凝兰解释道:“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恰好三姨太出来,又不知道会下雨,便就淋了雨回来后就得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
凉若玖闻言,突然怜惜起了方萍来。她那日也淋了雨,身体并无大碍。可方萍,竟然卧病不起,可她话见却是嘲讽,言道:“三姨太人也真是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报应。”
凝兰偷偷说了这两个字,凉若玖虽听见,却置若罔闻。
到了方萍卧房内,就看见伺候方萍的丫头有三个。她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她的命,还没有这么容易就被一个风寒给了结,只不过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凉若玖进去,三个一头一见,赶紧欠着身子问好道:“夫人好。”
凉若玖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夫人。”
凝兰将门关上,立在了凉若玖一侧。
凉若玖端起桌上的那碗中药,凝兰赶紧搬了个墩子在床边。凉若玖缓缓坐下来,尝了口汤药,皱了皱眉,“这药真是极苦的,不过,良药苦口。我来喂三姨太您喝药。”
方萍一听,满脸写着拒绝,道:“不用了,哪敢劳烦您呢。”
方萍说话有气无力,整张脸上也泛着惨白,看起来真的是病得不轻。凉若玖倒是巴望着她死,可她命硬着呢。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至于方萍,凉若玖只觉讽刺。她将勺子凑近了些,方萍依旧躲着不喝。
“三姨太?”
凉若玖道,可方萍依旧是一口都不喝。
凉若玖看着三姨太这副模样,真的很是想笑,她言道:“这药可没毒,三姨太你又在提防些什么?难道不应该是我提防你才是吗?”
方萍忙说道:“若玖你误会了,只是不敢劳烦你而已。”
凉若玖闻声,笑了声,淡淡道:“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流黄。柏影桂枝相映,从容起,弄水银塘。连翘首,掠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当归也,茱萸熟地,菊老伴花黄。”
方萍听着,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凉若玖答言:“这是南宋诗人辛弃疾将二十四种中药名搭配在一起写成了这首诗。”
方萍忽然心底惊了下,道:“我知道。”
凉若玖知道方萍也是读书人,自然知晓其中意思,没有过多的解释,言道:“既然你知道,就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萍自然知道诗中意思,可她就不明白了,凉若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她蹙紧了眉头问道:“你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凉若玖答言道:“只不过是借个比喻而已。”
方萍一脸不满,看住凉若玖,质问道:“你比喻我做什么?”
凉若玖冷笑了声,将药碗递给了凝兰,一字一字道:“我比喻的并非是你,这样凄惨的心情你根本从未体会过。”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方萍整个人似乎绷紧了弦。
“好自为之。”
话落,凉若玖便起身来,吩咐道:“三姨太不得离开自己院子一步,等我的吩咐。”
方萍即刻不同意了起来,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软禁了我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凝兰推开门,凉若玖吩咐着那三个丫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够踏进这个院子一步,包括凉清韵。谁要来,必须先通报我一声。我会派人守在这里的,三姨太,好好养病吧。”
那三个丫头齐齐点头,恭敬回答道:“是,夫人。”
方萍似乎是气急了,硬生生撑着那副痛苦的身子骨从床上爬了起来,怒喊道:“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凉若玖根本不予理会。
忽听得“哐当”一声,像是什么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方萍极其不满道:“你凭什么?!你没有资格来软禁我的自由!你最好放了我!凉若玖!你最好放了我!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凉若玖早就走出了老远,方萍的声音也渐渐长远,直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凉若玖就是要让她尝尝当初母亲被软禁的滋味,即便是她病好了,也不会解她的禁足,更不会让她迈出自己卧房一步,就是故意的,又怎样?
凉若玖又去了一趟办公室,处理着这几天的事物。
方叔敲门进来,禀告道:“夫人,方年那边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凉若玖看向方叔,问道:“他打算什么时候给周家运那颗夜明珠?”
方叔答言:“十八号一早。”
凉若玖冷笑道:“去派人堵了,将那颗夜明珠截下。”
方叔眼底有些担忧,问道:“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方叔一提醒,凉若玖才知道这件事情是有利有弊的。她沉了一会,才对方叔道:“我去找江泸办这件事情。”
方叔又皱眉问道:“这样保险吗?”
凉若玖答言道:“他方年一条腿断了,自然不会亲自去送。那么送的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方叔点头应声:“是,夫人。我明白了。”
凉若玖又埋头忙起手中的事物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来,问着方叔,“大后天下午是不是还有方年筹办的古董拍卖会?”
方叔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夫人。”
凉若玖吩咐道:“大后天下午我们过去一趟。准备足够多的金钱。”
方叔听着,有些摸不透凉若玖的想法来,问道:“夫人您是打算?”
凉若玖也是前几天听到了风声,她脑子也转的很快,对方叔道:“今天晚上我会联系一个洋人,让他来充当和我叫价的那个人。我手中拿的是真币,他手中,拿的是假币。方年自然不会让他的古董落入我的手中。他会一个劲的攀附洋人,到时候,他所得到的,是假币。”
方叔听完后,这才全然明白,答言道:“我明白了。”
凉若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来,冷声道:“我说过,会让他爬都爬不起来。这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一切,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
方叔压了压声音,沉声道:“夫人您的意思是要搞垮方家?”
凉若玖看着方叔,眼底的坚定格外清晰,一字一字道:“不仅仅是要搞垮方家,更要让方家的生意成为我的。”
方叔眼底也多了几分冷意来,笃定道:“我明白。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夫人您。”
第一百八十四章:方晗颖
督军府。
“怎么回事?”陆生锁眉问。
张副官低了低眉,答言道:“不知怎么回事,凉小姐从北平回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撤掉了我们的人,换上了苏佩清的人。”
陆生眉头锁的更紧了,问道:“可有打听是怎么回事吗?”
张副官回答道:“打听了,却没有找到原因。”
陆生沉了沉,才道:“我晚上过去一趟。”
张副官颔首应声:“是,督军。”顿了下,张副官又道:“对了,督军。我已经打听到了关于大姐的消息。”
陆生闻言,心惊了一下,紧接着就问道:“大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副官答言:“人就在北平。”
陆生赶紧命令道:“速速派人去找!”
张副官敬礼道:“是,督军!”
用晚膳的时候,凉清韵忽然气冲冲的过来,直勾勾盯着凉若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母亲软禁?”
凉若玖听到凉清韵的质问便笑了,反问:“软禁?我何时软禁了三姨太?”
凉清韵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铿锵道:“你将母亲一步不离的关着,就连我进去看母亲都不可以。你不是软禁了母亲又是什么?”
凉若玖回答自如,“我在让三姨太好好养病,其他人都不得干扰。”
凉清韵气的浑身发颤,一双眸子里头泛着恨意,冷声道:“你胡言乱语!赶紧把母亲放了!”
凉若玖淡言:“食不言寝不语。”
凉清韵怒气道:“放了我母亲!”
凉若玖撂下筷子,冷冷盯住凉清韵,吩咐道:“轰出去!”
即刻有士兵上前来制住凉清韵往外拖,紧接着就听见凉清韵的嘶喊:“你们干什么?!放开!放开我!”
又听到凉清韵叫骂道:“凉若玖!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凝兰看着凉清韵被那样拖了出去,有些担忧道:“夫人,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凉若玖漠然道:“没什么过分的。”
凝兰只好颔首应声道:“是,夫人。”
“哼!”
凉清韵冷哼了一声,从凉家离开,气冲冲去了方府。
凉清韵一进门,就甩脸色给下人看。下人都哆哆嗦嗦不敢吭声。方年一看凉清韵这副模样,赶紧关切问道:“清韵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凉清韵不说话,冷哼了一声。
方年一听,是越发着急了起来,“清韵,到底是怎么了?你和舅舅说,舅舅给你出头!”
凉清韵还是冷哼,不吭声。
方年手边放着一根拐杖,那条腿算是瘸了,他拿起那根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凉清韵面前,又问道:“清韵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情啊!你和舅舅说,舅舅一定给你出头!”
凉清韵臭着一张脸,愤愤不平道:“凉若玖软禁了母亲!还不让我去看一眼母亲!”凉清韵又殷殷看着方年,委屈道:“舅舅,凉若玖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方年有些不太确信问。
凉清韵点头,怒气道:“是这样的舅舅!你可一定要替母亲出头啊!”
方年信誓旦旦道:“你放心,舅舅一定给你出头!舅舅明天就去!”
他疼极了凉清韵,对凉清韵所提的要求几乎都是说一不二的。尽管他现在这条腿这样了,为凉清韵是一定要的。
凉清韵挽住方年的胳膊,似撒娇般说道:“谢谢舅舅。”
方年越说越来,又是一脸笃定道:“我就不信她的胆子有这么大,居然敢软禁她的三姨娘!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
凉清韵的谢谢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一道慵懒的女声传来,“我回来了。”
方年一听,即刻截然大怒,吼道:“你又去哪疯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女子,身段窈窕,眉目如画,是一张尖尖瓜子脸,却满脸含着怒气,冷冷盯住方年,没好气道:“你吼什么吼?!”
她一脸不悦,反而比方年更怒,又是吼道:“我吼你怎么了?!你是我女儿我难道还吼不了了吗?!”
方年一听这句话,更怒了,他气的握紧了拐杖,怒骂道:“你真是个不孝子!你还有脸回来吗?!你怎么不滚出方家!真是不孝的东西!”
她一听,突然就笑了。看着方年十分淡然道:“我本来就不孝。更何况你们生我就得养我。”
她一脸理所当然,没有半点不觉得不那么理所当然。
方年握着拐杖的那只手剧烈颤抖着,胸口起伏不定,要被自己的女儿气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你!你这个孽障是要气死我了!”
方晗颖平静而言:“早死早超生。”
“你!你这个孽障!”
方年几乎快要被气死过去。凉清韵见状,赶紧顺着方年的后背,安抚道:“舅舅,你别生气了,想来晗颖不是故意的。您千万不要生气了,生气伤身子的。舅舅,别气了,别气了……”
方晗颖听着凉清韵这番话,觉得可笑,她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来,言道:“我就是故意的。”
“孽障!孽障啊!”
方年气急攻心,忽然感觉这颗心要跳出来,头也晕晕乎乎的。凉清韵看见方年的神色不太对劲了,赶紧扶着方年坐了下来。这天又大,凉清韵是又给方年倒水,又给方年扇扇子。好不容易等到方年缓过劲来,又听见方晗颖讥讽道:“怎么,妖精又来了?还嫌作得不够多吗?”
方年一听,又怒了,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妖精是谁,妖精心里头清楚。”
话落,放晗颖掩嘴打了个哈欠,慵懒道:“乏了,没工夫和你们计较了。我要去歇息了。父亲你可千万被气着了,不然,明天还要给你办丧事呢。”
“滚!”
方年怒吼,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幸亏有凉清韵在旁边守着安抚着,不然,这方年恐怕真的会被方晗颖气死过去。方才的那番话,也的确很是让凉清韵尴尬。她看着方年没事了便匆匆离开。
车子停到凉家门口,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军车。立马,像是醋坛子打翻了似的。气冲冲的进去,她看见凉若玖屋中的灯还亮着,醋坛子又像是打翻了十坛一样。她气势汹汹的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得里头似乎在争吵,她便止住了步子,收回了手来。
凉若玖冷着张脸,毫无感情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你一直就在骗我不是吗?非要我说的这么透彻,你才愿意承认吗?”
陆生心底有所委屈,却又是一脸紧皱眉头的模样,解释道:“我也是才刚刚知道大姐在北平学堂教书的。”
凉若玖冷笑,讽刺道:“你不是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了我,你大姐在北平教书吗?现在又反过来说你刚刚知晓,陆生,脸打的痛不痛?狠不狠?”
门口的凉清韵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继续听着。
陆生有些无奈,可又一个劲的想要解释明白。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短短一句,“若玖,我真的是刚刚才得到消息的。”
凉若玖脸色冷的骇人,冷冰冰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不重要了。我也不需要你的人来保护陆家了。之前,我所求你,拜托你,是我贱。”
凉若玖这句话出口,陆生心猛一惊,忽然一把握住凉若玖的手腕,冷声道:“不许说这样的话!”
凉若玖嗤笑,看着陆生的那双眼睛多了些芥蒂来,道:“够了吗?”
“若玖。”
陆生手中的力气大了一份,凉若玖吃痛,却连一个痛字都没有说。她疏离道:“够了就请你离开。”
“请放手。”
凉若玖再言,陆生不忍心,却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凉若玖看着陆生冷笑了声,漠然道:“从今往后,陆家和凉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所以,我信你也是本分,不信你,更是本分。陆生,请吧。”
陆生抬起手来压了压帽檐,声音也低了下来,“若玖,我一直,”陆生话还未完,凉若玖便一言打断,“好了,漂亮话不用说了,门就在那边,请吧。”
陆生只好将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微微颔了下首,转身离开。门口的凉清韵听见军靴的声音,赶紧先躲得远远的。等到陆生走后,她才出来。她冷了一眼,得意道:“最好断得干干净净吧。这样,我的目的才会更近一步。”
凝兰在一旁给凉若玖扇着扇子,蹙眉问道:“夫人,真的打算这样吗?”
凉若玖漠然道:“不需要了就是不需要了,没那么多理由。”
凉若玖自己也清楚优柔寡断成不了事,她现在什么都可以割舍了,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
凝兰颔首应声:“是,夫人。”
她继续扇着扇子,没再多说什么。
凉若玖翻看着账目,问着凝兰,“最近严探长有来过电话吗?”
凉若玖摇摇头,答言道:“严探长没来过电话,倒是约翰有来过电话。”
凉若玖问,“商行那边怎么样了?”
凝兰答言:“一切都妥当。”
第一百八十五章:脸色不大好
一大清早,凝兰就匆匆进来,禀告道:“夫人,珠帘来了。”
凉若玖端坐镜前,手中的眉笔刚刚搭在眉梢,她停了一下,对凝兰道:“让她等一会。”
凝兰颔首应声:“是,夫人。”
过了好一会,凉若玖才出去见了珠帘。
珠帘一见凉若玖赶紧就迎了上来,一把握住了凉若玖的手,急切道:“凉小姐!方铭托我给你带句话。说这月月底让您去一趟上海。”
凉若玖很是芥蒂的拿开了珠帘的手,挑眉问,“他自己怎么不来带话?”
珠帘也觉得有些尴尬,收回了手,答言道:“因为他实在是有事走不开,所以才让我来带话的。”
凉若玖的声音疏离而冰冷,问:“你们不是早就断了吗?怎么现在又和好了?”
提起方铭二字来,珠帘一双眸子格外星亮,她笃定答言道:“因为方铭还爱我。”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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