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若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可眼神，始终都在车窗外。
都这会子了，路上还是人很多。
凉若玖甚至感觉自己是待在一个监牢里头一样，每日都规规矩矩的，根本就不能够踏出北院半步。
想到这里来，凉若玖叹了口气。
凉夫人闻声，问道：“你在叹气什么？”
凉若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有些犹豫不决。最终，她还是言道：“母亲，我太累了。”
凉夫人一听，微微皱了下眉头，反问道：“累？你有什么可累的？”
凉夫人这句话问住了凉若玖，一时之间，她有些答不出来。凉夫人看着凉若玖，又道：“累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所学到的教养和知识。这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是累，你也要继续累下去。”
凉夫人分外严格。
凉若玖垂了垂眸子，心里头盘算着，她渐渐抬起头来，看着凉夫人，试探问道：“母亲，我学这些东西后有什么用？”
“留洋。”
凉夫人简单二字，却锥了凉若玖的心。
凉若玖又带着试探的口吻问：“什么时候去？”
凉夫人没有犹豫，如实回答着凉若玖，“翻过年后，我就送你去留洋。”
看来，陆生说的是对的。
就算凉若玖早已知道，但是亲耳听着自己的母亲这么说。她心底也难免是有些失落的，她想抗拒，可是该如何去抗拒呢？她不知。但是她清楚，陆生说过的每一句话。凉家现在所面临的危机，还有父亲的事情都压在母亲的身上，她应该分担，而不是乱上加乱。将话统统都咽了回去。
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胡家。
车停在了门口后，便有人出来，只见那人走到了车跟前来，敲了敲车窗。司机放下了车窗，那人便道：“请示出一下请帖。”
司机将请帖给了那人后，才放行。
看来这胡老板是真的怕死，这种人才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心里头怕的要死。恨不得让自己的打手层层围起来，这样，他恐怕都觉得不是高枕无忧，睡觉的时候恐怕这心里头也是担心不已的吧。
凉若玖想着无奈摇了摇头。
反正他们凉家清清白白，从来不做黑心人意。这又是祖祖辈辈所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能够毁了？
凉若玖虽然有些事不太明白，但这些事，她心如明镜。
下车后，凉夫人便叮嘱道：“我们去去一会就回了。你跟着我。”
凉若玖颔首答言：“是，母亲。”
还未进去，凉若玖便听见了音乐的声音。进去后，里面男男女女，鱼目混珠。上一次的慈善晚会也是如此。今天的这个舞会，还要比那天的排场要大。这胡老板也的确是有钱啊，凉若玖不禁感叹，这胡家的客厅居然有这么的大？
正想着，胡老板就和胡珮茵走了过来。
凉若玖是想找个地缝钻起来，只可惜，这里就连地缝都没有。胡老板胡珮茵越走越近，凉若玖的脸色也有些凝固。胡老板已经走到了跟前来，凉若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
“凉夫人，你可总算是来了。幸会幸会啊！”
胡老板问候着，就握住了凉夫人的手。凉夫人脸色依旧，道：“胡老板您客气了。”
凉夫人的脸色并未嫌弃，客气握了下手后便松开了。胡老板倒是殷勤道：“我还以为凉夫人您不来了呢，还打算叫人去请您和凉小姐的。索性的是您来了，真是叫寒舍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胡老板是生意人，的确会说话。
可这话，是不是就说的有些过了？
凉若玖正这么想着，胡老板的目光就落在了凉若玖的身上，问道：“凉小姐的脸色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大开心呢？是不是来我这里有些不自在？”
凉若玖一听，赶紧摆了摆手，立马笑颜道：“没有的，胡叔叔！就是我有点胆小，有些怕生，忽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不开心的！”
连若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旁的胡珮茵忽然就笑了下。
胡老板反应性的看向了胡珮茵，皱眉问道：“怎么了？茵儿你笑什么？”
胡珮茵忽然过来挽住了凉若玖的胳膊，笑颜道：“看见凉小姐来了，我有些高兴。便就那么笑了，所以这会子我想请凉小姐去我房间里头玩，凉夫人不会介意吧？”
凉若玖一听胡珮茵的这句话就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她看着凉夫人，似求救一般的眼神。可在凉夫人眼中看来，是凉若玖想去恳求的眼神。凉夫人也知道凉若玖的性子贪玩了些，便应运道：“去吧。”
“多谢凉夫人！那我就带若玖去我房中了！”
胡珮茵说着，就拉着凉若玖去了自己的房间里头。进去后，胡珮茵立马就松开了凉若玖，带有戏谑的口吻道：“你竟然在我爸爸的面前说你自己很胆小？很怕生？你和那土匪头子拿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胆小？”凉若玖想要辩解，刚刚张开嘴还没有说一个字，胡珮茵直接打断，“你还真是会演戏呢，差点我就信了。”
胡珮茵还真是不给凉若玖说话的机会。
现在就算是凉若玖有千张嘴，估计也是解释不清楚了。她很无奈，她是真的很无奈，道：“然后呢？胡家大小姐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胡珮茵似乎是愣了一下，又赶忙道：“我对你不满的多了去了，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
明明是一副死傲娇的模样，还不愿意去承认。凉若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笑了下。胡珮茵忽然蹙紧了眉头，质问道：“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家太华丽了，华丽到让我有些目不转睛了。你这房间，可比我的房间大多了。”
凉若玖回答着，就四周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了胡珮茵的书架。她走了过去，随便拿了一本书，翻开后是全英文的，凉若玖有些惊。她根本就看不懂，又翻了几页，她发现自己认识几个简单的单词，可这和不认识有什么区别？
凉若玖觉得自己有些尴尬，便将那本书放了回去。又重新拿起了一本书来，翻开后，依旧是全英文，她愣了愣神，看向了胡珮茵，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些书，都是你的吗？”
“当然了！”
胡珮茵回答的底气十足。
凉若玖紧蹙眉头，问道：“你看的懂？”
“嗯哼。”
看着胡珮茵一脸笃定又得意的模样，凉若玖全部都明白了。胡珮茵是看的懂的，可是她呢？看不懂。
胡珮茵很是从容，又道：“这些书我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对洋文，我信手拈来。我是很不care有人考我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考的过我。”
她字里行间都是自信啊。
凉若玖不敢置信，她竟然会背的滚瓜烂熟。她现在觉得，胡珮茵真的不是一般人。之前，她所以为的这个胡家大小姐就是一个嚣张跋扈，好吃懒做的千金大小姐。但现如今一看，并不是。
胡珮茵一脸淡定看了一眼凉若玖手中拿着的那本书，言道：“你知道你手里头拿的那本书是什么？我相信你也肯定是读过的吧。毕竟我听说凉夫人对你的功课抓得很紧，这本书你看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的吧？”
她似乎对凉若玖很是信任。
可是凉若玖，根本就不知道。她低头看了一眼书名，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敢确信道：“悲惨，世界？”
“是的！”
凉若玖忽然摇了摇头头，声音如蚊答言道：“我没有看过……”
胡珮茵一听，满脸的不敢置信，她也蹙紧了眉头，问道：“你居然没有看过？这可是法国作家雨果很经典的一本书。是我的外教专门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我可视如珍宝呢。”
凉若玖皱眉，问道：“悲惨世界，这个书名为什么是这样的？”
凉若玖很是不解。
胡珮茵也不解释，卖着关子道：“你自己去看吧。”
凉若玖还是皱着眉头，答言道：“可是我家里头没有这本书。”
胡珮茵言道：“我就先借给你吧。”顿了下，胡珮茵又道：“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你作为凉家的大小姐应该是饱读诗书的吧。可是，为什么就连这么经典的书都没有看过呢？我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凉家的大小姐，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听着胡珮茵这么说，凉若玖觉得自己很无用，也很委屈。她本就不是天资聪颖的一个人，只能去努力，去拼命努力。如今，被胡珮茵这么说，她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她咬了咬下唇，准备答言，却被一阵子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第二十九章：光与暗
胡珮茵打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回大小姐您的话，老爷让您过去一趟呢。”
“爸爸让我过去做什么？”
“说是有事。”
门口嘀咕了几句后，胡珮茵就转过身来，对凉若玖道：“我先过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我。”
凉若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胡珮茵离开后，门立马就被打开了。
凉若玖愣了一下，直勾勾盯着进来的人。只见是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凉若玖便没有在意。可她忽然又抬起了头来，盯着进来的这个人，不敢置信问道：“尹，尹德？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
尹德放下手中的托盘，笑颜道：“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了呢？”
凉若玖赶忙走了过来，看住尹德，提醒道：“上一次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吗？胡老板认得你的！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不会的。”尹德笑笑。
凉若玖叹息了一声，似乎多有些无奈。
尹德忽然瞄到了凉若玖的手中的那本书，他微微蹙了下眉头，有些诧异问道：“悲惨世界？胡家大小姐的书？”
凉若玖点了点头。
她自己是不敢去回答，因为，方才胡珮茵所说的那番话一直在凉若玖的脑子里头徘徊。
尹德又笑颜道：“这本书，倒是适合你。好好看看吧。”
凉若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垂下了眼眸，神色似乎有些黯淡。尹德见状，问道：“怎么了？”
凉若玖沉了沉，抬头看着尹德，有些沮丧道：“母亲一直想让我去留洋，可是我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达不到母亲的要求。我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我也根本就不想去留洋。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改变，觉得自很无用，一点忙也帮不上。”
尹德听了凉若玖的话后，面色依旧，淡言道：“你既然肯努力，就说明你有这个觉悟了。但是，凉夫人让你去留洋，并非是让你去学习什么东西。而是，保护你。”
凉若玖诧异，皱眉问，“保护我？”
“是的。”
凉若玖一脸的茫然，尹德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凉若玖的肩膀，言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凉若玖点了点头。
尹德言道：“曾经，我父亲让我去留洋。去了英国。我觉得父亲只是为了让我高人一等，毕竟，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留洋的。所以，我是赞成的。我就去了。但是，等我回来之后，发现我的家不见了。我父亲也死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父亲是因为保护我，不让我遭贼人之手，所以才让我去留洋。可能，凉夫人也是一样的吧。”
尹德为什么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凉若玖觉得不可思议。
她蹙紧了眉头，问着尹德，“为什么？”
尹德摇了摇头，他的眸色都分外平静，浅言道：“没有为什么。那个杀了我全家的人，就是我父亲的弟弟。为了谋夺家产，然后，杀死了所有的人。我因为留洋而逃了过去，留下了这一命。但是没有了家，我还有什么呢？高人一等都是枉然。你看看我的现在，你就明白了。”
听尹德的口气，似乎有些自嘲。
凉若玖觉得难以置信。
这究竟该多么的残忍，尹德又该多么的痛苦？死的可是他的家人啊！凉若玖一直摇头，“不，不可能的吧，”
尹德点头，言道：“这就是真的。你去打听，自然会打听出来的。”
凉若玖十分恐惧，她害怕，害怕自己走了之后凉家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慌张道：“那我不去了！我不会去留洋的！打死我都不去了！”
尹德并非是在开玩笑，也并非是在吓唬着凉若玖。而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他还是淡淡笑了下，说道：“我是赞成你去的。”
凉若玖越发看不透尹德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了，她一直皱着眉头，未松开过，又问道：“为什么要赞成我去？”
“高人一等，不是吗？”
说着，尹德就冷笑了下。
凉若玖此刻才看出来了尹德眼中的无奈还有嘲讽。高人一等？又有什么可高人一等的呢？
凉若玖苦笑，“我不会去的，我会努力的。”她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尹德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打扰。
“我会努力的，我不会让母亲失望的！尹德，你相信我吗？”
凉若玖说着，忽然就一把抓住了尹德的手，又急促问道：“尹德。我会好好读书的！我会的！请你相信我！”
凉若玖的眼底是恳求的，也是笃定的。
尹德看着凉若玖的这双眸子，觉得可怜。他还要比凉若玖更清楚凉家的危机，但是，他不会言语任何。这是他和凉夫人之间的约定，所以，他一个字都不会讲。依旧笑着道：“我相信你。但是，我又不相信你。”
凉若玖握着尹德的手明显一松，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尹德答言：“因为，世事难料。”
他回答的十分平静，可凉若玖却听得分外不解。
尹德也没有解释，凉若玖也没有再问。
尹德执起凉若玖的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才抬头活人，日子还长着呢。我只想提醒你，趁着现在还年轻，想做什么便就做什么。这些事情，日后再谈吧。”
凉若玖没有回答。
尹德看着凉若玖渐渐低下去的眸子，有些担忧。他皱了下眉头，道：“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凉若玖豁然抬起眸子来看着尹德，一言未发，可她眼底的情感已经告诉了尹德。他又拍拍了拍凉若玖的肩，柔声道：“一辈子嘛，就是这样的。你还是你，就像刚开始时候的那样。潇洒度日便好。”
尹德话刚落，门口响起的高跟鞋声音赶忙让尹德一惊，他道：“胡家大小姐来了，我先撤了。”
凉若玖点了点头，等尹德出去后，她才道了声“谢谢。”
而这声谢谢却是被进来的胡珮茵听到了，她一脸纳闷，随后又一脸明白，道：“谢我干什么啊？想看这本书拿去看就是了，我向来都是很大方的一个人！所以说呢，你也不用谢我的。”
凉若玖一脸愣，忽然重复了刚才尹德所说过的那番话，“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胡珮茵又一脸诧异了起来，问道：“你看了？”
反应过来的凉若玖，赶忙答言道：“看了一点。”
胡珮茵的目光似乎是有些赞赏的，言道：“可以。回去好好看吧。”
凉若玖微微颔了下首。
胡珮茵忽然一脸笑意的看着凉若玖，卖着关子问道：“呐，猜猜我给你拿了什么东西？”
凉若玖愣了愣，看着胡珮茵笑的这么开怀，她觉得有些诡异。蹙了蹙眉头，试探问道：“什么东西？”
“你猜啊！”
胡珮茵还是一脸卖关子的模样。
凉若玖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胡珮茵哎了一声，道：“真是没意思！”紧接着，就看见她拿着一块小蛋糕，递给了凉若玖，道：“害得我藏了这么久，你倒好，就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猜一下。真是浪费了我的良苦用心。”
凉若玖低头看着胡珮茵放在自己手中的蛋糕，觉得稀奇，她纳了纳闷，问道：“蛋糕？”
胡珮茵点了点头，答言道：“是的，尝尝。这个蛋糕是我喜欢吃的。”
“好。”
凉若玖回答完，就尝了口，立马夸赞道：“嗯，挺好吃的。”
胡珮茵脸上漾起了一丝小得意来，看着凉若玖，言道：“你喜欢吃以后常来我家，多的是。你尽管吃！”
“好。”
凉若玖所认为的胡珮茵，同这个胡珮茵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又笑了下，胡珮茵觉得奇怪，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看着胡珮茵一脸懵的模样，凉若玖就想笑。她忍住了笑，淡了淡，言道：“我笑你人好。”
“那是！”
胡珮茵还是一脸的自信满满。
凉若玖也真是羡慕胡珮茵这样的自信啊。她何时，才能够同胡珮茵这般呢？想着想着，就连看着胡珮茵的眼神都有一变。胡珮茵觉得奇怪，蹙眉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凉若玖摇了摇头，答言道：“没有。”
“那是怎么，”胡珮茵问着，忽然想起个什么事来，一把抓住了凉若玖的手，质问道：“你说，你和那个土匪头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胡珮茵一脸的怀疑，眼神不移的盯着凉若玖。
为何胡珮茵每每都要抓着这个问？
凉若玖不答言。
胡珮茵又问，“说！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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