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确实多日了,这才终于见了晴天。本来沉闷的心情也跟着一块晴了起来。甚是想念这样的晴朗日子。
凉若玖看完账本,凝兰添了新茶。她刚端起来,凝兰赶紧道:“夫人,小心烫!”
凉若玖淡淡言:“没事。”
凉若玖掀开茶盖来,抿了几口。刚准备放下茶杯,谢邹才便进来禀告道:“夫人,陶公子来了。”
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凉若玖放下茶杯,慢慢悠悠道:“来的可真是准时。”
谢邹才弯着身子提醒道:“请夫人收拾一下,车子在等了。”
这样的话,她依稀是听过的。但是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了。或许是日子太久远了,所以也忘的差不多了。
她起身来,淡言道:“见他不用收拾。”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她自个儿都怔了一下。心底沉了沉,已不知道是多久前也说过了这句话。
只是可惜……现在不比从前。
凉若玖吩咐道:“凝兰,将账本收拾了。我这就走了。”
凝兰一瞧凉若玖这样,有些不大敢相信,试探问道:“夫人您这就去啊?就这么去啊?”
凉若玖颔首,道:“就这么去。”
她是什么都没有拿,就这么去见了陶文林。
门口停着一辆车子,陶文林站在车子旁,这一回并不是倚在车子旁。她恍若间,仿佛看到了昔年那个桀骜不羁的陶文林。现在的陶文林已经被磨灭了棱角,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凉若玖微微笑了笑,道:“你来了。”
枯燥无味的开场白,像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一般,似是疏离了很多。
他打开车门,启唇言道:“上车吧。”
凉若玖颔首。
上车后,陶文林没从前那么爱说话了。只是目视前方的开车,凉若玖也没话,一直看着车窗外头。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后,还是陶文林打开了话,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凉若玖答言:“还好。”顿了下,凉若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又问道:“听说陶伯母给你介绍了方家小姐,可有看上眼?”
陶文林的眼神忽然间就飘忽不定了起来,撇开话题道:“先忙大哥的事情吧,我的事情,还不着急。”
凉若玖蹙了蹙眉头,心底疑惑,问道:“陶伯母可是答应了瑛仁同仇铃的事?”
陶文林“嗯”了声,便没了话。
从前……可不是个样子的。
她是想找回来从前,可并非是说说就能够找回来的。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罢了罢了。
到了戏园子后,陶文林又绅士的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扶着凉若玖下了车,言道:“今个儿唱的是状元谱没什么意思,看戏就成了。”
“好。”
凉若玖除了应声好,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来到戏园子后,凉若玖便静静坐着。来看戏的人颇多,许是前几日因为阴雨连绵,可把绵州这些爱戏如命的老爷给憋坏了,今个儿,真是一个空位子都没有。
陶文林拿了一小块桂花糕,递给凉若玖,笑着说:“桂花糕,尝尝。”
凉若玖接过来,言道:“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有心了。”
陶文林抿了抿嘴,没说话。
凉若玖咬一口,觉得不甜,再咬一口,觉得苦涩。一块桂花糕下肚,却是再也尝不出之前有的味道了。
“好吃吗?”陶文林问,殷殷望着凉若玖。
她心底极其苦涩,却笑着回答:“好吃。”
陶文林笑颜道:“好吃就多吃点,最近你又清减了不少。”
凉若玖低了低眉,微微叹了口气。
等到大戏开始,凉若玖的心思全部在这。她时不时看一眼陶文林,陶文林目视前方,一直盯着戏台上面,是一点神都没跑。她看着陶文林,心思越发重了起来。犹记昔年,一切都是好的。
可纵然再好,也只是昔年。
戏唱完,凉若玖根本就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她心思全不在这,也不知自己想的是什么。
陶文林看着凉若玖,一双眸子里头看起来十分平静,却又格外黯淡,他言道:“戏完了,我送你回去。”
凉若玖还是应了声“好”,多一个字都没有。
平平无奇的一个下午,亦是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五十二章:真是乌烟瘴气
天气晴了几日,又阴了下来。没过一会,窗外已经飘起了斜斜雨丝来。凝兰关上窗,嘱咐道:“夫人,天凉了。您就不要老是开窗了,这样会感冒的。”
凉若玖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凝兰又倒了杯茶放在凉若玖面前,沉声道:“夫人,差不多了。”
凉若玖低了低眸,眸色闪过一丝冷然来,应了声。她又端起茶杯来,掀开茶盖,一股子热气蒸蒸而上。茶的清香也蔓延在鼻尖,她吹了吹,轻抿了几口,问道:“今个儿是十几了了?”
凝兰立在一侧,回答:“回夫人您的话,是十七了。”
凉若玖放下茶杯,抬眸望向凝兰,说:“快了。”
凝兰点点头,回答道:“是,夫人。”
凉若玖这句话刚落,方叔便进来了,禀告道:“夫人,柳容沛来了。”
凉若玖已经猜到,并未有过多诧异,淡言道:“让他进来吧。”
方叔回答:“是,夫人。”
凝兰眼底闪过一丝冷然来,言道:“夫人,这柳容沛这一回来,定然是为了上一次的事情。”
凉若玖言笑晏晏,说:“自然了,他如若不是为了上一次的事情。恐怕,就连我们凉家的门都不敢踏进来。”
凝兰垂了垂眸,低声“嗯”了声。
一会,方叔便带着柳容沛进来了。柳容沛肩头似乎是被外头的雨打湿了,整个人一进来,寒气也跟着进来,外头守着的下人忙将门关上,可依旧掩不上这股子寒气。还有他带来的乌烟瘴气。
柳容沛拄着拐杖进来,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要差很多。这腿脚也更是不方便了,跟前还得有个人扶着,他站定后,直勾勾盯着凉若玖,沉声道:“凉小姐。”
凉若玖问的客气,道:“不知柳老爷来,所为何事呢?”
柳容沛一听,立马干笑了声,冷声问:“凉小姐这不是在明知故问?”
凉若玖笑颜道:“请柳老爷指点迷津。”
柳容沛眼神骤冷,盯住凉若玖,质问道:“给老爷子的货是谁劫走的?难道凉小姐你不清楚?”
凉若玖看着柳容沛,摇摇头,答言:“柳老爷您说的什么,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呢。还麻烦您说的更清楚些。”
柳容沛凶狠道:“交出老爷子的货!不然你我都活不了!”
凉若玖嫣然一笑,淡言道:“活不了的人只是你,而不是我。”
柳容沛一听,差点没气昏过去,冷声指认道:“那货就是你拿走的?!”
凉若玖耸耸肩,一脸不知道的模样,答言道:“我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货是我拿走的。”
“绵州除了你,还有谁?!”
柳容沛这一回的确没有过多的阿谀奉承,他脸上现在满是紧张。因为这批货对尹之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可这批货没有了。那么,柳容沛的下场又该是如何呢?他现在都已经难自保了。
想要自保,就必须找到那批货。
如果找不到,那么,他这条命在尹之那里也活不了。
凉若玖一脸的委屈和疑惑,说道:“你树敌太多,我可不大清楚。”
柳容沛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整个人像是绷紧了弦一般,威胁道:“凉小姐。别装傻了,那可是老爷子最为重视的一笔货,你劫走了,不但我不好交代,你更不好交代!别忘了老爷子是谁!”
凉若玖又是委屈了起来,她摊了摊手,很是无奈道:“我又不是交货收获的人,我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再者说了,我要去交代什么呢?更何况,是你柳容沛弄丢了货,而不是我。”
柳容沛冷哼一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凉若玖笑颜谢道:“多谢夸赞。”
柳容沛快被气的昏厥,双肩微微颤抖着,就连他握着拐杖的手力气大了一分,握得更紧了些。一字一字道:“就凭你的这点本事,你还斗不过我!”话落,就听见柳容沛喊道:“来啊!”
只见进来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就是酒庄的人。
凉若玖比谁都心知肚明,她低眸,淡淡笑了笑。
柳容沛看了一眼那个男子,松了松气,命令道:“说!到底是谁劫走了这批货!给我说清楚了!”
那男子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畏惧,对柳容沛反而像是自家人一样,恭敬回答道:“是。”
紧接着,那男子就似潺潺如流水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柳容沛那张老脸上的得意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他笑了声,看着凉若玖自信道:“没想到吧?你现在还敢反驳什么?你还够反驳什么呢?赶紧把货交出来!不要让彼此难做!”
听着柳容沛的话,凉若玖置若罔闻,她看向那个男子,挑眉问道:“所有尹之派来的奸细,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那男子一听,双瞳立马放大,看住凉若玖沉声问道:“他们不是去送酒了吗?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凉若玖笑颜看他,言道:“送酒等于送终。现在你该明白了?”
“你杀了他们?”
男子盯住凉若玖,问着。
凉若玖耸耸肩,言道:“你认为呢?难不成是送他们享清福去了?”
柳容沛一听,刚才松的一口气,又被堵住了,他沉声问道:“你知道了?”
凉若玖淡言回答:“很早就知道了。只不过,留你们也有利有弊。所以,留一段日子罢了。”
柳容沛一听到凉若玖的回答,整个人绷了许久的弦像是断了一样,柳容沛拄着的拐杖狠狠砸着地面,怒斥道:“你竟然敢杀了老爷子派来的人!我看你这个疯子是不想活了!”
凉若玖去瞧见柳容沛这个模样就觉得开心,高兴,十分的喜悦,笑颜道:“已经不止一回了。不知柳老爷您有何高见呢?”
柳容沛的胸口起伏不定,看来真的是气急了,崩溃道:“疯子!疯子!你简直是疯了!”
凉若玖步步上前,一把捏住了柳容沛的衣领,一字一字道:“比起我是个疯子了,你同尹之的所作所为更令人厌恶!”
柳容沛惊了一下,冷冷盯住凉若玖,可眼中却闪烁不定,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凉若玖从鼻腔里头发出一声嗤笑来,血淋淋道:“是谁杀了我父亲,又是谁在为虎作伥,是尹之!是你柳容沛这条摇尾乞怜的狗!还想以此来拿到凉家,拿到酒庄,得到酒庄下的秘密,简直白日做梦!”
柳容沛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瞬间炸开了一样,他连连退后几步,一惊手一松,手中的拐杖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让整件屋子显得更压抑了。
那男子一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凝兰立马喊道:“来人!拦住他!”
他还没有跑出来,就被江泸一招制服,绑了起来,“还想跑到哪去?”江泸拿枪指着他,眼中怒气显而易见。他被绑住,直接吼道:“放开我!放开我!老爷子一定饶不了你们的!一定饶不了你们的!”
江泸冷笑了声,问:“老爷子?你家老爷子也活不长久了,还指望他来救你?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呢。”
他恶狠狠的盯着江泸,继续大言不惭道:“老爷子一定饶不了你们的!一定饶不了你们的!”
这会子正是夜深人静,被他这么一吵,大家都睡不好,江泸不耐烦道:“给我把嘴堵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了,赶紧拉走!拉走!”
“是!”
江泸收起枪来,继续守在门口。
凉若玖笑的讽刺又无奈,她看着柳容沛那张错综复杂的脸就很是想笑,冷冷启唇道:“就剩你一个人了,是该把你五马分尸,还是该把你千刀万剐呢?不论将你怎样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柳容沛连连后退,一直摇头,否认道:“不!这不可能!我们瞒得那样天衣无缝,你又和老爷子合作了,又怎么会知道?不!这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在撒谎!一定是你在套我的话!”
凉若玖闻言,觉得此刻的柳容沛的确已经崩溃了。她继续火上浇油淡言道:“纵然是套你的话,你自个儿,不是已经说出了答案来吗?”
柳容沛猛烈摇头,铿锵否决道:“我没有告诉你答案!没有告诉你!我对老爷子是忠心耿耿的,我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他真的而是对尹之足够忠心呢。
凉若玖笑了笑,淡言道:“可惜,他看不到你的忠心。因为,你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条苟延残喘的狗而已。”
柳容沛盯住凉若玖,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凉若玖笑颜问:“你想知道答案吗?”
柳容沛近乎于嘶吼的问:“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凉若玖答言:“好,那我就告诉你。”
凉若玖看了一眼已经崩溃的柳容沛,他的整张脸分外扭曲。也看起来,像是行将就木的人一般。他也就到此为止了。
凉若玖稳了稳情绪,唤道:“母亲。”
第二百五十三章:母亲归来
如冬小心翼翼扶着凉夫人从里屋出来,凉夫人一袭黑色旗袍,上头绣着大朵牡丹。这件旗袍是凉夫人最喜欢的,回来后,凉夫人就穿上了这件旗袍。以往在奉县时,都是素色衣裳。如今回来,凉夫人必然要穿自己喜欢的。
她缓缓搭上如冬胳膊,一双手还是那么的白皙修长。就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大好,整个人也都清减了不少。
可凉夫人依旧是凉夫人,不怒自威。
凉夫人盈盈上前来,抬眸望向柳容沛,笑颜道:“柳容沛,真是许久不见了。”
柳容沛被吓了一条,颤抖的手指指向凉夫人,结巴道:“你,你……你不是被烧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凉夫人言道:“这得问问你,有没有好好检查过那两具尸体了。”
柳容沛一听,似是恍若大悟般,盯着凉夫人,沉声问道:“你从密道逃走了?”
凉夫人嘲讽道:“看来你作为凉家之前管事的人是尽职尽责呢。”
柳容沛一副后悔莫及的表情,怒道:“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凉若玖冷笑一声,道:“你确实该死。”
话落下,凉若玖就朝凉夫人走来,站在一侧,轻声唤道:“母亲。”
她接回来了,把自己的母亲接回来了。
从此,她可以对母亲撒娇,可以听母亲的训斥。包括一切的一切……
也不在是孤身一人了。
柳容沛整个人已经缩到了角落去,再差一步,他就要出去了。可门口有江泸守着,他一步都踏不出去。
这一回,的确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柳容沛虽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可这一次,他因为尹之那边的催促,而蠢钝如猪。
凉若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能久战,便扶着凉夫人缓缓坐了下来,又对如冬低声道:“照顾好母亲。”
如冬颔首,“嗯”了声。
凉若玖偶再次看向柳容沛时,他额头上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珠来,问道:“你们现在是想要做什么?”
凉若玖冷声道:“偿还。”
柳容沛目光骤然变得惊恐了下来,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凉若玖再一次重复:“偿还。”
柳容沛云里雾里,可他心底却是十分的清楚。清楚凉若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再一次明知故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同柳容沛说的再多,也只不过是废话而已。她唤道:“江泸。”
江泸立马进来,将门扣好,扣紧军靴道:“属下在。”
凉若玖伸出手来,江泸立马会意。将自己腰间的佩枪递给了凉若玖,柳容沛一看凉若玖上了保鲜,万分惊恐质问道:“凉若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要做什么?!你先放下枪,放下枪,大小姐,放下枪吧!算我求求你了!”
柳容沛立马低声下气了起来,像是一直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求饶道:“大小姐!你别杀我!我求求你了!你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够留我一条贱命!大小姐,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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