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今天会和陆生见面，也不知道严探长怎么样了。她皱了皱眉头，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问出来，又变成了另外无关紧要的话，“你骑马进来的那一刻真的赫赫生威。可你为何会骑马来呢？”
苏佩清回答，“说来话长了。我本打算惬意惬意，听到消息后第一刻就从马场赶了过来。赶到时已经是天黑了。没想到白唤之居然有那个胆子，和林庆丰勾结劫走了我的那批军火，还让我的那几百个兄弟白白没了命，真是打心里的疼。”
凉若玖听着，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也应该早就知道白唤之的那点心思吧，不然，你又怎么会对陆生杀了白唤之而不闻不问呢？”
苏佩清说话时又徐徐热气从凉若玖耳畔拂过，她觉得有些痒，但更注重苏佩清所说的话，听他道：“陆生本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他的心狠手辣，你还未见识过。杀了一个白唤之又算什么，恐怕，他就连我都敢杀。”
凉若玖闻言，笑了声，打趣道：“听你这么说，他应该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了？”
“他从来就不是羊。”
苏佩清的这句话格外严肃。
凉若玖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世事本就这样无常。今天晚上一过，想来陆生就和林庆丰翻脸了。如若事已至此，都还不翻脸的话。那么，就连我真的都无法看懂他了。”
苏佩清眉宇之间多了些沉思来，没说什么。
骑在马上穿在上海滩的街道，幸亏四下人少，不然，明天倒真的要上新闻头条了。凉若玖似乎也感受不到冷意了，方才已经在陆生那里感受的太多了。
苏佩清将凉若玖送回去后，才离开。
凉若玖回来后一脸疲惫，陶文林从沙发上惊起，赶紧执起凉若玖的双手来，好一阵子的嘘寒问暖。
凉若玖笑了笑，说没什么。可陶文林就是不相信，非要问个清楚。凉若玖笑道：“我真的没什么事。”
陶文林又锲而不舍的问着，“那你脸色为何这般苍白？”
凉若玖脱下呢子大衣，随手扔到了沙发上头，又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很是无奈的看了看陶文林，半天，才说道：“我有些累了，要睡了。晚安。”
话落，凉若玖便回了房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狠下杀手
第二天一早凉若玖就收拾行礼和苏佩清一起回了北平，她一刻都不能在上海滩耽搁了。若继续再耽搁下去，恐怕，越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昨天晚上的时候也的确是给凉若玖提了个醒。
若无权无势，根本在上海滩这个地方无法立足。
哪里，也都是一样。
所以，凉若玖要夺回属于她原本的一切。
到绵州时，已经是深夜了。凉若玖去了苏佩清在绵州的行辕，暂且先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五点多钟凉若玖就已经通知了曹曦的人，趁着陆生还没有回来，此刻从柳容沛夺过凉家是最好的时机。
若错过了这一次，那么下一次，就真的很难了。
她也不怕撕破脸皮了，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为何要在乎他陆生的颜面？根本就不需要去顾忌那么多。
她想了很多，很多。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母亲的安全，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苏佩清是七点钟过来的，他看着凉若玖又在吸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言道：“曹曦的人大概八点多钟会到。你真的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你要知道，这一次没有任何的策划。风险很大。”
凉若玖蹙紧了眉头，沉声道：“我等不及了。山中无虎才敢这么做，若山中虎回来，我又要等到几时去呢？”
苏佩清看着凉若玖的神色，有些窥探之意，沉了沉，言道：“恐怕，你并非是等不及了吧。这其中微妙原因，或许你比谁都清楚。”
凉若玖似乎是被苏佩清看穿了小心思，抿了抿唇，如实说道：“陆生不在，我让曹曦从柳容沛手中夺回凉家。他自然就怪罪不到陆生的头上去，因为陆生人在上海。像柳容沛那么老奸巨猾的人，不好对付。”
苏佩清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既然心中如此挂念，为何不解释清楚呢？”
凉若玖摇了摇头，无力道：“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的。”
苏佩清还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凉若玖立马起身来，去接了电话，“喂。”
“凉小姐，是我。曹曦。”
“你们已经到了？”
“比提前时间来的早。已经在酒庄了。”
“你们已经在酒庄了？”
凉若玖的确有些诧异。
苏佩清一听，也坐不住了，皱眉看着凉若玖。
“凉小姐，我们的动作够快吧？现在柳容沛还没有发现我们这些个土匪已经进到了凉家酒庄呢。”
真是糊涂！
凉若玖在心里头骂了句蠢货，但口头上还是客气道：“你们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呢？这样鲁莽会打草惊蛇的！更何况我母亲还在！若是我母亲出了事怎么办？！”
“凉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您既然给出了那个数，那么我也自然要达到那个数的要求啊。放心吧，我一定会办的妥妥帖帖。”
箭在弦上了，如果不动手，一切都毁了。凉若玖现在真的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横竖都是死。一横心，道：“动手吧。但前提条件是我要让我的母亲安全，如果我母亲出了事，我绝对饶不了你！曹曦你给我记好了，我母亲不能够出任何一点事情！”
“凉小姐请放心，我自然保得凉夫人平平安安。”
挂掉电话后，凉若玖浑身都在颤。
苏佩清眼底也多了一丝无奈来，怒道：“真是一群蠢货！”
的确是蠢货，毋庸置疑。
凉若玖叹了口气，很是无力道：“事已至此了，都已经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苏佩清沉了沉，才道：“现在只有静观其便了。你我，都不好出面。”
“佩清。”
凉若玖唤了声，脸色忽然就苍白了下来。
苏佩清即刻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凉若玖摇摇头，答言道：“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心一直跳着不停。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一样。”
苏佩清安慰似的拍了两下凉若玖的肩膀，笑颜道：“没事的。是你想得太多了。放宽心，柳容沛的那些人手根本比不过这帮子悍匪的。你放心就是了。”
凉若玖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紧皱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凉若玖的心也越来越沉了。她茫然间，好似听到了几声枪响就要往外头冲。被苏佩清一手扯住，拦了下来，“别冲动，等消息。”
凉若玖只好又坐了回来，不安心的等着消息。
……
凉家。
枪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该逃的逃，该死的死。
“土匪来了！看架势是来夺凉家的！”
柳容沛身边的狗腿子一脸惊恐的禀告着。柳容沛拄着拐杖，脸色有所惊变，却格外冷静道：“土匪想要打凉家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要将凉家夺走的打算。带着我们的人，撤！”
“不等陆督军来支援了吗？”
“林庆丰过寿，陆生回去了。自然是要多陪陪他这个老丈人的。我们撤我们人就可以了。他的人，不用管！”
“那凉夫人呢？”
柳容沛握着拐杖的手紧了下，沉声道：“她不肯开口说凉家的秘密，嘴硬的很。留着也撬不出什么来了，放把火烧掉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到时候也没人知道会是我们做的。”
“是，老爷。我明白怎么做了！”
柳容沛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笑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开，上了车离开了凉家。
如冬听到枪声，赶忙收拾好了行礼就要带着凉夫人离开。
就在开门时，却发现门在外头被锁上了。
她狠狠敲门，喊道：“开门！开门！土匪来了，快开门！”
“多倒点汽油，赶紧烧！”
“动作快点！土匪都快打进来了！”
“你愣着做什么呢？！赶紧点！”
如冬听见汽油二字，立马就慌了，又是一顿砸满，大喊道：“你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动作能不能麻利点！”
那人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似乎是没有听见如冬的喊叫。
如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砸门了，没一会，就浓烟滚滚了起来。如冬很是无力的看向凉夫人，很无奈道：“夫人！怎么办？他们放火了，我们该怎么办？”
凉夫人神色分外平静，对如冬道：“把那个衣柜搬开，看看。”
“是，夫人。”
如冬应了声，赶紧走到衣柜旁，将衣柜推开，竟发现里头有一条密道。如冬惊呼出了声，吞吞吐吐道：“夫，夫人，竟然有密道啊！”
宋青在凉家这么多年，又做了这几年凉家的女主人了。怎么会不知道凉家的秘密？如今，也真的是派上用场了。
凉夫人没有多言，拿上行李沉声道：“赶紧走，如冬！”
如冬点头回答道：“是，夫人！”
两人进了密道，又将柜子搬回了原地，从密道穿过酒庄，逃出了凉家。而熊熊大火却是一部分一部分烧毁着凉夫人的院落，紧连着的几个院落也没有幸免。等到曹曦的人赶到时，已经没救了。
“赶快去找人！快去找人！”
曹曦近乎于怒吼。
可这火大的不敢近身，曹曦的人上前去又退了回来，实在是不能近身。
能逃的人逃出来了，可逃不掉的人被大火所掩埋……
行辕。
江泸推门急匆匆进来，两条眉毛紧紧拧着，进来就沉声道：“大帅！烧了！”
苏佩清听得迷糊，问着江泸，“什么烧了？”
江泸犹豫不决，不忍说出。苏佩清已经急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质问道：“说啊！什么烧了？！”
“凉夫人的房子被烧了。”江泸话落，埋低了头。
凉若玖一听，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往外头冲。苏佩清跟在后头，沉声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凉若玖脑子里头一团乱麻，两只耳朵像是被塞住了棉花一样，她听不见，只觉得心慌意乱。只想着尽快回去，只想着尽快回去。
“快，若玖！上车！”
苏佩清此刻也急了，眼底的慌张格外明显。
“开快点。”
“开快点！我叫你开快点啊！”
“凉小姐，已经是最快了！”
开车的士兵也有些慌了，真的已经开到了最快了。无法再快了。他也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苏佩清极力稳着凉若玖的情绪，启唇沉声道：“若玖，你先稳住，先不要担心。只是说着火了而已，凉姨肯定是安然无恙的。”
凉若玖双眼通红，也已经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了。听见苏佩清这么一说，眼泪随之接踵而来。苏佩清见状，赶紧拿出帕子来，轻轻擦拭着凉若玖脸颊的泪水。轻轻将凉若玖抱住，安抚着她的情绪。
“一定会没有事的，一定会没有事的。”
苏佩清安慰着凉若玖，他心里头其实也已经猜到了。江泸都已经那样说了，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结果。可他还在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凉若玖。
幸免于难的二姨太，四姨太，五姨太都站在院子里头，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格外凝重。而方萍和凉清韵也是听见凉家着火后才回来的。而方萍，则是想着过来分家产，掌权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疯了一般
车子还没有挺稳，凉若玖就像是疯了一样要往里头冲。她到时，房子已经被烧毁，成了一片灰烬。
“母亲！”
“不不不！”
凉若玖嘶喊着，却没有人来回应她。
苏佩清赶紧拦住凉若玖，沉声道：“若玖！”
“放开我！”凉若玖冷声。
苏佩清还是拦着，却又一个字都没有。
凉若玖又嘶吼道：“你放开我！我要见母亲！”
可苏佩清依旧是拦着凉若玖，不让凉若玖进去，因为他知道凉若玖这一进去，恐怕真的会随时昏过去。
凉若玖一把推开苏佩清，还是冲了进去。
“母亲，母亲！”凉若玖喊着，看着被烧成不成这样子的所有，她不相信，她不敢去相信。紧接着，就听见曹曦道：“对不起……”
凉若玖闻声，冷笑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盯着曹曦，那双眼瞳泛着血红，冷冷启唇道：“对不起？”
曹曦埋了埋头，愧疚道：“是我的错，我没有意料到这一点。”
凉若玖忽然疾步上前来，狠狠扇了曹曦一巴掌，骂道：“你就是个王八蛋！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曹曦依旧道歉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凉夫人。”曹曦也没有还手什么，就那样挨了一巴掌。
凉若玖紧紧抓着曹曦的衣领，双肩颤抖着，一字一字道：“你就是王八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眼看着失控的凉若玖，苏佩清一把将曹曦扯过，抓住凉若玖的双肩，极力稳着她的情绪，安抚道：“若玖，你看着我。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要好好活着。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啊！千万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个样子。”
凉若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狠狠推开苏佩清，冷冷盯着她，哑然失笑，颤抖着说，“死的人不是你的母亲，你自然觉得无关痛痒。可被烧死的人是我的母亲！是我的母亲啊！”凉若玖咬牙切齿之意格外明显。
曹曦沉沉叹了口气，一直不敢看向凉若玖，还是低头说道：“是柳容沛做得，将凉夫人和一个丫鬟锁在了里头，然后浇了汽油，放了火。只剩下难以分辨的骨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凉若玖强忍着眼泪，可泪腺也像是溃崩了一样。眼泪不停的往下来落，凉若玖张口又无言，她哽咽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突然感觉心口闷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忽然，就呼吸不上来了。苏佩清见状，赶紧顺着凉若玖的后背，一直安抚着凉若玖的情绪。他满脸紧张，额头细密的冷汗清晰可见。曹曦握了握拳头，又松开。
他眼底的愧疚越发深了起来，心甘情愿道歉道：“凉夫人的事情都是我太过冲动了，没有预料到。真的很对不起。”
凉若玖试着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对苏佩清道：“我没事。”
话落，她一步一步走到曹曦面前来，冷冷盯住他，狠厉道：“我会杀了柳容沛，我也一定会杀了你的。”
苏佩清看着眼瞳血红的凉若玖，转头看向曹曦，厉声道：“赶紧走！立马就走！”
可曹曦还是一动不动，眼看着凉若玖又要失控，苏佩清再次喊道：“我让你现在就走！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曹曦这才点了下头，招了招手，有些无力道：“回山寨。”
曹曦的确是个悍匪，可他也同样经历过丧母之痛，自然清楚凉若玖现在的感觉。他带着人离开，心底依旧对凉若玖是愧疚不已的。
早晨还出了太阳，分明就不像是落雪的一天。可此刻，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飞雪来。凉若玖冷笑一声，讽刺道：“太荒唐，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就连这雪，都在嘲笑着我。都是我，都是我错。是我对不起母亲，是我对不起如冬，我谁都对不起……”
苏佩清看着这样的凉若玖，的眼眶也渐渐泛红了起来，沉声道：“若玖，节哀顺变。凉姨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凉若玖笑了，笑的有些癫狂。这些事情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凉若玖心口一样，痛苦的都已麻木。她讽刺，讽刺一切，自嘲道：“我来也不是，我不来也不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令所有人满意？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左右为难！我生不如死啊！”
凉若玖转过身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佩清听着凉若玖这样的哭声，只觉得心碎。凉清韵撇过脸去，看都不敢看。她眼底也微微泛红着，心里头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每个人的面色都很沉重，唯独方萍，她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来似乎很是得意。
她哭的崩溃，也哭的渐渐无声。二姨太上前去，沉沉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来扶起了凉若玖，安慰道：“若玖，节哀顺便。现在，你真的要担起这个家来了。听二姨娘的话，勇敢些。你早晚要面对的，若不勇敢，难道要让那些人看笑话去吗？快听二姨娘的话，起来。”
二姨娘的话分外中肯，现在，她的确要担起这个家来了。这个凉家，现在成了她一个人得了。那么可笑，那么伤人又那么的讽刺。
二姨太又耐心劝慰着，“快听二姨娘的话，赶紧起来。”
凉若玖这才点了点头，二姨太扶起凉若玖来，看了一眼凉清韵，锁眉道：“劝劝她吧。”二姨太也说的格外无力，她极力隐着眼底的悲伤就是为了给凉若玖一个底气，一个依靠。此刻，万万是不可乱分寸的时候。
也好在凉若玖心中明白，凉家，是要她撑起来的。所以，她就不能倒下，绝度不能倒下。
凉清韵微微颔首，上前来扶住凉若玖，柔声道：“我们先回房间吧。”
……
她和她面对面坐着，她手中端着一杯水，一口未喝。凉清韵微微皱了下眉头，劝慰道：“若玖。你长大了，你也成熟了许多。人有生就有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相信我说的话你都明白，所以，坚强些，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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