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探长看着,皱了皱眉头,说道:“约翰对你挺不错的。”
被严探长这么一说,凉若玖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来,却又很是得意道:“在英国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吩咐他的,他也很乐于伺候我。毕竟,当时母亲付给他好一笔钱。恐怕,这半辈子都花不完。”
可转瞬,凉若玖却又落寞了下来,轻言道:“都已经是过往烟云了,那些事情不提也罢。”
凉若玖最怕的就是提起宋青来,提起宋青一会,难免要伤感好一阵子。回去绵州也见不到,太过心酸了。
严探长抽了口烟,问道:“柳容沛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凉若玖蹙眉,答言道:“他在绵州也待不了多久了。凉家的,始终都是凉家的。一厘一毫,他都别想拿走。”
凉若玖话中冷意清晰可见,严探长点了点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这个身份,还是在的。”
凉若玖眼瞳即刻黑了一分,冷笑了声,讽刺道:“柳容沛才是洋人脚底下的一条狗,就连狗都不如。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苟延残喘多久。”
严探长闻言,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沉然来,言道:“你身上的确背负的太多了。年纪轻轻,确实叫人有些心疼。”
凉若玖闻言,笑了声,看着严探长,问道:“严探长还会心疼人吗?”
严探长弹了弹烟灰,说道:“你们家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听起来都那般繁琐,更别说这其中牵扯到的东西了。这名门大户里头的宅斗纠纷,的确是一场好戏。可这戏里头的人,却不见得多么好了。”
凉若玖眼底多了一份笃定来,沉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挽回凉家所失去的一切。就要担起凉家女主人的这个身份来。不会拖太久的,马上就会有结果了。这一切,总该结束的。”
严探长听着凉若玖的这些话,似乎是颇有感触,皱紧了眉头,道:“是该结束的。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有个结束。”
凉若玖言道:“是该有个结束。”
她在等一个时机,只要那个时机一到,她立刻通知曹曦,将柳容沛驱逐出绵州。可这个事,也的确是有风险的。她不宜出面是最好的。
凉若玖陪着严探长坐了一会子,打了几个哈欠,她问道:“严探长可否帮我查个人?”
严探长款款道:“讲就是了。”
凉若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来,沉声道:“帮我查一查戴维斯身边那个姓方的女人。”
严探长答应道:“没问题。”
第一百三十六章:哮喘
张副官叩门而入,敬了个军礼,将信呈给陆生,言道:“督军,有您的信。”
陆生挑眉问:“哪里寄来的?”
张副官答言:“上海。”
陆生微微皱了下眉头,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过目。一看字迹,他便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陆生皱着眉头看完,将信收了起来,又问着张副官,“有人捎过来的?”
张副官点头回答:“回督军您的话,是有人从上海捎过来的。”
陆生抬眸看着张副官,问道:“人呢?”
张副官答言:“人将信拿来后就走了。不过,这个人督军您也认识。就是上次给尹德带信的那人。”
陆生又问,“可有留下什么口信?”
张副官摇了摇头,“没有。”
陆生眉宇间似乎多了些复杂来,一直拧着眉头,言道:“备车,去一趟凉家。”
张副官似乎是有些犹豫,又担忧道:“可是柳容沛今个儿在,督军您确定要去?若起了冲突如何是好?”
陆生已经起身来,道:“年关了,他该请的东西要清了。可他现在想方设法的躲着我,敢见我,倒是好事。人现在都没了影,怎么起冲突?”
张副官微微点了点头,将军帽递给陆生,道:“属下明白了。”
陆生戴好军帽,问道:“大姐的还没查出来个结果吗?”
张副官立马皱起眉头来,摇了摇头,有些歉意回答道:“回督军您的话,还没有查出来个结果。”
陆生蹙紧了眉头,没说什么。只是道:“走吧。”
“是,督军。”
车子从督军府出发,驶向了凉家。
车子刚停在凉家,就看见柳容沛匆匆忙忙上车离开。张副官赶忙道:“督军,要不要追上去?”
张副官欲要追上去,陆生却摇了摇头,道:“我是来见凉姨的。既然他想要躲着我,那就让他躲着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是,督军。属下明白。”
话落,张副官打开车门,陆生下车来,眉宇间似乎多了些惆怅和歉意来。他停了停步子,才迈进了凉家。
凉家到处都是柳容沛的人,每个地方都把守着。的确像是一个囚牢一样,凉夫人一步都踏出不了。陆生看了一眼守在凉家的柳容沛的那些人,眼底的冷意油然而生。紧接着他对张副官叮嘱了几句,让张副官在门口守着,才进去见了凉夫人。
他敲门进去,凉夫人坐在椅子上,清冷开口,“来了。”
陆生唤了声“凉姨”,凉夫人神色依旧。
“何事?”凉夫人问。
陆生回答:“若玖来信,让我待你问好。”
凉夫人忽然道:“节哀顺变。”
陆生心底像是被什么刺穿一样,又将他的心剥开,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他愣了好一会子,才说道:“凉姨,您还在怨我。”
他没有问的口气,因为他知道凉夫人一定是在怨恨他。
凉夫人也没有半分犹豫,答言道:“自然怨恨。若没有你配合柳容沛,你们若没有里应外合。凉家又何苦变成这样?我又何苦到这个地步?你记住,不怨是假的。”
陆生的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低了低眉,歉意道:“凉姨,是我的错。”
凉夫人言道:“不用说错。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陆生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颔了下首便退了出去。他轻轻关上门,出来后便问着张副官,“凉姨为何消瘦了那么多?这些日子难道没有进食吗?”陆生紧皱眉头,眼底的担忧格外明显。
张副官回答道:“凉夫人这些时日的确没有怎么好好吃饭。”
陆生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来,继续问道:“柳容沛是不是又对凉姨做了什么?”
张副官皱了皱没有,脸上多有些为难,回答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陆生吩咐道:“这几日派人盯着柳容沛的一举一动。”
“是,督军!”
陆生离开后,如冬便急匆匆就推门进来了,她急忙关上门,一脸慌张,匆忙道:“夫人!来信了!北平来信了!”
凉夫人赶紧从椅子上起来,结果如冬手里头的信,打开草草看了几眼,立马烧掉,沉声道:“看来,已经查出个究竟来了。”
如冬闻言,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看住凉夫人,问道:“是谁做的?”
凉夫人立在桌前,看着如冬,道:“是谁做的还没有查出来,但秋之一事和尹家脱不了干系。”
如冬蹙起眉头来,有些迷糊,问道:“尹家?哪个尹家?”
凉夫人道:“绵州还有哪个尹家?”
如冬即刻明白,点头应是道:“如冬明白了。”
凉夫人虽然人在凉家不得迈出一步,可这消息,却分外灵通。心思缜密并不是说说的,她皱了皱眉头,问着如冬,“可有若玖的消息了?”
如冬点点头,应声道:“有了。大小姐这几日在上海。”
凉夫人微微颔了下首,又提醒着如冬,“她现在远离绵州是最好保护自己的方式。继续密切来往。要知道,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可暴露了自己,也千万不要让柳容沛注意到你在做什么,明白吗?”
如冬笃定回答道:“是,如冬明白的。请夫人放心。”
凉夫人看着如冬这般,也是有些怜惜,叹了口气,多有些无奈,“也是苦了你了。”
如冬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苦的,夫人。如冬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那个柳容沛,也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凉夫人眼底生出些冷意来,一字一字道:“凉家的永远都是凉家的,任何人都夺不走,也拿不去。”
“是的,夫人。”
如冬眼底也格外坚定。
凉夫人脸色忽然突变,剧烈咳嗽了起来。如冬见状,赶紧倒了杯水,准备递给凉夫人。凉夫人接水杯之时,一双手都在剧烈颤抖着。如冬蹙紧了眉头,沉声道:“夫人,慢慢来。您不要着急,您千万不要着急。”
凉夫人两条眉毛都快要拧到一块去了,她控制着自己稳住情绪,可就是稳不住。感觉胸很闷,呼吸有些紊乱,或者根本就呼吸不上。如冬看见凉夫人这样,只好从抽屉里头拿了药,给凉夫人服下,过了一会,凉夫人才好些。
只有如冬和凉夫人二人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凉夫人得了哮喘,就在几天前。甚至还有些厌食,如冬真的已经尽力暗暗请了大夫医生来了,可奈何,这手头也没有多少钱了,药钱也不够了。如冬本想着,如若凉夫人可以撑几次,可以熬过去。就可以省几颗药,会好的。
可哮喘是不治之症……
但可以用药物来维持。可药也已经没有多少了,如冬生平感受到最大的窘迫竟是这样。
如冬一直陪在凉夫人身边,轻轻顺着凉夫人的后背,语气缓慢道:“夫人,喝点水。”
凉夫人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此刻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喝了几口水,才好了一些,言道:“如冬,是不是快没有药了?”
如冬蹙紧了眉头,有些犹豫。最后,她点了点头,回答道:“夫人,确实是没有多少药了。”
“钱也没有了吗?”凉夫人又问。
如冬点了点头。
凉夫人的脸色有些惨白,强撑着说,“我这个手镯,拿去当了。可以换些钱,还可以用一段时间。”
眼看着凉夫人就要摘下自己胳膊上的那个玉手镯,如冬赶紧阻止,沉声道:“夫人,您的东西万万不能当啊!”
凉夫人还是将手镯摘下给了如冬,嘱咐道:“今后一定记得要让若玖赎回来。”
如冬只好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夫人。”
凉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侧过首去看向窗外的天,又黑了。每天好似都是如此,天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凉夫人不知自己看过了多少日出日落,现在的每一天,她都觉得看得见日出,就不见得可以看的见日落了,不免感慨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如冬经常陪着凉若玖读书,凉若玖说的何意她心中清楚,不由得低了低头,对凉夫人道:“夫人,切不可这么悲观啊。凡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啊!”
凉夫人淡淡笑了下,道:“我这副身子骨能够撑到若玖成亲我都觉得至幸了。可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一天。”
“一定会的,夫人。一定会的!”
如冬极其肯定,凉夫人也希望。可现下她的这副身子骨都已经成了这个模样,又压抑不堪,真的很难想像会撑到那一天。
凉夫人眸色渐渐黯淡下来,言道:“如冬。这世上美好的景物总是留不住的。秋之那么好的一个人,谁都没有想过竟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很多事情,我们往往都想不到。想的悲观些,到时候承受之时也不会太痛苦。我现在,真的是怕极了。”
如冬忽然握住凉夫人的手,眼底分外坚定,言道:“夫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一百三十七章:柳容沛的侄女
一大早,严探长便来了。
凉若玖才起来,连洗漱都未来得及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来见严探长了。她打了个哈欠,看着严探长,问了声早。
严探长有事说事,看了一眼凉若玖,直言道:“若玖,查出来了,那个方小姐叫做方敏,是柳容沛的侄女。”
凉若玖一听,怔了一会,看住严探长,不确信问道:“严探长,你说,那个方小姐是柳容沛的侄女?”
严探长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柳容沛的侄女。我昨天晚上还瞧见她和柳承荣去了夜笙歌。从夜笙歌又一起出来,柳承荣送着她回了戴维斯那里。听值班巡逻的兄弟说,柳承荣大概坐了好一会才离开的。”
凉若玖坐了下来,沉声道:“原来是柳容沛的侄女,怪不得知道的那么多。”
严探长点了一根烟,抽了口,烟雾顿时缭绕在上空,缓缓上升,紧接着就听他说道:“那些人,都是一路货色。那个柳承荣,和方敏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方敏又和戴维斯勾搭在一块,真不知道他们彼此见了彼此,恶心不恶心。”
严探长话中满是厌恶,凉若玖闻言,也觉得有些作呕。不过,听起来倒真的是一出好戏。若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戳穿了脊梁骨?凉若玖笑了声,道:“真是一场好戏呢。我还真想看看呢。”
严探长皱了皱眉头,言道:“你想看看,今天晚上我听说是柳承荣的生日,要在夜笙歌办。到时候,方敏和戴维斯是一定会去的。毕竟,现在方敏攀上了戴维斯,去也是情理之中的。”
凉若玖笑道:“那就劳烦严探长带带路了。”
严探长刚想答应来着,忽然就转了话锋,言道:“其实也大可不用我带路,你和陶瑛仁那么熟了,进出自由。”
凉若玖含笑,说道:“严探长真会打趣我。不过,陶瑛仁倒是翩翩君子。”
严探长弹了弹烟灰,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要回巡捕房了,今天晚上我过来接你。”
凉若玖笑颜道:“劳烦严探长了。”
随后,凉若玖便起身来送走了严探长。
她还从未想过,方敏竟然和柳承荣会勾搭在一块。要是戴维斯知道了又该如何呢?要知道,戴维斯是一个讨厌背叛的人。更别说,柳承荣和方敏这样的关系了。若戴维斯知道,恐怕,结果难说。
凉若玖随即给戴维斯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方敏。
果然是巧了,凉若玖正要找她。
“请问你找谁?”
“方小姐,早。”
“是你?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听得出来,方敏话中的凌厉之意。
“我有件事情要和方小姐您谈谈……”
挂掉电话后,凉若玖眼底的冷意分外清晰。
约翰从房间里头出来,伸了个懒腰,又活动活动了身子。才看见凉若玖坐在沙发上,她笑言道:“早。”
“早。”
约翰倒了杯水,放在凉若玖面前,道:“早上喝杯水。这个习惯,你又忘了。”
凉若玖笑了声,道:“多谢你还记得。”
她端起那杯水来,又听见约翰道:“怎么一早上就抽烟?”
凉若玖低头看了看烟灰缸里头的烟灰和烟头,摇了摇头,解释道:“刚才,是严探长来过了。”
“严探长这么早就过来了?”约翰有些诧异。
凉若玖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话落,凉若玖便起身来,对约翰道:“我去洗漱,等会出去一趟见一见方小姐。”
约翰蹙眉,不解问道:“你见她做什么?”
凉若玖笑了下,没有回答。
她去了盥洗室,洗了把脸,顿时感觉清醒多了。收拾好后,凉若玖又回到屋里头,坐在梳妆台前,拿出那些不曾用过的胭脂水粉来,照镜画得分外认真。她可不想被方敏说自己不像个女人。
凉若玖正画眉,忽听得一个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小轩窗,正梳妆。”
凉若玖以为自己是幻听,没有管,依旧画着眉。紧接着,就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她手中的动作也停了停,就看见镜中照出陶文林的身影来。他一袭黑色西装,领带打的十分端正。朝自己微微笑着。也从未见他如此穿过。她有些不敢置信,放下手中眉笔,起身来缓缓转头朝门口看去,竟然真的是陶文林!
凉若玖一惊,蹙紧了眉头,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人,就是陶文林。她张了几次口,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她稳了稳情绪,才镇定了下来,看着陶文林,道:“你来了。”
陶文林摘下礼帽,点了点头,柔声答言道:“嗯,我来了。”
凉若玖又蹙眉问,“你怎么来的?”
陶文林认真答言:“坐火车来的。”
“不。”凉若玖却摇了摇头,又问道:“不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陶文林回答道:“苏佩清告诉我的。”
凉若玖皱了下眉头,言道:“他消息也确实快,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尾巴跟着我。”
陶文林替苏佩清解释道:“也是为了你的安危,所以才会那么做的。”
凉若玖又重新坐在了梳妆台前,拿起眉笔来继续画着眉,言道:“你知道。我打小就不喜欢有尾巴跟着我,现在也是。”
“哎呦,画歪了。”凉若玖嘀咕了句,就听见陶文林说道:“提起昔年旧事来。总令人难以忘怀。”
凉若玖不免笑了声,问着陶文林,“你何时这般温文尔雅了?说话怎么也文邹邹了起来?”
陶文林笑了笑,说,“也应该长大了。”
听着陶文林这句话,凉若玖笑的更大声又放肆了些。笑过后,眼底也不免多了些黯淡来。时过境迁,实在是变了太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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