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凝兰就下楼去了。
凉若玖看向方叔，眼底似乎有些质疑。
第九十二章：柳承荣
接连着几天，柳承荣都过来赔罪，可凉若玖一直闭门不见。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凉若玖才打算要见了。
凝兰十分小心的给凉若玖梳头，又拿衣裳来。说实话，不必如冬伺候的差。毕竟是伺候过二姨太的人，凉若玖对这些还是颇为满意，便问道：“你觉得，二姨娘是个怎样的人？”凉若玖挑眉，等着凝兰的回答。
凝兰答言：“二姨太活的很细致，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凉若玖看着镜中的凝兰，淡了淡容色，道：“二姨娘的确是一个活的很细致的人。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凉若玖说着，声音渐小了起来。毕竟凉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二姨娘不知道有没有受到牵连。
凝兰见状，便蹙眉担忧问道：“凉小姐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凉若玖摇了摇头，道：“没有。”顿了下，又道：“扶我下去吧。”
“是，凉小姐。”
凝兰应声完，小心翼翼的扶着凉若玖下楼去。
下楼梯的时候，凉若玖就看见了戴维斯坐在沙发上头，他对面坐着的人便就是柳容沛的儿子，柳承荣了吧。她敛了敛神色，走了过来。戴维斯起身来，扶着凉若玖坐了下来，又吩咐凝兰给凉若玖准备红茶。
柳承荣立马起身来，对着凉若玖就是一鞠躬，致歉道：“对不起凉小姐！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恰巧那个人又惹急了我，我没想到，那一酒瓶竟然砸着了凉小姐您。真的很是抱歉！希望凉小姐您可以原谅我！”
凉若玖听着，只觉好笑。
她看着柳承荣，问道：“原谅？你打算要我如何原谅你呢？”
“希望凉小姐可以原谅我！我会改正的！”
柳承荣说的这些话好像很是冠冕堂皇，凉若玖可是一点抱歉之意都没有听出来。她眸色冷了冷，道：“原谅岂是你说原谅就可以原谅的？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东西？配得到我的原谅吗？”
凉若玖的话的确是说的重了些，她只要一想到那个柳容沛，便觉得厌恶不已。想来他的这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承荣看着凉若玖的眼神多有一变，却转瞬即逝，又收了回去，道“凉小姐，我真的很抱歉。只要您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要您肯原谅我。”
凉若玖挑眉看着柳承荣，冷声道：“跪下。”
“跪下？”
柳承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
凉若玖忽然微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何必那么紧张呢？”
柳承荣赶忙陪笑，可他的笑中带着几分僵硬，“凉小姐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凉若玖明白为何柳承荣如此忌惮她，便是因为戴维斯，如果没有戴维斯，柳承荣会对自己这般道歉吗？绝无可能。所以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和柳承荣成为朋友利用柳承荣。她缓缓起身来，走近了柳承荣，笑颜道：“无需紧张，我这个人喜欢开玩笑。所以开了什么不适当的玩笑，还望你见谅。”
柳承荣一听，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凉小姐说的哪里话，应该是我要向凉小姐您赔罪才是。”
凉若玖言道：“既然你诚心道歉，那么这个歉我便收了。日后还望柳公子多多照顾一些。”
柳承荣听着凉若玖的这番话，似有些受宠若惊之意，又是赶紧答言道：“一定，一定。”
凉若玖勾唇来笑了下，眼底的狠意放肆了些。
……
晚些时候，凉若玖给严探长打去了电话。没过多久，严探长便就过来接凉若玖了。
出门的时候，凉若玖裹得很多。
她刚出来，便看见严探长倚在车身上抽着烟。严探长的烟瘾确实很大，她走了过去，道：“严探长，少抽些。”
严探长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笑道：“老习惯了，不抽一口脑子乱乱的。凉小姐请上车。”
“多谢严探长。”
谢过后，凉若玖就坐进了车子里头。
严探长看了一眼凉若玖，问道：“伤可养好了？”
凉若玖答言：“好多了。”
“那便好。”
车子启动，驶向了巡捕房。
一路上，二人谈话颇多。
提起档案一事来，严探长却有些疑问，道：“不知凉小姐是要查什么档案？”
凉若玖答言：“查一个人的档案。”她答言着，脸色也跟着凝重了下来。
严探长又皱眉问道：“叫什么名字？”
“殷明。”
严探长皱了皱眉头，对凉若玖道：“好像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凉若玖也蹙起了眉头来，模样多有些沉然，答言道：“我也没有听过这号人物，所以才让严探长帮我查一查。”
“好。”
严探长应了声。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车子停在了巡捕房门口。下车后，凉若玖就要走正门，却被严探长拦下，听他道：“不走这个门。跟我来。”
凉若玖应了声后，跟着严探长走了后门，直接去了档案室。
严探长进来后，又点燃了一根烟，说道：“凡是在公共租界犯过事的人，一般都有档案存在这里。”
凉若玖笑了下，看着严探长，问道：“这么说来，那也有我的档案了？”
严探长也跟着笑了声，答言道：“你的自然没有。”
凉若玖言道：“多谢严探长了，没给我留下这样作恶的档案。”
严探长赶紧摆了摆手，说道：“哪里话，哪里话。”
凉若玖脸上的笑意忽然戛然而止，看着严探长的神色也多有些期盼，言道：“那也拜托严探长一定要找到这个叫做殷明的人，对我来说，这个人，真的很重要。”
“我帮你查。”
严探长答言的分外笃定。
有严探长这句话凉若玖自然是放心的，严探长做事可从来都不马虎，她确实相信。可，能不能查得出，并非是那么的绝对。
严探长从中一份一份查找着姓殷所有人的档案，越查，眉头便皱的越紧了起来。查完了所有姓殷的人的档案，都没有找到这个叫做殷明的，他皱眉道：“凉小姐，没有找到叫做殷明的这个人的档案，可是找到了一份叫做殷祥这个人的档案，你看看是不是。”
严探长将手中找到的这份档案递给了凉若玖，凉若玖翻着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不是这个人。”
严探长似乎也是诧异，问道：“可是，并没有叫做殷明这个人的档案。你是否是听错了？不是这个人？”
凉若玖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这份档案，看着严探长，答言道：“不可能。这个人就叫做殷明。”
严探长也极为肯定道：“可是，并没有叫做殷明这个人的档案。”顿了下，严探长又问道：“是不是不叫做殷明？”
严探长这么问，凉若玖开始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了。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沉然，站了好一会子，对严探长道：“能否先让我打个电话再问一下？”
“请。”
“多谢严探长。”
凉若玖过去打了电话，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我是凉若玖。”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尹德。
凉若玖皱着眉头，问道：“我查过了，没有叫做殷明这个人的档案。是不是不叫殷明？”
“是叫做殷明，没有错。”
“好，我知道了。”
凉若玖话落，就要挂掉电话，尹德忽然又问道：“你已经在查了？”
“是。”
尹德没有在说什么，凉若玖便挂掉了电话，看向严探长，道：“那个人的确是叫做殷明。之前在公共租界杀过人的，为什么就没有资料？”
严探长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来，皱着眉头，言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档案就只有那么多，如数记载着。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这个人。要么，有人帮他消掉了他的档案，所以，没有。”
凉若玖也就疑惑了，既然尹德说的没有错，那为何查不到这个叫做殷明的人的档案呢？她看着严探长，问道：“严探长觉得是前者，还是后者？”
严探长点燃了这根烟，回答道：“都有可能。”
“这就难办了。”
凉若玖蹙紧了眉头，模样分外担忧。
严探长见状，多有些疑惑，问道：“不知道凉小姐查这个人的档案是出于什么原因？”
严探长问的分外直白，凉若玖却是叹了口气，一个字都没有答言。
严探长看着凉若玖这般神色，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忽然笑道：“别那么不开心，来，抽根烟。”
严探长说着，就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来，递给了凉若玖。凉若玖有些犹豫，看严探长已经递到了自己面前，凉若玖只好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严探长看着，皱了皱眉，“拿在手中做什么，你不会抽烟？”
凉若玖摇了摇头，“我不会。”
“和我一样。”
严探长说着，就给凉若玖教着。凉若玖也跟着严探长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刚吸了一口，凉若玖便呛得不成样子。严探长倒是笑了笑，说道：“在上海这个地方，我还没有见过不会抽烟的女人呢。”
凉若玖也笑了下，对严探长道：“来到上海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见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人情世故。多谢严探长今晚陪我过来查，改日请你喝酒。今晚不早了，我要过去了。不然戴维斯会不开心的。”
提起戴维斯，凉若玖的脸色立马变成了漠然。
第九十三章：凝兰的提醒
严探长送了凉若玖回去后，便就离开了。
凉若玖刚踏进来，戴维斯随之而来的质问便紧跟着，“这么晚了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有人送你回来？”
凉若玖看向戴维斯，答言道：“去和严探长坐了一小会。”
“是吗？”
戴维斯眼底满含着不信。
凉若玖点头答言：“是的。”
戴维斯盯着看了凉若玖好一会，才道：“去休息吧。”
“你也是，晚安。”
凉若玖话落，才上了楼，回了屋去。
戴维斯方才的那个眼神里头充满着质疑和杀机，凉若玖都看得出来。看来，必须尽快离开戴维斯这里了。可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借助着戴维斯才能够完成。若就这样离开，恐怕不仅仅会让戴维斯反感，还会树立起众多敌人来。要如此，她该怎么在上海存活？
凉若玖左右为难，可为今之计，还是要留在戴维斯身边。凉若玖心知肚明，她现在的做法究竟有多么的白痴，可也白痴的聪明。她拿出纸笔来，写下信，唤道：“凝兰。”
守在门口的凝兰立马进来，恭敬问道：“凉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凉若玖起身来，将桌上的那份信递给了凝兰，嘱咐道：“把这份信明天托人寄到绵州去，一定要托人寄到绵州去。不要通过邮局去寄，很慢。我要这份信很快速的寄到绵州去。明白吗？”
凝兰点了点头，答言道：“凉小姐请放心。我还有一个表哥在上海做一些跑腿的事情，信的过的。我便让他带着这信回绵州去，请凉小姐放心，一定会很快的。”
凉若玖从手包里头拿出一沓钱来给了凝兰，再次嘱咐道：“这是来回的盘缠，我收到回信后还有另外一半的钱。这份信，要带给督军府的陆督军。清楚了吗？”说着，凉若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凝兰闻声自然是一惊，但还是格外笃定答言道：“请凉小姐放心，凝兰一定会让表哥送到的！”
凉若玖点了点头，又道：“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但要切记，切不可让别人发现，更不能够让戴维斯发现。明白吗？”
凝兰颔首回答，“是，凝兰明白。”
凉若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多了。怪不得刚才戴维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她没有注意时间。她对凝兰道：“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凝兰点头答言：“是，凉小姐。您也是，快点休息。”
凉若玖“嗯”了一声，没有在说什么。
她本想让方叔去寄这份信的，可是，方叔去寄信太明显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可靠的人带信去绵州。凉若玖便想到了凝兰，凝兰已经来上海好几年了，应该有熟人。她本来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凝兰真的有熟人。
只是……
凉若玖有些担心，担心凝兰会不会守口如瓶。按理来说，既然服侍过二姨太，那应该做事分外谨慎的。
是与不是，到时候看结果便是。
凉若玖稍微洗漱了下，便就睡下了。睡得不怎么安稳，有些心惊。
早上凉若玖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忽然有人冲进门来。冲进门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戴维斯。他看着一脸惊恐的凉若玖，赶紧将她拥入怀中，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在。不会出任何事情的。”
凉若玖一时之间脑子很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戴维斯的举动也很怪异，凉若玖什么都不知。她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那声巨响？是什么？她看着戴维斯，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戴维斯答言道：“没出什么事，放心吧。”
他答言的似乎是很平静，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凉若玖也很识趣的没有继续去问，等到戴维斯松开了自己，她才言道：“你有没有事？”关心的话凉若玖忽然就不会说了，感觉舌头像是在打结一样。
戴维斯看着凉若玖忽然笑了下，问道：“你是在关心我？”
凉若玖点了点头，“嗯，是。”
戴维斯还是笑着答言，“我很好，不用担心。待会我让梁管家把早餐送上来，你再睡一会吧。”
凉若玖越发觉得这个戴维斯实在是太古怪了。
她心底虽觉得异样，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点头应了声好，就又回到了被子里头去。戴维斯离开后，凉若玖便起了身来，拉开窗帘，看向了外头。只看得见外头围了许多巡捕房的人。眼神又移了移，便看见一辆烧焦的汽车。
难道，那声巨响就是那辆车子？
凉若玖越发困惑了起来，又将窗帘拉上。她洗漱打扮好，换了件外出的衣服。一直静静坐着。外头巡捕房的人似乎都还没有散去，还是可以听见声音，只不过听到的声音却是很微弱的。
直到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没有了声音。
方叔也来了。
方叔将早餐放到了桌上，一杯热牛奶，还有牛角面包，道：“若玖，吃早餐了。”
凉若玖的心思哪里还在早餐上头，被早上那一声巨响惊的魂飞魄散。她看向方叔，问道：“方叔，外头今天早上是怎么了？”
“有人炸了戴维斯的车。”
方叔答言的十分平静。
凉若玖却是格外诧异，问道：“有人敢炸戴维斯的车？看来，这个人也是不想活命了。居然敢炸戴维斯的车。”
方叔依旧平静答言道：“戴维斯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为人其实很傲慢的，今天有人敢来炸他的车，明天就有人来杀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方叔的这句话无疑是给凉若玖敲了个警钟，戴维斯为人的确傲慢。自然也得罪过不少的人，现在，她也应该关心关心自己今后的日子了。凉若玖道：“那方叔，你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打算吗？”
方叔摇了摇头，答言道：“目前没有。若玖你也不用担心，现在在戴维斯这里还是安全的。”
即便方叔这么说，可凉若玖始终觉得后背发凉。
她看着方叔，道：“我下个月月初回绵州一趟。”
方叔闻言一惊，立马蹙紧了眉头问着凉若玖，“你又要回去？”
凉若玖颔首，答言道：“是同陶瑛仁一起回去。方叔你不必担心，陆生他不会动我的。我这次回绵州，有要事。”
方叔却分外担忧道：“可是，戴维斯这边你打算怎么说？”
凉若玖皱起了眉头来，答言道：“实话实说。不过，这一次我会找约翰帮忙。戴维斯疑心那么重，又怎么会相信我的片面之词呢？”
方叔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她看着早餐，一口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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