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凝兰来了，她欠了下身子，禀告道：“凉小姐，我表哥买了今天晚上去绵州的火车票，今晚就走，您请放心。”
“好。”
凉若玖应了个好字，没在说什么。
可凝兰却是一脸的担忧，又道：“凉小姐，先生今天早上又发脾气了。晚上您和他出去参加晚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啊。”
凉若玖应声道：“我知道了。”
“我在先生这里已经大半年了，知道先生的脾气是怎样的。所以凉小姐，您一定要千万小心啊！”
凝兰的提醒倒不像是假。
即便是凝兰不提醒，凉若玖也会注意的。可凝兰这么一提醒，凉若玖必然会十分注意的。今天早上那个样子的戴维斯凉若玖已经见识过了，的确令人后怕。谁又知道他晚上又会怎样？凉若玖不敢打保证，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天刚擦黑，就出发了。
这一次是严探长亲自来接的，后头还跟着一辆车。车上头自然是保护戴维斯的人。看来，戴维斯这一次是提防着的，他也的确很惜命。可是，谁又不惜命呢？
“以后不论做什么都要告诉我，明白吗？”
戴维斯忽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凉若玖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顿了一秒，刚准备答言，戴维斯忽然就怒了，冷冷盯着凉若玖，道：“我说话你难道没有听见了吗？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这句话戴维斯用英文说的，在凉若玖耳中用英文听起来是分外刺耳的，也是格外难听的。凉若玖只好赶紧解释道：“对不起。刚才我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戴维斯忽然钳住了凉若玖的下颚，冷声道：“最好如此。”
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了凉若玖。
开车的严探长似乎也略微诧异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严探长此刻的确有些难做，更是左右为难。
凉若玖就那样看着戴维斯，她确实十分惊讶。戴维斯的这个举动又是出于了什么？他忽然又道：“抱歉。”话落，戴维斯就松开了凉若玖。
方才那一下，着实让凉若玖心惊胆战。
若戴维斯的手往下在移一下，恐怕，捏住的不是自己的下颚了，而是自己的脖子了。恐怕，他是抱着要把自己捏死的念头吧。凝兰的话果真是没有错，戴维斯的性子真的叫人难以捉摸。
好在凉若玖提防了些，心里有所准备。不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平静下来。
第九十四章：抱歉
日子风平浪静过了几日，信到了。
凉若玖收到陆生回信，看过后便就烧掉了。有些话不宜从电话里头说，信件反而更能说的清楚些。
凝兰等在一旁，一直站着。
凉若玖从抽屉里头拿出一沓钱来给了凝兰，言道“辛苦了，这些是给你表哥和你的报酬。”
凝兰却没有要这些钱，说道“凉小姐，这些钱您就收着吧。您给的那些钱都已经挺多了，我在收您的钱就真的不太好了。”
凉若玖还是要给凝兰，可凝兰再三推辞，凉若玖也只好作罢。
凉若玖沉了沉，忽然又问道“戴维斯呢？”
凝兰答言“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
戴维斯往常一大早出门都是有重要的事情，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凉若玖便对凝兰吩咐道“让方叔备辆车，我要出门一趟。”
凝兰点头应声“是，凉小姐。”可凝兰却又多了些担忧来，看着凉若玖，言道“凉小姐，现在都已经五点多了，您这会出门，如果先生回来恐怕会说您的。”
凉若玖倒是一脸淡然，对凝兰道“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是，凉小姐。”
凉若玖去了夜笙歌，找了陶瑛仁。
刚进陶瑛仁办公室，就听见他在和仇铃说话。凉若玖便没有打扰，等到他们说完话，凉若玖才说道“你们何时回去？”
陶瑛仁看见凉若玖来，便笑颜道“若玖，先坐吧。”
凉若玖婉言拒绝，言道“我就不坐了，你们告诉我准确时间就好。”
陶瑛仁看了一眼仇铃，对凉若玖道“方才我们还说呢，什么时候回去。月初就走，时间在早上九点钟。”
凉若玖听着，心里头也总算是有了个底。她怕的就是陶瑛仁和仇铃又改时间，如此一来，她对戴维斯也不好说。现下心中总算是放下了块压着的大石头，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话落，凉若玖便急匆匆的就离开了夜笙歌，急着回去。毕竟戴维斯的性子真的太难以捉摸了，凉若玖这心里头自然是有些发慌的。
回去后，没见着戴维斯，倒是见着了约翰，真的是许久不见约翰了。凉若玖便问候了几句，约翰每句都在笑着答言。他越是如此，凉若玖便越是觉得这约翰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她直言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约翰摇了摇头，很快就答言道“没有啊，我很好。”
凉若玖闻言，自个儿的脸色却是冷了下来，道“可是我不好。”
约翰听着凉若玖的话，皱紧了眉头，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约翰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凉若玖故意问道“你知不知道戴维斯在查我？”
约翰忽然沉默，他低了低头，好一会才答言道“我知道戴维斯在查你，可是，”约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凉若玖冷声打断，“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要让戴维斯那样查下去？你们到底是想怎样？”
约翰脸色多有一变，赶忙起身来解释道“若玖，这件事情我无法阻止戴维斯，就连告诉你我也没有办法告诉。”
凉若玖看着约翰的神色有些怒意，沉声问道：“你在利用我？”
约翰一听，赶忙摆了摆手，“我绝对没有在利用你！”
凉若玖又质问着约翰，“那戴维斯为何要查我？”
“我也不知道。”
约翰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凉若玖又追问道：“那你带我来到戴维斯这里，是不是别有目的？”凉若玖心中亦是不安，现在约翰如若在欺骗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该去相信谁了。
约翰摇头，肯定道：“没有。”
凉若玖听着约翰肯定的回答自己，也微微宽了心，又告诉了她要和陶瑛仁去回绵州的事情。约翰也答应帮忙，凉若玖也自是感激。
……
几天后，凉若玖便跟着陶瑛仁和仇铃一起回了绵州。
下火车的时候，凉若玖多少也是有些心悸的。毕竟上一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若这一次又有人抓自己，那该如何是好？走路也慢了些，下了火车后，一切都很平静。果然陆生信上的内容并没有错，他不会在抓自己了。
仇铃似乎看出来了了凉若玖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皱了皱眉，问道：“凉小姐怎么了？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凉若玖笑了下，笑的有些尴尬，答言着仇铃，“没什么，多谢仇小姐关心。”
仇铃看了眼陶瑛仁，没在说什么。
出了火车站后，就看见一辆军车停着。凉若玖心里一紧，不是说不来抓自己了吗？怎么会有军车停在这里？
随后就见车上下来的人是张副官，他急忙过去接过了凉若玖手中的行礼，笑道：“凉小姐，督军在车里头等您呢。”
凉若玖一脸狐疑的盯着张副官，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怎么了？”
“督军接您回督军府啊，凉小姐。”
张副官还是笑着答言的。
凉若玖不知道这陆生到底又是买的什么关子，自然也不敢跟着张副官走。就在此刻，忽然听见陶瑛仁道：“怎么了？多年都未曾见过面了，就这么大的架子了？”听着陶瑛仁的语气是有些不满的。
张副官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陆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昨晚四点多才睡的，今天脸色极其不佳，便想着改日亲自登门拜访。还望瑛仁你担待些。”
凉若玖一直都不敢回过头去，怕看见陆生。可事已至此，她也躲不过去。只好转过身去，看着陆生，第一眼看见的并非是陆生的那张脸，而是胸前的那块怀表。凉若玖略有一惊，他怎么还佩戴着？
陶瑛仁笑了笑，对陆生道：“无妨。你公事繁忙便改日再聚。这次我待的时间久，毕竟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一定要和你好好叙叙旧。”
陆生上前来，握住了凉若玖的手，道：“我先接若玖回督军府了。”
凉若玖有些懵，接她回督军府做什么？
还这么想着，步子就跟着陆生上了车。
上车后，就听见陆生言道：“你的手还是那么冰。”
“一直如此。”
凉若玖的答言有些漠然。
张副官开车，凉若玖转头看向车窗外头。绵州又下雪了，下了厚厚一层。比起上海来，真的太冷了。
她心中不知挂念何事，总觉得心急。她来绵州，是要见凉夫人的。也是来问个清楚，那个殷明究竟是谁。为何她和严探长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究竟是尹德说了谎，还是查无此人？
凉若玖正想着，陆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信中的内容是什么意思？”陆生看向凉若玖，眼底是询问的意思，并非质问。
凉若玖转过头来，看着陆生，答言道：“我说，林婉柔的父亲在和柳容沛那个贱人勾结。你一无所知。”
陆生眼底明显多了一分冷意来，问，“是真的？”
凉若玖就那样看着陆生，答言道：“自然是真。我人在上海，再加之又有戴维斯的关系，自然清楚一些。林婉柔的父亲在和柳容沛勾结。或许你所知道的事情是二人商议之后再告诉你的。被骗的人也一直都是你陆生。”
凉若玖在这一刻的确是怜悯着陆生的，他的那个计划是什么凉若玖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林家，可其实，反被利用的人却是他自己。一贯聪明谨慎，也总会有疏漏的时候。
陆生攥紧了拳头，眸色中含着冷意，沉声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到底做了多少的苟且之事呢？看来，他是不想要他的这个宝贝女儿了。若如此，必要他尝到苦楚。”陆生话语之中的冷意凉若玖听得出。
被人骗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可是，这样反被骗的滋味，肯定更不好受。
凉若玖又侧过首去，放下车窗，从随身携带的手包中拿出一盒烟来，很自如的打开烟盒从中取出一支烟来，又掏出火机来点燃，轻轻吸了口。陆生闻到这股子烟味，以为是张副官，可张副官从来不吸烟。他将目光缓缓移到了凉若玖这边，就看见凉若玖在吸烟，他二话不说，一把夺过了凉若玖手中还未吸几口的眼，扔到了外头去。
很快，那烟浸没在白雪之中。
被陆生夺走烟后，凉若玖很是不悦的盯着陆生质问道：“你为何夺我的烟？”
陆生脸色蓦然冷了下来，同样质问道：“谁教你的？”
是严探长教的没有错，就连烟也是严探长给的都没有错。可这些，有必要告诉他陆生吗？凉若玖从鼻腔里头发出一声嗤笑来，讽刺道：“我的男人都还没有来管我？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陆生忽然一把握住凉若玖的手，低吼道：“我才是你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陆生这般过，不论是言语还是神色，都是那样的可怖。可这样的可怖，却是凉若玖欢喜的。她是敢爱又不敢爱，只好垂下头来不再言语。
缓缓，陆生松开了凉若玖，歉意道：“真的很抱歉，方才弄疼你了。”
凉若玖什么都没有说，一直看着车窗外。
第九十五章：二姨娘
到了督军府后，陆生便打开车门拉着凉若玖的手下了车。
哪知，林婉柔就站在前头。
她手中提着食盒，好像是来给陆生送午膳的。林婉柔看着陆生拉着凉若玖的手，心里头像是被刺了一刀子似的，绞痛的疼。
凉若玖还未顾忌去看眼前头的人是谁，只觉得陆生这么做多有些不妥，便急着甩开陆生的手，却听见了林婉柔的声音，“凉小姐回来了。”
林婉柔？
凉若玖心里头“咯噔”一下，抬眸看去，便就看见了盈盈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婉柔，正笑吟吟看着自己。问好道：“林小姐，多日不见了。近来可好？”
林婉柔答言道：“一切照旧，凉小姐呢？”
凉若玖笑的尴尬，答言道：“还好。”她回答的时候几乎是掐着嗓子说出还好二字来的，在上海过的怎样，只有她心中明了。
林婉柔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歉意道：“真的是很抱歉，凉小姐。婉柔方才如若说错了什么，还望凉小姐可以原谅。”
凉若玖笑道：“林小姐哪里话，应该是我的性子莽撞了些，若得罪了林小姐，林小姐您应该才见谅。”
林婉柔还是巧笑嫣然的模样，淡淡道：“凉小姐可真是谦卑。这性子和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活脱脱出落成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不知林婉柔说的这话是取笑她呢，还是真的在夸奖她。就算是取笑，凉若玖也选择了后者，言道：“林小姐夸奖了。”
林婉柔笑了笑，说道：“外头冷，里头说话吧。我正好给督军来了午膳来，一起吃点吧。”
陆生启唇道：“进吧。”
凉若玖一把甩开了陆生的手，跟着林婉柔进去了。陆生握了握拳头，低声道：“张副官。”张副官听见陆生叫他，赶紧上前来，回答道：“属下在。”
陆生问着张副官，“北平那边可有来电？”
张副官闻言，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下来，答言道：“回督军您的话，北平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陆生的脸色固了固，再次问道：“白唤之可有说什么了吗？”
张副官答言：“没有。”
陆生沉声道：“尽快些。”
张副官赶忙答言道：“是，督军！属下一定会催促进程的！”
陆生又吩咐道：“北平那边的事情一定要通过苏清人才可以完成，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北平的。你着人安排一下。”
“是，督军！”
话落，陆生才进去。
陆生看了一眼林婉柔，言道：“我同若玖有些事情要谈，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林婉柔多一个字都没有，起身来，颔首答言道：“是，督军。”
林婉柔的性子倒真的不是如此，可陆生说的每句话，她都会颔首答言，不论是什么。
林婉柔离开后，陆生便吩咐道：“去给凉小姐做些吃食来。凉小姐喜欢吃什么，便就做什么。”
“是，督军！”
侍卫得了吩咐后便就赶紧去做了。
可凉若玖脸上的神色，倒显得不是怎么的开心，她看向陆生，启唇道：“你这性子倒是怎么变得这般粗鲁了起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陆生倒也没有反驳什么，直言道：“事情烦的多了，便就乱了。乱了，这脾气自然也就大了。目前的事情若能够解决，我自然是喜不自胜。”
凉若玖知道陆生所说的是什么事，便是绵州剿匪一事。
尹德是，可相较在绵州的悍匪，尹德还算不得是什么。悍匪在绵州兴风作浪，陆生并非觉得棘手，不除掉是因为陆生自有计划。在旁人眼中看来，他这些日子为这些悍匪一事而操碎了心。凉若玖看着陆生，淡言道：“即是已经在筹划了，那理应来说很快。陆督军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陆生沉声道：“的确已经是筹划好了，目的，就是尹德。”
凉若玖心一惊，看着陆生的神色多有一变，质问道：“你要除掉尹德？”
陆生冷言：“整个柳镇的，我都要除掉。”
凉若玖一听，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来直勾勾盯着陆生，再次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生怒道：“尹德是，我就要杀一儆百！杀了尹德，再杀光那些柳镇的。接下来，就是绵州里头的这些悍匪，我要一个一个杀光他们。”
凉若玖不应，看着陆生的眼中多了些沉然来，言道：“可是尹德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为什么不先除掉那些悍匪呢？！”
陆生分外平静，坐了下来，言道：“若有似无。”
凉若玖是不会同意陆生杀掉尹德的，尹德并非是一个那么狠心的人。她也不相信陆生居然会残忍到要去杀掉尹德，她声音也大了些，看着陆生一字一字道：“陆生！你不可以杀掉尹德的！不可以！”
陆生静静坐着，启唇答言着凉若玖，“没有什么不可以。就是，危害到绵州百姓的安危，就必须全部铲除。”
他话中几乎无半点起伏，眼底就连一点波澜都看不见。凉若玖好似扑捉到了一点，却又像转瞬即逝什么都没有一样。
凉若玖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去反驳陆生的话。亦是，可是，尹德不同。她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理由来，正准备说。就看见张副官急急忙忙进来，禀告道：“督军，北平那边来电话了。”
陆生立马起身来，跟着张副官去接了电话。凉若玖只好将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瘫坐了下来。她脑袋里头思绪乱着，心中更是不安。没过一会，就有侍卫端着饭菜进来了，凉若玖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就放下了筷子。
隔了一会，她似是听见了脚步声。便抬眼看去，只见来人是张副官，她蹙眉问道：“张副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张副官答言道：“回凉小姐您的话，督军已经派人将屋子收拾了出来，请您过去休息。”
凉若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副官，问道：“让我住在这里？”
张副官点了点头，答言道：“正是。”
凉若玖心中已经有了个底，陆生的意思没有那么的简单。从他接自己来督军府的时候，她就应该注意到了。没想到，还是后知后觉了。她看着张副官的神色也多又一变，冷声道：“？”
张副官的神色明显有些闪躲，压了压帽檐，回答着凉若玖，“凉小姐，督军也是为了您好。所以才让您先在这里下榻的。”
凉若玖闻言只觉讽刺，看着张副官挑眉道：“就，何必将话说的那么好听？”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子笑声来，格外自如，隐隐约约听见有几人在说话。随后便听见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陆督军怕若玖你孤单，便让我们几个来陪陪你，打打麻将，说会子话，这一天天过的挺快的。何必担心呢。”
“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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