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的话虽说的重了些，可字字句句都是在让凉若玖反省。
凉若玖倒吸了口凉气，起身来，眸子里头多了些愧疚。额头上面的虚汗也显而易见，她歉意道：“是我没有体会到母亲的辛酸。我也不知，父亲竟然是死于谋杀。陆督军，我该怎么去做呢？”
她眼底含泪，鼻子有些酸楚。问陆生的口吻里头也多了一丝乞求。
“你觉得，你该如何做？”陆生挑眉反问。
凉若玖沉默。
片刻，她准备启唇答言，却被一阵子急促的敲门声扰乱。
“督军。有事找您。”
陆生“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凉若玖，沉沉叹了口气，提醒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凉若玖默默点了点头。
一夜过去，凉若玖整整一夜未眠。
……
在这家戏园子里头凉若玖待得憋屈，又不能出去。
凉若玖心里烦乱，便想着到处走走。
午时。
见一士兵端着午饭朝柳小姐那里过去了，凉若玖忽然萌生了个念头，拦在那士兵面前，问道：“这是要给柳小姐去送饭吗？”
他点了点头，恭敬回答着凉若玖：“是的，凉小姐。”
“我去送吧。”凉若玖一脸笑意。
那士兵听凉若玖这么说，一脸惶恐道：“凉小姐，这样的事情就交给属下去做好了。”
“无妨，给我吧！”
凉若玖伸出手来，似要接过。
那士兵推辞，凉若玖不肯松手，也只好顺了凉若玖的意思，低着头将午饭递给了凉若玖。凉若玖笑了笑，道：“你放心吧！陆督军不会怪罪你的。”
他还是埋低了头回答：“是，凉小姐。”
凉若玖便端着午饭给柳小姐送了过去。她推门而入，里面还是黑沉沉的。所幸那钉着的窗户有留了缝，可以见着一些阳光。
凉若玖将午饭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抬眸怯生生的看向了柳小姐。
柳小姐端坐在梳妆台前，执起一盒胭脂来，淡淡点了点唇。又从梳妆盒里头拿出一支眉笔来，勾了勾眉梢放了回去。打开抽屉，拿出一包香烟来，从中取出一根香烟来，夹在手中，娴熟的点燃，吸了几口，轻轻吐出烟圈来。
凉若玖看的一脸诧异，又茫然。
“柳，柳小姐？”凉若玖试探问了下。
柳小姐听见是凉若玖的声音，没有匆忙，也没有规避。反倒是起身来，走到凉若玖面前来，挑眉道：“何事？”
“你没疯？”凉若玖质疑问。
柳小姐莞尔一笑，反问着：“你看呢？”
凉若玖摇头，答言道：“你没有疯。”
“我是没有疯。只不过装疯卖傻而已。”柳小姐答得笑靥如花，眼底波澜不惊。
凉若玖却是一脸恐惧。
她不敢去问柳小姐了，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脸都在抽。
虽说站在凉若玖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也怕。
她紧紧蹙眉，不停的往后退着。柳小姐的步子也紧跟着，让凉若玖无路可退。忽然，她一把握住了凉若玖的手腕，缓缓俯下身子，在凉若玖耳畔浅言道：“凉小姐。凉夫人呢？”
凉若玖打了个寒颤，感觉柳小姐就连气息都是冷的。
“母，母亲在绵州。”
凉若玖的答言有些结巴，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无论怎样，心里头一团乱麻。又想起了陆生说过的那些话，她心里头就越发的不安分了起来。
“哦，那么，你跟来是为什么？”柳小姐笑的像蜜一样。
凉若玖越看，越觉得像是笑里藏刀。
她挺直了身子，盯着柳小姐的眼睛，质问道：“我母亲为何要见你？为何！”
柳小姐只是笑。
她没有任何的答复。
凉若玖忽然吼道：“你不是疯子，你回答我！回答我！”她就像是失了控一样，柳小姐则面色不改，一如既往。
凉若玖越是如此，柳小姐就越是不会说一个字。反倒是觉得像是在看戏一样，她们凉家的人，柳小姐早就恨穿了。想从柳小姐的口中听到什么风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凉若玖却还在傻傻问：“柳小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情？请您告诉我。”
柳小姐依旧不答言。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一定要见你！为什么？！”凉若玖压不住脾气，胸口起伏不定，神色也越发紧张了起来。
柳小姐不答言。
凉若玖越来越急，她生怕凉家出了什么事情。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为什么？柳小姐！母亲为何要见你！凉家又怎么了？！”
柳小姐忽然道：“顾之仁。”
“什么？”凉若玖蹙眉问。
“顾之仁。顾之仁……”
柳小姐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名字，凉若玖听的迷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吼了起来。
路过的白唤之听到吼声立马推门进来，一把拉过凉若玖，蹙眉沉声道：“凉小姐！这个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走！”
凉若玖不走，同白唤之挣扎。
她的力气哪里有白唤之的力气大呢？愣是被白唤之硬生生的扯了出去。
“告诉我？那是谁？是谁啊！”
白唤之尽力控制着凉若玖。她挣扎挣扎着，便也没了任何力气。
那扇门关上，凉若玖看到的只是柳小姐诡异的笑。
她的声音，也渐渐长远……
第三章：绵州
三天后。
绵州。
“小姐！该，”
丫鬟“如冬”的话刚卡到了嗓子眼，凉若玖便就推门出来了。
“小姐，你可总算是想明白了！”如冬看见凉若玖出来，自然是喜笑颜开，毕竟凉若玖去了一趟北平，好几天都没有去过学校了，在不去，凉夫人自然是要发火的。
凉家一切事情都是由凉夫人做主，凉老爷走的早，凉夫人又是主位，尽管有其他几个姨太太虎视眈眈，窥探着凉家的家产。可凉夫人出身名门，再加之聪慧，大事小事全由她掌握，凉夫人的话也自然有分量。
凉若玖心生郁闷，也愧疚。
自从从北平回来，她整个人经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顾之仁是谁？
她想不透，也不敢去问。
看如冬一脸的担心，凉若玖抿嘴一笑，说道：“我去。”
如冬欣慰的“哎”了一声。
凉若玖上的是女校，老师都个个严厉。
“凉若玖！你怎么回事？这几天的书为什么没有背？”
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悦，凉若玖埋低了头，支支吾吾。
她是不喜欢背书，这心思，也老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去。
“几天不来学校，我原本以为你会认真学习。如今看来，你还是不求上进。你好好看看林婉柔同学，人家从不打旷，学习名列前茅。你何时才能够像林同学一样？”
老师说的苦口婆心，凉若玖愣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凉若玖瞟了一眼坐的端庄，笑的温婉的林婉柔，觉得好笑。
林婉柔可是出了名的大小姐，虽说如冬天天小姐小姐的叫她。但这性子，还真的是和林婉柔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了看，她便将眼神收了回来，点了点头，应声道：“是，老师，我会像林同学一样好好学习的。”
“坐下吧！”
老师瞪了一眼凉若玖，不满之意全写在了脸上。
凉若玖有些无奈，坐下来还是心不在焉。
终于等到了放学，凉若玖便急着回去酒庄。
谁知正喜上眉梢，便看见那陶家的二少爷“陶文林”提着个鸟笼拦住了凉若玖的去路，还戴着一副大号墨镜，戏谑道：“怎么？凉家的大小姐终于肯来学校了？”
凉若玖翻了个的白眼，冷哼道：“我来学校关你何事！”
陶文林将鸟递给了旁边的随从，拿出扇子来挑着凉若玖的下巴，继续调戏道：“呦，还是这么泼辣的性子啊。”
凉若玖一把打开陶文林的手，陶文林手中的扇子便就掉在了地上。
“滚你家去！别在这里给陶老爷丢人现眼了！”
话罢，凉若玖就气冲冲的要离开。
可刹那之间，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陆生。
凉若玖停下了步子。
夏天炎热，陆生撑起一把伞，多半都打给了林婉柔，他却曝光在大太阳下。就连他的亲妹妹陆映溪都没有分的多少宠爱。凉若玖看着，鼻子一酸，眼眶泛红。自喃道：“终究，他还是喜欢林婉柔那样的。”
陶文林在凉若玖身后听着，微微皱了皱眉，忽然就一把拦住了凉若玖的腰，道：“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胡说八道！”
凉若玖一把推开，以为自己脱离了这个苦海之地。可陶文林却是追了上来，边追边说，“你的梦中情人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跟了我我肯定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凉若就一听这话，火冒三丈，摘下了书包，对着陶文林就是一顿抡，“谁跟你说了是梦中情人！听谁说的！本小姐告诉你，若不是为了我那痴情种的清韵，我又何苦被逼到以为自己喜欢他！记清楚了吗？！”
陶文林见凉若玖撒了气，赶紧赔礼道歉，“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逗逗你不是就开心了吗？”
凉若玖狠狠瞪了一眼陶文林，气才算是消了些，言道：“嬉皮笑脸的样子看见就烦！别跟着我了！”
“我要送我的大小姐回家，该没问题吧？”陶文林献媚，凉若玖只作看不见。
凉若玖走路回家，学校也并不是很远。陶文林虽然地痞性子，但却是送着凉若玖回了家，他才离开。
回到凉家后，凉若玖赶紧放下书包，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还未坐下来喝口水解解渴。那凉清韵便就粘了上来，挽住了凉若玖的胳膊，撒娇道：“若玖！陆督军那边有没有消息了啊？”
凉若玖看了一眼凉清韵，松开了她的手，喝了口水才答言道：“今天见着了。没说上什么话。”
“可是我听说，听说，若玖你也喜欢上了陆督军，”听见这几个字眼，凉若玖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来，她似笑非笑。凉清韵皱起了眉头来，多了些怀疑神色，又道：“若玖，是这样吗？”
凉若玖赶紧摆摆手，就像是避嫌一样，连连说了几个不字，“哪里的话。我虽同陆生熟悉，但只不过是母亲同陆叔叔的关系罢了。又哪里来的那么心思呢？再者说了，我这样的，陆生会喜欢吗？”
凉若玖说了一长串，凉清韵终于是信了，点头道：“可是若玖，我是真的很喜欢陆督军。若玖你一定帮我啊！”说着，凉清韵就握住了凉若玖的手，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凉若玖一见便心软。
她轻轻拍了拍凉清韵的手背，款款道：“你就放心吧！等得了空，我就亲自去一趟陆家说叨说叨。”
“谢谢若玖！”听凉若玖这话，凉清韵的眸色一下子铮亮了起来。凉清韵虽是姐姐，这性子，却更像是妹妹。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又是陆生亲自送林婉柔来的学校。
那辆黑色轿车明晃晃的，擦得铮亮。凉若玖知道，陆生是个干净人，也知道林婉柔这人吧，也是个干净人。两人，还真就那么遇到了一块。虽说凉若玖知道成人之美是什么意思，但一想到凉清韵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凉若玖便也不顾虑那么多了。
陆生护着林婉柔下车，陆映溪便跟在林婉柔屁股后头。
怎么看，都不像会儿事。
凉若玖一横心，便疾步走了过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分外官方道：“陆督军，您好！清韵绣了香包送给您！”
说出这话来，凉若玖真的是脸上飞红，又火辣辣的烫。
她同陆生熟悉又陌生。
为了避免这样的窘态，凉若玖埋头在书包里头翻来翻去，嘴里头还嘟囔着，“哪去了，这到底是哪里去了？”
陆生也没有催，目不斜视。
终于，凉若玖是将香包找了出来。那是一个绣的格外精致的香包，上面的图案是四季海棠。因为陆生喜欢四季海棠，所以凉清韵便就专门亲手绣了这个香包。因为害羞，便拖凉若玖送给陆生。
“拿去！”
凉若玖伸出手，手里头握着的便就是凉清韵亲手绣的香包。
陆生无动于衷。
“拿去！”凉若玖提高了声音。
陆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林婉柔接过来了香包，摊开陆生手掌，缓缓放在了陆生的掌心中，笑颜道：“既然是凉家二小姐一片好意，收下便是。”
陆生微微启唇，漠然道：“我从来就不喜这样的东西。”
管他喜不喜欢，送到他手上就得了。
凉若玖也没有在做停留，赶紧匆匆进去了学校。
放学后，陆生依旧是准时来接林婉柔。
上了车后，气氛，却是显得无比古怪了起来。
“别忘记了，你父亲给陆家做过的承诺。”陆生冷言提醒，一星半点感情都无。
陆生话落，林婉柔脸色煞白。
但还是恭敬答言着陆生：“是，婉柔知道，婉柔明白。”
陆生无话。
回到陆家后，管家赶紧迎了上来，接过了陆生的外套和军帽，恭敬道：“督军。”随后又问候着，“二小姐，林小姐。”
陆映溪倒是习惯了，可林婉柔刚住进陆家没多久，多有些不适，便微微颔首了下，倒是没有失了什么礼节。
紧接着便看见陆生摘下了手套，扔给了张副官，言道：“那双手套，扔了吧。”
“是，督军。”
就在张副官要扔那双手套的时候，陆映溪即刻拦住，问道：“为何要将这双手套扔了？哥哥就那么厌恶凉清韵吗？”
不愧是陆生唯一的亲妹妹。
林婉柔在一旁秀眉蹙起，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她心里头，恐怕还是有别的心思吧。
“扔了。”陆生依旧是漠然。
陆映溪冷哼一声，揣着一肚子的气回了自己屋。
过了片刻，陆父从郊外赛马回来，进门把马鞭放在了桌上，看起来还是大汗淋漓的模样，缓了口气就对陆生说道：“该去凉家了。”
“是，父亲。”陆生倒是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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