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着不动。像是一副静态的画卷一样。眸色不惊，模样端庄。
张副官接过了油灯来，那监狱长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陆生看着眼前头的人，也多少是有一惊的。他问道：“顾之仁？”
他启唇，问，“有何事？”
陆生答言：“找你问些事情。”
顾之仁面容依旧，问道：“什么事？”
陆生答言：“关于凉秋之的事情。”
顾之仁听到凉秋之二字，脸色立马变了个模样，有一阵子铁青，答言道：“不知。”
陆生看着顾之仁的那张脸，已经猜到了他不会说一个字。所以他将话语权交给了凉若玖，道：“我不问你，让秋之先生的女儿来问你。”
顾之仁抬眸，有些震惊的看着凉若玖，沙哑问道：“凉秋之的女儿？”
虽然有些害怕，但此刻也顾不上去害怕了。她迈出一步，看着顾之仁，笃定答言道：“是，我是凉若玖。凉秋之是我父亲。”
第四十三章：失了气度
顾之仁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凉若玖这一次来，算是白来了一趟。
回到凉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回到北院，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便看见了凉清韵还坐在椅子上，已经趴着睡下了。凉若玖不忍叫醒，便打算给凉清韵盖个被子，哪知这一举动，却是吵醒了凉清韵。
她睁开眼睛来，眼前头似乎有些模模糊糊，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凉若玖，问道：“你回来了？”
凉若玖点了点头，答言道：“嗯，我回来了。东西也给陆督军送到了，就是耽误了些时间。”
凉清韵起身来，走到凉若玖面前来，关切道：“快些睡吧，已经大半夜了。我也该回去了。”
凉若玖颔首应声：“嗯，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好。”
凉清韵走出去了，又转过身来说道：“桌上有如冬送来的晚膳，现在冷了，你将就着吃些。”
凉若玖答言：“好的。”
她目送着凉清韵离开后，才关上了门。
唉……
她沉沉叹了口气。
今个儿陆生所说的话，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凉若玖心里头。虽然听名，她好像真的是凉家的大小姐。但，这个凉家的大小姐未免不太像是一个大小姐了。提起凉清韵来，她着实有些自卑。
她走到桌前，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晚膳，拿起筷子来，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嘴里头塞。如同嚼蜡一般。
吃着吃着忽然泪如雨下，打在了凉若玖握筷子的手背上……
……
一夜睡的迷迷糊糊，她起身来，洗漱完，就端正坐在椅子上开始练字，等着周先生来。
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周先生来。
莫不成，周先生今天又有事情？
过了一会，方叔来了。
凉若玖猜准了，果然周先生又有事情。
还未等方叔开口，凉若玖便起身来问道：“方叔，周先生请假了吗？”
方叔点了点头，答言道：“周先生今天请假。”
凉若玖心底窃喜，问道：“那我今天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方叔又道：“胡家大小姐来了。”
凉若玖一听，心底“咯噔”一下，胡家大小姐？不就是胡珮茵吗？凉若玖有些吃惊，皱眉问着方叔，“胡珮茵来了？”
方叔点头回答：“是的，大小姐过去吧。”
凉若玖的嘴唇有些抖，胡珮茵来了准没好事。又不能够拒绝，毕竟她是胡老板的女儿，她只好答言道：“好的。”
方叔随后又说，“赶紧过去吧。”
凉若玖颔首。
她跟着方叔过去，就看见凉若玖端坐着，左打量一眼，右打量一眼。凉若玖的神色有些尴尬，进去后，立马笑颜热络道：“你来了啊！”
胡珮茵听见凉若玖的声音，起身来，看着凉若玖，答言道：“嗯，我来了。”
凉若玖看了一眼方叔，方叔识趣的退下了。
凉若玖问，“你这会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胡珮茵答言：“没什么事。”
凉若玖多有些不信，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胡珮茵来，质疑问道：“是吗？
方才她那么开门见山的问，胡珮茵居然那么答了。凉若玖着实是不信的，但看着胡珮茵这一脸荡漾的笑容，总觉着没什么好事。
胡珮茵微微挑了下眉，忽然将凉若玖拉到了一边来，在她耳畔悄悄道：“我问你个事情。”
凉若玖的声音也压低了下，问道：“什么事？”
胡珮茵的声音越压越低，对凉若玖道：“我每次都见着那个林婉柔坐在陆督军的车子里头去茶楼，不知道是去见谁的。总觉着古怪，你有没有觉着古怪？”
凉若玖听的一脸茫然，她摇了摇头，回答着胡珮茵，“我没有见过。”
胡珮茵蹙起了眉头来，问道：“那你不觉得古怪吗？”
凉若玖听胡珮茵说话觉得好笑，她锁眉反问，“人家林婉柔又和我没有关系，你那么上心做什么？”
胡珮茵一副很急促的模样，拉着凉若玖的手，沉声道：“你知道吗？她父亲之前可是举人的！有一次，我听我爸爸说，林家好像和陆家有着什么合作，所以林婉柔才会来绵州的。我又每一次都见着林婉柔坐着陆督军的车子去茶楼，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珮茵说的有模有样，好像是真的一样。凉若玖还未开口，就听门口响起了嘲讽一声来，“一个妖精而已。”
凉若玖吓了一跳，心震了下，赶忙看向了门口，她蹙紧了眉头来，有些斥责道：“清韵！你说什么呢！”
凉清韵步履盈盈的上前来，看着胡珮茵，一脸淡然，道：“你问问胡家大小姐，那林婉柔是不是个妖精？”
被凉清韵这么一问，胡珮茵多有些答不出，顿了顿，她才道：“这，我要怎么说？只能说，这个人有心。”
胡珮茵说的中规中矩，可在凉清韵眼中看来，林婉柔又是个妖精。她冷笑一声，道：“她岂止是有心机，她这个人的城府极深。别看她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可实则，像一条毒蛇一样。你们可要离她远点。”
凉若玖看着胡珮茵的脸色有些尴尬，再看看凉清韵，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赶忙拉着凉清韵到了一边，双眸里头多了些斥责，道：“清韵！你怎么回事？怎么一提到林婉柔的事情你就急眼呢？”
凉清韵冷哼了一声，十分铿锵道：“那林婉柔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人！我说的有理有据！”
凉若玖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有些无奈，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劝解道：“你少说句话成吗？人家胡家大小姐还在这里呢！你说你，一贯沉稳的性子去了哪里？”
凉若玖劝解了好一会，凉清韵这才控制住了情绪。她点了点头，应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说了。”
凉若玖这才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又同胡珮茵解释，“清韵平日里头不是这个样子的，只不是提起了林婉柔来，所以才会如此的。你别放心在上啊。”
胡珮茵笑了下，淡然道：“没关系。”
凉清韵微微颔了下首，淡淡笑了下。
凉若玖又拉着胡珮茵和凉清韵坐了下来，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敲背捏肩的。把两人哄高兴了，凉若玖是真的有些累了。她刚坐下来，如冬就进来了。她进来，规矩欠了身，行了礼，这才对凉若玖道：“大小姐，林小姐找你。”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凉若玖，而是凉清韵，她直勾勾盯着如冬，质问道：“哪个林小姐？”
如冬又恭敬回答着，“林婉柔。”
凉清韵从鼻腔里头发出一声嗤笑来，问道：“她来做什么？”
如冬看了出来，凉清韵此刻的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右手紧紧抓着桌角，看来这心底有火。如冬也识趣，没有多说话，看向了凉若玖，道：“来找大小姐的。请大小姐您这会过去呢。”
凉若玖看了一眼凉清韵，她的脸色那么铁青，再说下去恐怕她真的会怒。她赶忙起身来，对如冬道：“我们走吧如冬。”
如冬应声，“是，大小姐。”
急急忙忙出来，凉若玖就问着如冬，“这林小姐来找我做什么？”
如冬面色为难，答言道：“回大小姐您的话，我也不知道。”
不知怎的，凉若玖觉得自己这心里头有些慌张。她还是耿耿于怀着林婉柔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眉头也深锁了起来，言道：“见了人再说吧。”
如冬还是应声道：“是，大小姐。”
这从北院来到花厅，又从花厅回去北院。今个儿，这腿都要跑断了。可是，为何林婉柔会来北院找自己？
凉若玖有些纳闷，只字未语。
到了北院后，就看见林婉柔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白色旗袍，上面带着几朵荷花。这旗袍勾勒出林婉柔的身姿，的确是曼妙的。
凉若玖有些感叹，林婉柔其实同凉清韵的性子差不多。可为何，她总觉着两人差了好大一截。不知道该倾向谁，此刻，她又想起了林婉柔那天的那番话来，心底有些虚，步子也放慢了些。
哪知，林婉柔看了过来。凉若玖的心事好像被拆穿了一样，她脚下的步子又放快了些，赶忙过去，邀着林婉柔进了屋，又忙道：“如冬说你过来了，我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让你久等了，真的很是抱歉。”
林婉柔嫣然一笑，道：“无妨的，我也才是刚刚过来。”
凉若玖也笑了笑，问道：“林小姐，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林婉柔微微颔首，答言道：“的确是有件事情的。是督军托我过来的。特地让我过来北院。”
原来是陆生，怪不得。
凉若玖心底有些沉然来，她看着凉若玖，问道：“陆生托你来有什么事吗？”
林婉柔答言：“是关于凉秋之先生的事情。”
凉若玖闻言，心底一惊，
她的眸色也渐渐沉重了下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林婉柔，问道：“何事？”
林婉柔从包里头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在了凉若玖手中，轻言道：“这份信，你收起来。看完后，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凉若玖应了声“好”，便再也无话。
忽然听见门“咣当”一声，只见凉清韵气势汹汹的进来，冷冷盯着林婉柔，一字一字质问道：“你来凉家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隐事
林婉柔眸色干净，却闪过一丝冷意来，平静答言：“我来凉家是来找若玖的。你又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
凉清韵忽然笑眼打量着眼前头的林婉柔来，言道：“是吗？你这心里头怀揣着怎样的心思，谁又知道呢？”
林婉柔笑了下，道：“心思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心思，全部都是奔着若玖来的。那凉二小姐，你又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呢？”林婉柔问着，弯出一抹笑来，看着凉清韵。
凉清韵使劲压着自己心里头的那股气，勉勉强强算笑的端庄，答言道：“我可什么心思都没有。林小姐你恐怕是看走眼了。”
林婉柔贻笑大方，道：“那就权当是我看走眼了。”
她懂得进退有度。
可凉清韵，显而不知。
凉若玖一个劲的给凉清韵使眼色，可凉清韵就是看不见。或许是看见了，却没有搭理半分。
凉清韵气的咬牙切齿，面色多有些狰狞了起来。林婉柔则依旧面色不改，她看向凉若玖，柔声道：“若玖，我就先走了。”
凉若玖笑颜应声，“嗯，我送送你。”
林婉柔摇了摇头，言道：“不用送了，好意我记在心里头了。”
凉若玖思量了一会，才答言道：“那好吧，我让如冬去送送你。”
林婉柔微微颔首，看向如冬，浅言道：“有劳了。”
如冬赶忙欠身，说道：“林小姐您客气了，这边请。”
走出了几步后，林婉柔又回过头来，望向凉若玖，笑颜道：“那若玖我们再会了。”
凉若玖答言道：“好的。”
方才林婉柔那一回眸，的确是惊为天人的。凉若玖有些入迷，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看着凉清韵，她是一脸的怒意，全写满了。凉若玖见状，蹙眉道：“人家林小姐就是单纯来找我说个事的，你说你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人家又没有把你怎么着，你为何要这样咄咄逼人呢？”
凉清韵看着凉若玖的神色微微一变，冷声提醒道：“这才是明地里头的，暗地里头的林婉柔你见过吗？若玖，我告诉你，这个人你最好离她远点！”
凉若玖委屈，她一时之间有些哑然，但很快又对凉清韵道：“我也没有和她走得多近啊！”
凉清韵冷眸盯着凉若玖，质问道：“那为何她是来找你的？来找你做什么？”
“我，”
凉若玖哑言。
她总不可能说是陆生让林婉柔过来的？那么说，还了得？
凉若玖又一脸为难了起来，凉清韵见状，冷笑了一声，讽刺道：“答不出来了吧？答不出来就证明你和这个林婉柔关系密切！若玖，算是我看错你了！”
凉清韵冷哼一声离开。
凉若玖有些无奈，她本来就同林婉柔没有多少关系。现在倒好，成了凉清韵嘴里头的关系密切，无奈的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林婉柔离开凉家后，门口便停着一辆汽车。林婉柔走了过来，车上立马下来了一个人，是张副官。他打开车门，恭敬的请了林婉柔上车，又关上了车门。林婉柔上了车后，便道：“督军，东西已经交给了凉若玖。”
陆生问，“是亲自交到了她的手中吗？”
林婉柔点头答言：“回督军您的话，的确是亲自交到了她的手中。”
陆生眸色平静，道：“可以了，回去吧。”
张副官立马答言：“是，督军。”
林婉柔眼底似乎藏着另外的一些心思，沉默了良久，她忽然开口道：“督军，您是真的要查下去了吗？”
陆生目视前方，答言道：“查不查都不重要。”
林婉柔蹙眉，又不解问道：“那为何要将那封信交给凉若玖呢？”
陆生看向林婉柔，问道：“你想问个究竟吗？”
林婉柔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问个究竟。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分外清楚。那便是若督军您给不了柳容沛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么柳容沛，必然会威胁到您。所以，婉柔担心的是您的安危。”
闻言，陆生笑了下，看着林婉柔，言道：“多谢你担心我的安危了，挂心了。”
林婉柔低了低眉目，道：“应该的。”
陆生侧过首去，看着窗外。林婉柔则蹙紧了眉头，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全部都咽了下去。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张副官便问道：“督军，回陆家吗？”
陆生答言：“回陆家。”
“是，督军。”
车子拐了个弯，回了陆家。
刚进去，就听见了屋内争吵的声音。陆生微微蹙了下眉头，步子快了些，进去后便看见陆映溪在同陆衍之吵架。陆生忙上前去，一把拽过了陆映溪，斥责道：“胡闹！”
陆映溪一脸的怒气，“放开我！”
陆生死死抓着陆映溪的胳膊，丝毫未松。
陆映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突然喊道：“你放开我！”
陆父锁眉，沉声道：“放开她。”
陆生缓缓松开了陆映溪的手，看向了陆衍之，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陆衍之脸上似乎有怒意，可他在强压着，他看住陆映溪，言道：“你问问她自己。”
陆生看向陆映溪，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陆映溪忽然又喊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大姐！”
陆生一听，直接抬手打了陆映溪一巴掌，怒斥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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