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下车后，就将行李拿了下来，。戴维斯还是打开了车门，说道：“到了。”
凉若玖下车后，忙道谢，“谢谢。”
戴维斯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眼前头是一座西式洋楼，看起来都挺大的，住在里头，难免会觉得瘆得慌吧。凉若玖见得多了，不觉得稀奇。可是，在上海这个地方可以住的起这么大洋楼的人，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
走了没几步，立马就从里头出来了一位管家打扮的人，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衫，看见戴维斯鞠了下躬，又弯下了身子，恭敬道：“先生，您回来了。”
戴维斯“嗯”了一声，很自然的将手中的行李交给了那位管家。戴维斯又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来坐着请的手势，对凉若玖道：“请进。”
凉若玖还是道了声“谢谢。”
凉若玖和方叔都住在这栋洋楼的二层，二层有十来个房间吧，包括一些储藏间还有什么的，经过的时候，凉若玖好像看见了一间画室。因为门的虚掩着的，凉若玖也看的不大真切，但却扫到了一幅油画。看来，这位戴维斯喜欢画画。
房间挺大的，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还有面前头的书桌，都是新的，好像是重新油漆过的，就连味道都没有褪去。窗户微微开了一点，好像是在跑着油漆的味道。她正准备收拾行李，就听见了两声敲门响，她回过头去，便看见约翰倚在门边，道：“戴维斯是公共租界的英国籍董事。”
凉若玖愣了足足有好一会，她看着约翰的神色也微微一变，问了一遍，“戴维斯是公共租界的董事？”
约翰点了点头，“嗯哼。”
凉若玖觉得不可思议。
她根本就不知道约翰竟然会认识戴维斯这样的大人物，也觉得十分诧异，也有些好奇，便问道：“你又是怎么认识戴维斯的？”
约翰答言道：“戴维斯和我是很好的朋友，他帮我是情理之中的。所以你大可不用担心，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就是。在上海，只要有戴维斯，你和方叔就是安全的。明白我的意思吗？”约翰这么问，凉若玖答不出来。
她急着一心想要回凉家去，可这样的话如果告诉了约翰，约翰自然是不会愿意的。所以凉若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答言了。
约翰看着凉若玖犹豫不决的神色，加重了语气再次提醒着，“明白我的意思吗？”
凉若玖这才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约翰，我知道了。”
约翰看着凉若玖的眼神有了些怜惜，却又转瞬即逝。因为约翰是凉夫人花了大价钱从上海请过来给凉若玖教洋文的老师，又从来没有亏待过约翰。久而久之，也就十分熟悉了起来。如今约翰帮着凉若玖，还是因为凉夫人的那些情分。好在凉若玖同约翰的关系不错，不然，现在成了个怎么的狼狈样，都不知道。
约翰又说道：“收拾好，就下来吃点东西吧。”
凉若玖点了点头，道：“谢谢你，约翰。”
约翰没说什么，插兜转过了身，就离开了。凉若玖听着约翰皮靴的声音，是安心的。在英国的时候，约翰经常会在她拼命学习的时候，端过来一杯牛奶，每天都是如此。离开的时候就会听到约翰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其实凉若玖自个儿也不免感慨，在英国的一切其实都是好的，根本就不用她操心任何，因为有约翰。
可回来之后，一切事情都要她去操心。因为她是凉家的嫡女，是今后要执掌凉家酒庄的女主人。她若不担起这个责任来，谁该担起来？她就是凉家的天，说句难听点的，若凉夫人不在了，谁该撑起来？是她，是她凉若玖。而别人，都没有那个可能。
凉若玖打开了行李箱，第一眼看见的便就是陆生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如今觉得只是讽刺，她拿起来，握在手中，有心找个垃圾桶扔了。可是，心中还是记挂着，又放回了抽屉里头。再怎么说，她都还是不忍心的。
收拾好行李后，凉若玖便就下了楼。
还未走到餐桌跟前，便就有佣人伺候着拉开了餐椅，摆好了碗筷，又给凉若玖围了围巾。的确是突如其来的，凉若玖难免觉得是有些不习惯的。可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热心的围了上来，凉若玖也只好接受。
坐定后，凉若玖才注意到了餐桌上的吃食。都是上海的特色，大闸蟹是必不可少的。凉若玖很少吃泸菜，有些菜也识不得。便只作微微一笑，应和着戴维斯。
戴维斯拿起筷子来，往凉若玖碟中夹了一直螃蟹，说道：“别看着螃蟹长得张牙舞爪，可它的味道，却是极其的好。你尝尝。”
凉若玖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看着自己碟中的这只螃蟹，有些为难。不会吃蟹怎么办？她皱了皱眉头，戴维斯似乎是看出来了凉若玖脸上的为难，笑着说道：“你不会，我来替你剥蟹。”
凉若玖倒也是不委婉，应了声“好”。
戴维斯坐到了凉若玖身边来，很娴熟的先掀蟹壳，去蟹脐，对凉若玖道：“吃蟹黄。”凉若玖应声，照着戴维斯的话吃了蟹黄，又吃了蟹身，然后食蟹腿，最后吃蟹剪。几乎是戴维斯说吃什么，凉若玖才吃什么。
约翰笑颜打趣道：“戴维斯虽然是英国籍，可喜欢吃的东西，并非是西式美食。而是中式美食。跟着戴维斯这样天天吃下去，恐怕你是要胖不少的。”
凉若玖也跟着约翰笑了笑，看了一眼戴维斯。戴维斯无奈耸了耸肩，佣人递过来餐纸来，戴维斯一边擦手，一边对约翰道：“你还是老样子。”戴维斯是用英文回答的约翰，相比起来，戴维斯的确没有约翰会说中文。
有些时候，凉若玖听起来可能要好半天才能够反应过来，戴维斯到底是说的什么。看着戴维斯和约翰叙旧，凉若玖只是在一旁坐着跟着笑。
第六十四章：工作
那位管家不在戴维斯这里做事了，原因是因为年纪大了，正好方叔就顶替了上去。给戴维斯做事。凉若玖从楼上下来，便看见那位老管家在给方叔吩咐着什么，“听见汽车喇叭响的声音，就要赶紧出去接先生，还有……”
凉若玖听了一会，觉得礼节颇多。戴维斯是个英国人，英国人的礼节本来就多，她不知道方叔可不可以习惯，但是按照方叔的性子来，很快便会适应。只是不知道这个戴维斯的脾气怎样。凉若玖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方叔的神色也多了些忧心来。
那位老管家吩咐完后，便就带着行李离开了。也只不过是草草吩咐了几句而已，凉若玖上前去，道：“叔叔。”
方叔微微低了低眉，恭敬道：“大小姐。”
凉若玖听见方叔这样叫自己，忙摇了摇头，言道：“方叔，别这样叫我了。就叫我若玖吧。”
方叔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凉若玖却担心道：“戴维斯是公共租界的董事，我担心出事。”
方叔一听，看着凉若玖的神色有了些笃定来，言道：“你别放在心上。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听着方叔这么说，凉若玖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敢笃定。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站了好一会子，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凉若玖沉沉叹了口气，约翰正进来，听见凉若玖叹气，便问道：“为什么叹气？”
凉若玖紧蹙眉头看向约翰，问道：“家里头怎么样了？你可有通过电话了？”
约翰不语。
凉若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再次问着约翰，“家里头到底是怎么样了？我都已经来到这里十几天了，就连一点点的消息都不肯告诉我吗？难道约翰你就这么的狠心？”
约翰也锁着眉，那双蓝眼睛里头似乎想要隐瞒什么，却被凉若玖尽收眼底。他默了默，才道：“凉家已经被柳容沛掌控了，包括酒庄在内的一切东西。凉夫人，”约翰说着，忽然就不说了。凉若玖心中着急，一把抓住了约翰的手，急促问道：“我母亲怎么了？约翰你赶紧告诉我啊！”
约翰不忍去看凉若玖这样的神色，低着眼眸回答，“凉夫人被软禁了。”
凉若玖一听，心里头立马就吃力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可是她知道，这一切，全因有些人而已，她从鼻腔里头发出一声嗤笑来，讽刺道：“若不是他和柳容沛那样的贼人狼狈为奸，凉家又何苦到了这个地步？母亲根本就不会被软禁的！我一定要让他千百倍的偿还！”
约翰轻轻拍了拍凉若玖的肩膀，看着凉若玖，言道：“你应该放宽心一些的，现在你是安全的，凉夫人便就是放心的。明白吗？”约翰的眼神是平静的，可凉若玖怎样都平静不起来，她根本无法平静。
在一旁的方叔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只说道：“若玖，听约翰的话吧。”
凉若玖还是听着方叔的话，便应允道：“是，方叔。可是我有一事，想要问问约翰。这件事情，方叔应该也知道。”
约翰款款道：“你说。”
凉若玖平稳了自己的情绪，直言道：“我父亲的死因。之前我查到线索，那个人已经逃到了上海来，可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约翰你帮我问问戴维斯，他手底下应该能干的人很多，可以帮我查出来的吧？”
约翰看了看方叔，又看着凉若玖道：“这件事情不是想能查就能查的，起码在北平和绵州不能够查。但是，在上海，你可以查。但不可以那么的光明正大去查，至于戴维斯，我会和他说一说的。”
“谢谢。”
凉若玖心里头还是松了口气的，约翰没有拒绝自己，答应了自己。可是，她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去呢？凉若玖觉得每天都这样吃戴维斯的，用戴维斯的，心里头极其不是滋味，要想办法自己先赚些钱，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凉若玖就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出了门。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瞧见路边停着一排的黄包车，凉若玖招了招手，“黄包车！”
立马有一位年轻小伙子拉着黄包车过来了，他看着凉若玖，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便恭敬道：“大小姐，您去哪里？”
凉若玖没有急着回答，上车的时候那伙子扶了一把凉若玖。他心底里头自然是想着，千金小姐的身子自然很金贵，若出了个好歹，他赔不起。坐上了黄包车后，凉若玖才答言着，“哪里招人我去哪里。”
那拉黄包车的年轻小伙子一听凉若玖的话，有些不太敢相信，皱眉问道：“小姐您是要找活干吗？”
凉若玖压了压头上戴着的那顶黑色毡帽，“嗯”了一声。
年轻小伙子想了一会子后，答言着凉若玖，“我前几日瞧见那歌舞厅在招人。可我想那应该不是小姐你应该去的地方，还瞧见了有户大人家在给孩子招老师，不过，听说好像只是招洋人。”
凉若玖没有犹豫，干脆道：“就去那位招老师的地方。”
“好咧！”
年轻车夫将毛巾往肩上一搭，便拉着凉若玖过去了那位招老师的地方。还是一栋洋楼，分外气派。
凉若玖下车后，没问多少钱，给了那个年轻车夫一块大洋。那年轻车夫有些愣住了，见凉若玖不回头的走，他赶忙喊住凉若玖追了上去，“小姐，您给的多了。我赶紧找给您。”年轻车夫说着便要找钱给凉若玖，却被凉若玖婉言拒绝，“你也不容易。何况，我对钱从来就没有什么概念，拿去便是了。”
话落，凉若玖笑了下。转过身来，继续走着。其实算是报酬，这位年轻车夫告诉了她一份可以找工作的地方，这样的报酬算不得什么。她走到门口，就被里头的人拦了下来，“您找谁？”
听说话的声音口气像是客气的，但又并不像是，凉若玖莞尔笑了下，礼貌回答道：“您好，我是来应聘老师的。”
那男子似乎也不收敛自己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凉若玖后，突然高声道：“老师？我们只招洋人！”
不一定洋人就教的好，凉若玖又陪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男子又死板道：“那招人的时候说的十分清楚了，我们只招洋人。给我们家少爷教的，怎么能够是你这么一个女子呢？更何况，老话说的好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听他这番话，凉若玖倒真的是觉得他太过死板了。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早就已经过去了。可凉若玖脸色依旧如常，还是笑着说，“这位先生，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您有何必将我拦在门外呢？不如先让我进去试一试，若不好，我立马走。您看成吗？”
“不成！”
那男子直接是一言拒绝，拒绝的很干脆，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凉若玖那样站着，多少都是有些尴尬的。她又试着说，“先生，您就当是卖我一个人情？”凉若玖说着，又从随身携带着的手包里头准备拿钱，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找谁？”
只见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看起来十分稳重，眉宇之间也多了些质疑来。凉若玖答言道：“我是来应聘老师的。”
他一听，就道：“先进来说话吧。”
“多谢。”
凉若玖道了声谢后，门就开了。方才那个男子狠狠被这个人瞪了一眼，他立马低下了头。凉若玖打心里头讽刺，这样的人，真是狐假虎威。她心里头咽不下这口气，看着那个男子，道：“方才叫你先生，是我说错了话。因为你还担不起先生这二字来，顶多算是一个佣人而已。”
凉若玖反正也不怕，事已至此，他还有戴维斯撑腰。尽管她和戴维斯只不过才认识十几天而已，但还有约翰。
这个男子的头埋得越低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反倒那位年长些的人十分恭敬道：“这位先生这边请。”
先生？
这个尊称凉若玖实在是还有些担不起的，便婉言道：“我姓梁，梁山好汉的梁。”
他一听，就道：“梁先生这边请。”
凉若玖只好微微颔了下首，她再去说，恐怕就是故意为难人家了。
进去后，就瞧见屋内陈设都颇有一股子西洋风味，却没有戴维斯家里头的西洋风味浓重。毕竟戴维斯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有些事情自然是比不了得。沙发上坐着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夫人，那位年长些的男子弯下身子恭敬禀告道：“太太，有人来应聘老师了。”
那位夫人一听，忙起身来，走到凉若玖面前来。可看见凉若玖，多有些诧异，她皱起了眉头来，问道：“你好，你是来应聘老师的？”
凉若玖点了点头，那位年长些的人又接话道：“太太，这位是梁先生。”
那位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凉若玖，或许是瞧着这打扮颇有些西洋味道，也就信了几分，忙道：“梁先生快请坐。”
“多谢太太。”
谈好了报酬后，凉若玖才离开。
第六十五章：梁老师
第二日，凉若玖就起了个大早。
入秋的天有些冷，但南方不同于北方。不算多么的冷，凉若玖还是戴着那顶黑色毡帽，拦了辆黄包车就过去了。
进门后，佣人就接过了凉若玖手中的东西，恭敬道：“梁老师您来了。”
凉若玖微微点了下头。
随后那佣人就对凉若玖道：“少爷在二楼书房等着梁老师您，就是少爷的脾气有些不大好。还望梁老师您可以多担待着些。”
佣人话落，孙太太就过来了，她模样端庄，盈盈而来。手中捏着一方帕子，凉若玖看的有些入迷，这一幕，好似自己的母亲朝自己走来。可现实就是现实。站在自己眼前头的人是孙太太。凉若玖微微欠了下身子，恭敬道：“孙太太。”
孙太太微微皱着眉头，眉宇之间似乎是起了些忧心来，对凉若玖语重心长道：“时知这孩子就是脾气大了些，剩下的一切都好。之前请过好几个老师都因为他的脾气而辞职了，所以梁老师，希望你可以帮帮忙。”
凉若玖也皱了下眉头，但随即又松开，答言道：“孙太太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时之少爷的。”
孙太太忽然执起了凉若玖的手来，看着凉若玖的神色多有些寄予厚望之意，言道：“那就拜托梁老师你了。”
凉若玖点了点头，应声道：“请夫人放心。”
孙太太颔了下首，才松开了凉若玖。
佣人立在一旁等了一会，看着凉若玖抬步子，赶忙毕恭毕敬道：“梁老师您请跟我来。”凉若玖点了下头。
到了书房后，佣人打开了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对凉若玖道：“梁老师，少爷就在里头，您请进，我就先退下了。”
凉若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佣人离开后，凉若玖才进去。她看着坐在书桌上的这位被称为少爷的人，他背对着自己。这一身行头凉若玖却看的清楚，一身黑色的西装，脚上踩着的皮鞋擦得铮亮。凉若玖上前去，刚准备开口，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别指望让我学什么破烂东西，我不想学！出去吧！”
的确顽固，就像是孙太太所说的那样，这脾性果然是大了些。凉若玖耐着性子道：“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
孙时知一听到凉若玖的声音，立马转过了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凉若玖，看了一会子才道：“怎么请了个女老师过来？”
他锁眉还是上下打量着凉若玖，说实话，他的面相看起来并不像是乖戾之辈。凉若玖还是像平常一样道：“既然你尊称为我一声老师，那你便就是我的学生。我姓梁，梁山好汉的梁。”
孙时知心底依旧格外纳闷，又看了好一会子凉若玖，似乎是觉得很不解。他还是皱着眉头，言道：“我叫孙时知。”
听着孙时知的名字，凉若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春夜喜雨里头的一句诗，言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好雨似乎会挑好的时辰来，你的名字倒也是颇有些意境。只是不知，起给你名字的老爷可否有这样的初衷。”凉若玖话中多有些含沙射影之意。
孙时知听着凉若玖说话，又翘起了二郎腿来，还是打量着。他的眼神过于执着，凉若玖有些想要逃避，却不知该如何逃避，便也那样看着孙时知，眼底不起任何波澜，言道：“孙少爷，今天我们要学的课程是，”凉若玖的话还没有说完，孙时知就一言打断，“我不学！我不学！我什么都不学！”
他有这么抗拒吗？
想一想，之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只不过，没有他闹的这般厉害。思来想去，凉若玖还是耐心道：“之前孙太太送你去留过洋，可你却不学无术。只待了短短数十几天便回来了。这屋内陈设都颇有西洋味道，可惜的是，并非是深入骨髓的西洋味道。只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
凉若玖字字诛心，触到了孙时知的怒气，他忽然狠狠拍桌而且，直勾勾盯着凉若玖，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凉若玖波澜不惊，再一次重复道：“东施效颦而已。”
“你！”
孙时知抬起手来似乎要打莫晚，可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终究是没有下手来，他冷哼了一声收了回去，道：“我从不打女人！”
凉若玖还真是以为他会一巴掌打下来，打下来她也是要受着的。更何况，她还不知道这孙家是什么名门大户，有些话不宜出口，可照着凉若玖这样的性子，怕是藏不住的。她稳了稳情绪，面色如常言道：“知道这一点是好。别人称你为少爷，你应该树立起一个榜样来。读书和学习不急于求成，每日认真努力了便是好事。”
孙时知听着凉若玖的话，只觉得好笑，他笑了声，言道：“我倒不那么觉得，每日花天酒地难道不好？现在有哪个想要一心一意的去学习这些东西，去读书的？没有人的。这里是大上海，活好自己就成了。”
活好自己。孙时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她现在如何去活好自己？远在绵州的母亲和整个凉家都被柳容沛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不是为了活好自己，而是要让整个凉家都活好。凉若玖心底沉然，道：“孙少爷，我来给你当老师，也是为了活好我自己。若我没有了这份工作，就等于没有了收入来源。所以请孙少爷可以也让我活好些。”
孙时知听着凉若玖的话，愣了足足有好一会。他走近了凉若玖，又开始挑眉打量了起来，问道：“你就这么缺钱？现在的读书人挺好找工作的啊。尤其是老师，工作易找，报酬也高。你又何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果然还是年轻气盛说的话，凉若玖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孙时知今年才十七，说出来的话有些老成，也有些幼稚。
凉若玖恍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若没有母亲一心一意铺好路让她去留洋，去读书。或许，她今天真的举步维艰。看着孙时知，颇有些感慨，却道：“孙少爷，我已经同你说了一刻时间的话了，耽误了读书。请你坐下来，翻开书本。”
孙时知又看了一会子凉若玖，还是妥协了，他有些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跟着凉若玖学习。凉若玖让他写什么，他便就写什么。她看着孙时知写的洋文，倒是有那么些底子的。毕竟是留过洋的，若一点东西都不知，那可真的就很是令人讽刺了。
孙时知虽然不肯学，老是打旷，凉若玖还是耐心去教。教一遍不会，反复去教，就算是烦都烦会了。孙太太给的报酬是极其高的，为了这份报酬，凉若玖也要耐着性子教下去。尽管现在方叔在戴维斯那里做事，但只不过是给戴维斯还人情而已。
晚上八点的时候，凉若玖才要准备离开。下了楼后，孙时知就跟了上来，道：“梁老师，你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吧。”
凉若玖回过头去，婉言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家离这里不远的，走一走就到了。”
孙时知又坚持不懈道：“我正好要出去一趟，不打紧的。”
凉若玖又拒绝道：“真的不劳烦孙少爷您了，我自个儿回去就成了。”
孙时知一直坚持着，凉若玖也推辞着。恰逢了孙太太从楼上下来，缓步走了过来，看着凉若玖，言道：“梁老师。”
凉若玖微微欠了下身子，礼言道：“孙太太。”
孙太太微微皱了下眉头，言道：“既然时知要送你回去，那便就让他送吧。还有一事，梁老师家中的电话是多少？”
凉若玖将戴维斯那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孙太太，孙太太的神色似乎略微诧异了一下，却又转瞬即逝，说道：“今后若有事我便提前给梁老师您打电话过去，这会天色也不早了，就让时知送梁老师您过去吧。”
孙太太字里行间都喊着敬意，也用了许多敬词。凉若玖若再去推辞，恐怕就真的不太像一回事情了，不仅仅驳了孙时知的面子，也驳了孙太太的面子，还有那份好意。凉若玖便应允道：“那就多谢孙太太和孙少爷了。”
孙时知觉得凉若玖这么叫自己，多少有些别扭，言道：“叫我时知就好了，您是我的老师，不应这么叫我的。”
凉若玖微微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时知。”
孙时知听凉若玖这么叫自己，弯出一抹笑来，又礼貌道：“梁老师这边请，学生送您回去。”
凉若玖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上了车后，凉若玖自然是有些后悔的。如此一来，孙时知自然会知道自己是住在戴维斯那里。她又对这里不是怎么熟悉，就算是想让孙时知停在一处小巷口，她都不清楚。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些。
到了地方后，孙时知便有些纳闷，问，“梁老师，你住在这里？”孙时知的口吻是诧异的，难掩的诧异。凉若玖笑了下，对孙时知解释道：“我叔叔在这里做管家，所以我就住在这里了。”
孙时知听了凉若玖的话后，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凉若玖也没有多话，下了车后便道了声谢谢，才进去。
孙时知看着凉若玖进去后没了影子，这才离开。
第六十六章：没得商量
绵州。
自从柳容沛了凉家酒庄后，做着亏心生意。而凉夫人，也被在了凉家。不得踏出门一步，门口守着两个打手，看管着凉夫人。
凉夫人不疾不徐，一如既往。还没有查出来真相之前，她是不会就这么投降的。更不会让柳容沛这样为所欲为下去。
晚膳时候，是陆生亲自过来送饭的。他军靴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轻轻的，走到凉夫人面前，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启唇道：“凉姨，吃东西吧。”
凉夫人讽刺一笑，直勾勾盯着陆生，道：“你还有脸来吗？”
陆生低了低眉，沉声道：“陆生没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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