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铃嗤笑了声，道：“你不仁我自然不义。”
尹之整个人的瞳孔都放大了，命令着仇铃：“你赶紧放了我女儿！”
“我的条件已经说过了，想要您女儿活命。就亲自来夜笙歌，不然。”仇铃勾唇一笑，挂掉了电话。
“混账！混账！”
尹之怒骂，面色格外狰狞。
方铭察觉事情不对劲，赶紧急忙问着尹之：“老爷子，素素怎么了？”
尹之这一回真的是被仇铃气的不行，尹素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怎么舍得看见尹素掉一根头发？他自然是不想看见的。回答方铭的时候，眼底也多了几分黯淡来，“仇铃绑了素素，要我去夜笙歌提人。”
“我去！”
方铭没有任何犹豫，自告奋勇。
因为他更清楚，尹素若出事。那么他的后果……
尹之这一回是真的着急了，眼底的担忧格外清晰，沉声道：“仇铃蛇蝎心肠，做事的手段无比狠厉！她抓了我女儿，指名道姓要我亲自去。我如果不去，恐怕我的女儿真会有危险。”
柳容沛也毛遂自荐道：“老爷，我陪你一块去。”
尹之直接冷了一眼柳容沛，冷声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仇铃的做事手段吗？她向来说一不二。更何况，她在腥风血雨里头长大，一直在刀口舔血，会在乎这些？她恐怕是要的我的命都不会手软。”
柳容沛埋低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方铭一脸担忧道：“老爷子，若不派人跟着您去，那您的安危怎么办？”
尹之这会子才将情绪缓和了些，答言道：“不用担心。在她的地盘上，我还是客。着人备车，去夜笙歌。”
方铭恭敬答言道：“是，老爷子。”
尹之去了夜笙歌，车子停在门口，立马有人为尹之打开车门，恭敬道：“尹老爷，这边请。”
尹之冷笑了一声，道：“怎么？鸿门宴吗？”
接尹之的人也不透漏什么，只是道：“尹老爷，这边请就是了。”
尹之冷哼了一声，似乎极其的不满。
仇铃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看着尹之，眸色不惊道：“尹老爷，请坐。”
尹之一进来就冷冷盯住仇铃，质问道：“我女儿呢？！”
仇铃摇曳生姿，缓步上前来，依旧淡然看着尹之，平静道：“尹素自然在啊。只不过，要尹老爷你配合配合才是。”
尹之握紧了拐杖，像是极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仇铃嫣然一笑道：“有人挡了我的路，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他呢？”
仇铃越是如此，尹之心底就越沉，越觉得自己站不稳脚跟。他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沉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仇铃笑得越发灿烂，言道：“我只不过是给尹老爷你一个提醒而已，若想做这个拦路虎，那就必先没了命。若想明哲保身，最好赶紧补足缺口。不然，别怪我没提醒过，也别怪我不给面子。在这上海滩，敢和我仇铃树敌的人还并不多。敢和我对着干的，还没出生呢。”
尹之强压着怒气，一字一字道：“放了我女儿，我立马补上那个缺口。”
第一百九十八章：母亲
一大清早，凝兰就匆匆禀告道：“夫人，方铭昨个儿晚上来电话了。”
凉若玖喝了口粥，淡然问道：“说了什么？”
凝兰蹙着眉头，沉声回答道：“尹之已经发现了是您故意杀掉那些人的。”
凉若玖放下粥碗，凝兰赶紧将帕子递了过去。她擦了擦嘴，放下帕子的时候攥紧了帕子，语气平和却泛着冷然，“发现了就发现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那样的伎俩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相信。”
凝兰又说道：“方铭还说了，陆督军和林婉柔订婚的时候，柳容沛也回来。估计是要给您下马威了。”
凉若玖唇畔浮起几分冷意来，忽然勾唇一笑，道：“等他很久了。”
凝兰眼底也泛起几分冷意来，压了压声音，低沉询问道：“那夫人，要不要我提前张罗？”
凉若玖摇了摇头，答言道：“还不急，时间尚早。”
凝兰颔首应声道：“是，夫人。”
紧接着，方叔敲门进来，禀告道：“夫人，车备好了。”
凉若玖“嗯”了声，起身来，吩咐道：“江副官会协助你和方叔，万事切不可大意，小心行事，多留个心眼。”
凝兰颔首，回答道：“是，夫人。凝兰明白。”
方叔接过凉若玖手中的行李，恭敬道：“夫人，您请。”
方叔去送凉若玖到火车站，在车上的时候方叔一直担心，担心凉若玖一人去会不会出什么事情，蹙眉叮嘱了一路。
凉若玖的神色格外淡然，心底也十分平静，对方叔道：“我的命还不会这么快就结束。我还没有做完该做的事情，有些人还没有到得到该有的惩罚。方叔，你多想了。”
方叔微微颔首，“是。”
凉若玖挑眉看向窗外，行人匆匆，脚步不停。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多想停停脚步歇一歇，可是她不能。
大仇未报，凉家未起。
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一切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绵州出发，到了奉县。苏佩清已经在等着了，他一袭宝蓝色长衫，萧萧条条。下了火车，苏佩清就迎了上来，接过了凉若玖手中的行李，问道：“你所言可是真？”
凉若玖皱眉，沉声道：“我半信半疑。”
苏佩清拧着眉，看着凉若玖，质疑问道：“他这么说，那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的人又是谁呢？”
凉若玖摇摇头，“我不知。”
苏佩清蹙紧了眉头，没在问什么。
上了车后，凉若玖和苏佩清也没有怎么说话。
凉若玖感觉自己的心揪在了一块，又乱跳个不停，她心慌的厉害，真的心慌的厉害。自从谢邹才信誓旦旦的说见过如冬后，凉若玖的心一直就慌个不停。到了奉县后，是慌得越发厉害了起来。
见到苏佩清应该是平静些的，可是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她捏紧了帕子，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整张脸紧紧绷着，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
苏佩清投来目光，看着凉若玖这般模样，蹙了蹙眉，柔声道：“别担心了。你这样自己也不好受。”
听苏佩清说别担心，凉若玖是更担心了。她快要把手中的帕子揉碎一般，许久，才沉沉道：“我心慌的厉害。”
苏佩清握了握凉若玖紧捏着帕子的手，就是想让她放松些，继续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没事。”
苏佩清的手是温热的，可凉若玖的手却是冰冷的。
她无力而无奈道：“我怕，给了自己失望。”
苏佩清低了低眉，眼底多了一丝犹豫来。他是质疑的，那场大火烧了凉夫人的房子，隔壁的院落都跟着遭殃。凉夫人和如冬又怎么会活得下来呢？那都是所有人亲眼见过的。当凉若玖打电话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是不信的，怎么可能信呢？
就连凉若玖自己都是半信半疑，可她给了自己笃定。她又相信谢邹才真的见过了如冬。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知道，她都清楚。可是她还是愿意来看究竟。她不想让自己遗憾，因为之前从来没觉得母亲会活着，一切信念都被摧毁。什么都灰飞烟灭了……
“若玖。”
苏佩清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凉若玖沉沉叹了口气，额头上竟然冒气了虚汗来。一直紧攥着帕子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苏佩清看着凉若玖这个样子，他自己心里头也堵得厉害。只是握住凉若玖的手，却又一言不发。
凉若玖已经很努力的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了，可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情绪也一直都是时好时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了。
车子稳稳停在了药铺门口，凉若玖却一直魂飞天外。
苏佩清让凉若玖缓和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到了，我们下车吧。”
凉若玖木讷点了点头，麻木道：“好。”
苏佩清下车，打开了车门。随后凉若玖下车，叫上踩着高跟鞋，突然一个踉跄，苏佩清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凉若玖，他方才真是一惊。所幸有惊无险。
凉若玖道了“抱歉”，眸色间才起了一丝波澜来。
方才是崴了下脚，痛了一下，痛感才让凉若玖的脑子更清醒了些。
“二位是抓药还是看病？”
药铺的伙计问着苏佩清。
苏佩清摇摇头。
紧接着，就听见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悦耳道：“王大夫，今天少抓几包药。我家夫人的情况好转了很多。”
凉若玖整个人愣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
没一会，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嗯，对，夫人的情绪好转了很多了。多亏王大夫您妙手回春，之前还认为夫人的这情况也就那样了，吃了这么长时间药，总算是有起色了。真的要谢谢王大夫您！”
凉若玖完全麻木在了原地。
“二位是？”
药铺的伙计又问着。
凉若玖感觉耳畔像是蚊子在嗡嗡叫一样，她又听到那个声音，机械性的转过头去。当看到说话那人时，她又喜又惊，一颗心真的要从跳出来一样。
“如冬……”
她启唇，如同梦呓般。
“大小姐！”
听如冬一唤，她手中帕子掉落在地，揪着的这颗心竟然疼了起来。
……
“母亲！”
“若玖。”
凉若玖扑向凉夫人怀中，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她感觉是一切是那样的如梦似幻，她曾在梦中梦见过无数次自己和母亲重逢的景象。可未曾想过，这一日竟成了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切，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好孩子，好孩子。”
凉夫人轻轻顺着凉若玖的后背，眼底逐渐泛红，含着泪一直强忍着。
凉若玖感觉自己嗓子像是哑了一样，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直在凉夫人怀中哭个不停。苏佩清给如冬递了帕子过去，示了示意，如冬即刻明白，点了点头。将帕子递给了凉夫人，凉夫人接过帕子来，揽过凉若玖额前的乱发，轻轻擦拭着凉若玖脸颊的泪水，一直安抚着凉若玖的情绪。
好一会子，凉若玖的情绪才缓和了过来。
她方才恍若置身于梦境中般，那么的不真实又那么的真实。
如冬赶紧递了杯水过去，又给凉若玖扇着扇子。天气大了，很容易中暑气。如冬的心思还是如从前一般细，现在是越发细了。
凉若玖喝了口水，又稳了稳情绪，才道出压在心底已久的那句话来，她凝视着凉夫人，一个字一个字说：“母亲，我想你。”
凉夫人猛然间就不好受了起来，心底也闷的厉害，堵在了一起。
凉夫人一直强忍着，她永远不会在凉若玖面前露出脆弱的那一面。尽管现在这般落魄，可凉夫人眸色间依旧波澜不惊，沉稳道“若玖，母亲也想你。可是母亲不能够出现在你的面前。若是被发现，只会让我成为要挟你的把柄。我不会给你添任何乱，所以若玖，你也不要怪母亲。”
凉若玖闻言，点了点头。
她是羡慕的，羡慕母亲这样的沉稳。她也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母亲就是她的标杆，她一定会变成和母亲一样的人。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凉若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柳容沛那个下三滥放火的事情，“是柳容沛那个贱人放的火是吗？”
提起柳容沛来，凉夫人打心底嗤笑了声，讥讽道：“她只不过是个走狗而已，任人宰割。她想要杀了我，还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我从来都不会轻易认命。”
“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还有尹之。”
凉若玖声音渐冷，眼瞳即刻黑了一分。
凉夫人伸出手来，轻抚着凉若玖的脸庞，摇了摇头，怜惜道：“我不想看见这样满是仇恨的你。可是，事情已经把我们逼到了这一步，我们无法抉择，只有狠下心来。因为别人不会替你狠心任何，只有你自己。”
凉夫人眸色瞬冷，方才眼中的怜惜荡然无存。
凉若玖嘴角沉了沉，漠然道：“凉家的人从来都不是软柿子，更不会任人宰割。我一定会替父亲讨回公道，让那些凶手都付出代价！”
第一百九十九章：你拿什么去捍卫
凉若玖见过母亲后匆匆离开，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不是这一次苏佩清清理了那些眼线，恐怕，风声很快就会传出去。
坐着离开奉县的车，凉若玖整个人神色都格外沉然。车窗外的风徐徐吹进来，吹气凉若玖的发丝，她既不伸手揽一下，也没有任何举动。
见过母亲，听母亲说了那么语重心长的话。凉若玖心底沉然，也越发稳重了些，沉声道：“过去我总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保护罩里，总认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根本就不会认为会战火硝烟，会波及到自己。如今想来，真的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过美好。现实，并没有那么的美好。”
苏佩清感同身受，言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我们所看见的远远不及。”
凉若玖握紧了拳头，眼底冷了一分，道：“亦是如此，才要更清楚现在要做些什么。”
苏佩清问：“你打算如何做？”
凉若玖答言：“这月十八我会去一趟上海，到时候，会给尹之一个下马威。要清楚的让他知道，凉家不是任人宰割的。”
苏佩清微微颔了下首。
苏佩清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言道：“今晚回去是不大可能了，现在北平住一晚上吧。明早我送你回绵州。”
凉若玖应了声，“好”，没说其他什么话。
到了苏府后，凉若玖茫然间就想起了珠帘来。
珠帘……
她已经不想再去提及她了，她只为苏佩清感到悲哀。
就要进苏府时，苏佩清忽然问道：“珠帘还好吗？”
凉若玖闻言，整个人愣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着苏佩清，嗤笑道：“你问她好不好？难道你不应该问蒲濛好不好吗？”
苏佩清看着凉若玖的模样，有些诧异，他蹙眉问道：“你为何反应这么大？”
凉若玖一想到珠帘和方铭干的那些事情，就觉得恶心。苏佩清还一开口就问珠帘如何，珠帘如何。
真是家中有个掌上明珠都不知道捧在手心里头，还要去问那样一个人。不知苏佩清是真傻，还是假傻。
凉若玖性子就是如此，看着苏佩清的眼神也多了一抹冷意来，漠然道：“珠帘的事和我无关，还有，你所看见的只不过是浮在表面的规矩而已。私下的，你一眼都未看见过。”
苏佩清心底沉了沉，眉头皱了越发紧了起来，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珠帘怎么了？”
“没怎么。”
凉若玖漠然。
可苏佩清又接着问，“是珠帘发生了什么吗？”
凉若玖心思沉然，看着苏佩清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分寸的模样，总觉得可笑。她也不是很客气道：“苏佩清，想知道那就自己亲眼去看。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应该珍惜的人你不去珍惜。不应该珍惜的人，你反倒比谁都珍惜。最后，别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就好。还有，我此刻说话就是这样的夹枪带棒，你若不想听可以选择不听。”
苏佩清没有说什么，却一直锁眉，道：“进吧。”
凉若玖也没有说任何。
进了苏府，苏佩清安排了住处让凉若玖住了下来。晚些时候，沈老板送了请柬过来，专门是去请凉若玖看戏的。
今个儿晚上，也是柳小姐的戏。
凉若玖看着手中分外精致的请柬，是喜欢的，可一步都不想踏进那个戏园子。可沈老板的请柬已经在这了，她若不去，那就真的是不给沈老板面子，也失了礼貌。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去了。
到了之后，沈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笑颜道：“若玖。”
凉若玖欠了身子，礼言唤道：“沈伯伯。”
沈老板看了一眼凉若玖，有些感叹道：“若玖真是长大了啊！”
凉若玖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沈老板又感慨了许多，才意识起来，赶紧道：“快，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留了一个最好的位子给你们，快请。”
凉若玖又谢道：“多谢沈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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