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的面色有些为难，低了低头，道：“夫人，我害怕说错了话。”
凉夫人闻言，道：“你大可说就是了。”
方叔皱紧了眉头，才道：“想来应该是棘手的事情，毕竟是苏清人。”
凉夫人没有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苏清人一贯如此。每一次他打电话过来，凉夫人一直都在胆战心惊。方才，听到是苏清人来了电话后，凉夫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凡事，还是要隐忍，去迎合着。若那般模样，必然会叫苏清人嘲讽。
凉夫人心中更是明白，她是凉秋之的太太。既然是凉秋之的太太，那就要配的起凉秋之，绝对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凉夫人心中又笃定了一分，微微抬了抬眸子，眼神分外坚定。到了办公室后，凉夫人接起了电话……
凉夫人握紧了电话，压着声音，客气问道：“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传来苏清人不疾不徐的声音，“我想麻烦你件事情。”
凉夫人还是分外客气道：“您说。”
苏清人言道：“绵州监狱有一个人，叫做顾之仁。你帮我去见一见他，问一件事情。”
凉夫人问，“何事？”
“你告诉他，是我要问的事情。他便会告诉你答案了。”
“好，我明白了。”
“母亲！”
凉若玖忽然捧着自己写的毛笔字进来，凉夫人惊了一下，赶忙道：“我明天一大早就去绵州监狱见顾之仁，您宽心就是。”
话落，凉夫人就赶紧挂掉了电话。
凉若玖愣了下。
顾之仁？
方才母亲是说了顾之仁这个名字的吧？正蹙紧眉头想着，凉夫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么风风火火的跑来做什么？”
凉若玖笑颜道：“母亲，我写的毛笔字周先生说又有长进了。特地拿来给您看看！”凉若玖说着，就把自个儿写的毛笔字递了过去，凉夫人心底如同一团乱麻，但尽力压着，接过了凉若玖递过来的毛笔字，皱眉翻看了一会子，道：“确实有长进了。洋文学习的怎么样了？”
凉夫人还是皱眉，凉若玖也皱眉，答言道：“比之前好些了。”
“嗯。”
凉夫人嗯了声，便就没有了话。
凉若玖看着凉夫人的神色多有些复杂，又一直是紧皱眉头的模样，方才又说了绵州监狱这四个字，凉若玖是猜到了些什么，言道：“母亲，那我就回去练字了。”
凉夫人沉声道：“嗯，去吧。”
凉若玖颔首应声道：“是，母亲。”
凉若玖从办公室离开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绵州监狱，顾之仁？顾之仁不是柳小姐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吗？难不成，顾之仁知道父亲的事情？凉若玖忽然停住了步子，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去一趟绵州监狱。
可是，要怎么去呢？
她蹙紧了眉头，愣是想不出个办法来。
“若玖，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的一声吓得凉若玖浑身一震，她忙捂着胸口转身去看，“原来是清韵，我还以为是谁呢。”
看着凉若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凉清韵蹙起秀眉，有些担心问道：“吓到你了？”
凉若玖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是谁在和我开玩笑呢。看见是清韵你，就无所谓了。”
凉清韵往凉若玖身边蹭了蹭，问道：“你今天可有见着陆督军了？”
凉若玖摇了摇头，答言道：“我今天一直在北院练字。周先生走后我才出来的，没见着陆督军。今天好像也没有听着陆督军来啊！”
只见凉清韵一脸的沮丧，垂低了眸子，似乎是在掩饰着眼底的落寞，道：“那好吧。”
凉若玖看了出来，知道凉清韵藏着些什么小心思，便问道：“怎么了？清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凉清韵又抬头看着凉若玖，言道：“我绣了个帕子给陆督军，现在天这么热，想着陆督军一直在外头跑，擦擦汗。那帕子，也是四季海棠呢！我本想着送给陆督军的，但是现在，唉……”
说着，她又埋下了头来。
凉若玖看见凉清韵这个模样便觉得楚楚可怜，想着替她去送给陆生。可脑子里头又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还是凉清韵提的。可以进绵州监狱的人，不就是陆生吗？凉若玖便想着让陆生带自己去绵州监狱。可她不知道行不行的通，打算试一试，便答应道：“清韵！你不要担心，我替你去送给陆督军，如何？”
凉清韵闻言，豁然抬起了头来，一脸欣喜的看着凉若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吗？若玖？”
凉若玖笃定答言：“是的，是真的。”
凉清韵忽然执起了凉若玖的手，感激道：“谢谢你，若玖。”
凉若玖松开了凉清韵的手，忽然叹了口气，凉清韵见状，忙蹙眉问道：“怎么了？为何叹气？”
凉若玖看着凉清韵，有些担心道：“但是，我出去了，要有人替我兜着啊！不然，被母亲发现了可就惨了！”
凉清韵还以为是凉若玖又变主意了，差点这口气没喘过来，听见是这个事后，凉清韵立马道：“我替你去北院。帮你兜着，你放心。”
凉若玖想了一会子，才言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我替你给陆督军送帕子，你帮我兜着。”
凉清韵颔首应声，“嗯，好。”
凉若玖也点了点头。
随后凉清韵又握住了凉清韵的手，道：“你和我去屋里头拿帕子。”
凉若玖应了声“好”，跟着凉清韵去取了帕子。
取完帕子后，凉若玖就溜出了凉府，去了督军府找陆生。她可不想去陆家找陆生，一来是因为陆衍之的缘故，二来是因为林婉柔。去了陆家，只是惹事。幸好还有个督军府，不然，她还真的要去陆家找陆生了。
到了督军府门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正琢磨着，就瞧见张副官出来了，凉若玖赶紧迎了上去，热络道：“张副官，您好！”
张副官看见凉若玖，似乎也是一脸的诧异，问道：“凉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凉若玖笑颜回答，“我来找陆督军的。”
张副官一听，皱了下眉头，答言道：“陆督军回陆家去了，这会子不在督军府里头。”
凉若玖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蹙眉问道：“回陆家去了？”
张副官点了点头，答言道：“刚刚回去了陆家。凉小姐您有什么事要找督军吗？”
凉若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既然来了，那自然是要问一问的，便直言道：“张副官，我来找陆督军的确是有事的。”
张副官的面色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言道：“那凉小姐您先随我进来，我给督军打个电话问一问。”
听见张副官的这句话，凉若玖感到有那么一丝希望了，忙感激道：“好的，谢谢张副官。”
张副官倒真的是承受不起凉若玖的谢谢二字，摆了摆手后，言道：“凉小姐您言重了，请随我来。”
凉若玖点头“嗯”了声，跟着张副官才进了督军府。
“凉小姐，您先坐。这里是会客厅，办公室我不敢带您进去。”张副官的神色多有些为难。
凉若玖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
凉若玖现在心底战战兢兢的，她也不晓得陆生会不会来见自己。如果不来见自己，那她还真的要去一趟陆家了。
张副官给凉若玖倒了杯水后，这才言道：“我先去给督军打电话，凉小姐您稍微等一下。”
凉若玖答言：“好的。”
随后张副官就去给陆生打了电话，凉若玖坐在这偌大的会客厅里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督军府并非是什么二层小洋楼，还是清末时的大宅子。反倒是陆家，二层小洋楼，很洋气。凉若玖却沉沉天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陆生会不会来见自己。再者说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能让陆生来见一趟自己？
那绝对不可能。
凉若玖已经猜到了结果，陆生必然是不会来见自己的。她就干脆起身来，等着张副官进来传话，这样她也好去陆家见陆生。
过了一会，张副官进来了。凉若玖赶忙问：“陆督军怎么说？”
张副官笑颜道：“督军让您稍等一会，他待会过来。”
凉若玖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监狱
待到陆生进来，凉若玖赶忙起身来，规规矩矩道：“陆督军，您来了啊！”
陆生看着站起来的凉若玖，觉得多有些不适，道“坐吧。”
凉若玖摆了摆手，答言道：“我就不坐了。”
陆生微微蹙了下眉头，看向凉若玖，打趣道：“你平日里头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心事被猜到了，凉若玖有些尴尬，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言道：“这不，有事要求陆督军您嘛！规矩一些总是好的。”
陆生坐了下来，问道：“什么事？”
凉若玖直言：“我想去一趟绵州监狱。”
陆生皱眉，问道：“你去绵州监狱做什么？”
凉若玖答言：“见一个人。”
陆生再问，“谁？”
“顾之仁。”
凉若玖越说，头埋的越低了下来。
陆生看了一眼张副官，张副官即刻会意去门口守着。随后，陆生起身来，走到凉若玖面前来，问道：“顾之仁是谁？”
陆生不知道顾之仁是谁？
好像，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
但是，柳小姐却说过这个名字。
凉若玖缓缓抬眸，看着陆生。她虽看着陆生，可这心底却是万分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陆生。可此刻又想起了尹德的话来，小心陆生。心下烦乱不已，陆生也没有逼迫去问。
片刻后，凉若玖才答言道：“你可记得柳小姐。之前，柳小姐告诉我这个名字。今天我又听见有人给我母亲打电话，我母亲说明天会去绵州监狱见这个顾之仁。所以，我想着，这过顾之仁会不会和父亲的死有关。”
陆生松开了眉头，道：“这么说来，你没有告诉过凉夫人？”
凉若玖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过母亲。”
“那你都告诉了谁？”
陆生的口吻里头多了些质疑来，凉若玖感觉像是在压迫着自己一样，她沉声答言：“你是第一个。我一直都不敢对谁提起来，我害怕。”
陆督军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来，转瞬即逝。看着凉若玖的神色依旧，提醒道：“守口如瓶是好事。但是，有些话，应该早些说。而不是等到了最后才说，有时候，是对你不宜的。”
凉若玖声音如蚊，应声道：“谢谢陆督军的提醒，我记下了。”
看着凉若玖低下头来，神色似乎分外紧张。陆生没有继续再追问，而是道：“张副官。”
张副官即刻进来，恭敬道：“督军。”
陆生吩咐道：“备车，去绵州监狱。”
张副官敬了个军礼，答言道：“是，督军！”
凉若玖一听，忙抬起头来，对陆生道：“谢谢陆督军！”
陆生说：“绵州监狱离得远，在郊地。这会子天都要黑了，恐怕你回去要是半夜了。凉夫人那边你怎么办？”
凉若玖微微皱了下眉头，一开始是有些担心的。但是，有凉清韵替自己兜着，就不会出什么事的，她笑颜道：“这个陆督军您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您带我去绵州监狱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督军您操心的！”
听着凉若玖有些阿谀奉承的话，陆生觉得有些可笑，道：“你要去绵州监狱就已经很是心了。又是没有告诉凉夫人就跑出来的，我自然担心。”
凉若玖听着，又垂低了头。
陆生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该如何是好。”
凉若玖听的不大真切，蹙眉问道：“什么？”
陆生淡言：“没什么。”
“好吧……”
凉若玖没有继续再问，她害怕自己刨根问底下去，恐怕陆生就会不答应带自己去绵州监狱了。所以还是话少些为好。
过了一会后，张副官就进来了，禀告道：“督军，可以出发了。”
陆生顿了下，这才开口道：“走吧。”
凉若玖赶紧答言道：“好的，陆督军。”
出来后，天是真的黑了。
凉若玖自己嘀咕着，“看来，清韵今天晚上要多撑一撑了。”
陆生听在耳中，没有言语。
直到上了车后，陆生才问道：“你恨吗？”
陆生这话问出口，张副官的脸色明显一惊。凉若玖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问道：“恨什么？”
陆生说，“你父亲无缘无故的死。”
凉若玖心中惶然。
凉秋之死的时候，她就懵懵懂懂的。到现在，她依赖的人就只有凉夫人。对于这个父亲，凉若玖或许没有多少情感，但再怎么说，都是她的父亲。凉若玖沉了沉，才答言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是恨不恨，我只想替母亲分担一些。所以我想尽快查出来事情当年的真相，还父亲一个公道。也让母亲不在这么操劳。”
陆生闻言，没有多少的诧异，反而平静道：“看来，你还记着当年的那件事情。”
凉若玖的心却是溅起了无数把刀子来。她不知自己该以一种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当年的那件事情，但凉秋之让绵州人尽皆知。凉若玖苦笑，却分外笃定答言着陆生，“是。”
陆生还是言道：“我虽未亲眼见过，但听父亲说过。凉夫人生的是个女孩，秋之先生不满意。因为你是嫡，但又不是个男孩。秋之先生格外生气，将你扔了。凉夫人苦苦哀求，所以才将你留了下来。你如今，对秋之先生没有多少情感，或许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他是在揭着凉若玖的伤疤。他也分外清楚，凉若玖对于这件事情心底有疤。他就是要揭起来，让凉若玖去面对。
凉若玖靠在车窗边，眸子里头多了些沮丧来，叹息道：“父亲对我母亲好得不得了，大方的不得了。可对我，却是小气得不得了。什么好的都给清韵，也什么都让清韵去做。尽管我有好几次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但是，却每次都被他拒绝了。反而是陶伯伯。”
陆生听着，眸色平静，言道：“重男轻女的思想，着实害了秋之先生。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凉若玖沉默片刻，无奈道：“是啊，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有帮着母亲尽快查出来真相。”
陆生闻言，只觉得凉若玖像是在开玩笑似的。真相如若真的能够有那么简单可以查出来的话，凉夫人又何必去求苏清人？他心中其实也清楚，凉若玖还不够成熟。甚至，都没有胡珮茵成熟。
陆生见凉若玖这副模样，颇有几分无奈，道：“翻过年你就十七了，也应该有点模样了。”
凉若玖猛然一惊，直勾勾转头看着陆生。可一下秒，凉若玖就侧过首去，低垂下了眉目。陆生着实说的没有错，十七的人了，也应该有点模样了。她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凉清韵来，左不过只比自己长两岁而已，可清韵是又端庄又读诗书。可再想想她？什么都及不过清韵。
这心里头想着，难免有些难过。可又一想，努力了总会有收获的。
默了许久，凉若玖才从嗓子眼里头哑着说出一句话来，“我会慢慢改变的。”
“但愿如此。”
陆生态度依旧，话中的冷意清晰可见。
二人再无任何话。
张副官的脸色一直都是紧张的，这样的谈话，张副官有心不听，可又不得不听。等到了绵州监狱后，张副官才算是解脱。他忙下了车，打开车门，恭敬道：“督军，凉小姐，到了。请下车。”
陆生启唇道：“下车。”
凉若玖应了声“好”，便就跟着陆生下了车。
监狱里头的场景凉若玖从未想过，她都是跟在陆生的后头走的。监狱常年阴气重，再加之这般潮湿，阴沉沉的。
凉若玖心底里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来，但跟在陆生后头就没有怎么怕。还有张副官在后头呢，凉若玖想着，心底便放松了些。
就连这都是冷的，还有点潮。俗话说的话，冷冷，今天还真的是坐了一会冷。
过了一会，监狱长带着人来了，对陆生恭敬道：“陆督军，人带来了。”
陆生“嗯”了声，那监狱长就带着顾之仁坐在了陆生的对面。
监狱长提着一盏油灯，里面的火光似乎是有些摇曳不定，老是一闪一闪的。这盏油灯照的对面的顾之仁有些可怖。他还留着晚清的辫子，模样俊秀却又胡子拉碴。岁月在他的脸上有着太多的痕迹了。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25页 / 共185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