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福-旱地鱼.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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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大江看了眼进屋就忙着收拾东西的绪四武,对一水妈说:“你走吧,我和四武有话说。”

  一水妈倒还客气:“没关系,我等会儿也没事,四武答应要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住的。”

  绪大江黑下脸:“我养娃子,不是用来伺候别人的。”

  一水妈也拉下脸:“你这咋说话咧,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不能当放屁,你当老子的怂,不能把娃子也弄成怂蛋。”

  绪大江操起烧火棍:“你不走是吧,信不信我把你打成肉泥。”

  这话一水妈信,再不敢回话,扭头就跑,缠过的小脚不比没缠过的大脚跑得慢。

  绪大江又吩咐绪首武:“你去你向阳叔家里呆一会儿。”

  绪首武不走:“爸,你有啥话就说吧,自家人有啥过不去的。”

  “让你去你就去。”绪大江突然爆声大吼。

  爸爸动了气,绪首武只得出了屋子,也没真走远,就在不远处呆着。

  “啪,”绪大江把门从里面闩住。

  绪四武很久没见过爸爸发这么大脾气了,腿有点发软,颤着声问:“爸,你要说啥。”

  绪大江却二话不说,抄起烧火棍就打。

  绪四武也不躲,梗着脖子问:“你干啥打我。”

  “打断你的腿,这辈子我养着你。”绪大江怒吼。

  “我咋啦你这么恨我。”

  “你个蠢货,被人卖了替人数钱还不算,人家几句花言巧语,你倒反过来对人家感恩戴德,还要替人家养老娘。老子养了你十几年,咋就不见你对我嘘寒问暖过一句。”

  “我师傅对我哪点不好,有肉先紧着我吃,住招待所先让我挑床,没地方睡了,都是师傅先去找好地方才来叫我,他还带我去看电影。你有吗?从小你对我不是打就是骂。你又当我是你娃子吗?”

  “你说的对,是我不好,我这个当老子的没做好榜样。我是混蛋,我后悔了,现在重头来也不晚,我先打断你的腿。你跑不了,我再从头开始好好教你。”

  “有种你就打死我。”

  屋里父子一对一答。屋外绪首武急得使劲拍门,到后来干脆只听到打人的声音,再没听到有人吭声。

  绪首武一着急,使劲用脚踹门。

  这门本就是凑合着能挡风就行。绪首武力大,三两下门板就被踹掉了。

  绪首武直冲进去,绪大江停了手。气哼哼看着趴在地上的绪四武。

  绪四武不动不响,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死扛着。

  屋里没点灯,也看不清楚状况。

  绪首武先夺走绪大江手里的棍子:“爸,别再打了,再打,四武就让你打死了。”

  又弯腰看绪四武:“四武,你咋样了。”

  “别动他,腿断了,不先固定住,就不好接了。”绪大江喝止。

  绪四武突然出声,语气狠厉:“不用你好心,你最好打死我,打不死我,你的日子往后也不会好过,我会记住这一天的。”

  “呵呵,”绪大江不怒反笑:“都这样了还嘴硬,是我绪大江的种,有出息。”

  上去一掌砍在绪四武脖子,绪四武立时趴下不吭声了。

  “爸,你干啥?”绪首武要去拉绪大江。

  绪大江已经站起来说:“让他睡一会儿,要不,等下接骨时会疼得受不了。”

  绪首武央求:“爸,咱把四武送医院吧,医院里有麻药,你就是把四武砍晕了,等下他也会疼醒的。”

  绪大江语气坚决:“不能送,我打断他的腿,就是让他记取教训,要是再送他去医院,这些就都白做了,真正练武的人,哪个不会疗伤接骨,你放心,他在家养着,我也不会让他变成残废。”

  等把煤油灯点起,绪首武倒吸一口气,绪四武的衣服已经打得稀烂,露在外面的皮肤,没一处好的。

  绪首武埋怨:“爸,你要打断四武的腿,三两下就好了,何必把他打成这样。”

  他没看到,低着头的绪大江,也是满眼的疼惜。

  等把绪四武的两腿用棍子固定好,绪大江才抬头:“这又算啥,要是他真学得和乔一水一样,早晚也会挨打,人家打起他来,就不会像爸爸这么技巧了,胡乱一顿打下来,说不定直接就费了。

  我目的是打断他的腿,其他的地方看起来恐怖,其实也只是皮外伤,他的头,我可没挨。这小子还是挺有骨气的,硬挨,愣是不吭声。”

  “有骨气还不是您从小给我们练出来的。”绪首武一句嘟囔,绪大江的脸色难看起来。

  “唉——,”绪大江把绪四武抱起轻轻放到炕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回头看着身后的大小子:“首武,今年冬季征兵的时候,你去当兵吧。”

  绪首武没想到爸爸突然会说起这个话题,一时愣怔住。

  乔大江拍拍儿子的肩膀,去忙活着做饭。

  折腾这半天,父子几个还饿着肚子呢。

  绪首武拿过绪大江手里的菜刀,边切着冬瓜边问:“爸,为啥想起让我当兵了。”

  绪大江去烧火,顿了一下才说:“爸爸好好寻思了你们兄弟几个的出路。二武好学,肯定会考个好学校,有份好工作。小武学习也不差,最少也能混个城市户口,吃公家粮。

  四武好吃懒做,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哪怕耗上下半辈子,也不能让他变成孬种。

  就苦了你啦,也是爸爸没出息,你眼看着该娶媳妇了,可咱家上无片瓦,下无寸金,用啥给你娶媳妇,趁着还没有过当兵的年龄,去部队里吧。干的好了说不定能提干,最差的,退伍后国家也会给安排个工作。”

  “我不去,”绪首武的话里带着鼻音:“我走了你咋办。”

  红红的火苗映着绪大江黑红的脸膛,安详而随和:“你去打听打听,我和你向阳叔,那可是响当当的二混子。这世上的人就是都饿死了。我和你向阳叔也会照样活的滋润。”

  绪首武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绪大江:“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爸爸你也一天天的老了。前阵子因为四武出走,我听代医生说,你伤了心神,内里已大不如从前。我咋能放心的下。”

  乔大江埋怨:“代医生咋跟个长舌妇一样守不住事儿咧,所以你得赶紧有出息。也好让爸爸早点享你的福呀。”

  冬季征兵,绪首武没有去报名,他不放心绪大江。

  绪大江又怎会不知大小子的想法,他就怕绪首武不去。征兵通知一下来,他就替绪首武报了名,并通过以往当民兵连长时的老关系。想办法把部队下来带兵的人请到自己村里,人家一眼就看中了绪首武。并给村支书说,这个孩子他一定要带走。

  通知拿到手,看着别人家眼巴巴得不到的名额,绪首武却是愁眉苦脸。

  绪大江安慰他:“往后咱家也是军属了,到了过年的时候,公家也能给发两斤猪肉,两幅年画,一袋白面,多好的事呀,你这还没挣工资呢,咱家就先有福利了。”

  绪首武心里却不是滋味:“爸,你这是何苦咧,我走了,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撑得住,你爸我还没七老八十咧,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怕爸爸撑不住了,就赶紧早点有出息,也好早点接爸爸的力,让爸爸早点享上你的福。”

  新兵集合出发的前一天,绪首武领到了没有帽徽和领章的军装,父子几个,除了绪四武,都很兴奋。

  家里没有镜子,绪首武穿上军装,绪大江和二武小武使劲的夸他精神,咋看咋帅气。

  绪大江开玩笑:“我儿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这军装一穿,往那儿一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说不定都能看得挪不开眼,姑娘家肯定争着抢着要嫁给你,到时,你可别挑花眼哦。”

  绪二武也乐呵:“大哥,到时你可一定要给我们找个漂亮能干的大嫂。”

  “是的咧,咱大哥这么帅的小伙,只有漂亮能干的妮子才配得上。”绪小武跟着起哄。

  绪首武红了脸:“爸,你真是越老越为老不尊,还有你俩,跟着起啥哄,赶紧写作业去。”

  “哼。”

  绪四武一声冷哼,家里立马没有了刚才的欢乐。

  明天一早就要离家了,虽然和爷爷奶奶还有叔叔们说过这事,今晚还是得正式向爷爷奶奶告别一声。

  晚上吃完饭,绪首武让绪大江领着二武和小武先去爷爷奶奶家,说他自己随后就去。

  家里就剩绪首武和绪四武两人,绪四武冷声问:“你把他们都赶走了,你想说啥。”

  绪四武腿刚断时,不吃不喝,绪大江也不强迫他,一日三餐照样给他摆在炕上,吃不吃随他。

  饿了三天,绪四武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开始吃饭,不过还是不说话。

  这会儿绪四武主动开口,绪首武感觉有点意外。

  绪首武坐到炕沿上,叹气:“我明儿个这一走,没有特殊情况,当兵三年之内不准回家。”

  绪四武很不耐烦:“这个我知道,说你想说的。”

  “好,那我就不拐弯了。”

  绪首武接着说:“你说爸爸不关心你,我以前也这么想,爸爸没把我们当儿子,可是现在不这样想了。

  不管你信不信,爸爸知道你跟着乔一水走的消息,当天就病了,硬撑着回到家,一病就是一个多月,身子稍微有点力气,就出屋一直看着场院的路口,咋劝都不听,他现在的身子大不如前,就是那个时候落的病根。”

  “照你这么说,他的病是我给气的?”

  “生气不是没有,主要是担心。”

  “哼,他要有那么好心,三哥就不会被逼的去偷东西,也不会死。”

  “四武,你三哥的死,是爸爸这一辈子心里的痛,所以他才不想让你跟着乔一水学坏。”

  一提起乔一水,绪四武声色俱厉:“你们都说我师傅坏,可师傅最起码对我好。”

  绪四武来了火:“啥狗屁师傅,在他的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你在家的时候,我和你二哥啥时候舍得让你洗衣做饭了,就连被子都没让你叠过。

  你就是偷懒不想去地里干活,我和你二哥又说过你啥没有,你倒好,对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乔一水,百依百顺,摇尾乞怜,啥活都干,就差给人家当孙子了。”

  “不准你这么说我师傅,最起码我师傅带我见了世面,而你们,却是巴不得把我锁在家里,变成一个傻瓜,白痴,好任你们欺负。”

  “啪,”绪首武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巴掌甩过去,绪四武差点滚下炕去。

  脸上火辣辣的,绪四武仍然不服:“连你也打我,你们都没把我当人看。”

  一巴掌打出去,绪首武也冷静下来:“你想让人把你当人看,那你也得做人事。我后悔打你晚了,要是我早点把你打残了,也不会有你跟着乔一水出走的事。

  爸爸以前是多硬的一个汉子,现在动不动就弯着腰半天直不起,怕我们担心,还不敢让我们看见。

  乔一水是对你好,好得在审判时把所有的罪责全推到你身上,就是从他身上搜出的存折,也说是你的,里面几千块钱咧。

  你好有钱呀,三叔辛辛苦苦上一年班,才几百块钱工资,你在外几个月就存了几千块钱,你是该叫人家乔一水师傅,人家可是教了你真本事呀。”

  绪四武愣住:“存折?啥存折。”

  “啥存折你要问你师傅才晓得,你不要问我。”

  说完,绪首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这段时间给你赶做的鞋,你是要站起来堂堂正正做人,还是当乔一水他妈嘴里的怂蛋,随便你,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了。”

  把鞋扔到绪四武身上,绪首武出了屋子。

  绪首武当兵这一走,绪大江犯了难。

  二武和小武要上学,他自己要上班,一来没有人照顾四武,再来他怕一水妈趁没人再跑到家里胡乱教唆四武,那四武可就真没救了。

  可要是丢了工作专门在家照看四武,他又舍不得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家里缺钱呀。

☆、第0097章 打算

  想来想去,他决定把绪四武背到学校去。

  “你别费这个神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还自在些。”绪四武冷声拒绝。

  说完慢腾腾爬到炕沿,龇牙咧嘴的下了炕,一步一挪往院外走。

  绪大江张嘴要说话,绪四武已经开了口:“我和三哥还有小武,虽然有爸妈,和没爸妈也没啥两样,我三个是大哥和二哥拉扯大的,大哥的话我会听。”

  两年下来,郝沈海走路速度虽仍比一般人慢,可走路姿势已跟常人没多大区别。

  走路正常了,干起活来效率就高,郝沈海家里的生活状况比起以往,也好了不少。

  贾海军经过努力,成功跳了一级,现在和葛凯琳同班,上初一,小胖墩贾陆军上四年级。

  分家后,葛辛丑的工资不用再全部上交,郝沈梅也使劲的揽活,加上有三个娃抽空就去地里采药打猎,渐渐地,家里的经济稍微有些宽裕,郝沈梅不准三个娃继续轮流上学。

  下午放学,葛家四小兄妹,还有贾海军两兄弟,一路往地里走,一路说着今后的打算。

  葛家三兄弟今年上初三,明年就要中考。

  “大哥,你为啥老想着上中专,上高中的话就能考大学,到时候分的工作也比中专生好。”

  “我不爱上学,上中专的话能早点脱离学校,要不是奶奶逼我,我这会儿都不想上学了。”

  “二哥,你咧,你咋打算的?”

  “我也想上中专,早点上班早点挣工资,咱爸妈就不用这么辛苦。”

  “三哥。你咧?”

  “我想上大学,可也不想咱爸妈辛苦。”

  “你问了他们三个,那你咋打算的咧?”贾海军问葛凯琳。

  “我想上高中。”葛凯琳直截了当。

  问贾海军:“你呢?”

  “不知道,我还在想。”贾海军说的很无所谓。

  反正他不用为将来的工作发愁,爸妈已经说好了,要是他考不上学校,就去爸爸的矿上干活。他是老大。等爸爸退休,他就接爸爸的班。

  “凯琳姐看病这么厉害,当然要上高中。将来是要当大医生的。”贾陆军接茬。

  葛凯琳立马纠正:“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是牧老师厉害,我还在跟着牧老师学呢。”

  贾陆军噘嘴:“我不管,凯琳姐你就是厉害嘛。”

  葛凯琳无奈:“不跟你说了。咱们快点走吧,今天放学本来就晚。再啰嗦该天黑了。”

  自从郝沈海脚能正常走路,贾陆军对葛凯琳就无比崇拜,尽管葛凯琳一遍遍申明,郝沈海能正常走路。是牧老师的功劳,可贾陆军就是认定了葛凯琳,咋说都没用。

  这两年各家按人口都分到了地。往后地里的收入,除了要上交的公粮和农业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村民们恨不得一个小时当两个钟头用。

  地里的棉花开得正盛,他们这是要先去地里摘一会儿棉花,天黑了再回家。

  到了葛凯琳家地头,腰里挂着一个鼓鼓囊囊大包袱的高争气,朝着葛凯琳使劲招手:“凯琳,快点快点,这里,我都等你半天了,你咋才来。”

  高争气的个头窜了一大截,才十三岁的男娃子,个子已近一米八,能吃能睡的他,越发长得像个巨型肉滚子。

  经过葛凯琳几年的治疗,高争气现在不仅能够生活自理,还能干些体力活儿,而且力气大得惊人。

  只是他没啥心眼,不会自己找活干,得有人指挥他,不过,也不是谁都能指挥得动他。

  葛家以外的人,一般是指挥不动他的。

  就是在葛家,他也不是谁的话都听,葛凯琳不在跟前的话,他最听吉瑞丽和郝沈梅的,有葛凯琳在场,他绝对不会听别人的。

  当然,葛家有两个人无论啥时候都绝对指挥不动他,一个是孙颖梨,一个是葛随丑。

  葛泽中两年前去世。

  在他昏迷不醒时,葛辛丑做主把他拉到地区医院做了检查,说是直肠癌全身转移。

  “咦?滚蛋,你摘了这么多,真是能干。”葛凯琳边往高争气跟前走,边夸着高争气。

  “嘿嘿嘿,这是我一个人摘的。”高争气傻笑,扯开包袱给葛凯琳看。

  葛凯森站在地头喊:“凯琳,你和滚蛋在这里摘,我和你三哥去妈那边。”

  说完葛凯森和葛凯拓接着往前走,葛凯健拐去了一条岔路。

  益村地多,人均三亩地,葛凯琳家五口人,除葛辛丑是城镇户口外,其他四个分了地,葛凯琳家就有了十二亩地,今年种了六亩棉花,分三块地方。

  葛凯琳呆的这块地离村子最近,棉桃个儿大,棉花开得最好,摘起来也最省劲,郝沈梅只让高争气在这块地里摘棉花。

  其他两块地没有这块地肥,结的棉桃小,开的棉绒短,就高争气那一双大肉手,还有笨拙的动作,三两下就弄得周身狼藉,棉花也跟着遭殃。

  高争气自己也分到了三亩地,鉴于他情况特殊,本来村里想着,高争气喜欢黏葛凯琳家,干脆把高争气的地划拉给葛凯琳家一块种,可是郝沈梅没答应。

  她怕有人嚼舌头说自家人欺负一个憨憨,吞了高争气地里的收成。

  经村干部们讨论,最后决定,高争气这三亩地由别人代种,根据地里的收成,代种的人年终给高争气一定量的粮食和钱。

  葛凯琳从书包掏出一个小包袱,边往腰里系包袱边吩咐高争气:“滚蛋,剩下的这点我来摘,你去给海军和陆军帮忙。”

  贾海军家的棉花地跟葛凯琳家挨着,葛凯琳和高争气说话的当儿,贾海军兄弟已从地头开始摘了几米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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