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静静地没有一丝声音,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啥。
“妈,反正今儿个已经闹开了,干脆直接闹分家算了。”
葛凯琳和葛凯拓不知啥时候醒的,两个人趴在被窝里,葛凯拓睡眼惺忪,葛凯琳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出来的话,令其他几人心里咯噔一下。
“小娃子家家的,胡说啥。”葛辛丑几步就进了里间,很少冲三个娃发脾气的他,厉声喝斥葛凯琳。
“好,咱妮子说得对,分家,我明儿个就去找大队干部,我受够了。”郝沈梅愤然。
冲葛凯琳发完火,葛辛丑很快就后悔,声音软下来,劝解:“沈梅,哪有大年三十闹分家的,就是你想分家,大队干部也要忙过年的事,哪有空管这事。”
郝沈梅嗤之以鼻:“干部都是越穷越光荣的祖宗,各个家里娃子一大堆,一天能吃两顿饱饭就不错了,有啥可忙的,明天一早我就去请他们,豁上今天这一笼二面馍,我就不相信请不到人。”
“可是,到底是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分家不吉利。”葛辛丑还想打消媳妇的念头。
论起对村里人的了解,葛辛丑还真比不上郝沈梅,他也不是不想分家,不过因自小受的教诲影响,他下意识就想反对。
正如他自己说的理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分家不吉利。
郝沈梅气闷,没有接他的话茬,一时两人谁也没说话。
葛凯森早没了温习功课的心思,想起个事:“妈,我记得你去年给支书他老婆改衣服,欠你五毛钱的手工钱还没给。”
☆、第0035章 目的
“哪里只是五毛钱没给,我记得她说过用粮食抵工钱,到现在都还没兑现呢。”迷迷糊糊看似睡着的葛凯拓,闭着眼睛给哥哥补充。
“妈,该不会支书家年年口头打白条,根本啥都没兑现过吧。”葛凯琳搓火。
“呵呵,还是我妮子清明。”郝沈梅笑道。
女儿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郝沈梅这会儿特别想扇那些说女儿是憨憨的人几巴掌,这么聪明的憨憨,你再给我找一个看看?
“妈,老谷长家四小子结婚,新郎的行头是你给弄的,他家答应过后给咱一块小娃子被面当手工钱,给你了没有?”
葛凯森学习不行,记这些倒一点也不差,这不,又想起一头。
谷长,是社员们对大队会计的称呼,掌管全村人的钱粮。
既然能被称为老谷长,年纪自是不小了,这些年下来,他给自家捞了不少好处,家里有个大事小情,都要讲究个排面。
小娃子被面,就是亲朋好友给男家添的结婚礼,专门用来给新生的小娃子做小被子用的。
被面不大,专论被面本身,要不了多少钱,主要是被面上的图案寓意好,森林之王,脚踩五毒,老话传下来说,这样的图案可以辟邪,去除百病。
受前些年号召剔除封建思想的限制,这样的图案是被遏止印染的,也就这两年才放开,不过市面上依旧没有卖的,想要给小娃子弄这样的被面,得找会画画的人给画一个。
你就是找到,人家也不一定给你画。
葛辛丑心里阵阵难受。
老谷长答应这话是在几年前,现在自家妮子都快六岁了,哪里还用得上小娃子被面,不管老谷长为啥没有兑现诺言,这事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大小子这个时候提起这事,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葛凯琳指着葛凯拓说:“妈,你看我三哥涎水都把枕头弄湿了,桂银婶婶还欠咱家五个白面馍,啥时候还回来呀。”
“嘿嘿嘿,吧嗒吧嗒。”葛凯拓很是应景地动了两下嘴巴,这是又在做梦吃好东西了,刚刚还说地热闹的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葛辛丑心里发酸,长叹:“唉,明天还是我去找人吧,沈梅,你把舅舅给的烟找出来。”
媳妇和娃这一唱三和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明天分家,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要是让人家帮忙,还是不要因为手工钱的事撕破脸皮,自己出面去求人吧。
郝沈梅心里一喜:“行,这会儿不早了,我明天一早就给你取出来。”
自家汉子只是在他爸妈跟前怂,在外人面前,那可是很有脸面的公家人,只要他愿意出面,这事就好办得多。
葛辛丑有烟瘾,却又没钱买烟,犯烟瘾的时候,就自己用旱烟丝卷烟抽,他舅舅有时会送给他几盒烟,或别人求他办事,也会给他送烟,他舍不得抽,都交给郝沈梅收着,家里来客或求人办事的时候,才拿出来用。
大年三十,葛辛丑早早就出去了,不久,陆陆续续的,村里的干部,队里的干部,村里用名望的人都来了。
来的最早的,是住在后院的吉瑞丽,她先跟郝沈梅合计了一下今天该咋样弄,俩人才一块去主屋招待客人。
吉瑞丽是葛家除了葛泽中和孙颖梨之外唯一的长辈,分家自然少不了她。
前后院住着,昨天晚上前院的动静她当然晓得,只是不确定到底是咋回事,今早葛辛丑给她说了详情,她举双手赞成:“早就该分了,我警告你啊,别你爸一通礼义廉耻孝,你就又怂了,要真那样,你往后也别再唤我婶儿了,我不认你。”
当所有来人一个个被郝沈梅热情地请进葛泽中的屋子,葛泽中一头雾水,村支书直言告诉他,是为了给他和葛辛丑分家的事。
葛泽中心里阴沉,强装笑脸给大家赔罪:“支书,各位干部,我先给各位赔个礼,这事是葛辛丑私自做主,我一点不知情,等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回来,我好好教训他一顿,辛苦各位先回吧,今天是年关最后一天了,大伙都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呢。”
说完,葛泽中回头教训在泡茶的郝沈梅:“多大的人了,胡闹啥,也不怕人家笑话。”
“支书,喝茶,这是辛丑上班的地方出的茶。”
“老谷长,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桂银,哎哟,看你这手冷的,来,快坐炉子边烤火,我把茶给你搁炉台上。”
“……”
郝沈梅该干啥干啥,根本没接葛泽中的茬。
“蓝老,牙齿还咬得动吧,来吃麻花,不行就吃块点心,这点心做得好,你尝尝。”
“武老,别只顾喝茶呀,来抽烟,这烟可是我家辛丑从单位上买回来的,劲足得很。”
“穆穆,这羊皮大衣穿在你身上就是衬,一看就是咱北方爽汉子,咋样,我家沈梅手巧吧,要是觉着好,你也顺便给我家沈梅多介绍点活,来,嗑瓜子儿。”
“……”
吉瑞丽更干脆,取下吊在房梁上的装着年货的篮子,挨个儿发给来人吃的东西。
屋里就这么大地方,吉瑞丽对葛泽中两口子的秉性也清楚的很,不用问不用猜,直接就踩凳子拿东西,一拿一个准儿。
来的人也都没接葛泽中的茬,自己找地方坐下,喝着热乎乎的茶水,互相谈论着今年自家都准备了哪些年货,哪家的小子或闺女相了啥样的对象,家长里短的,互相说得热闹。
他们才不会走呢,虽说大过年的给人分家不吉利,可谁让人家葛辛丑是公家人呢,自家说不定啥时候就有事要求到人家,何况人家还许了一顿中午饭,全吃二面馍,菜还有荤腥。
想想自家口袋里装的烟,这可是平时舍不得买的纸烟,带盒的,据说还是在城里才能买得到的品种。
再说,这葛泽中也确实不是个东西,郝沈梅带着三个娃过得是啥日子呀,要是别人家,这家早就分了,也就念过书的郝沈梅,能忍受得了葛辛丑这么怂的汉子。
看来,这书还是不能多念,能认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行了,念多了就成孬怂了。
☆、第0036章 预警
没人理葛泽中,葛泽中的笑挂不住了,阴起脸坐在炉子边抽旱烟,谁也不搭理。
往日在自家院里咒长骂短的孙颖梨,不知该咋应付这突发状况,就连她看不顺眼的吉瑞丽都在她屋里喧宾夺主,拿她家的吃食待客,她也忘了骂,呆愣愣站在当地。
屋里能坐的地方,都让来的人占了。
吉瑞丽白孙颖梨一眼,心骂:“屋里横的东西,平日不是咒这个让狼给叼了去,就是骂那个挨千刀的,对自家子女嘴上一点不留德,这下外人不请自来,你倒是横呀,屁都不会放一个。”
在村干部陆陆续续进屋时,葛益芬就躲到了伙房旁葛随丑的小窝棚里,和葛随丑一块,从门里探个脑袋出来,谁也不知道现下该咋办。
葛跟丑进院门,看到的就是四弟和妹子张惶迷茫的脸,他心下奇怪,这俩人平时见面就吵,咋这会儿倒像是和平共处的样子,好像还有其他的事。
葛随丑住的小窝棚,是葛跟丑曾经住过的。
在院子被村委会划走之前,葛跟丑兄妹各自都有自己的屋子,那时就连才蹒跚学步的葛益芬,都独自占三间屋子。
自从葛泽中做了损人不利己的事后,葛随丑和葛益芬就搬进了主屋和父母同住,葛跟丑在伙房旁临时搭了个小窝棚,一住就是好几年。
四弟和妹子越来越大,和父母同住已不方便,葛跟丑主动搬到村里木工组做活的院里,葛随丑住进了窝棚,葛益芬搬到了父母的对间。
“你俩干啥?”葛跟丑皱眉问。
葛随丑好吃懒做,常给家里惹祸,葛跟丑平时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葛随丑很怕自家三哥,葛跟丑这一嗓子问出来,葛随丑的脑袋缩进了窝棚。
葛益芬告诉葛跟丑:“三哥,大哥找人来分家。”
“分家?咋回事,今儿个可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闹分家,葛跟丑觉得这不是大哥能做出来的事。
葛益芬猜想:“我想着是昨天咱爸咱妈把大哥大嫂惹恼了。”
她把昨天爸妈要大哥一家单另过年,还有大嫂砸电闸的事,给葛跟丑说了一遍。
葛跟丑黑了脸。
“爸——,左三步。”
葛凯琳忽然的叫声,让葛跟丑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肩膀上就重重挨了一下,葛泽中气势汹汹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旱烟杆子,还要往他身上招呼。
葛泽中的旱烟杆是赝品“金包玉”,杆身是用的青冈木,木质坚硬如石,杆身分几截,烟嘴、接头、烟锅用的都是纯铜,一米来长的旱烟杆,拿在手里就跟铁棍子一样,可想而知,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葛跟丑一把抓住葛泽中举起的胳膊,怒声问:“爸,你干啥?”
“你傻呀,你不会躲呀。”葛泽中厉声斥责。
“咱爸应该是要打我。”身后,头顶,葛辛丑沉声道。
“对,我就是要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葛泽中叫嚣着,使劲挣扎被葛跟丑抓着的胳膊。
葛辛丑一礼拜才回家一天,忙的时候,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跟三个娃子亲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葛凯琳练习走路,他只要在家,手头没活,必会寸步不离守着。
葛凯琳走得累了,会跟葛辛丑逗乐,自己提要求,要葛辛丑走给她看,左三步,右两步,前一步,后两步,胡乱说一通,葛辛丑也顺着她,扭来扭去的,就为能听到女儿的笑声。
刚才听到葛凯琳尖利急切的叫唤,葛辛丑下意识就按着女儿的话做了,刚好躲在葛跟丑背后,当他明白咋回事,心里哇凉,父亲这是要打死自己吗。
以自己的高度,以父亲刚才发力的位置,要不是自己躲开,要不是父亲为追打目标,要不是有个子矮小的三弟挡着,父亲的烟袋锅正好打到自己的天灵盖。
“哈哈哈哈,你说我爸是畜生,他可是你生的,那你是个啥……。”葛凯琳在自家屋门口起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被葛凯森拍了一巴掌。
从干部们陆陆续续进院,兄妹三个就守在自家屋门口看,葛泽中从屋里冲出来时,葛凯琳听到自家老爸快到院门口了,就算好时间和位置,给老爸提前预警,只是对不起三叔了。
屋里的干部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拉的拉,劝的劝,责怪的责怪,院门口一时乱成一团。
葛泽中这一闹腾,原本抱着凑热闹混饭吃的干部们,还真下了决心今天要把这家给分了。
等大家伙坐定,村支书开场:“把你们各自的想法说一说吧,这家准备咋分?”
他这一问,屋里反倒冷了场,这次分家来的太突然,谁都没有思想准备,就是提出分家的葛辛丑和郝沈梅,昨晚也因为各怀心事,没有提前商量,一时不知该说啥。
既然是自己要求分家,肯定不能输了气势,郝沈梅很快反应过来:“家里现在穷得除了睡觉的被褥,就是吃饭的锅碗瓢盆,这些都没啥可分的,我公婆这边的家具,是我婆婆的嫁妆,我那边的家具,是我的嫁妆,也都不用分,我的要求不多,就是从此各过各的就行。”
这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只要从此后能不再跟公婆搅合在一块,少生闲气,已是阿弥陀佛了。
村支书问葛辛丑:“你媳妇已经说话了,你的想法呢?”
“一年到头,我在家呆的时间不多,主要是沈梅和娃们在家过日子,沈梅说咋办就咋办吧。”葛辛丑情绪不高。
“老葛呢,你是老辈,说说你想咋分?”村支书问葛泽中。
葛泽中阴仄仄道:“葛辛丑,既然你这么想分开过,我也不强留,你就带着你的老婆和娃们走吧,屋里所有的东西也都带走,我一样都不会要你的。”
吉瑞丽跳起来:“放屁,说得自己多大方一样,你这是要把辛丑两口子往死里逼呀!”
当地乡村有一个习惯,没钱的人家,一间房子,老大娶媳妇老大用,老二娶媳妇,老大搬出去老二用,然后依次轮换下去,就有了当地人“一铺炕上娶九媳”的说法。
可是葛辛丑这三间房子不一样,这三间房子是葛辛丑和郝沈梅一砖一瓦,空手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盖起来的,盖房期间的难处,在场的干部就有亲眼见证的。
房子上梁那天,有好事的人也问过葛泽中,这房子盖好了算谁的,葛泽中亲口说,谁盖的就是谁的,现在他突然反口,也难怪吉瑞丽反应会这么大。
☆、第0037章 抢房
当年,吉瑞丽的汉子,也就是葛凯琳的二爷爷,死在战场上,葛丁丑年纪还小,为防止老大两口子欺负老二家的孤儿寡母,当公公婆婆的,快刀斩乱麻,给老大和老二分了家,两个老人跟了吉瑞丽。
葛泽中的父亲先去世,葛泽中急着把尸首抢回家,以为按风俗只要葬了老人,摔了烧纸钱的瓦罐,他就能得到老人生前的家产。
可他的母亲还活着,做死也不答应把财产给葛泽中,村委会的干部也不支持葛泽中。
结果,葛泽中竟然把父亲的棺材封在两间原先用来养牛的矮房里,说是等他妈死了,两个老人再一块儿葬。
葛泽中这样做,在他父亲死后一个月,他的母亲也被活活怄死。
母亲死后,葛泽中竟然把母亲的尸首一块封在牛房,拒不发丧。
吉瑞丽宁愿把全部财产给葛泽中,哭求为公婆发丧,葛辛丑也哭求让爷爷奶奶入土为安,葛泽中不肯。
葛辛丑和郝沈梅原先住的屋子,不比牛房大,郝沈梅的嫁妆家具挤挤挨挨摞在一块,才将就着放得下,屋子里除了两口子住的小炕,就再没有空地儿,人进出屋上坑还得侧身挤。
郝沈梅怀上第一胎的时候,葛辛丑跟葛泽中商量,看能不能把他住的房子拆了,在原址上盖大点儿的房子,要不有了娃子的话,他住的屋子根本转不开。
“要折腾随你的便,房子你自己盖,家里没钱给你败家。”这是葛泽中当时的话。
当时的郝沈梅年轻,遇事容易炸毛,立马就闹腾了起来,两天时间,葛泽中被她闹得不得安宁,最后妥协,两间牛房也给葛辛丑和郝沈梅两口子。
但葛泽中也有条件,盖房子要花费的钱粮,他一概不管,房子盖成啥样,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
郝沈梅就问葛泽中:“那房子盖好了算谁的。”
没有分家,儿孙置办的所有财产都算家里的。
“只要你们有本事把房子盖起,房子就是你们的。”这也是葛泽中当时的原话。
葛泽中心里很清楚,牛房是全土坯房,连地基都没有,用的木材也只是粗木棍而已,就是拆了牛房,也没啥东西可用,葛辛丑两口子住的小房,比牛房的材料好不到哪里去。
但郝沈梅不能再闹了,两个老人的棺材在牛房已停三年,这是葛辛丑的痛,如今好容易葛泽中松了口,她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
要拆牛房,就意味着得先把葛辛丑的爷爷奶奶下葬。
老话说,孕妇和周岁以下的胎娃,遇有白事都要退避一里以外,否则,孕妇会流产,胎娃会被带走魂魄,要么变傻子,要么干脆活不长。
可郝沈梅没有办法,只能全力操持丧事,尽管有吉瑞丽同力承担,郝沈梅还是因为劳累流产了,那以后很长时间都怀不上。
她十八岁结婚,二十九岁上才有的葛凯森。
连牛房带原先住的小房,拆了后除很少一点石头砖头和瓦片外,基本没啥东西可用,盖房的其他材料,只有用钱买,父亲不给钱,只有借。
最省钱的办法就是盖土坯房,因为土坯不用买,全靠一把子力气自己弄。
拆下来的那点砖头石头连打地基都不够,葛辛丑和郝沈梅更不敢请人帮忙挖地基坑,那得管人家的饭,两人就自己挖,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那时葛丁丑已经结婚,两口子再住回后院不合适,就借了别人的房子住。
葛辛丑要上班,一个礼拜只能在家呆一天,郝沈梅白天干完集体的活,晚上还要下力气挖地基坑,父母不仅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还嫌挖地基坑吵到他们睡觉。
挖好地基坑,打夯,起地基,这个活就不是两口子自己能干得了的啦,只能请人帮忙。
葛辛丑和郝沈梅是白日里笑脸对人,晚上对脸皱眉。
不是两口子小气不想让干活的人吃饭,那一个个牛样的食量,两口子是真的发愁呀。
地基起好,盖房的土坯还没着落。
土坯的厚度跟普通的砖一样,长方形,有四块砖排两排那么大,这个活郝沈梅干不了,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没那么大劲,即使提得动石锤,她也打不了土坯。
葛辛丑每个礼拜天都尽量不歇气地打着土坯,当年那个柔弱俊美的年轻后生,愣是磨成了一个粗拉拉的黑汉子。
郝沈梅的姐夫蛮娃、葛丁丑、葛跟丑抽空都会帮忙打,队里也有不少汉子抽空帮过忙。
就是多年不和娘家来往的葛益鸾,也让自家汉子领着两个儿子来帮忙,只是父子三人只在地里干活,不进村,也不和村里人搭话。
就是盖土坯房,也得先起一米多高的砖墙,否则一下雨,土坯浸在水里,房子还不得塌了,四角支撑的柱子也得是砖砌的柱子。
为买砖和木料,郝沈梅不停地接针线活,白天要去地里上工,晚上熬夜做活,葛辛丑的工资上交的也少了,还要到处借钱,因为这个,郝沈梅没少跟公婆吵架。
等材料置备齐,地已上冻,只有等到第二年开春再动工起房。
起房是个大工程,葛辛丑和郝沈梅整个冬天都在借钱借粮,省吃俭用。
开春盖房,请人砌墙,做门窗,架梁,溜瓦,尽管村里人帮忙不用给钱,可每天得管饭,管烟,管酒,一个冬天的积蓄,几天就花了个精光。
将近一年的煎熬,两人一头的黑发,有一半都白了。
后来有了天生是偶人的葛凯琳,五年熬下来,头发就成了现在的灰白。
现在真的要分家,葛泽中提出要葛辛丑一家子走,意思很明显,他要抢房。
“爸,你咋这样呢,当年我和辛丑盖房时,你可是说过,只要我们盖得起来,房子就归我们,现在咋又说话不算数呀!”郝沈梅大声质问。
葛泽中冷哼:“哼,房子梁板上可是写的我葛泽中的大名。”
当地旧时风俗,盖房子上梁当天,要在房梁的梁板上,写屋主的名字,还有盖房的年份和日期,不管这房子是谁盖的,所有权都属于房梁上写的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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