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孩子.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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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的错,至少我不能抛下他们,我说你违背了赋文的心愿,其实,我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兄弟,在小堇的死上自找罪责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不解,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活着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何况我们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把我的疑问向彭彧一一道出,而他只是有条不紊地给我分析了一遍:“你想想,既然小堇在这儿,那代表什么?代表小乙和奶奶也会在这儿。鬼子抓人可不会只抓一个,屠村也不会只宰一个,所以小乙和奶奶,要不就在集中营里,要不...就已经在菜园村丧生了。”

  我凝神注视眼前的彭彧,虽然我没忘记他对小乙的所作所为,但那一刻,我是深深感受到他对小乙的担忧,那是我曾经有过的心情。

  “所以呢?我们要怎么办?我们已经在集中营一个月了,可我没发现过小乙的身影。别说小乙,这里几乎全是成年男人,我没看见有小乙这种年纪的孩子,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彭彧的脸,但能听见他厚重的呼吸声,“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小乙他很可能不在这里。”

  小乙不在这儿,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吗?”

  “不,你还漏了一个地方,小乙有可能在那里。”

  我好奇地问:“哪里?”

  “慰安所。”

  我苦笑:“怎么可能?小乙可是男的。”

  “那又如何?鬼子就没有票友吗?就没有我的同类吗?”

  我语窒,无从反驳。

  “可是你要怎么确认小乙在慰安所?”

  “实不相瞒,我今天干活的时候打听到了。”

  我不作声,静待他继续接下来的话语。

  “有一些慰安妇是不用整天接客的,她们白天会在慰安所附近替鬼子洗衣服,晚上才回去侍寝。”

  我恍然大悟:“你意思是,她们会在户外工作?”

  “没错,我只要找个借口走近慰安所,这样就不用进去也能看到那些慰安妇了。”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小乙会负责洗衣服呢?”

  彭彧信心满满说:“你想想,我们这种人虽然无处不在,但也是异类。喜欢女人多还是喜欢小伙多?答案不用我说了吧?”

  我顺着彭彧的思路推测下去:“所以小乙根本接待不了这么多人,就只能让他去洗衣服了,对吧?”

  “没错。”

  “但如果小乙还是不在呢?你会放弃吗?”要是我们没有在洗衣队发现小乙,那小乙死亡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彭彧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怔怔著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道是无言以对还是说不出口,半天,他才吭出声:“不会,除非让我看见他的尸体,不然我不会放弃的。”

  我愕然地注视他,彭彧脸上的轮廓在窗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鲜明,我甚至能瞥见他那双坚定的目光,熠熠生辉,心里不由地感叹:“不愧是彭彧。”

  “那找到他又如何,让你知道小乙在慰安队又如何?”

  彭彧没有经过半点思考,他几乎在我话语刚落之时,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是救他出来了。”

  我嘲讽般冷笑一声,他在说著梦话!

  “救?你能怎么救!这里到处都有鬼子看守。”

  “这个就是之后的问题了,怎么救...我当然还没想到。”

  我深深感到无语,这家伙是认真的:“你有想过后果吗?你跟小乙都可能没命的。”

  “我当然有想过,可是,我不能忍受喜欢的人被这样折磨。兄弟,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懂我。”

  彭彧说得对,可他忽略了我俩之间所处于的巨大差别。我当年丢的是一条腿,但他现在丢的,可能是一条命!小乙真的值得他付出一条命吗?

  “彭彧,你疯了,你明知道这行不通。”

  “兄弟,我不在乎这通不通,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彭彧顿了顿,心底的哀怨表露无遗:“对,我是疯了,我一直都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既然我是变态,那死了也没关系吧?这个世界不就少了祸害了?”

  彭彧淡然得可怕,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他也不是爱小乙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想争取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罢了,以死亡来向伤害过的小男孩赎罪,到底,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

  彭彧没有跟我明说过自己真正的思想,这只是我作为他多年好友,所能看破的心思。

  当然,这个行动建立在小乙还活着的前提下,那一切还是未知数。

  清晨一早,我们又投入到营地的工作中。根据彭彧前一晚的计划,我们要在干活的时候偷溜出去。虽然看似不可能实现,但集中营平时只有军事基地和营地大门有士兵把守,要偷偷溜到慰安所外窥看也并不困难。

  我和彭彧把煤炭搬上手推车,运到新运作的焚尸炉旁,今天凌晨才刚送到的焚尸炉,这下就开始运作了。据矮个子说,昨晚鬼子枪杀了十几个战俘,恐怕这些煤炭就是用来焚烧我国士兵遗体的。

  借中国人双手焚烧和埋葬同胞的尸体,真不愧为鬼子的作风。

  焚尸炉和煤炭堆相距甚远,我和彭彧推著堆积成山的煤炭往焚尸炉运去,把一砖砖煤往炉火中送,待我们把车上的煤炭都搬好后,又往回走到煤炭堆。

  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如期走向焚尸炉,我和彭彧趁著没有人注意,推著堆满煤炭的手推车偷偷溜了出去。

  我们依著前一天走过的路径摸索到慰安所,虽然途中遇上士兵经过,但我们都及时躲避了。慰安所外士兵众多,我们都估摸著该如何走近,忽然,我注意到慰安所的另一侧有女人走动的身影,告知彭彧后,她的身影却消失了。

  “我们绕过去看看吧。”彭彧悄声说道。

  我俩推着手推车绕过最近的基地建筑,在建筑的另一边,能清楚看见慰安所的后侧,我远眺过去,那里确实有几个女人在洗衣服,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ちょっと待って(等等)。”

  身后突然冒出一句日语,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和彭彧慌慌张张的转过头,便迎面看见两个士兵疑心重重地盯着我俩。

  彭彧试着解释我们因为迷了路才溜到这儿来,可他们不会听中文,我们也不会说日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无法沟通。

  两个士兵开始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双双举起□□。我们惊慌得纷纷举手投降,语无伦次的试着解释,但是我们这条小命只如草芥,就算真的开枪了,对他们而言,就只是拍死一只蚊子而已。

  听着扣下保险机的声音,我的身体开始发抖,我不应该陪彭彧干傻事的,这一切都是我活该,是我刻意纵容彭彧的后果,可是,我还是死不瞑目,我不能接受这种死法。

  “待って(等一下)!”

  一把稚嫩的嗓音赫然从后方响起,我和彭彧下意识扭头瞧去,纷纷震惊得合不拢嘴。

  是小乙!小乙真的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快完结了!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小乙扯著喉咙,在慰安所那边抓着栏栅冲我们大声吆喝。

  “待ってください(请等一下)!”

  说著一口流利的日语,小乙硬著头皮制止了两个鬼子。鬼子俩面面相觑,焦躁的情绪瞬即转移到小乙身上。

  他们走近小乙,嘴上念叨些什么,小乙没有以日语回应,反而以平常的语调说出一句中文:“你们快走,别管我。”

  小乙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眼前的两个士兵,要是听不懂中文的话,绝对会以为他就在对那两个鬼子说话。

  我马上明白了小乙的用意,悄悄地站起来推著煤炭逃走,然而我回头看向彭彧,他的膝盖还贴在地上,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低声唤去:“快走啊,你干嘛?”

  彭彧动了一下,眼睛却始终离不开小乙:“他有危险。”

  “没事的,他叫我们走就听话吧。赶紧。”

  彭彧终于磨蹭地站了起来,一边推着手推车,一边还把眼睛黏在小乙身上,似乎还在犹豫当中。

  我瞟了他一眼,断然道:“别想了,要担心也担心会不会被鬼子秋后算帐好吧。”

  刚才还恍恍惚惚的彭彧,转过头又精神抖擞起来:“那些鬼子!不把他们老二拔下来我不姓彭!”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既松一口气也不期然担心起来。

  彭彧似乎非走不可了。

  天气越来越冷,只能把手包进衣服里取暖的夜晚,夺走许多耐不住寒意的人的生命。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彭彧的世界却热烘烘地燃烧着。

  每天,他总跟我商讨著自己的救援计划,每回说起,他的一言一行都显得极其雀跃。我总是冷冷地听他喋喋不休的诉说,即使我不能从中插话,他也越说起劲。

  我不是不想给予彭彧些微的帮助,而是我根本无从下手,从集中营逃走谈何容易,这里不是莲香阁,鬼子也被老博残酷得多,纵观整局,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彭彧再三提起了小乙:“离开工作岗位可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我们已经犯过一次了。但小乙不一样,慰安妇也好,慰安男孩也好,管得没这么严。小乙是聪明的话,肯定会主动找我们。”

  “就算他来找你了,然后呢?”

  “我的作战计划需要小乙合作,到时候我就把计划告诉他,交付他任务。”

  我调侃道:“还真像这么一回事儿啊。”

  彭彧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咱们可是干大事的人。既然说到这份上,我就不怕告诉你吧。”

  “怎么?”

  “我们去拿工具的那个杂物间呢...其实有个窟窿。”

  “啊?”

  “那个窟窿就贴著铁栏,这几天我都偷偷拿炭火去烧铁栏,那些铁丝细,很容易烧,我都快完成了。”

  我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真亏你想得出来。”

  “可不,等著瞧吧。”

  如彭彧所料,两天后,小乙的身影出现在栏栅外,他偷偷摸摸地窥探我们,光顾著干活的人们根本很难注意到,最后还是敏锐的彭彧发现了他,要我说,恐怕彭彧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虎视眈眈,时刻警觉著了。

  彭彧鬼祟地张望四周,瞧见士兵们专注著闲聊时,马上放下手上的工作,呼哧呼哧的跑近栏栅。一栏之隔的两人,都迫不急待地触碰对方,他们的手指穿过只有一个鸡蛋大的空隙中,隔着铁丝十指紧扣,眼神中满是含情脉脉。一个是年近四十的男人,一个是只有十二岁的男孩儿,站在一旁的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小乙率先开口,撇开从前印象,这个时候的小乙是能言善辩、情感丰富的,在此之前,就连他的亲姐也未曾看见这样的小乙。

  “我们也是被抓来的,就在离开你家没几天.......我们知道小堇死了。”

  彭彧的话语让小乙脸色灰暗起来:“姐姐死了,奶奶也为了阻止鬼子抓走我们,被他们开枪杀死了。”

  说到他们的遭遇时,即使是躲在一边偷听的我,也禁不住黯然神伤。

  彭彧愣了一下,断言道:“乙光,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乙用力点点头。

  “那好,你要帮助我。你是不是每天都会洗鬼子的军服?”

  “是。”

  “明天,或者后天,偷一套给我。”

  我一怔,听得更入神了。

  小乙愕然道:“啊?怎么偷?”

  “只要不让人发现就可以了。”彭彧慌张地注视四周,确定没有士兵注意,便回头拜托小乙,“你会日语吧?教我几句。”

  “啊?我只会几句。”

  “够了。”

  他们手握着手上了一堂短暂的日语课,等我回过神来,小乙已经消失在栏栅外了。

  “行吗?你的日语。”我尽量压低声音。

  “大丈夫。”

  “啊?”

  “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我微微一颤,瞬间对彭彧刮目相看,不愧为受过教育的知识份子,除开品格不说,他的头脑还是相当灵活的。

  当晚,似乎是整个冬天里最冷的一晚,窗外飘着雪,彭彧把整个人埋进稻草里,一直跟我唠叨来保持清醒,生怕睡着了就会在睡梦中死去。

  “我还要救小乙呢,不能在这个时候死的。”彭彧不住地念叨著。

  “你确定你真的可以混进去吗?”我心生忧惧。

  “不知道啊,但不尝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彭彧脸上跃动着笑意,仿佛诉说著对亡命天涯的期待。

  “需要的话,一定要找我帮忙,只要我可以,一定会帮助你的。”

  彭彧摆摆手,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了,你还有家人和林挚等着你回去呢,何况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啊,你就放心好了。”

  我揉揉眼睛,尝试掩饰快要溢出眼眸的不舍:“彭彧,说好了,你那天逃出去后,一定要带着小乙来找我,我在保定的明溪村,你问当地人刘府的位置就知道我在哪儿了。”

  “行!你也是,要活着在老家等我啊。”

  和彭彧作下了约定,不是小孩子那种勾勾手指的承诺,而是赌上了生命的约定。

  那一晚,我清楚地明白到,我和彭彧将会再度分离,甚至或是永别。

  小乙给彭彧偷来军服是在雪停下的午后,他把塞在肚皮上的军服抛过两米高的铁栏,彭彧抬手接过军服,马上急不可耐的就地穿上,然而穿了一半才突然醒觉:“对了,你...几点开始接待?”

  “五点,今天早一点,因为晚上要去军官那儿。”

  彭彧很不是味儿:“哦,还有军官青睐啊。”

  小乙心虚地低头不语。

  “那也差不多到点了,我待会儿过去吧。”

  “嗯,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彭彧穿上剩下的裤子,整理一下衣领,打扮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像模像样,就是扮的,偏偏是个鬼子。

  我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发现后,便偷偷摸摸地跑到彭彧身边。

  “咋现在就穿上了?”我轻声说。

  “时间也差不多了。”彭彧抿著嘴来,就是一副苦笑的模样,“我要走了。”

  我一脸落寞:“这么快。”

  “嗯,时间不等人。”

  我站在原地吭不出声,深深地明白事情已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瞬间的思绪把酝酿已久的情绪一一溢出,我咬破嘴唇,才艰难地吐出离别的话语:“兄弟,保重。”

  彭彧欢愉地笑了,他拍拍我的肩,一脸明了的表情:“你也是,保重,我的好兄弟。”

  互相道过别,彭彧便迈步消失在我视线之内。注视著空荡荡的地面,我终于感受到无穷的无助和孤独。我定一定神,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方才鼓起勇气,独自回到那个黑暗的生存游戏中。

  之后的事,便是之后才在小乙口中得知。

  彭彧乔装成士兵,成功混进了慰安所外的队伍当中。和其他士兵一样,彭彧花了好几刻钟轮候欢乐屋的空位置,到他的时候,才战战兢兢的踏了进去。

  排成两边的欢乐屋,仅有一块破烂的布匹遮掩,从里头传出的呻.吟和呜咽声此起彼伏。

  走到最里的间隔,彭彧扭头窥见里面的光景,那一刻,他整个人震惊得站不住脚,就差不稳摔倒而导致身分暴露了。

  彭彧看见全身赤.裸的小乙躺在地面的薄布上,薄布乃至肛.门那里,都染上了一片用血玷上的鲜红。

  小乙的眼神是一片死寂,了无生气的,甚至对前来的客人不屑一顾。待他不经意瞟到眼前的人是彭彧时,眼眸中才亮起一点生气。

  小乙忍着痛坐起身来,此时彭彧已按捺不住心疼紧抱着他,小乙带着错愕,反过来抚摸彭彧的后脑勺温柔地安慰。

  彭彧松开怀抱,把声音压到沙哑,语气中充满了苦涩:“让你受苦了。”

  小乙咧着浅笑摆摆头,这一笑却让彭彧更痛心疾首。

  …...

  忽然间,慰安所里发出了纷扰的声响,面孔陌生的彭彧背着装作昏迷的小乙步出慰安所,一边走,还一边念著一句初学的日语:“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门外排著长长队伍的士兵们,纷纷七嘴八舌地低声密谈。

  “医疗兵士!医疗兵士!”彭彧只能继续重复一些简单的日语。

  此时一个士兵不耐烦地推来一张病床,吩咐彭彧把小乙送到医护站。他放下小乙后,脑袋突然被重重敲击发出一下响声,那个士兵像在咒骂什么,拿枪柄拍打彭彧的头部,彭彧则只能连连颔首,嘴上继续喃著“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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