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先走一步,你会找一个女人结婚吗?”
“真是的!今天怎么了?”我激动的叫嚣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林挚被我的情绪影响,气急败坏的解释著:“我是说如果啦!如果!怎样?你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不会!要是你不在了,我就一直守寡,直到百年归老。”
林挚陶然自若说:“其实我不介意的,你可以找个伴儿,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啊?你又来了?”我搂紧他脖子,“林挚,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按年龄也是我先死。”
林挚顿了一会儿:“那我不要叫你哥哥了。我要叫你末年。”
“你是觉得不叫我哥哥,我就会年轻点吗?”
“不是,其实我早就想叫你名字了,毕竟我们现在不是兄弟,叫哥哥好像不太合适。”
我偷偷抿嘴一笑:“没错,我们已经不是义兄弟,而是爱人了,对吧?你当然可以直接叫名字啊。”
林挚默默抬头凝视着我,露出一抹很淡的微笑:“我们是不是能一起生活一辈子呢?”
像是诉说愿望般,温柔的言词脱口而出:“肯定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番外篇的一章,跟之后的剧情没太大关系,也算是为这个保定的故事送上甜蜜蜜的最后一章吧。下一章就要开始一个新的主线了,是新的主线不是新的故事哦。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1937年夏————
宅子外一片草地染上斑斓的色彩,决心把一片凌乱枯黄的杂草修葺成花海,花了一年时间。以绚丽夺目的花海吸引人们前来观光,又花了两年。
久而久之,宅子已不是一栋偏僻且渺无人烟的屋宇,在这数年间,我们认识了许多闻名前来的朋友,宅子周围热闹起来,生活固然有了更多盼头。
“叮叮”的声音在花丛间响起,未等我给予反应,前来到访的徐氏父妇便率先应声:“林先生回来了!”
身穿一身全黑的青年装,踏着一架深蓝的钢制自行车回来的“林先生”恭敬地向徐氏夫妇轻轻颔首,有礼地打了招呼。
“工作辛苦了。”年轻的徐太太习惯性寒暄。
“还好还好。”慢热的林挚低声应道。
我朝门外一瞥,天色已染上一抹红霞。每天如是,只要林挚回来,就意味着天快黑了,我热切地尽上一个主人的责任:“时间不早了,你们留下吃饭吧。”
徐先生一脸惋惜:“太可惜了,我们已经订了西餐厅,错过尝尝你手艺的机会了。”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
徐氏夫妇跟我俩道了别后,驾驶著一辆轿车驶出了园地。
虽然我跟游客们通常能友好地相处,但对林挚来说,和陌生人打成一片可不容易,至少对他而言,这并非非做不可的事。如此一来,只要能基本地打个招呼,不被讨厌,就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友好了。
真是一点也没变,五年前的他和五年后的他几乎如出一辙,要说变化最大,恐怕就是他的身高外形了。
个子本来只到我肩膀的林挚,数年间怕是长了有十多公分,头顶都到我眉毛这儿了。脸上的稚气完全脱去,男性的棱角渐渐显现,那副嗓子再也发不出撒娇的声音来,这么一来,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慨,但要我说,还是以前比较可爱。
林挚现在在市内一家西餐厅当侍应,工作是敏华介绍的,据说老板是她的舅舅。林挚在那里干了三年左右,虽然工作辛苦,但他为了我们的将来,还是努力地坚持下来了。
在此之前,其实是我负责出外工作的。敏华体贴地给我安排了一份家庭教师工作,学生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女,那时的收入相当不错。可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我的腿又不好,每天都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才打到车,时间一久,这只右脚居然恶化了。
这点事情自然暪不住林挚,他知道后训了我一顿,第一次看他这么激动的我也着实吓了一跳。几天后,他就突然踏着自行车回来,原来他暪着我自学踏自行车了,就为了能每天载我到市中心,省了我走那段路。
可是,这情况没持续多久,毕竟家庭教师并非稳定的职业,很快我就被别的健全教师取代,也理所当然地失业了。有好一段时间我都闷闷不乐,林挚却看似如愿以偿般,洋洋自得地劝导我干脆留家休养,自己则转而主力挣钱养家。虽则内心有过挣扎,但林挚干劲冲天,我也省得去争论了。
于是,我就成了花农,每天照料花圃,闲来交几个朋友,过上了悠哉游哉的安逸生活。
林挚穿上围裙,翻著厨房里的食材:“排骨要怎么煮?”
我拿刀背拍打着黄瓜,随口应道:“焖了吧。”
我把黄瓜放入备好的酱料里,打算做个拍黄瓜,“工资好像是今天发来着?”
“是啊。”林挚洗好了排骨,转过头又把镬洗刷了一遍。“今天还算冷清。”
“嗯?家里?”我正帮忙起炉火。
“是啊。”
“毕竟现在时势动荡,大家都不太有兴致嘛。”
“餐厅里的客人都在热烈讨论呢。”
林挚把镬架在炉灶上:“大家都说要开战了。”
我惶然一怔,停下了扇火的手:“怎么可能,相信天塌下来好吧。”
“可是客人们都说得信誓旦旦,你也知道他们是豪客来着,都打算迁出保定呢。”
“那是他们杞人忧天了。”我再动手扇火。
“你觉得不可能?可东北不都被鬼子占了?”林挚蹲下来正儿八经地说道。
“咱们国家盟友可多了,鬼子不敢动我们的。”
“肯定?你能保证两国绝对不会开战吗?”
火势燃烧猛烈,我站起来往镬里倒了一汤匙油,一两颗蒜、姜往油里放去,热油随即四起溅出:“不能,当然不能了,但我相信至少数年内国家必定是天下太平。”
林挚往我后背一靠,斜眼看去,似乎非常纳闷。
“怎么了?闹别扭了?”往镬里倒下排骨,“嗞嗞”的声响立即随油烟冒出。
林挚压低声音埋怨道:“我是担心我们才这么说,可是你一点也不上心。”
“来,给我下碗水。”
一脸低沉的林挚听话的给我斟了一碗水,直接倒镬里,他生气的时候总是还能千依百顺。
我看他愁眉苦脸的表情依旧不改,不禁暗地慌乱无措,连忙强作镇定安慰道:“我怎么会不担心呢?我也很担心啊。但你想,就算万一真的开战了,我们这里这么偏僻,鬼子怎么会发现呢?就算外面烽火连天,这里也会安然无恙的。”说罢,我拍拍他的头,“别太担心了,啊?”
林挚一声不吭走了出去,独留我一人不知所措。事实上,对于什么国家大事,时事局势,我都漠不关心,所以只得瞪着眼睛说瞎话。尤其现在生活安稳,悠然自得,对外面的世界就更缺乏兴趣了,现在我和外界的接触,就只靠一部小巧的收音机。所以对于林挚突然提起开战与否,我是愕然的,这种沉重的政治话题从来不会在我们之间谈起,更别说他因这种话题而耿耿于怀了,看来市内的政治气氛对他影响真的颇大。
意外总是无法预料,就像一场滂沱大雨,把没有带伞的途人弄个措手不及,但要说时局的转变是一场大雨,却又过于随便。因为它从来不是什么意外,是人性贪婪的爆发点。
大概林挚早已参透出这个道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总是惶惶不安。他是否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全都藏在心里,作为枕边人的我根本无从得知。
7月8日清晨,一个恶耗的降临把一场大雨化为海啸,侵袭了我们的内心。收音机的广播员激愤地报导著一则新闻:
昨晚,边境驻守日军以一士兵失踪为由,强行要求进入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中方拒绝后,日军于凌晨五点左右发动炮击,双方开始长达三小时交战,直到半小时前才停火。中国□□中央委员会呼吁全国同胞,全民族实行抗战,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并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
收音机的声音受信号干扰,沙哑的余音断续地截断开来,林挚急忙上前□□,在收音机前足足蹲了半个小时,广播内容全是与这则报导有关。
那一天,我跟林挚踏着自行车到市中心。市中心的街道布满人群,有的一家数口放了一车子行李正在逃难,有的知识分子在路边派单张呼吁全民抗战,当然也有像我们这些依旧不急不忙地保持着日常生活的人。
林挚特意到西餐厅查看是否继续营业,谁知门口张贴的公告已表明老板带着一家老小连夜迁走了。
我们一路无话回到家里,心里满是徬徨无助,我们无所依靠,除了这里,别无依归,今后何去何从更是不得而知。
可现实的残酷,却逼使我们不得不去开始飘泊不定的生存规则。
7月17日,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在庐山发表声明,正式开始对日全面抗战。
作者有话要说:
仅此篇章纪念七七事变。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28日,北平沦陷了。最糟糕的状况已然发生,我和林挚收拾行李,正式加入逃难大队。
在此之前,我给敏华打了通电话,可没有人接听,估计早就坐上开离河北的火车了,想说声谢谢,道别一句也实在是为时已晚。
我们打算坐上开往山西忻州的火车,鬼子从东边打来,我们就往西边逃。这一逃,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在前往车站前,我跟林挚商量,想先回老家一趟。
林挚明白我放不下家里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行车后座载着我,林挚一踩脚板便往老家踏去。由于路途遥远,林挚踏得相当吃力,每走五公里路,我们就得停在路边休息,幸亏碰到一辆愿意载我们的大货车,才省了踏一段路的力气,但结果,还是花了半天才到达明溪村。
在走往老家路上,心情非常忐忑,是别四年,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两度离家出走,也不知父母会如何看待我。不过现在时势紧迫,儿女私情、家仇世恨,通通都显得微不足道,但愿这一碰面,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就好。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老家,我抬头细看,大门上的“刘府”牌匾依然屹立不倒。往大门上敲,却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我再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我们已了然于心,我用力往大门一推,门没有上锁。当我们踏了进去,一股寂寥的感觉随即蔓延而出,这里毫无人的气息。
虽然不祥的预感已占满了心底,但我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翻遍了整个宅院,最后林挚见证了我如何焦急地闯进,又失落地步出。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回现实:“我们走吧。”
家人何时搬离老家的,我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能早日逃离战区,安然无恙的话,我多少也会安心。
到达最近的火车站时已临近深夜,我们买好火车票,挤著水泄不通的人潮走到月台。原以为候车区已够拥挤,谁知月台更是一个壮观,一个个人头在狭小的空隙中蠕动,要是想从肩膀之间攒到月台两侧,那根本是做梦!这一刻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整个保定的人都在这个车站里了。
大概五分钟后,一辆蒸气火车缓慢驶至。时间虽短,可燥热郁闷的环境和随之四起的汗臭把这短短五分钟弄得像过了一个小时之久。
人群渐渐蠕动,我们也开始能踏着小步往火车走去。大约走了一半,我猛然抬头才发现,那不是一辆载客的火车,而是载货的火车。
正当我纳闷之际,一只脚已不经不觉踏上了列车,我们迈著小步走到车厢,看到坐在地上满满的一群人,我才顿然醒觉用货运列车载客的原因。
在这种非常时期,举家迁徙的人客数量肯定多得无法估量,估计列车公司已经尽量加密班次了,但毕竟列车数量有限,况且客运火车有它的结构,那些可以腾出的空间不能物尽其用。相反货运列车车厢里是空荡荡的,只要有空位就可以坐,变相载客量比客运列车更高,固然就有了这个杂乱无章的光景。
车厢里,人们坐成一团糟,有的人更干脆躺下,我和林挚小心翼翼地跨过他们,随意找了个狭小的位置坐下,此时我身旁的两个妇人已靠近得肩并肩了。
一个大箱子无处可放,我让林挚稍微蹲起,把箱子放平,我俩坐在箱子上。然而待火车快开出月台时,我们突然感到背脊一热,回头看,原来一个大爷也坐到箱子上了,虽然反感,但这种情况,也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了。
半响,火车开出。隆隆作响的声音中,我把目光投向窗外放空,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映照出些许山边的轮廓。一开始还是这样。
过了一阵子,车厢中的灯泡闪了闪赫然就灭了。窗外的景色瞬间光亮起来,虽然火车驶了一个多小时都是些山岭景观,但无碍我盯着发呆。
林挚沉沉的脑袋压在我肩上,不知何时睡着了,也是,今天奔波了一整天,他必定累透了,可惜这么累,也没有能让他好好休息的地方。我纵观整个车厢,一片死寂,大多数人都闭上了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努力入睡。我的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我掏出林挚的怀表看,原来已是凌晨一点多,火车现在不知走到哪里,到达忻州恐怕是天亮后的事了,我的脑袋开始不清醒,不自觉就把头侧向林挚那边睡着了。
早上,我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照醒,微微睁开双目,发现已有不少清醒的人们,瞪着疲惫不堪的眼神,持续著似睡非睡的状态。
这里有多少是本地人,又有多少是外省来的?虽然明显有举家大小出逃的,但形单影只的也有,他们是外省的吧?能重遇自己的家人吗?他们到忻州去是不是因为老家在忻州?
像这么大规模的迁徙,要在往日,就只有过年才会出现了。只是这一走,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我和林挚决定去忻州,其实也只为躲避鬼子,我俩在那里无亲无故,今后也不知该如何生活,要是有个万一,鬼子打到山西来了,我们还要接着往西边逃。只要随便想像接下来的日子就仿佛流浪,我们居无定所,还要时刻顾及鬼子的炮弹,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不安起来。
战争嘛!难免有死伤,古今中外向来如是。是啊,所以,我讨厌战争,我相信没有哪个老百姓不讨厌战争。活在这么一个大时代下的我,实在是逼不得已。
想得悲观一点,说不定忻州就有一队鬼子在等着我们,一下车就会被机关枪扫射穿肠。这么说来,我们的生命就只剩一两个小时了。要是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那我们可以怎么办?
经过一段山腰,林挚终于醒了。他的脑袋离开我肩膀,表情痛苦地一边扭著脖子,一边按摩。
“还好吗?”我轻声问。
“嗯,就是有点痛,头扭不过去。”说著,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头扭过去一点。
“林挚,现在清醒了吗?”
林挚不解地看着我:“嗯?清醒了。”
“我有一事要跟你说。”
“你说吧。”
我看他依然睡眼惺忪,又把快要吐出口的话收了回去:“还是不要了,你现在浑浑沌沌的样子,不好思考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林挚被我卖的关子弄得甚是情急,连忙瞪大圆滚滚的眼睛注视我,逼迫我赶快从实招来:“我现在清醒得不得了,赶快说!”
我被他逗笑了,在僵硬无比的脸上咧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那我说了,你别被吓到。”
“说吧说吧。”
“我们结婚吧,现在!马上!”
林挚一双眼眸瞪得比刚才更大了,他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久久发不出声。
“怎么?不愿意吗?”我试探性地问。
“不、不是!”林挚紧张得支支吾吾,脸颊和耳朵都红透了,“我我我很愿意!就是...太突然了!”
林挚激动的样子把我也振奋起来,我握着他的手,春风拂面:“太好了,那我们举行仪式吧。”
“仪式?这里怎么举行呢?”
“也是啊。”我翻一翻斜包,拿出一个用纸包著的馒头,“我们昨天都没怎么吃干粮,你看,还有一个馒头呢。”
我把馒头掰成两半,分了他一半:“我们没有酒,把这个当酒吧。”
“可是还是没有证婚人啊。”
林挚说得对,一场婚礼怎么可以没有证婚人呢?
我悄悄地瞟了瞟四周,看到后面的大爷还背着我俩坐在箱子上,我轻轻拍一拍大爷,他略微受惊,莫名其妙的回头瞄我。
“你好大爷,我们要结婚了,你能当一下我们的证婚人吗?”
大爷偏头瞥了眼林挚,爽快的答应了,这爽快的反应让我也吓了一跳。
“西式好吗?”我向林挚提出建议。
林挚颔首答应一声,仪式便开始了。
我握著林挚双手,四目相投,郑重而深情说:“我刘末年愿意与你林挚结为终生伴侣,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林挚有点难为情的向我报以相同的微笑,从他注视我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
“我林挚愿意与你刘末年结为终生伴侣,此生此世,永远爱你,直到下辈子。”
我为林挚即兴的誓言感到惊喜,情不自禁从眼睛里溢出了爱意,一时移不开视线。
“那你们正式结为夫妻了。”大爷淡漠地作了结语,才把我的注意力从林挚移开了一点。
我把半边馒头分给大爷:“大爷,这是给你的喜糖。”
莫名地卷入一场粗糙“婚礼”中的大爷,本来疲态尽现之余还有点不悦,但接过我的“喜糖”后,脸上也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把仅剩的半边又掰开一半,喂给林挚,他也照着办,把手中仅剩的一口喂了给我。
虽然这个仪式好像有点奇怪,不过算了,只要说了誓词就够了。
最重要是,我们已经是行过礼的伴侣了,今后的日子只要有彼此互相支撑,管他风风火火肯定能熬过。
太阳已挂在天边半个晨早,火车终于到达了忻州。我们提起行李下车,坐了一整晚后,腰酸背痛,腿软无力,走也走不稳。
忻州的车站月台没有鬼子埋伏,真是值得庆幸!
我们缓缓步出月台,在车站大堂口大爷主动跟我们告别,他只身背着一个老旧的背包,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你们啊,结婚了就得好好珍惜,以后,你们就只剩对方了,但愿你们都平平安安。”
大爷一挥手:“后会有期!”
我俩相视而笑,脑海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是写得很好,但我最喜欢这一章了。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木源镇在忻州市北面,不少当地人仍平常地生活着,我和林挚跋涉而至,糊糊涂涂就走到镇上,随便找了间旅店定居。旅店里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逃难同胞,但更多的都选择直接在街上露宿,现在镇上随意逛一圈都能听到一口一句河北话,这感觉不能更亲切。
对于外地人涌入,当地人似乎不太在意,我和林挚也在那儿渡过了平静的数个月。一边留意战事动向,一边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得知保定沦陷时,我沉默了一整天,痛恨得像心瓣被活活撕开一样。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没有可回去的家了。
十月,日军入侵山西,我和林挚收拾行李再次踏上征途。
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我们只能徒步往西。
一开始,还只有我们两人,渐渐的,从四方八面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逃难者。他们扛着大袋行李,蓬头垢面的,脸上全是倦意。
走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在一队人马之中。
混迹在逃荒大队向西迁移,队尾远远看不见,队头更是远远够不著。走了整整一天,不少人已停下脚步,在路边搭棚休息。
我们没有准备任何物资,只能露天的躺在行李上,林挚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怀表,把我递给他的干粮直接无视掉了。
“不想吃吗?”
林挚苦闷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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