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先前,他虽是迷迷糊糊失去控制,脑海中却残存了些许意识的。不过终究不想让郝尽太过担忧,便随口回道,“不过是入了梦魇,发癔症罢了,醒了便好了。”
郝尽一怔,恍悟那样的症状想来也只有这种解释,可还是忍不住关心,“您这几日太过劳累,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卫生间除了水声没有别的,郝尽心里着急,却敌不过亓官翎的沉默。
梦魇吗……
那画面,明明就……不是梦啊。
姬凛灺为了不让亓官翎有所准备,故意躲过了基地所有的哨岗和监控,反正他的指纹和亓官翎的级别一样,理所当然能在“喋域”一路都畅通无阻。
更何况,凭他的功夫和身手,真的想拦住他,大概需要亓官翎、漆恻漆隐三人联手才行。
所以,当姬凛灺正大光明推开办公室大门走进去的时候,郝尽还无比可怜地跪在地上,而亓官翎才刚刚把自己收拾妥当从里面的卫生间出来。
姬凛灺看也不看已经完全怔愣了的郝尽,轻车熟路地走到亓官翎的办公桌后面坐下,这才抬眼朝还站着的亓官翎看去。
亓官翎在看到姬凛灺的瞬间浑身就完全僵硬了,胆战心惊地被从头到脚审视,心里却在狠狠责骂自己的警觉性怎么会差到连人靠近门口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下去吧。”
尽量稳着声音以他一贯的命令口吻赶走了郝尽,抬眼却发现姬凛灺正以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看着自己。
“哥…”几步走过去在桌前站好,张肩拔背的站姿几乎绷紧了全身的所有肌肉,也在消耗他仅存的气力和能量。“…您怎么来了。”
还这么突然……该不会…自己下午没有给小隐上课的事已经被哥知道了吧?还以为至少能瞒过今天的……
亓官翎光是这样想想,身体就不可控制地颤栗。不过之后又很快坦然,本来也没打算一直隐瞒的,迟早也要挨一顿狠的,早罚晚罚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而且,故意逃到“喋域”来逃避惩罚,哥哥一定很生气吧……
这样一想,之前被汗水打湿的衬衫又再次被汗液浸透。伴随着窗外呼啸的寒风,青年只觉得浑身冰冷透骨。
“你觉得我来是做什么?”
亓官翎听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姬凛灺。
“……翎儿不知。”
男人随意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眼神没有更多的停留,“还有多少?”
亓官翎一愣,想到之前打电话回家说的是公务繁多的借口,可现在证据就在面前,只得实话实说,“…不很多了。”
男人嗯了一声,随口吩咐道,“弄完了回家,我等着。”
亓官翎也没想那么多,猜测姬凛灺是想回去责罚,便乖乖应下。也不找个地方坐下,只那么笔挺地站着,借了一点书桌的边缘,就那么开始看起了文件,心里只想着要赶快完成。
“喋域”的公务姬凛灺从不干预,也懒得去管。况且,姬家虽说是有着“喋域”一半的管理权,可姬凛灺在基地里到底没有一官半职,就算他想管,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因此他此刻,只不过是随便取了桌上的书看起来,一点没有要督促自家弟弟办公的意思。
尽管如此,亓官翎仍旧是用最累人的站姿站着,哪怕偷偷弯一下膝盖能让他舒服许多他也丝毫不曾考虑。
不是他不敢,而是,只要在姬凛灺面前,他就仿佛不是他自己了。倾其所有,不顾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博得对方的一丝关注与怜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亓官翎先前不过是凭着紧张恐惧那一口气硬撑着,如今要他静下心来放缓呼吸去看文件,倚仗着他此刻的状态,怕是根本做不到的。
稳着吐纳想尽量忽略浑身难挨的难受,勉强着自己看了几行字,亓官翎只觉得眼前的字迹愈发显得模糊,脑袋嗡嗡作响后脑疼痛欲裂。胸腔随着每次呼吸起伏,碎裂般的痛感伴随着每一次微小的移动。他拼命压抑着喉间抓挠人心的咳喘,四肢百骸被难熬的钝痛塞满,他觉得冷,指尖却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尽管如此狼狈,僵硬到动弹不得的身体依旧维持着标准的站姿,仿佛是机械一般,每一次落笔,哪怕迟缓,却也尽可能依循着过往的痕迹,一笔一划,生怕被姬凛灺挑剔了自己本就不算好看的笔迹。
亓官翎终究不是超人,身体过度疲惫以及精神状态不佳导致办事效率低下。姬凛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手中那本《组织行为学》被他前前后后翻了一遍差不多都能背了,可眼前的文件却还有好几份。
几乎是压制着怒意,姬凛灺抬头去看,却见到亓官翎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
蹙眉。“抬头。”
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惶恐让青年几乎直接扑倒在地,双膝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亓官翎这才反应过来,哥哥的命令是“抬头”而不是“跪下”。
绝望地闭了闭眼。亓官翎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已经跪下了,他也不敢自说自话再站起来。况且,他颤抖不已的双腿告诉他,要站起身来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姬凛灺原本是被自家弟弟惨白的脸色吓到了,此刻来这么一出,却是生气更多一点。干脆起身把那本厚厚的《组织行为学》压在青年肩头,“站不住就跪着吧。”
青年咽了咽干涩发紧的喉咙,勉强忍住咳嗽,“是。”
姬凛灺从来不似漆恻那般敏感,若是漆恻,早该发觉亓官翎状况不同以往。也许是他天性使然,因为太过通透,有些事情哪怕是他看到了,也会刻意不去深究。又或者是因为,亓官翎从小到大生病次数屈指可数,尽管姬凛灺发现了些许端倪也不会朝这个方向下定论。
是以,直到听到门外渐进又渐远徘徊不前的可疑脚步声,姬凛灺恍然起身过去,这才看到办公桌后面,不知何时已经昏厥在地怀里却还抱着书的弟弟,以及,一地的鲜血。
姬凛灺从来没有这么心慌过,哪怕是从前漆恻被他爷爷打断了腿的时候,他都不会这么不知所措。
郝尽从刑堂领了责罚回来,依着规矩是要回来给亓官翎验刑的,可他思虑着姬凛灺也在里面,若是随意问起自己为何受罚,他怕是只能实话实说。到时候说出了医师的事情,亓官翎发癔症的事情也一定瞒不过去,这肯定不是亓官翎想要的结果。
可是郝尽又想,姬凛灺惯于挑剔折腾亓官翎,今天定不会无缘无故前来。虽说亓官翎从小养在姬家,是姬凛灺的弟弟,可郝尽终归担心亓官翎。这么些时间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生怕姬凛灺发脾气又折腾在亓官翎身上。这样左右想着,故而在门前举步不定。
就在这时,亓官翎办公室的大门从里面被猛地踢开,郝尽抬头看去,只见姬凛灺双手抱着不省人事的亓官翎,后者竟是满脸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4】
亓官翎被姬凛灺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姬家,车子还没停稳,接到消息一直等在门口的医生众人便涌了上来。
他小心看着医护人员将亓官翎抬上担架朝屋子里走,自己也跟在后面,适时地递给一脸焦急的福伯一个眼神安抚他不必太过担忧。
说实话,姬凛灺一开始的确也被那一地的血吓得惊慌失措,可他很快镇定下来并用极快的速度给亓官翎做了粗略的检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床上沉睡着的青年挂着吊瓶,脸上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此时显得愈发苍白。
“姬少爷,”医生亲自给亓官翎压了压被角,转身放轻了声音对姬凛灺道,“您的判断没错,血迹的确只是翎少爷流的鼻血。”
姬凛灺点了下头,面色依旧带着凝重,“可无缘无故怎么会流鼻血?是不是需要再做些精细检查?”
医生认真道,“您不用太过紧张,我已经检查过了,翎少爷流鼻血只是单纯的因为鼻粘膜破损。要说原因,大概是,之前脸部受了重击。”
姬凛灺一怔,“他晕倒之前正在办公,没有受什么重击。”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直言不讳,“也可能是早些时候鼻子部位就受到了损伤埋下了隐患,比如力度较大的掌掴,或者拳头的击打。之后昏迷倒地的时候鼻子又磕碰到了硬物,间接导致了鼻粘膜破损和流血。”
男人望着医生,脑海中浮现出中午时候青年红肿的脸颊,答案顿时昭然若揭。
“昏迷的原因,主要还是过度疲劳和持续的高烧导致体力不支,其他就是失血和炎症。另外,胃可能有轻微的溃疡,病因也许是空腹时间过长和空腹饮用咖啡,这个可以等翎少爷醒了您询问一下。”
姬凛灺眉头紧皱着点了点头,“他什么时候能醒?”
“因为是过度疲劳,休息够了,烧退了,应该就能醒了。”
为了能就近照顾亓官翎,姬凛灺让福伯给医生安排在了客房休息。
因为胃的原因不能喂药丸,药剂都是通过输液打进亓官翎身体里,虽然换药水这样的事姬凛灺从前更愿意亲力亲为,可这一次他真的被吓到,有些怕了。
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了,把人打罚到要卧病在床的程度,早些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无论是直接或者间接,姬凛灺一直都是罪魁祸首。
可这一次,不论是处境还是心境,都明显不同了。
当他看到昏倒在血泊中还紧紧抱着那本自己之前压在他肩头的书的亓官翎的时候,姬凛灺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弟弟,同样的,他也一点不了解,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弟弟。
完全可以想象的是,亓官翎在身体下坠和失去意识之前,仍然用最后一点力气护住了从他肩上滑落下来的书本。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宁愿忍耐到这种地步也不愿意向自己呼救?
一路上姬凛灺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然而直到此刻,他忽然想起姐姐和福伯之前说的话,才终于有些明白。
明白了似乎,他的弟弟不是真的不愿意,而是不敢。
姬凛灺从来没有想过,亓官翎会这样畏惧自己。畏惧到哪怕下一刻就要陷入昏迷完全失控,也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两人之间这样的处境,听起来有些荒谬。
姬凛灺望着青年瘦削的脸颊疲惫的神色,眉头紧锁。
他想,等翎儿醒来,大概,是时候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了。
“少爷。”福伯站在姬凛灺身侧双手端着装了水杯的托盘,“夜深了,您该休息了。小少爷这里,属下会让人一直看着的。”
姬凛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棉棒沾着温水润湿青年干涸的嘴唇。
“不用。”他将棉棒扔进纸篓,“翎儿才刚退烧,葡萄糖也还没挂完。我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福伯深谙姬凛灺的脾气,也不再劝,“是。属下明白了。”
管家毕竟已经上了年纪,时间也不早了,姬凛灺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休息。
由于之前退烧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姬凛灺打算给亓官翎擦身换套干净的衣服,于是起身去里间的卫生间接热水。担心弟弟再次着凉,姬凛灺还很细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又打开了床边的加湿器。
轻轻褪下弟弟的上衣,胸口还有腰腹部不规则分布的青紫淤血十分碍眼。不用多想,姬凛灺知道这都是自己造成的痕迹。
完全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只要面对弟弟,他就习惯性放纵自己的脾气,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不加控制地最大化释放。
在今天以前,他还可以认为自己不过是对亓官翎比较严苛挑剔,可此时看来,自己肆意的拳打脚踢和情绪发泄看起来都更像是虐|待。
所以,这才是翎儿会畏惧自己的最大缘由吧?
春寒料峭。
姬凛灺倚在露台的栏杆上,吹着风,看着朝阳缓慢升起。
他一夜未眠,脸上带了些许倦怠,大概是吹了一晚上热空调的缘故,双眼也干涩得厉害。
从露台进来,床上躺着的青年还是没有醒,但是脸色已经比最初好看很多。
这是姬凛灺第一次衣不解带地照顾一个人一整夜,也是他唯一一次盯着一个人的脸看了一整晚却依然不觉得厌烦。
姬凛灺自嘲地撇撇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弟弟长的实在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
亓官翎醒来的时候福伯正在给加湿器加水,室温是宜人的26摄氏度。
和大多数大病初愈的人不同,亓官翎睁开眼后并没有觉得很口渴,只是喉间一股血腥味让他觉得不怎么舒服。
“翎少爷醒了。”福伯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眼角笑眯眯的。
青年点点头,很快问道,“我……我哥呢?”
“大少爷有事外出了,但会回来用餐。”
亓官翎抿着下唇,他大概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办公室里晕倒了,然后被送了回来……那哥哥——他根本不敢去猜测姬凛灺的反应。
“福伯现在几点?”
“上午十点多。”
“我睡了这么久?”青年双眉微蹙,他原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几个小时。
“别担心。”福伯倒了杯热水过来,扶亓官翎坐起来,“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青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慢慢喝着水。
“对了少爷,郝教官之前有打电话过来说希望能来探望,您的意思——”
亓官翎摇摇头,他一点也不希望郝尽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自己被哥哥训斥惩戒。“给他回电话,说我身体已经大好,不必来探望,让他工作不要分心。”
“是。”福伯点点头应下,又道,“医生嘱咐了您醒来之后最好喝些热粥,属下马上让人送些上来。”
“嗯。”亓官翎轻轻应着,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抬头问,“我哥,他…是不是很生气?”
福伯心疼又无奈地叹气,“您想得太多了,大少爷并没有生气。他很担心您。”
姬凛灺办完事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往常家里午餐开始的时间,换了鞋进门,福伯便上前帮他脱下厚重的外套交给一旁的佣人。
“翎儿醒了?”
一头白发的管家笑着点头,“是,十点多醒的,喝了一小碗粥。”
姬凛灺听完神情明显轻松不少,点点头,穿过大厅径直上了楼。
亓官翎在姬凛灺推门进来的时候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他本来是躺着的,此刻却硬撑着要坐起来。
“哥哥……”
“现在感觉如何?”
姬凛灺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弟弟的小心翼翼,只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探亓官翎的额头。
“嗯,已经没事了……对不起哥,我——”
姬凛灺用手势阻止了青年继续说话,“不需要道歉。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嗯?”
“我……”
青年藏在被窝里的双手紧紧攥着裤腿,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哥哥这样的语气一定代表着他正在生气,可亓官翎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哥哥不那么恼火。
实际上姬凛灺真的没有生气他对天发誓,他只是还没有把自己说话的语气改正过来。并且他刚一开口就发现此时并不是一个询问病人问题的好时机。
于是……“我想你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他作势起身,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那么不近人情,“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
“是,翎儿会好好反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亓官翎说完就要下床。
眼睁睁地看着赤|裸着双脚的青年走到墙边曲膝跪下,姬凛灺诧异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慢热了
☆、【5】
大概是太久远的记忆了,又或者是因为,施害者从来都不会去想自己曾经给别人带去过怎样的伤害。
所以此时此刻,这幅情景,只有亓官翎觉得,何等的似曾相识。
那是他从“喋域”出师回家的那天,14岁的少年,怀揣着4年里积攒的满满的期待与思念回到家。在那之前,他甚至无数次幻想过哥哥的反应,毕竟比起姬凛灺提出的5年内出师的要求,他显然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自豪,兴奋,喜悦,还有一点点的小骄傲。这些情绪被压抑了整整4年却自然而然在家人面前流露了出来。
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也曾以为,哥哥会同样开心。
19岁的姬凛灺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尽管一身家居服,骨子里的锋芒却无论如何掩盖不掉。
14岁的小亓官才到姬凛灺胸口的高度,端端正正站在哥哥面前,小脸情不自禁仰得高高的,像是在等待表扬。
姬凛灺看着面前的少年,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丁点温度,“我很失望。”
亓官翎早已记不清自己的回答,只是这四个字,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很失望。
哪怕时至今日,他最怕的仍然是这四个字。
14岁时候的小小骄傲最后是在遍体鳞伤的疼痛中被完全扼杀掉的,那时候的亓官翎还不懂得服软与顺从,以至于他固守的坚持让他吃尽苦头。而那些残忍与疼痛,在姬凛灺看来,只不过是能让亓官翎心甘情愿低头认错的最迅捷的手段。
争论和反抗似乎是那个年纪孩子的特质,可当时不顾一切的愤怒最后还是在姬凛灺的冷酷无情中化作了无尽的委屈。
“跪下。”
小亓官闻言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大大的眼睛中顿时蓄满了泪水。他一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不跪!我没错!”
姬凛灺看着他,不说话。
小亓官咬了咬嘴唇,梗着脖颈继续吼,“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跪!我不跪!”
“4年不在家的后果就是,规矩都忘光了?”
说实话亓官翎当时是害怕极了的,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难道,自己在哥哥眼里就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自我只需要听话服从的工具?
漫天的委屈让少年破罐子破摔,“你打我吧,有本事就打死我好了。”
亓官翎想,这大概是这辈子,他说过的最大胆的话了吧。
当少年倒在溅满血渍的地上疼得无力打滚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哥哥是真的敢打死他的。
于是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噙着满眼已经冷却的泪水,规规矩矩地跪直了身子,低下了头,“哥,我错了……翎儿错了……”
姬凛灺对少年的反应毫不意外,只是不紧不慢停住了手中的鞭子道,“你敢让眼泪流出来试试。”
少年被吓得一抖,眼泪几乎是决堤般不受控制地淌下来,微咸的泪水蛰到脸上脖子上的伤口,那种痛,仿佛伤口再度被狠狠撕裂。
“对不起哥对不起,翎儿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年已经被吓坏了,只知道一个劲地道歉认错,带着伤痕的双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却不知怎么越抹越多。
亓官翎还记得,被打到根本站不起来的自己最后是被姬凛灺扯着衣领拖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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