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鲜.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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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耿生进屋了,余杨磨蹭了一会也进去了。

  关门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天上的月亮。

  光晕在蓝色的房瓦上,是一种暖人心脾的黄。

  他掏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发给周小荻。

  “学校的夜景。”

  他想和她分享。

  周小荻从厕所出来,赤着脚一边搓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打开风扇。

  手机的灯一直在闪,她拿过来,发现还是余杨给她发的信息。

  一张图片,一句话。

  是W大的月色,对面宿舍蓝瓦在静谧的夜里沉默无声。

  周小荻也推开窗户,头上包着的毛巾被她随手丢在椅子上,水珠子攀着她的脖子顺着锁骨流到肚脐。

  她靠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手指里夹着一支刚点的烟,却没有抽。

  人在酒醒之后便是极致的清醒。

  她知道自己为何对余杨另眼相加。他长相出众、气质干净,有一种难为可得的少年感。

  他是白,耀眼的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是彼岸,是救赎。

  她的心里关押着一只魔鬼,在暗处窥探,试探性的伸出自己的触角,要抱着那一束照耀到地狱的光至死方休。

  他真是一昧让人沉溺的毒,她隐忍过,可隐忍之后有什么用?只有记忆更加贪念他肉体的鲜美。

  不如纵情。

  纵情声色的拉他入自己的世界,纵情声色的沉溺于这一场酣畅不会醒来的梦。

  将自己的思绪理清,周小荻缩在椅子上,两脚磕在桌子边,单手拿着手机发过去:“我还欠你一顿饭。”

  那头,余杨屏住呼吸,侧过身,又看了一遍。

  “你还记得?”他想了想又删掉。

  周小荻看到微信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会儿他却没发过来。又过了好久,直到她的头发快干了,手机才响了一下。

  “什么时候。”余杨紧紧攥住这个机会。

  周小荻:“周六。”

  余杨:“好。”

  周小荻:“你过来后,我们一起买菜。”

  我们。

  余杨的心揪起来:“好。”

  周小荻将手机随手丢到一边,头发没干就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月光洒进不大避光的窗帘里面,在她的眼皮子上落了一层银辉。梦里,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白的反光的水泥汀上,让一团藏在阴暗处的怪物无处可躲。

  ——这里从未有过阳光。

  ——这里将是阳光的世界。

  撩鲜03

  公司里还是照常忙碌,表面上平静无波,好像昨晚郑功成的可以针对只是错觉一样。

  周小荻坐在办公桌,正准备做甲方日报,张军都过来了。

  他皮肤黝黑,是常年在外暴晒的原因。他走过来,敲敲周小荻的办公桌。

  “有事吗?”

  周小荻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

  张军性格老实,面对女孩子有些拘泥:“那个,那个郑总喊你跟我一起去工地现场。”

  吴乐一听到郑功成的名字,耳朵都支棱着,她凑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去现场干嘛?她一个女生,外面那么晒,你们好意思?”

  张军胆子小,别人一拿话怼他,他自己的气势就弱了下去。他抠抠自己的后脑勺,真挚的说:“可郑总说的挺有道理的,纸上得来终觉浅,书上的东西大多是理论知识,你要是想学技术,得要下现场亲自去看。”

  要学技术,这话是周小荻她自己说的,郑功成就给她这个机会。

  吴乐气的翻白眼:“这种话也只有张军这种傻子才会信了,让一个女孩子去工地现场?如今夏天这么热,这么晒,她一个女生去了还不晒得像块炭一样?”

  张军小声反驳:“我们男生还不是一样去现场,一样晒?”

  周小荻听完,丢开手里的鼠标,站起来问:“那日报还有这些表谁做?”

  张军:“郑总都安排好了,让你做。”

  吴乐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哥,我很闲吗?甲方每天要资料催我催的像狗一样,还要我做报表?”

  张军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他向来很少违逆上司的话。

  周小荻闷了一口气在心里,生了一股倔劲儿。

  不就是去工地吗?

  她去。

  吴乐拉住她袖子:“小荻你别倔,去工地不是好玩的,你看他们男人都晒脱了一层皮呢,你一个女生去晒了还有看相?要不,你去跟黑山老妖说说。”

  周小荻笑了:“我跟他说能有什么用?”

  吴乐眼睛一转:“你们到底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感觉他处处针对她。

  周小荻也这样觉得。

  她觉得难受、委屈可谁能替她说话,给她撑腰?

  除了忍下去还能怎么办?

  工程项目位于一个面积颇大的湖边,这里要围湖做一个公园。周小荻抹了一层防晒霜,又穿了防晒衣才出了门。

  天气热,绿道不能种植苗木,草皮。因为工期紧,各标段正在抓紧时间做地下的管网工程。

  粘稠的黄土被掘了上来,翻在马路边,周小荻的裤子沾满了泥点子。她撑着伞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郑功成。

  他蹲在那,正指导着工人施工,看到周小荻撑着伞过来,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说:“那个,周小荻!”

  周小荻走过去。

  “你在这好好看,好好学。不是要学技术吗?没有什么能比在现场学的更多的了。”

  周小荻勉强的笑:“多谢郑总。”

  郑功成看到她撑伞,极不赞同的说:“年轻人就得多吃苦,多锻炼,你看看这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打伞,你是不是就比别人特殊些?让这些工人们怎么想?”

  周小荻紧紧握着伞把,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然后将伞收起来:“郑总说的是。”

  郑功成满意了,拍拍手准备走,然后说:“中午就和他们一起吃饭,要多问多谢,这个机会可来之不易。”

  周小荻站在那,火辣的阳光没有阻挡的照着她。

  他们管理层在工地上不用做什么事,但就要守在那看着他们工人做事,其职责相当于监理又不如监理。

  太阳将不甘的热血还倔强化成咸涩的汗,砸在地上凝成雪一样的白。

  中午,周小荻端着一碗盒饭找了个阴凉的地儿去吃。

  张军也凑了过来,说:“我本以为你忍受不了的?”

  谁忍受的了?要不是为了那微薄的工资,谁会厚着脸皮和郑功成虚与委蛇?

  周小荻的脸晒得红彤彤的,汗都没有止过,流到眼睛里,涩出了泪。

  她随手一抹,脸上落了手指的白印子:“忍不了也要忍。”

  张军是个老好人,他扒了几口米饭后,说:“周小荻,我觉得你们女生做工程这一方面是有些不大适合。”

  他本来觉得周小荻是可以多学一点儿东西,可女人在工地上根本不适合。

  你同施工方去交流,说话斯斯文文的根本压不住他们的气势,反倒还吃些暗亏。

  真的不适合吗?周小荻第一次对的专业产生怀疑。

  高中毕业那一年,她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填的所有的志愿都与建筑相关。可是建筑这一行本就是建在泡沫上的经济,外表上看着繁华,里面实则都烂透了。

  工期赶工,工人们没有休息,管理人员自然没有。周小荻强撑着精神又熬了一下午,一天终于过完了。

  而她整个人也晒得像一根蔫了的茄子。

  张军跟着她一起往公司走去,路上恰好遇上郑功成的车。

  他将车窗摇下,和他们二人打招呼:“回去的话正好可以送你们一程。”

  张军累得全身脱力,有人送自然高兴。周小荻没说话,她不想坐郑功成的车。

  郑功成黑肥的脸坑坑洼洼,心思也长满了恶毒的疙瘩。有些女人越是对他避不可及,他就越想征服她。光是征服她还不为过,他还要用那些最恶毒的话来羞辱她。

  周小荻,这个撩人心痒的怪物。

  张军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周小荻站在那不动:“郑总、张军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

  张军觉得周小荻傻:“这离公交站起码得走半个小时,自己回去是不是傻?”

  郑功成以退为进:“周小荻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连我的车都不愿意坐?”

  张军诚恍诚然,在他眼里上司只要打个雷就是要下雨。听到郑功成这样说,他跳下来将周小荻扯上去,然后又说好话。

  “走出去干什么,外面这么热,待在车里吹空调不好吗?”

  周小荻坐在这,胃里就止不住的翻江倒海,她握住门把手还没下车,郑功成就一脚油门把车开远了。

  张军住的地方离公司近,比周小荻先下车。

  周小荻也准备提前下,郑功成却说:“周小荻你不是住在XX路吗?你现在下去干什么?”

  张军也说:“对啊,你现在下来还要坐公交,正好郑总顺路把你带回去。”

  说完,他把车门一关,郑功成就上了锁。

  周小荻笔挺起背,是一种防御的姿势。

  车上了高速,朝XX路驶去。

  郑功成一路无话,直到快到周小荻的家,她防备稍稍松懈时他才问:“小荻还没男朋友吧?”

  周小荻忍着恶心,说:“有了。”

  郑功成:“哦,有了也可以分掉,刚出社会的毛小子哪比的上在社会闯了十几年的人?你说是吗?”

  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周小荻装聋也不行。

  周小荻握住门把手,嘴角强挂的笑已经麻木了:“郑总,我就在这里下车就行。”

  郑功成不理她:“你家不是住在XX路铭华巷子里么?我知道那。”

  周小荻炸了:“郑总您真的把我放在这就行了。”

  她一想到这个人在暗处将她的底细摸得透彻又觉得可怕又觉得恶心。

  郑功成就喜欢她这种样子。有劲儿,驯服起来才有趣。

  他一脚刹车一踩,拐到一个少人的巷子里,扭过黑肥痘坑脸:“周小荻,你说你在外面奋斗有什么用?还不如趁早榜上大树好乘凉算了。这样吧,你跟着我,我每月给你租房子,给你五千怎么样?”

  周小荻都快气笑了,见过人恶心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恶心无耻欠抽的。

  她别开脸,整个人差点贴在窗扇上:“让我下车。”

  郑功成越过来,那张油腻的脸凑得越近,板黄的牙散着恶臭:“你可以好好想想。”

  想你MB!

  周小荻一脚踹在他裆下,按下解锁键,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那一脚踢得不用力,郑功成跟在她身后追过来狠狠的抱着她。

  腥臭的嘴贴着她的头发,周小荻恶心的头皮发麻,浑身冒着冷汗发抖。

  “你还是小女孩,等你跟着我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他抱着她,油腻的脸要贴上那红润的唇。

  却被止住了。

  一只结实的胳膊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摔在地上,再一脚狠狠的踹向他的肚子,拳头向密雨一样落下来。

  周小荻害怕的抱着胳膊,发白的嘴唇抖得近乎合不上。她转过身,看到余杨像一只暴怒的狮子,拳头砸向郑功成。

  郑功成双腿卷曲抱头缩在地上,身上被打出了血。

  又猩红又粘稠。

  周小荻眼睛瞬间瞪大,跑过去拉住余杨:“别打了,不值得,别打了。”

  余杨砸过最后一拳,扭头,额头布满青筋,眼眶赤红,整张脸愤怒的发抖。

  他丢开郑功成,恶狠狠的看着周小荻,眼里也只有周小荻。

  偏执、疯狂的背后是后怕。

  周小荻朝后退了一步,她以为余杨会朝她挥拳。可是没有,他一把把她扯过来,拉着她,走到她家的院子外,在水泥汀合欢树下丢开她的手,盯着她。

  周小荻脸色依旧惨白,她握着自己发酸的手腕,看着他:“你要打我?”

  余杨没说话。

  周小荻觉得怕的喘不过气。

  余杨走过来,周小荻下意识的朝后瑟缩了一点儿。

  然后,在她的小心翼翼中,余杨伸出手虚虚的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脑袋,颤抖的、轻轻地说:“周小荻,没事了,别怕。”

  这个怀抱很热,有股汗味,有点儿臭。

  周小荻心想。

  臭的快把她眼泪熏出来了。

  她伸手擦泪,那些憋在心底的委屈冒了出来:“他是我上司,我没勾引他,是他先缠我的。”

  余杨的心还是跳的很快,他不敢想。

  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她,她该有多绝望。

  “我知道。”他轻轻地说,慢慢的安慰道。

  周小荻假装的坚强也碎了,窝在心里的委屈在今日下了一场酣畅的雨。

  而在雨中,余杨一直陪着她。

  撩鲜04

  正好是下班的时刻,水泥汀上路过好多人,周小荻抹抹眼,从余杨的怀抱礼离开。

  余杨松开手,抿抿唇问:“好点了么?”

  周小荻觉得有些难堪,微微偏过脸:“今天实在是多谢你了。”

  “周小荻。”

  周小荻抬头,余杨望着她,黝黑的眼睛珠子说不出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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