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鲜.txt
当前页码:第21页 / 共30页
页码选择及下载地址在本页尾部    ↓移到底部


  “得,又来一个敲诈勒索的。”

  余杨眉头越皱越紧,谁都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是他们所作所为的就连叫他们一声畜生也怕是侮辱了畜生。

  余杨将手机还给她:“先给姚妈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她们要是不知道我们先瞒着她们,再想办法让媒体把那些报道给撤了。”

  周小荻扶着额头将散在前面的头发掠了上去,电话打通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她和余杨对视一眼,余杨问:“敲一下房门看她们回来没?”

  敲了,还是没人。

  周小荻紧紧握住手机,十指交缠在一起:“她们去哪了?”

  余杨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也许她们已经看到了报道。

  但此时此刻她们会去哪呢,能去哪呢?

  他想了一会儿,对周小荻说:“有没有宋慈航的手机号?”

  “有。”

  余杨接过周小荻递来的手机,瞄了一眼宋慈航的手机号,然后删了。

  “你删了干吗?”

  余杨一边拨号一边抬眼:“你没必要留他的号码。”

  周小荻别开脸,不想和他说话。

  电话被接听,那头传来一道疲倦的男声:

  “喂?”

  “宋慈航,我是余杨。”

  “哦。”对方打了个哈欠。

  “你现在看到新闻没有,春桃的事情现在被媒体揭露了,也没有对她的照片做模糊处理,她在不在你这?”

  说起这个,宋慈航真的想扒了那层记者的皮。妈的他就是闪了一会儿神,就被他们溜进去拍了照,警局外面堵得严严实实的一层,他看情况不对立马将春桃转移了出去,否则指不定还得遭什么罪呢,可怜他忙活了一晚上就眯了一会儿眼。

  “在呢在呢,在警属大院儿,放心这啊一只蚊子都放不进来。”

  余杨松了口气,朝周小荻比了个口型:“在呢。”

  周小荻如释重负,靠在门背上。

  余杨继续说:“你现在打开手机看一下WB界面。”

  “有什么呢?”

  宋慈航老抠了,一个月的流量就一个G,要是刷一下WB流量哗哗就没了。

  “你看热门。”

  宋慈航的拿着手机往下滑动,突然眼睛珠子瞪大,气的直吹胡子:“妈的,这群记者吃屎了吗?”

  他点开评论一看,那些热评的话不堪入目,看的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张起。

  余杨又说:“春桃在你们那,先别让他们接触到电视电脑手机等媒体,怕她们看到了……”

  还没说完,宋慈航卧室的门咔擦被推开了。

  姚妈拽着春桃走在宋慈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宋慈航朝后退了好几步,握着手机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个地方看。

  姚妈跪在地上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春桃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做什么,也依旧做了。

  宋慈航看的心酸,将电话挂了,上去搀着她的手臂欲要将她扶起来:“姚阿姨,你这是干什么?”

  这段时间姚妈的眼泪都没有止过,眼睛哭得白肿,一张蜡黄的脸上法令纹深深的嵌了进去。

  她本就是为了孩子争一口气讨个公道才报了案,哪里晓得事情会闹这么大,宋妈怕春桃寂寞,将电脑开了给她玩,姚妈坐在一旁看着,突然就看到界面上探出的新闻。

  “一个长相平凡的农村女孩儿是如何成为留守儿童性/侵案的主角?”

  往下翻,春桃的照片、学校、家庭住址全都暴露了出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儿,她被强/奸了,看就是她,不论走到哪,人们都会指指点点。

  要是早知道报案会是这样的结果,姚妈宁愿把这口气忍下来。如今所有认识不认识春桃的人都知道这些了,她要怎么活,怎么活在旁人的冷眼旁观里?

  姚妈抱着春桃,眼泪都快哭干了。

  宋妈站在门外也悄悄地抹着眼泪,才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苦,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宋慈航深深吸了口气,扶着姚妈的手臂将她搀了起来:“姚妈,您别急,人是在我们警局出的这事,我一定想方设法托关系将这条新闻给撤了,您也别怕,我们警察都站在您这边,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他说完,转身给警察署打了电话。

  这边余杨也在给他的继父张瑞业打了电话。

  张瑞业不论是以前在单位里上班还是现在出来单干了,认识结交的人都多。他将这边测谎的事情忙完本来就准备回去了,听到余杨打电话,点了点头答应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余杨,对等的,我也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余杨的脚来回碾着地上的枯叶,没吭声。

  张瑞业叹了口气:“回来看看你妈吧,我知道你恨她,怪她抛弃了你爸,可你连我都接纳了,怎么不肯试着原谅一下你妈?”

  余杨接纳张瑞业,是觉得他这人有趣值得结交,再其次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被称为他继父的老男人。

  可他妈就不同了,余杨在高中前最喜欢他妈,每次她和他爸爸闹了什么矛盾,他总是无条件的站在他妈这边。

  可过了那事之后,他有多爱他妈,就有多恨他妈。

  张瑞业看着天空,说:“每年你妈到了九月九的时候总发呆,感觉生命里好像少了什么似得,她从早上捏着手机一直等到晚上,可还是没等到你的电话。今年有时间了九月九回来看看你妈吧,也回来一起过个生日好不好?”

  周小荻站在余杨身后,他很高,高的有些驼,从来却不显得孱弱,可此时此刻他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香樟树,肩膀塌下去说不尽的落寞和伤心。

  周小荻走过去,环着他的腰从身后抱过去,双手合在他的肚脐上。

  张瑞业继续道:“就这么说定了吧,我将你把这件事摆平,你九月九回来?”

  余杨低头,抿了抿唇握住腰间的手,嗯了一声。

  张瑞业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声:“余杨。”

  余杨说:“我回来。”就挂了电话。

  周小荻垫着脚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你很不高兴。”

  余杨答非所问:“春桃的事摆平了。”

  周小荻又惊讶又高兴:“真的。”

  余杨勾了抹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他伸手抱着周小荻说:“等我们把这边的事儿忙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夷陵,我们去夷陵旅游。”

  他说着,抱着周小荻却紧了。

  周小荻知道余杨有不开心的地方,可他既然不说,那她也不愿意重新掀开他的伤疤,既然他要去那就去吧。

  反正去哪她都跟着。

  ————

  吃过午饭后,WB里那些不实的报道已经被撤下来了,可是页面上还有零零散散关于春桃信息模糊掉后的新闻。

  周小荻坐在电脑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在比较热门的那条微博上回复道:“在这个案件里,春桃并不是我们需要拿着放大镜去仔仔细细挑刺的人,她只是一个受害者,若是能选择,她也不愿意这些事情的发生。你们问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不知道最基本的生理知识。马山县地处广西偏远地带,镇上的小学启蒙晚,到了初一才开始学习英语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小学的老师不足四名,他们每日为准备各个主课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关于生理知识的授课?其次,我们要问的不是春桃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而是该问那些人为什么把魔爪伸到这些孩子身上。父母固然失责,却不是原罪,在这样悲痛事情发生之后,请停止对这个孩子的人肉搜索,如今她已经伤痕累累,我们要做的是替她疗伤,而不是冷眼旁观的给她伤口上撒盐。”

  将这些话打完,周小荻站起身,靠在窗户边,看着屋外的天空。

  湛蓝、深邃、纤尘不染。

  苍穹之下,房屋树立,山水弯弯绕绕,工厂的烟囱喷着白烟,马路上人来人往。她站在上方,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单调的人而已。

  可要是她走下去,同任何一个人打一个招呼,才能感受到他们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每个人是一个世界,每个世界又相互影响。

  所做的恶,会伤害别人,会毁掉一个脆弱的家庭;所做的善,会帮助别人,拉住踩到泥泞的人,提醒一声“小心些”。

  不论做什么,我们都不是上帝,都不能将心里关押的猛虎释放出来,这个世界脆弱而美丽,需要每个人悉心呵护。

  周小荻的评论在评论里像是引路石,那些激进煽动人心充满讥笑的评论慢慢被压下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谴责那些黑白颠倒的人。

  错的不是春桃,可承受罪行的却有春桃。

  还有些找出早上的媒体报道,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放出嫌疑犯的照片,却任由受害者的照片满世界流传。

  虽然为时不早,可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地方发展。

  九月3日,马山县人民检察院宣判:

  被告人郭建军,男,1983年7月28日出生于广西南宁市马山县,汉族,小学文化,农民,住南宁市马山县XX村,因涉嫌犯强/奸罪与201X年7月15日被马山县警察局拘留,同年7月27日被执行逮捕,先拘押于马山县看守所。

  被告人张田文,男,1979年6月4日出生于广西南宁市马山县,汉族,小学文化,农民,住南宁市马山县XX村,因涉嫌犯强/奸罪与201X年7月15日被马山县警察局拘留,同年7月27日被执行逮捕,先拘押于马山县看守所。

  ……

  及以上五人,根据被告人轮/奸犯罪事实、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影响严重,判处有期徒刑10年。

  ————

  再见到春桃的时候是在火车站,时间飞逝,一晃就到了九月七日,判决书下来了,周小荻和余杨也准备离开。

  同时准备离开马山县城的还有春桃和姚母。

  春桃的肚子已经消了,堕胎的那天是周小荻和姚妈陪着去的。进手术室前,周小荻给春桃剥了一颗草莓味的糖,她含在嘴里就躺在手术台上。

  姚妈的眼泪一直没止过,周小荻站在走廊上点着一根烟,没抽就静静的看着它燃着,直到一烟盒的烟都被燃尽了,手术台的门才被打开。

  周小荻和姚妈走进去,春桃虚弱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下的枕头上凝着化了的红褐色的糖浆。

  草莓味的,是她痛极了吐出来的,像一滩粘稠的血落在白的耀眼的病床上。

  春桃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往广州的火车先走,她坐在硬硬的深绿色的皮椅子上,朝窗外招着手:“周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

  火车快开了,车厢慢慢朝前驶去,周小荻在外面跟着,笑着挥手:“你想什么时候见面?”

  “今年寒假好不好?”

  “好。”

  “你来广州找我玩,我们住在……”

  周小荻奔跑的脚慢慢停住,春桃的声音也被火车的汽笛声掩过。周小荻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不那么脆弱的人,可她现在鼻子一酸,眼泪就快下来了。

  余杨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说:“想哭就哭出来。”

  “我不想哭,春桃走了也是好事。”她声音有些哽塞,将喉咙里的话堵住了。

  就是她和春桃再也见不到了。

  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那些参与到她生命不好的事情的人最好都消失,然后让时间的新鲜感填满她的伤口。

  周小荻自然懂得这道理,可懂得归懂得,是理智,不舍得是不舍得,是感情。

  余杨叹了口气,紧紧的握住周小荻的肩头:“走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周小荻抹了抹眼泪,转身和余杨一道离开。

  火车站里面种的香樟树落了一地的红绿色的叶子,树梢上冒出许多新鲜幼嫩的芽。

  是啊,时光挨着挤着,慢慢将凝着身上的疤都会挤掉,长积累月新生的皮肉最终会和原来的没个两样!

  溺鲜05

  夷陵的九月格外的热,虽然处在长江的边上,可炽热的阳光将低峦叠翠的城市翻过来覆过去烤了个焦脆。

  一下车周小荻都觉得不行了,脑袋上闷了层汗,脑袋昏沉沉的,走在前面的余杨背着一个大包遮住大半个身子,一手拉着手提箱一手拉着周小荻。

  昨晚睡在卧铺的时候周小荻就觉得有点儿冷,但是也没怎么过意,哪想到第二天便感冒了,吃了药之后人也是软绵绵的。

  余杨招来一个的士,将手里的、背上的东西塞到后备箱,拉着周小荻上了车。

  她感冒了不能吹空调,余杨将车窗摇下来,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周小荻身上软绵绵,任着他折腾。

  直到车行驶到一片别墅区,车才停了。

  别墅建在山腰上,在层层叠叠的绿树之中错落有致的坐落着,小区门外白色围栏上挂着烫了金的铭牌。

  被太阳光照的有些晃眼睛,周小荻揉着眼睛朝后退了一步。

  余杨带她走到树荫下,刚要掏出手机打电话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拨号的手顿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周小荻的额头:“现在还难受么?”

  “难受。”整个人像是一团刚摘下来的棉花一样,风一扑就能倒了。

  余杨抿了抿唇,看着她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去歇歇,改天再来。”

  周小荻点点头,她也不想这么早见到余杨的家人,加上她现在病了,去了倒是给人家添不少麻烦。

  余杨决定好了,将包放在周小荻身边,周小荻坐在树坛的瓷砖上面,低着头脑袋一晕一荡的,余杨站在路边拦车。

  从来没发现感冒是这么难受的事,从远处吹过来热又闷的风蹿到肺里像一根针一样刺着,再低着头便觉得心肺里一直难受,她有些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她从树坛边挪下身子,捂住自己的心口想要把肚子搅得翻来覆去的内脏都吐出来,正难受的时候,头顶的光黯了黯。

  她眯着眼抬起头看到一个相貌姣好的中年女子。

  她伸出手,抹了抹她的额头,有着和余杨一样舒服的体温,然后问道:“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

  发烧了吗?周小荻以为自己只是感冒了呢。

  她努力的睁开疲软的眼皮,摆摆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那女人将手里买的菜放到一边,给她递了张卫生纸,然后问:“我替你打个车去医院吧,感觉你情况不是特别好。”

  碰到好心人了,周小荻笑笑:“真没事,我男朋友在那。”

  她指了指在马路边打车的余杨,余杨正好拦了一辆出租车,谈拢了就转身过来接他。

  刚一扭头,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他走过来,周小荻身边的妇人手握的紧紧地,朝后退了步又悄悄朝前挪了一小截,合着手说:“杨杨,你回来了。”

  余杨别开脸,那妇人刚开始看到他时,连眉梢之中都是笑意,见他撇开脸,鼻尖一皱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低下头看着余杨的鞋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余杨从她身边走过,将周小荻拉起来,一摸她额头直皱眉:“怎么这么烫。”

  周小荻烧的有些糊涂了,她软绵绵的被余杨拉起来,顺势靠在他身上:“我也不知道,就蹲在这什么都没做,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晕。”

  余杨将她背在身后,提着包和箱子准备往马路那边走,还没走几步,关山月就噔噔噔的跟上来拽住被拖曳的箱子。

  “杨杨,先去我那吧,小区里有诊所,这里是离医院还有一会儿车程,去了医院还要排队挂号,诊所里的医生是我的熟人,你看你女朋友的事再不能耽搁了。”

  余杨肩膀上靠着的那侧脸烧的滚烫滚烫的,他想了想只能听他妈的话,于是转过身对她说:“麻烦你了。”

  关山月脸上的喜悦还没卸下,一听他这话便难受的咽了咽口水,继而转过去掏出钥匙开了小区大门,又勤快的接过了余杨手里的箱包。

  “我来拿,我来拿,你背着她累。”

  生怕余杨跟他抢一样,提着箱包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

  关山月还是和余杨记忆里一样瘦,她一直很白皮肤好比同年人更显年轻,如今杏核一样的眼睛尾脚细细碎碎的点了些细纹,倒是添了不少岁月的纹路。

  去了诊所,挂了一瓶吊水,周小荻靠在余杨身侧睡着了,余杨盯着前面的椅子脚像要盯出一朵花来一样。

  可关山月还是看不够,看不够,她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儿子如今像陌生人一样坐她面前怎么让她不难受?

  她瞧瞧抹掉眼泪,挂了点儿笑和余杨搭话:“杨杨这次来夷陵留几天?”

  今天是九月八日,她知道明天就是他生日。

  “看吧。”

  余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说恨,好像那种恨意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说不恨,又是带着一点点责怪的。

  可更多的是茫然,不知以什么心情、什么方式来面对他。

  关山月想了又想,试探性的看着他的眼睛提道:“你看你女朋友病的这么厉害,今天就不走了住家里好不好?明天我们一起过生日,杨杨,你知不知道妈妈没到这几天就特别想你,自己身上的掉下来的肉怎么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21页 / 共30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