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鲜.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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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杨笑笑,将手里揣回荷包,站起来拉开椅子准备出门,手抚上玻璃门的时候,突然回头,望着汗蹭蹭的谭笑林说:

  “别再去找周小荻了。”

  谭笑林梗着脖子:“我是她表哥。”

  余杨想了会儿,点点头,然后问:“谭笑林,别把人逼得太急了,兔子逼急了都还会咬人呢,人呢?你看过近端时间的新闻么?南大的碎尸案好像还没破解。”

  谭笑林被他笑的发毛,可他强撑着,望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杨:“你懂。”

  这两个字一落地,谭笑林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放在冷藏室里牢牢冻着了。他应该站起来嘲笑他,谩骂他:“你难道好像杀我吗?”

  可他看着这个高的有些驼的男子,忽然发现,他是真的敢。

  他不仅敢做,还敢全身而退。

  这才是令人最可怕的。

  谭笑林默默咽了口唾沫,交握住自己的手,努力的平复自己的狂跳不止的心脏。

  ————

  刚一开门,门口昏黄的路灯落在寂静的房间内。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去,正准备关门,一回眸看见客厅里塑料椅子上安静的坐着一个人。

  余杨背僵了一下,走过去将灯打开。

  周小荻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椅子上,长发将大半张脸挡住。

  余杨走过去,坐下,一展手臂将她整个抱在自己的怀里。

  “怎么也不开灯?”

  温热的手掌下移,握住她发冷的脚:“也不穿上袜子,不怕冷么?”

  周小荻摇摇脑袋,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你去哪了?”

  余杨默了一会儿,说:“我说了怕你会生气。”

  周小荻直接问:“去见谭笑林了?”

  余杨点点头。

  周小荻不说话了,他去见谭笑林,谭笑林还能跟他说什么。

  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谱,可是听见余杨这样说,心里还是像被蚂蚁咬了一样,又疼又不起眼。

  余杨抱着他,下巴蹭着她的头顶:“你生气了。”

  周小荻不说话。

  余杨拿出手机,调出音频:“你听听这个。”

  “你爸有钥匙没?”

  “有。”

  “周小荻勾引你爸应该不在客厅里吧,按理来说,应该是她卧室,周小荻要避开家里的人,怎么才能让你爸心甘情愿的到她卧室来呢?”

  “你爸有周小荻卧室的钥匙吧?”

  “有。”

  余杨按下暂停,周小荻瞪大眼,抓住余杨:“你套他的话?”

  余杨点点头:“不生气了吧。”

  周小荻心里松了许多,可终究意难平,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免得我多想。

  我多怕你走了,不要我了。

  后头的话周小荻咬紧下唇,没有说出来。

  可余杨像是知道似得,将她抱得更紧了:“我哪知道能不能成啊,要是不能成就先跟你透了气,你不失望吗?”

  周小荻默不作声。

  余杨温热的唇慢慢贴下去,寻到那润泽的檀口,轻轻碰了一下。

  周小荻沉溺在自己思绪里,忽然被惊扰了,抬起眼,雾蒙蒙的。

  余杨唇角抵着她的耳涡,温柔却不失坚定的说道:“小荻,相信我,一切会慢慢变好的。”

  终而,周小荻点点头。

  好像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周小荻的工作开展不错,认识了不少新的同事,连着每天上班都干劲满满。

  余杨的课还是依旧的多,可每天晚上仍会赶到周小荻租住的小套房里吃晚饭,再陪她一起过夜。

  谭笑林也没出现在周小荻眼前……

  但周小荻的心却始终揪着。

  她相信两句话,物极必反和暴风雨前永远是诡异的安静。

  谭笑林不是那种被人几句话吓着了便会退缩的人,他一定躲在什么地方思忖着用什么法子来狠狠的击退她,最好能一招毙命。

  这样想着,好像他就潜伏在她的周围,只待她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再一棒子闷声打下来。

  周小荻像是惊弓之鸟,时时刻刻警惕着,不论去什么地方都要环顾四周。

  好像在她身边潜伏着一头恶魔,只待她歇气的时候将她咬的皮开肉绽。

  心理上像是被压着一块密实的石头,沉的她喘不过来气。她每日望着余杨同样疲倦的脸,怎么也不想让这些事烦心她。

  直到有一次乘地铁,忽然发现玻璃车窗上映着一张惨白男人的脸,她失声尖叫,最后猛然惊醒发现那人脸只是一个幻觉。

  她要疯了。

  在谭笑林的逼迫下。

  这日她回来,屋子里空空的,她打开卫生间,洗手,后背毛毛的,扭头,背后没人。

  一转脸,镜子上就凑着谭笑林的脸。

  他笑得嘲讽、残忍又恶毒:“余杨这么好的男人,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破鞋?他知道你被人qj过,他真的不在意么?”

  周小荻淋水的手顿了下,随手抽了瓶沐浴露,狠狠砸在面前的镜面上。

  “啪”。

  镜子碎的四分五裂,完整的矩形割裂成碎碎的光片。

  周小荻低着脑袋,那地上的碎片映照出她无数张脸孔。

  最终,她抚了抚额发,将那碎片都踩在脚下。

  这段时间,余杨总觉得周小荻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可不论怎么问她,她都不说。

  她日日晚出早归,不知去了哪。

  他查了她上网的浏览记录,全是关于法学的书。

  他一愣,回头看了眼正在发呆的周小荻,右手一动,将所有的浏览记录删除、隐藏。

  农历十月七日,霜降。

  江城街边的梧桐树叶子终于落尽了,铺在柏油马路上掩下所有的罪恶。

  周小荻穿了着束腰风衣,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谭笑林。

  他依旧穿着正装,提着公文包。

  周小荻抬眼,和他四目相对。

  拖周小荻和余杨的福,他这段时间里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胡子邋遢,好连连失手错了好几个单子。

  此下看着周小荻,更是没有好气儿:“你别得意,你就珍惜现在手里这段脆弱的爱情吧,余杨总有一天会嫌弃你,抛弃你。”

  周小荻眼睛转了下,看着他:“我会一直得意下去。”

  语气轻蔑,根本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谭笑林怒不可遏,恨不得让眼前的人消失算了。

  凭什么他活的心惊胆跳,他们什么事都没有。

  末了,周小荻贴近他,用那种他厌恶到了极点得意的口吻说:“你就等着你爸坐牢吧。”

  “什么意思?”

  周小荻笑笑,拿出余杨的手机。

  谭笑林忽然明白过来,脸唰的就白了。

  是夜,余杨没过来,他刚开的课题很忙,顾不上两头跑。

  周小荻靠在窗户扇边,点了一支烟安静的听着。

  余杨忽然问:“周小荻。”

  “恩?”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没。”

  周小荻掸掸烟灰,没说话。

  余杨放下笔,有些不安:“周小荻,你听着在吗?”

  周小荻扔了点头,抚了抚额发:“听着呢。”

  余杨却不知说什么了。

  可周小荻却说:“余杨,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门外开了一朵向日葵,很小要靠着墙才能勉强抬着花盘子。”

  余杨想到了,笑:“我记得,你经常伸手去弹它。”

  周小荻说:“现在那颗向日葵已经长得很壮实了,甚至还结出了葵花籽,等你回来了我们把它摘了吃。”

  “恩。”

  “余杨?”

  “恩?”

  “我先挂了。”

  周小荻将手机关了,随手丢在柜子上。

  楼下门外的树下一根猩红的烟点一明一灭,周小荻知道那是谁。

  他在等机会。

  好巧。

  她也在等。

  她一边走进厨房,从柜台里拿出红的刺眼的苹果放在客厅桌子上,想了一会儿,将一柄光亮的水果刀洗的不染纤尘。

  待将这一切做好了,她整理出几本英语资料,然后同楼下的孙阿姨打电话说,我这儿收好了几本英语复习资料,你看灿灿用的着吗?

  孙阿姨一听直高兴的说:“可以啊,我什么时候过来拿?”

  周小荻看着桌子上放的尖刀,走到窗边。

  树下的男子敲了门,穿过里弄,正准备上楼。

  “九点吧。”

  周小荻挂了电话,坐在塑料椅上。

  桌子,苹果红彤彤的,旁边放着一柄洗净的尖刀。

  墙上的种响了几下。

  二十点整。

  只有彻底的分崩离析,才能看到新大陆和光。

  周小荻低着头,手里拿着那本翻旧了的圣经。

  这时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周小荻抬眼,合上书。

  忽然想到尼采的名言:“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

  可她不后悔,也不会后悔。

  贪鲜04

  门被敲响了几声,周小荻坐在那,没动。

  屋内静悄悄的,可以听见白炽灯内钨丝燃烧的声音。

  好一会儿,外面的门又被敲了几下,带着男人有些沙哑的声音。

  “周小荻,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谭笑林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周小荻却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把圣经稳妥的放在小茶几上,才走过去掀了半边门。

  相视无语,谭笑林咳了一声,朝她屋里瞄:“余杨在不在里面,方不方便进去说?”

  要是往常,周小荻定然给他翻了个白眼,将门狠狠的砸上。

  可今晚她一反常态,把他让进来,背着光站了一会儿才关门。

  门外黄昏的灯熄了,光亮的地板上映照着挂在墙上的白炽灯。茶几上放着一个干净的玻璃杯,谭笑林走进去喧宾夺主的坐在塑料椅上,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周小荻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他面前,没说一句话。

  等将水喝完了,他“咯噔”一声将杯子磕在那,盯着周小荻说:“把那东西拿来。”

  周小荻皱皱眉,歪了歪脑袋:“什么东西?”

  都这时候了,还和他装什么傻?

  他冷笑一声,侧过脸看到旁边放着的圣经。

  书页很旧,边角卷起发了毛,一看就是被经常翻阅过。

  他伸手拿起,掂了掂,瞧着周小荻:“你还看这个?你觉得东方的神救不了你,就该信西方的了?”

  周小荻淡淡走在桌子边靠着,随手点了支烟:“我没做什么亏心事,我信神做什么,该信的不是你们么?”

  谭笑林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又得意又无所谓,可要是真的觉得无所谓的话,不早就将那些事情忘了?何必想起来又提起一次,让别人也过得不安生?

  他烦躁的将手里的圣经丢到一边,站起来走到周小荻身边:“我再说一次,东西呢,你放哪了?”

  周小荻不矮,靠在桌子边抬起脑袋将将到他的下巴,于是能很清晰的看到他不耐烦的神情以及殴红的眼睛。

  她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他也会怕。

  既然会怕,当时做的时候为什么天经地义,毫不心虚?

  她弹了弹烟灰,低着脑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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