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航觉得这个女人脑袋是浆糊做的,去年的事,去年的事她今年才发现?
像是知道他想的,周小荻说:“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孩子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广州打工。”
宋慈航听得心如泣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喉咙很干,两片喉管像是要黏在一起了,他移开眼睛看着周小荻怀里的姚春桃:“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上学?”
“姚春桃,叔叔我在马山XX村希望小学读书。”
她黄蜡的脸上眼睛黑漆漆亮晶晶的,看的宋慈航心里特别酸,他想了想,问:“还记得哪些坏人叫什么名字吗?”
姚春桃想了会儿,“是和我做游戏的人么?记得的。”
更可悲的是,她现在连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宋慈航不敢再对上她那双单纯干净的眼,挪开眼睛同周小荻说道:“留下物证没有?比如嫌疑人的JY。”
周小荻摇头:“没有,时间过得太久了,春桃的衣服都洗过了。”
这有些难办,没有嫌疑人的JY,他们可能会辩解,到时候会给案子再添事端。
周小荻说:“可春桃肚子里有一个活着的证据。”
春桃肚子里的孩子从一开始大家都知道不会被生下来。一个不被期翼的孩子被生下来本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不要说这个孩子也是生命,若是对它负责,谁对春桃的未来负责?
宋慈航没说话,他不能反驳周小荻,她说的没错,很理智也很现实。
他站起来,看着周小荻和春桃:“做笔录吧,受害者的陈述也可以作为犯罪事实存在的证据。”
周小荻抱紧春桃,看着他。
宋慈航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个女人的眼神看的真让人觉得渗人:“我知道掘人伤口不若挖人祖坟,但现在是不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的办法了?”
周小荻沉默。姚母突然说了话,“说吧,让春桃说,这些事情我们才是受伤的人,他们凭什么能逍遥法外。春桃。”
她盯着周小荻怀里的女儿,眼神坚定:“你要记得,你没做错任何事,从头到尾你都没做错,你勇敢的说出来,妈妈这次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那些人该下地狱,该接受惩罚。
她们一忍再忍换来的只是他们的得寸进尺,这次她决心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然后,永远的离开这!
白炽灯亮起来,周小荻抱着春桃坐在案桌边,做笔录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女警察,她看着春桃才这么小的年纪就怀着个肚子,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就红了。
宋慈航没办法,只能自己上场。
“姓名?”
——“姚春桃。”
小丫头声音脆生生的,有些怕生。
“家住哪里?”
“马山县XX村二组。”
“家里有什么人?”
“爸爸妈妈。”
“事发这么久他们和你住在一起么?”
姚春桃掰着周小荻的一根手指,摇摇头:“没有,爸爸妈妈在广州打工。”
“也就是说家里只有一个人?”
姚春桃点头。
宋慈航继续问:“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姚春桃想了想:“去年。”
“大致什么时候。”
“九月份,刚开学,我交了学费后没多少钱了,他们就过来了。”
“他们过来干什么?”
“他们说来和我做游戏。”
姚春桃顿了顿,有点不想往下说。
宋慈航问:“能说说具体是做了些什么吗?”
周小荻皱眉:“你这是再揭她的伤疤!”
宋慈航:“周女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这是笔录,我希望能了解更多有关更详细的线索。”
周小荻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她沉默唯有将春桃抱得更紧。
姚春桃看了眼自己的妈妈,只见她点点头,于是接着说:“他们过来给我钱和我做游戏。”
“你答应了?”
“没有,他们都是大人,我和他们玩不拢。”
“你拒绝了他们,那他们是怎么做的?”
“他们把门关上,把我拉在屋子里要脱我衣服。我不让他们脱。”
“他们是几个人?”
姚春桃想了会:“三个。”
“你没让他们脱衣服后,他们是怎么做的?”
“他们堵在门口不让我出去,给我钱,我没要,我觉得一个女孩子不能在陌生的男生面前脱衣服。”
“你做的很好,然后呢?”
“他们说不按着他们说的做,就打电话给我爸爸妈妈,说我在家不听话,要他们回来。”
“你同意了?”
姚春桃没说话,姚妈眼睛有点红。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想的,可他们说让爸爸妈妈回来,我家欠了很多钱……要是他们回来的话会很耽误事。”
“春桃,你很懂事。”
春桃低着头。
姚母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接下来,姚春桃仔仔细细将那些烂的骨子里面伤口一点点全部刨出来,裸/露在白炽灯下,风轻轻一吹升起了灰,眯着了眼睛,也催了泪。
姚春桃不懂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知道这对于她的人生是多么严重的事。
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他们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一直喊妈妈,可是没有人理她。村子里的孩子离她越来越远,不和她玩,在骂她是“破鞋”。
可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直都没有。
妈妈在电话里让她忍,可她忍不住的时候也会哭,想着。
是不是黑夜过后就有天明,可这黑夜怎么这么长啊。
周小荻觉得自己心里特别特别难受,她出门转到卫生间洗脸。
裤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屏幕的光扫在她脸上。
是余杨的短信。
只有五个字。
“我在马山县。”
避鲜05
余杨下了火车,他穿着一件黑色宽大的T恤,背着一个包,跟随着人群从车站出来,无可适从的走在马山县县城里。
这里的县城围着红水河而建,高地房屋错落有致,沿着马路深处看去,能看到完整的天穹的弧度。
将短信发给周小荻了她一直没回,余杨也不知道她在哪,只能漫无目的的到处走。
马山县环山伴水,是个旅游的好去处,他一路走来有不少中年人拉着他的袖子问:“同学,住宿么?300块钱就临着红水河,晚上还能看夜景可划算了。”
余杨是过来找周小荻的,他一路上一颗心提的高高的哪里有什么玩乐的心思。摆了摆手,那个人还跟着他:“同学,我这边的民宿真的不贵,不信,你瞧瞧——”
余杨只觉得他聒噪,摆了摆手让他走,身子却被一股大力猛地蹿倒,身上的包蛮横的被人夺去。
飞车贼。
他刚爬起来,眼前的摩托车放了一阵黑屁就绝尘而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民宿老板也有些讪讪的,要不是因为他,这个学生也不会大意的被人抢了包。
余杨站在原处,抿着唇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什么都没有。
身份证、银行卡、现金手机都在包里。
靠他自己去找他们也不大现实,何况他对这都不熟。
还没找到周小荻,他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苦笑,纳闷自己居然还笑的出来,就是脸皮有些僵硬。
民宿老板有些过意不去,凑上来问:“同学,你还好吧?”
余杨走在前面,根本不理她。
民宿老板也不想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于是也不往前走,只是说:“那个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报警,警局就顺着前面那条路直走拐个弯就行了。”
余杨点点头,好脾气的回头:“谢谢。”
民宿老板:“不客气,应该的。”
余杨扭过头,连脸上扯出点表情的力气都没了。
人也找不到,钱啊、身份证都没有,除了找警局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在马山县的警局不远,才走了五六分钟的路就到了。
风尘仆仆的余杨还没踏进警局的大门,就看见街边那个路边摊上的影子十分像周小荻。
高挑瘦削的背影,白皙的后颈还有拢在而后的碎发。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男人,眼睛很有神,面前搁着一碗面,正拧着眉头在说什么。
余杨顿下步子,前方的马路上驶过一辆辆汽车。
他就站在那,盯着周小荻看。
如同心灵感应一般,周小荻听着宋慈航说着话,鬼使神差朝后忘了一眼。
车辆来来往往,余杨站在马路那头看着他。
也不说话,也没有笑。
宋慈航见周小荻愣住,问:“怎么了?周小荻,对姚春桃这个案件你还有别的看法吗?”
周小荻醒神,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的事。”
宋慈航不说话了,正要吃面,看着一个男人从马路那头走过来,站在周小荻的身边,那个男人很高,高的有些驼,眉目清秀看上去很是斯文。
一看就是那种智商高的知识分子,和他们这种喷着臭气的老爷们不同。
宋慈航呲溜唆了口面条。
周小荻看着碗,死死的看着,仿佛要将普普通通的搪瓷碗看一个花儿出来。
余杨站在周小荻身边,感觉有些难受,嗓子堵得慌。
他说:“周小荻,我来找你了。”
周小荻拿着筷子挑起一撮面:“我没让你找我。”
余杨站在她身后,手脚无措:“是我自己想你了。”
周小荻不说话。
余杨坐在周小荻身边,贴着她,周小荻挪了挪身子朝那边坐了。
宋慈航又唆了口面,全心全意看热闹。
周小荻抬眼看着宋慈航:“你能确定伤害姚春桃的那些人一定坐牢吗?”
宋慈航正色:“我确定,我自始至终相信法律能惩恶扬善,正义会迟到可它永远不会缺席。”
周小荻紧皱的心略略松了些许。
他们谈话的时候余杨安安静静的听着,认真的扮演一个透明人。
等宋慈航起身走了,周小荻也准备离开,他坐在板凳上,拉着周小荻的手,仰着脸看她。
“小荻,我包被人抢了。”
周小荻原本还在生气,余杨骗了她,将她骗的团团转。
她生气至于更多的是自卑。
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自己喜欢人的面前毫无保留被掀开,她也会觉得丑,觉得难堪,觉得……
要是他不知道就好了。
这样她依旧是他心中那样周小荻,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小荻。
可他都知道,他却不说。
跟着她身后将她一切的一切都锁在自己眼里。
好的坏的闷在心里,一个人悄悄地消化。
这些都让周小荻受不了。
因此她想先让自己离余杨远远地、说她胆小也好、逃避也罢。她想找个没他人的地方把自己的伤养好,等一切都捋明白了,她和余杨的关系再怎么处理都行。
可与杨压根不给他机会。脚尖贴着脚跟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还说“小荻,我的包被抢了。”
多委屈,多委屈。
周小荻气的恨不得拍他的脑袋。
她扬起手,恶狠狠地看着余杨,余杨的脑袋就贴了过来。
蹭在她的肚皮上:“这儿我一点都不熟,刚出了火车站就被人瞄准了,才走了几步,包都被人抢了。”
周小荻的手最终放下去,搭在他的脖子上。
那些要责骂的话全都咽回去,只是问:“累不累?”
余杨摇摇头。
就是吃一碗面的功夫,宋慈航都能看一出虐狗大戏,他觉得腻歪死了。
于是在一旁非常不合时宜的清了清嗓子,说:“周小姐,我们还有公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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