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荻慢慢走过去。
带着微笑,带着余生慢慢的走过去。
余杨,我的余杨。
她念道。
————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睁开眼,余杨躺在她身边,安静的睡在那。
她抱着他,眼泪蜿蜒都落在他的脖子里。
余杨从睡梦里醒过来,问:“怎么了?”
周小荻摇摇头,说不出话。
余杨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久,周小荻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了什么?”
“梦到你死了。”
余杨拍背的手一顿,垂下眼帘:“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周小荻拼命的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余杨抱着她,看着窗外青白色的天空。
什么都没说。
他不会说,她做的梦是他们上辈子的事。
他也不会说,他死后一直在他身边,看着她坐在屋子里无助的哭泣,看着她一个人去了他的毕业典礼,也看着她
驾车自杀。
而他除了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
重生的这一世,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
要自己好好活着,陪着她,就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辈子。
余杨拍着她的背,笑着说:“快起来了,我们睡得太晚了。”
周小荻抹抹眼泪,却还是抱着他不撒手。
周妈这时打开房门,看他们抱在一起,怪害臊的关了门:“快吃饭了。”
周小荻嗯了一声。
余杨先下了床,走在她前面。
周小荻跟在她身后,一起向外走。
她有些庆幸的想,还好这是一个梦。
一个可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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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荻出门的时候眼睛红彤彤的,周妈正在抹桌子,看着愣了一下,问:“怎么了,这是?”
说着,悄悄瞥了眼余杨。
余杨拍拍周小荻,笑着对周妈说:“她刚刚做了个梦,梦醒后就拉着我哭”
周妈松了口气,一面将厨房里的饭菜端出来,一边责怪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么?”
周小荻将眼泪仔细抹干净了,刚一抬头眼圈又是红红的,看着余杨说:“对。”
余杨捏着她鼻子,轻轻捻了捻:“快去洗脸,我给你盛饭,恩?”
周小荻点点头,提提哒哒拖着鞋子进了厕所。
这边周妈凑近余杨,有些小心翼翼的:“小荻真的是做噩梦了?”
她生怕他们吵架,周小荻受了欺负。
余杨很自然的将碗筷拿出来,一边盛饭一边说:“是啊,她梦见我死了。”盛好的一碗饭“咯噔”一声放在桌子上,倒是将周妈惊了一下。
她紧紧拧着眉头,有些心神不安的:“这孩子,天天在想什么,尽做这么些不着调的梦。”
说完,她又看着余杨,他站在那,整个人平平和和的,十分乖巧。她嘴唇蠕动了会儿,似是不经意的问:“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走?”
余杨想了会儿:“就这几天吧,我快开学了,小荻请的假也快到期了。”
周妈点点头,没在说什么呢。
这时周小荻洗了脸从厕所出来,余杨将饭碗递给她,她坐下后,脚在地上蹭了一会儿,将凳子朝余杨这边挪了点。
周妈低着头吃饭,只当没看到。
周小荻咬着筷子,凑到他跟前:“余杨。”
余杨偏头,见她眼睛黑漆漆的,像只懵懂的小兽,抿了抿唇,说:“怎么了?”
周小荻闷了会儿,说:“我觉得心里还是有点闹得慌。”
不光是她,周妈听了周小荻做的梦也觉得有些闹腾。
饭还没吃几口,就风风火火的站起来在卧室拿了包穿了鞋就准备往外走。
周小荻放下碗:“妈,你去哪?”
周妈觉得坐在这儿心有点惶惶的,正让她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可她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心才能安定些。
她一边拢门一边说:“你和余杨好好在家呆着,我出去马上就回来。”
“哦。”
周小荻咬着筷子不说话了。
余杨默默看了她会儿,伸手抚过她额头:“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感觉你脸色不大好。”
周小荻也不知道怎么说,浑身是有点没劲儿。
但又想大咧咧的说出来让余杨担心。
过了会儿,她一边刨着饭一边说:“余杨,你喜欢游泳吗?”
余杨站起身,盛了碗饭坐下去,抬头:“还行。”
周小荻忸怩了会儿,问:“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小区里有孩子溺水了,你会下去救他么?”
余杨愣了一晌,才慢慢点过头:“会。”
周小荻忙的放下碗,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明明知道余杨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自然知道这样做才是他。可是……
她很怕。
她怕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变成现实。
很怕余杨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无论她怎么哀求都不愿意睁开眼。
周小荻握住余杨的手,好像只能这样紧紧地抓住他,才能留住他。
梦与现实太过于贴近了,近的她有些分不清真假。
余杨自然知道周小荻在想什么。她害怕梦里的事变成现实。
余杨何尝不怕?
他重生一次,他顺应命运的节奏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就是害怕自己干扰的越多造成更多不可控的因素,而给周小荻造成一点一滴的伤害,他趋利避害,却不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仅此而已。
有时候梦醒时分,他也在想,究竟是这辈子是梦,还是上辈子是梦。
若这辈子倘若真的是梦,可有周小荻陪着,那他也只愿沉溺其中,一生不要醒来吧。
等周妈回来的时候,天已然亮了。
周小荻和余杨收好行礼,坐在家里。
外面的雨下的有点大,周小荻上午跟周妈通了电话,那边信号不大好,听到说他们要走,只让他们等一会儿。
雨落得更大了,豆子一样蒙在窗户玻璃上,周小荻正愣神,周妈回来了。
即使拿了伞,身上还是淋湿了,她关门,跺了跺脚,将身上的湿外套脱下。周小荻连忙给她拿干净衣服。
她换了,才歇了下气儿,问:“买的几点的票?”
“晚上的。”
周妈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喊了声屋里的余杨。
余杨出来,她抬头瞧了眼,说:“你们都坐。”
周小荻不知道她妈要干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微抬起眼皮看了眼余杨。
余杨握住她的心,指腹蹭着她的掌心。
周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道黄符,给他们一人递了一道,“昨天听小荻说了后就觉得心惶惶,闹得不安定,他们说荆城古街有座庙请的符很灵验,我就去求了两道。”
说完,她顿了一下,盯着周小荻,“你好好给我带上,别到处给我乱丢。”
周小荻被她妈后的脖子一缩,把眼睛圈的眼泪吼进去不少,她摸着黄色的符纸,声音小小的:“有用吗,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刚说完,脑袋就被周妈狠狠弹了下,周妈凶神恶煞的,插着腰对她吼:“就算是封建迷信,也给我好好带着!让我晓得你把它乱丢了,小心你的皮!”
周小荻缩着脑袋,去看余杨。
哪知余杨和周妈站在统一战线,他将符纸妥帖的收好了,弯弯眼:“阿姨,我一定看好周小荻。”
这人……
周小荻真的想咬他。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晚上余杨背着大包拖着箱子往动车上走,周小荻提着一小袋葡萄跟着他身后。上了车余杨将东西搁好,周小荻扑过去,温热的唇落在他喉咙上,还用牙齿轻轻刮了下。
余杨搂住她,让开过道,按着她的脑袋压在座位上。
周小荻抬着头,哼了声:“你什么时候开始叛变革命队伍,站在我妈那一道了?”
余杨坐下来,靠着她身边:“你妈,知道是什么不?太后。”
周小荻瘪嘴:“那我呢?”
余杨想了想,没说话。
周小荻去拧他,“我起码也得是个皇帝吧。”
余杨“噗嗤”笑了,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啊……”
周小荻张圆了耳朵听着。
“顶多算个小太监。”
周小荻拧着眉,要打他。
手腕子却被他紧紧捏着。
余杨盯着她说,“我也是太监,咋们是一对儿。”
周小荻不说话了,挣扎着把手拉出来。
谭笑林这次回来看望外婆,听她说小荻的妈妈离婚了,想给她打电话,但想着他们两家的关系,终究还是没打。
好巧不巧,正要离开荆城,却在动车上碰到了她。
动车上的人很多,堵在过道上,挤得人肺都要平成一张薄薄的纸,谭笑林抱着自己的电脑包挤过去,捏着靠椅,喊了声:“周小荻。”
周小荻正和余杨絮絮叨叨的在争论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茫然抬起脸,看到谭笑林。
而谭笑林亲眼看着她眼睛里的光骤然消失,薄唇也抿的紧紧地。
谭笑林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可摸了摸头发仍站在那:“你回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
周小荻嗯了声,将脸掉过去,没再吭声。
谭笑林把目光挪到余杨身上:“你是小荻男朋友吧,我是她表哥,谭笑林。”
余杨同他打了招呼,却不知道他的来意。
可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事实上,他表现的谦逊有礼,也让你很难回绝他。
只听到他:“小荻这孩子有时候小性子多了些,还麻烦你多多体谅点,以前同她一起上学可遭了不少罪,现在好了,她多了一个人能照顾她。”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本来没个什么意思,可他说会儿,顿了下,又瞥一眼周小荻,里面的意味……
让余杨觉得很不舒服。
同样觉得不舒服的还有周小荻。
她皱着眉毛,撇过头,瞧了他一眼:“你说完没,说完快走。”
谭笑林脾气极好,朝余杨失笑:“看她就这个性子,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麻烦你了。”
说完,给余杨递了张名片。
周小荻趁他一转身,就夺过那张名片,撕了丢在垃圾袋里。
余杨收回眼,淡淡的垂下眼帘,问:“你不喜欢他?”
周小荻像是有一股气凝在喉咙里,压得她声音都有些低沉,她说:“不喜欢。”
余杨想了会儿:“他是你表哥?”
周小荻没否认,反倒说:“他是个伪君子。”
好半晌二人都没说话,动车慢慢划出车站,整个车厢也在挪动,余杨不真切的听到周小荻说了什么。
她嘴巴一张一合,他好像听到她在说:
“他是我舅舅的儿子。”
周小荻脸色不是特别好。
余杨握住她的手,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余杨觉得自己的胸腔闷闷的,可还是问:“是那个舅舅么?”
周小荻点点头。
余杨不说话了,可周小荻打开了话匣子。
“我以前不讨厌他的。他爸爸对我做了那种事,我恨他爸,但我不讨厌他,他本来是个很好的哥哥。”
余杨怀里有着最柔软却又最坚强的姑娘,她愿意把那段尘封在过去的往事抚尽灰尘,翻开来和他一同看着。
“然后,我将那件事情同他说了。我身边没有一个能替我着想的人,我以为他会替我考虑的,他对我这么好。”
余杨的心闷闷的,可他还是问:“然后呢?”
周小荻低下头,揪着他的衣服边:“然后他告诉学校里的人,说我勾引他爸,还说我要告他爸‘强/奸’。”
余杨不知道自己怎么听完的,等他回过神,他的手握的紧紧地,手背上鼓着一条条狰狞的青筋。
后来的事他知道,事情越闹越大,大到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
余杨忽然很心疼周小荻,她被谭笑林这样捅刀子的时候才读高中吧,那么一段长的时间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紧紧抱着周小荻,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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