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回去了,廖大哥带话说现在市里开始下乡狂潮,回来的车票怕是不好买,我一个女孩子遭罪也不安全。”张清芳举手,心里却想起了堂哥通过廖大哥打来的电报,浪潮太大,暂时不要回家,按下担忧,一脸难过的说着父母在信中交代的话。
张长庆刘爱民一犹豫,也决定不回去了,于是六个人要度过第一个离家的新年了。
“咳,有个事儿,我想说一下……”何建国看看几个人,咳嗽了一声,把早就想好的事儿个大家说了一下,能者多劳是没错,也不能让别人坐享其成吧?说实话,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没有吃饱过,他可以在外面弄粮食和外涝(额外),可也不能叫他们养成了习惯。
这才知青第一年,往后要是都这样下去,他第一个就要垮了,所以有些事儿,明知道不好,恶人还是得做。
“何建国说的对,主席他老人家还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要公平。”苗然第一个响应,她可以给别人提供帮助,却不能随意叫人占便宜,有时候吃亏真的不是福。
“我同意!我动手能力不行,就额外多交点伙食费和生活费吧!”张清芳也点头,家教使然,即便娇惯坏了,也知道人家何建国不欠他们的。
“同意,我的条件差,愿意用劳动来抵平,家务活和做饭之类的就交给我吧。”路红犹豫了一下,咬着牙也点了头,要不是何建国和苗然,以他们四个人的能力,想要吃到肉,基本不大可能,虽然有点不乐意,但好歹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张长庆和刘爱民有些惭愧,他们也是大男人,两个都比不上一个何建国,甚至连苗然都赶不上,也没意见,承包了家里的柴火和掏粪等重活。
“我说这话,也不是就全然不伸手了,就是想表明一下,眼看着新的知青又要来,总得有个规矩,不说咱们之间的融洽,还有上面看着呢。”何建国伸手指了指头顶,见大家都是一副凛然的表情,唯有苗然用眼白看他,忍着笑,继续忽悠几个人。
苗然以为何建国是扯着大旗做幌子,可等到半个月,村里通知他们去县里参加知青表彰大会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社情远远比她想得更夸张。
这次知青表彰大会其实是好事儿,上次何建国回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个事儿,所以大家心里也有个准备,就是没想明白是怎么个表彰法,等会上宣布,每个生产队的知青都会发两斤肉,一斤芹菜四颗白菜和四个萝卜,并招待一顿饭的时候,下面二十来个知青立刻一片欢腾。
县革委的食堂做了四个菜,猪皮炒粉条,白菜炖冻豆腐,凉拌萝卜皮和红烧萝卜,看上去不起眼,配的却是白面的馒头和萝卜油渣的大包子,照比青山沟的条件,其他的知青就苦多了,上了桌就跟饿狼似得往嘴里划拉,看得苗然都忍不住呆住了。
“快吃!”何建国手快的每样菜都抢了点出来,凑到苗然旁边坐下,推了一把有点呆的傻姑娘,示意她,这姑娘虽然不至于洁癖,可也多少有点小特性,往常他们吃饭,她都是挑着她那边或者干脆盛到自己碗里吃,何建国早就注意到了。
“谢谢~”苗然点点头,看看左右,看着他们连吃带拿,想了想,也翻出一块大大的四方手帕,放了两个馒头两个包子绑好之后抬手塞到了何建国身上的挎包里,对着他笑了一笑,才拿起筷子开动。
照比他们自己做的饭,其实食堂的大锅饭香多了,苗然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想着一会该买点啥,县里的收购站势必得去一趟的,再有就是红宝书,后面用得地方还多着呢……然而这些想法下一刻,就都叫隔壁聊天的声音给掐没了。
“我们那个红旗村甚是可恨,明明我们都干了全天的活,就给我们一半的工分,我们找生产队长去理论,你猜他怎么说的?”一个长得白白净净戴着军帽的小个子青年气愤填膺的掐着馒头拍着桌子跟同桌的人抱怨着。
“他说,既然你们家里都给邮钱邮东西,还差这点工分?你听听,你听听,他妈的我爹娘心疼我这个独生子,碍着他们什么了?老子可是响应国家·号召来的,他这样跟****有什么区别!”话语中的愤怒和意思让苗然生生的打了个颤,让她打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第二十六章
何建国的表情有些晦涩不明,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小青年,转过头安抚苗然和同样被吓到的张清芳,苗然是惶恐,那么张清芳就是惊恐了,比起只是凭借着历史臆想和猜测着的苗然,来自祖国首都的她才是真正经历过大浪潮的人。
只要跟那三个字挂上钩,就别想有好事儿了!
“哎~你们别在意,他也是实在太气了……”同桌的一个黑黝黝,看上去年纪稍微大些的姑娘看看何建国,再看看苗然和张清芳,露出一口白牙,替那个小年轻解释起来。
首批知识青年其实并不算太多,他们这边算起来也就二十六个而已,其中有两个跑了,又有两个意外死了,还有两个病了,这次来开会的总共有二十个人,分布在六个生产大队也就是六个村里。
青山沟接收了六个知青是这些村子当中最多的,也是最安分的,其他村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矛盾,要么是知青懒惰不干活,要么是村里排外,还有就是双方互掐互斗的,有的知青仗着自己是城里人,又是国家号召下来的,拿着自己当大爷,而村民们也有恨这些知青下来抢粮食抢工分的。
不管哪里都做不到一片和谐,何况还有利益纷争,双方自然就会起争端,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数这个红旗村了。
红旗村原本叫卢家村,村民多姓卢,是闯关东时候集体迁来的大族,一代又一代的,渐渐的就演变成了村小人多的地方,本来就有点排外,加上到他们那的几个知青也都不是老实人,平常就一直呛呛,到了发工分,生产队摆了知青一道,知青们现在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这也不管管?”同桌的另一个知青问了一嘴,都撂下这样的话了,早晚要出事儿的,他们还是第一批呢,眼看着第二批第三批的大部队就要来,往后怎么办?
“管不了,谁叫他们年纪小,不像我们高中毕业的还能勉强算个成年劳动力,那个白脸噶几的过了阳历年才十六。”黑脸的姑娘摇摇头,说出的话也让桌上本来有些气愤的知青们沉默下来。
这样小的年纪,又是城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独生子,感觉确实也干不了什么重劳力活,可是生产队长能说出那样的话,也委实不稳妥。
苗然没再说话,她是外来人,说是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实则啥用都没有,因为她站的那个肩膀是塌的,真要是以末世的眼光论现在,她和周边的人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我要去趟百货商店,你们呢?”吃过饭,领着肉和菜,以及几个人练手偷拿的馒头和包子,他们六个站在县委会门口开始商量去处,张清芳要去补充货源,就问大伙的意见。
苗然自然也是要去的,可是她不想跟大部队去。
最后兵分两路,苗然何建国还有路红要先去邮局,再去收购站,最后去百货商店。
“同志你好,我想请两本红宝书和像章。”有了上次镇上的经验,苗然直接先奔着邮局门口的玻璃柜台去了,然而这次却不一样了。
“你们是哪个村的?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学习老人家的教导?”柜台后面是一个梳着中分头带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身上一袭已经洗白的蓝色工装,胸前别了足有二十几枚主席像章,有金有银还有搪瓷的,上下打量着苗然一眼,目光同样在她的手腕和脚上转悠了一圈,语气十分严厉的质问着。
“啊?”苗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顿时就被造蒙了,什么情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补救。
“是这样的老同志,我是下乡的知青,现在是想再请两本作为珍藏。”苗然反应过来,连忙顺着何建国的话往下接了一句,心里紧张的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几个小同志对不起,是我莽撞了。”一听到是知青,这位十分严肃古板的服务员表情稍微松懈了那么一点,他每天看报纸了解时事,知道现在的知青是响应号召的,都是城里出来的孩子,对于苗然的衣鲜光亮也有了出处。
随后又对了几句名言语句,苗然才成功的买到两本红宝书和四个像章,整个过程当中,苗然都提着心,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说出去,等拿到了东西,连邮票都没顾上买,匆匆的就走出了邮局,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边路红去帮忙寄了信,犹豫了半响,还是没舍得将手里的四块钱寄出去。
三个人去了县收购站,灵芝的小姑子秀儿在这边上班,有熟人,苗然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他们来之前也都跟秀儿的爹娘打过招呼,主要是想买两件旧家具什么的,除却他们自己带来的藤木箱子和给孩子上课用的木头条钉的歪歪扭扭的长凳,知青点真是啥都没有。
“何大哥!路红姐,苗然姐!”秀儿端着一盆水从收购站走出来,哗啦一声泼出去,一抬头就看到三个人,顿时惊喜的喊了出来。
她平常住在县里工作的大哥大嫂家,只有周末休息才回家,因为这段时间天气冷风雪大,她快一个月没回去了,这会儿见到熟人都跟亲人似得,主要是有人来了,她爹娘绝对不会叫他们空着手来看她的。
秀儿猜的没错,何建国身后背着的一个背篓就是秀儿的爹娘给带的。
“我们想找两件旧家具,秀儿你看方便吗?”收购站本来是两个人坐班,另一个大姐因为家里有老人孩子,时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多数都是秀儿一个人在这待着,所以三个人说话也就没那么顾忌,直截了当的说了来意。
“这有啥不方便的,你们进去挑吧,出来我登记一下就行,放心吧!我去给你们冲茶水~”秀儿一挥手,衣服心照不宣的模样给三个人指了路,自己拎着水壶去接水。
县里收购站比起镇上,真是天壤之别,最起码地方就得赶上镇上三个大,收购回来的“破烂”都是分门别类放的,本来是一个月一清库存,好坏物品都会分门别类的被上面拉走处理,不过这寒冬腊月又快过年,上面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整个院子都堆得满满当当的,有不少大型物品都被雪盖着。
张清芳去了生活用品那摊,何建国就去了家具那边,苗然则去了书纸这一块,一边将看着差不多的古籍书画往空间里塞,一边翻找这一些留空比较多的本子,想给村里的孩子拿来做作业本,翻着翻着,苗然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一双大大的眼睛使劲儿的瞪着一堆草纸。
那是一叠写满了毛笔字的废纸,散乱的扬在一堆,练成一气儿的不知名字体,苗然认不出几个来,可其中露出来的一页上隐约的画着半条龙身,她看得清清楚楚,然而这却不是叫苗然最吃惊的地方,让她震惊的是那条躬身奴背张牙舞爪的龙身前的火焰宝珠,跟她手中俩个神秘圆球几乎一模一样!
第二十七章 八个字之迷
“白云为我铺达到,东风送我飞向前……我爱祖国的蓝天,云海茫茫一望无边……”回程路上,大有收获的一行人,鬼哭神嚎的唱着哥,跟同样从城市中走出来的小伙伴们一起大声欢笑着。
“苗然,你来一个呗~”本来想捂紧手里的几块钱的路红,最终也没经受住诱惑,买了一些便宜又新鲜的小玩意儿,这会儿正兴奋的很,合唱完了不过瘾,就开始点名准备开始塞歌。
“我?我不行我不行,我唱歌跑调~”苗然本来是随大流的跟着这些满腔热血的知青们欢腾,这会儿被点出来,连忙摆手,她的童年曲目都是《全世界说中国话》和《东风破》之类的,那些军歌和红歌,她顶多也就会一两句,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年代之前的。
“怕什么?我先来一首《五月的鲜花》!”张清芳见路红领了风头,心里不服气,直接自告奋勇开始高歌起来,北风吹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却没有浇灭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的热情和热爱,看得苗然不禁有些羡慕。
即便是再费劲去融入,她也不能真正的感受这个时代人们的骨子里对时下的狂热,这注定了她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当代人,这也是无奈之事,好在她十分容易满足,能活下去,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苗然听着熟悉又陌生的歌曲,脑海里的思想逐渐开始跑远,想到了刚刚在收购站得到的一堆毛笔字和龙画来,她小时候,跟着妈妈单位的看门大爷学过毛笔字。
这位张大爷,虽然看了半辈子大门,可却真真切切的是一位学者,不但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还出国留过学,只是后来因为时代的特殊性,被保护着下方到了苗然妈妈的单位看大门。
那会儿双职工的父母工作都非常忙,又不放心苗然放学一个人在家,便把她领到单位做作业,久而久之,苗然便跟张大爷混熟了,因为苗然长得好看嘴又甜,一辈子没结婚没有孩子的张大爷十分喜欢她,监督她学习之余开始教导她毛笔字和二胡长笛。
她仔细的看过那堆毛笔字,然而也并不能认出几个字来,本以为是草书狂体,现在想想却又不像,苗然抓心挠肝的想不明白,忍不住用手在车辕上划拉了两下,却没想到就这两下便被人看在了眼里。
知青们带着荣誉和奖励回到村里,先是跟村长打过招呼,谢过他们的照顾,这是回来路上六个人都商量过的事儿,本来还想把二斤肉留下一半,叫牛大叔给拒绝了。
“你们好好的就成,我也知道别的村的事儿,比起他们,你们这些娃子也是懂事儿,听说下个月还有知青要下来,咱们这边满员了,就不进人了,你们几个估计要待上几年,要好好遵守教导,别让国家和亲朋寒了心啊~”牛大叔摆摆手,哪里还差他们这点肉,语重心长的说了两句就叫他们散了。
牛大叔其实心里也暗自庆幸,好在这一回就把人要齐整了,不然一批一批的新旧交替磨合,难免又要动气,而且这几个虽然有小心思,却也都听话懂事儿,这就好这就好啊。
“幸好是到了青山沟村。”几个人出来,张长庆感叹了一句,比起别的知青,他们确实是幸运多了,其他几个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时间飞快,好像也没忙活什么,十二月就过去了,过了元旦,猫冬的村里人就准备过年了,这个时代,年是每一家每一户人的期盼,就连原本还有些思乡的几个知青都被带动着再次热情起来,因为要杀猪了!
“我今天去李民他们村,说过几天又要有知青过去呢~”张清芳风风火火的进门,拿手拍着身上的小轻雪,大着嗓门的把今天的见闻都说了一遍。
“你可真乐意往外跑~”路红抓着一把南瓜子出来,一边嗑一边摇头。
“我不是无聊嘛,现在上课的事儿都停了,整天在屋子里待着我非得发霉不可,苗然呢?又在练字啊?”张清芳见这么吵苗然都没出来,努努嘴,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可不是白练的,这会儿叫村长叫去了,说让她写对联和宣传语。”路红扯了个笑,话里不乏酸气。
这边苗然确实是领了任务,谁能想到她不过是把快遗忘的毛笔字捡起来,试图破解一下那堆狗扒拉字到底说的是什么,竟然就被抓了壮丁。
“这句好!苗丫头,你给村委会也写一副,还有语录之类的多写点,要过年了,村里到处贴一贴,也图个喜庆。”牛大叔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常来常往的奔走,主要的标语之类的都认识,见苗然写的字比镇上县里的还要端正,心里欢喜,便指挥着苗然多写几句。
“好,村里就用这一副吧?标语我就按照县里和镇上的来。”苗然指了指刚写好的那副“爱集体任劳任怨,建国家同德同心”(来自度娘)问了一句,得到肯定之后,干的越发起劲了。
将写好的“特殊”对联放在一旁晾干,苗然开始写起标语来,写好一张再放到一旁,如此这般几次,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刚想继续,手上的动作一顿,急忙转头,看向刚刚写好的对联,上面的“国”字怎么那么眼熟?
苗然有些心急,看看左右,见就她一个人在,将手伸入口袋,摸出一张她临摹的草纸来,将草纸横七竖八的摆弄了一番,又在脑子里将字体切换成隶书,眼前忽然犹如灯泡一亮,终于叫她找到了出处了!
一时间顾不得标语,苗然急急忙忙的把自己临摹过的草纸都翻出来,挨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虽然许多依然说不通,可有几个字确实清清楚楚的,捡着旁边空白的纸将自己揣摩出的几个字一一写下来,苗然忍不住怕自己尖叫出声的捂住了嘴,乱纷纷的八个字,可让人一眼就能排出一句话来:“传国玉玺,惊天宝藏。”
第二十八章 大家的包裹
苗然拎着牛大叔给的一堆废草稿纸,从村委会出来,没回知青点,反而朝着后山走去,她需要冷静的思考一下。
传国玉玺这东西她知道,但凡是盗墓鉴宝的小说里就没少出现的,而且每次必同王侯之墓相关联,虚拟的东西看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不信了,苗然就是这个心态,可想想来到村里遭遇的诡异和手里的小圆球等等,又有点将信将疑,毕竟这是个还没有开发过度的时代,谁知道她是不是能撞大运得了这些?
蹲下抓起一把浮雪捏在手里,沁凉从手心一直穿到脑后跟儿,苗然把手里攥紧的雪团扔了出去,既来之则安之,未来几年,总会进一步闹明白的!
“苗然,干什么呢?”雪团飞过小溪落在另一侧,砸在从树林里拐出来的何建国脚下,他拎着个布袋子和一小捆干树枝看向苗然,眼睛里带上了笑。
“啊,何建国,我没事儿,就是无聊的出来溜达溜达~你这干什么去了?”苗然吓了一跳,赶忙起身,看到是何建国才松口气。
“想套几只麻雀改改馋,结果撞了大运,竟然招来一只野鸡。”何建国举着布袋子,大步跨过小溪,就到了苗然的眼前,上下打量着她,本以为她是想家才偷着躲出来哭,却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何建国没动声色,只把布袋子递了过去叫她看。
“是长毛的啊,嘿嘿,回头把这几根尾巴毛给我呗~”苗然看着袋子里老老实实趴着的花野鸡,惊喜的笑了出来,公野鸡都带着长长的彩色尾巴,毛色鲜亮,村里的小孩子拿来玩,大姑娘们则用来做一些装饰,比如手巧的,就把鸡毛攒到一起做成贴画之类的拿到收购站卖钱,比起卖皮毛要赚得更多一些。
“行,回去吧,怪冷的。”何建国点头,看着苗然红彤彤的小手和小脸,招呼她一起回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叫出门拿柴火的刘爱民看在眼里,回到屋就跟着张长庆念叨。
“你说建国是不是看上苗然了?”刘爱民平时不爱说话也不起眼,但作为一个男人,对几个女知青心里也多几分关注,张清芳条件最好脾气最差,他们招惹不起,苗然各方面都好,可似乎跟他们都隔着一层,有点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会儿见她跟何建国关系越来越好,多少也有点酸。
无关乎情爱,就是对何建国的好人缘有些微的嫉妒。
“不太可能,我看建国还没长那根弦儿呢,就是因为这两回打猎,俩人才走近的。”张长庆没想那么多,他们天南海北的,处对象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依照何建国和苗然的精明,不应该。
因为两个人已经走近,刘爱民和张长庆闭了嘴,他们看似强壮,在何建国面前也是一只白斩鸡,二人是亲眼看过何建国练拳的,可不敢挑战他的脾气,而且背后嘀咕人,到底不符合男人的性格。
进入一月中旬,别的村都在迎接新知青的时候,青山沟村已经开始忙活起过年的事儿了,虽然还有一个月,可在什么都靠“抢”的年代,也是该早早准备起来,就连三个女知青都受感染,跟着村里的大姑娘大嫂子们上镇赶集好几趟。
苗然躲在空间里,仔细的翻腾着跟这里的糖块有些像的水果糖,好容易找到一种,又开始挨个的扒糖纸,今天县里的秀儿回来说县里不只灶糖,就连白糖红糖都抢光了,更别提糖块了,叫村里人赶紧从别地方着手。
过年了,再不济也得给家里孩子弄点糖吃吃,一来甜甜嘴巴改改馋虫,二来也是对来年新生活的甜蜜期盼,所以村里几个嫂子不停的叹气,感叹着就是手里有点钱也买不着东西,小孩子更忧愁,有的人家一年也就这一回吃糖的机会。
苗然拆糖块,也不是说圣母的给村里人排忧解难,就是想着过年,一些孩子来拜年的时候能一人分两块,叫他们能过一个欢欢喜喜的年。
“娃子们,有你们的包裹和信!”赶车的大叔驾着车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将睡着没睡着都在家猫着的几个人都喊出来了。
“哎呀!我妈给我邮了一件新衣裳!”路红一听有自己的包裹,眼睛都发出光来了,急急忙忙的拆开看了,竟然是一件毛衣,毛线应该是一半新一半旧的,可到底是新织出来的,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尤其是对于路红本人,她本来就是被家人推出来顶了知青名额的,心中有怨恨,到这边之后生活条件上去了,才渐渐的转化为度家人的思念,这会儿得了衣裳,知道家里人还没忘了她,已经开始计较着要邮寄点什么土特产回去了。
苗然没想到自己也有包裹,她的亲人四下离散自顾不暇,捧着包得四四方方,将心理的疑窦按下,带着笑拆着署名和地址都完全陌生的包裹,能够大大方方的邮寄出来,应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最起码表面如此,打开来一看,果不其然,是一个木制的小盒子,盒子里竟然是一叠票据,小到线票糖票,大到自行车缝纫机。
苗然只晃了一眼便盖好了盒子,一来这些票据难得,她怕招了人的眼,二就是从苗然的行李来看,这个盒子显然也藏了暗格,她怕被人看出端倪,好在各人都围绕着各人的包裹和信件转悠,还没人来得及关注她。
张长庆和刘爱民没有包裹只有两封信,而收获最大的,就是何建国和张清芳。
何建国的包裹是他哥哥何保国从部队邮寄来的,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套军备用品,从棉被到棉鞋无一不有,偌大的包裹本来就吸睛,这一下更是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拉过去了,男的羡慕,女的惊叹。
张清芳里面也差不离,崭新的棉衣三件套,外加一件呢子大衣,还有一包吃的和一张汇款单。
晚饭的时候,几个人的兴奋劲还没停下来,张长庆和刘爱民虽然没收到东西,好歹也得了家里的安慰,对于他们来说,没要东西只说关心的话,就足以让他们感动了,工分换的钱还紧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和期盼面对来年的艰辛。
吃过了饭,都试过了何建国的棉大衣,一行人才各回各的房准备入睡,苗然插好门,放下窗帘,躲进被窝进了空间,捧着装票据的盒子左摇右晃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四个角的雕花上发现了一丝端倪,想了一会儿,伸出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同时按下四角的雕花往下一按,没开,按着向里推了推,只听“咔哒”一声,盒盖弹起,露出里面的一层暗格来。
叠得整整齐齐的两摞大团结悄无声息的展示在盒盖的暗格中,可叫苗然最关注的,确实大团结上面那张半个手掌大的小纸片,纸片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花纹繁复的图案,而这个图案,苗然曾经见到过,那就是曾经多次进入这间宅子,最后在第一次狩猎中被发现并被救下的那人的刺青。
苗然捏着纸片仔细的辨认着,她当时看到刺青,是被覆盖在一片血迹之下,要不是县里公安局的那位来的时候提到,苗然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后来想着没准这人有同伙知道宅子的秘密,才努力的把这事给忆起来强迫自己记住了,所以这个刺青,这个团伙,乃至这个神秘的地主宅子,跟苗家,或者说跟苗然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第二十九章 六九年除夕
疑窦纷纷而来,却没挡住一九六九春节的脚步,腊月初的时候,村里就已经宣布了,小年杀猪,于是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全村人民再次聚集在村委会的院子里。
队里养了四头猪,两公两母,今天会杀两只公的和一只已经老了的母猪,青山沟本来人口也不算太多,三只猪平均下来,人人最少都能吃上一大碗的肉,何况还有下水之类的,除却每户定量分配之外,还可以拿工分或者现金抵账购买,不需要肉票,价钱也比外面低廉,丰俭由人。
知青点其实这段时间没怎么断了肉,何建国之前背回来的一麻袋全是肉,加上他和苗然还时不时的在山边转悠,偶尔也会抓到一两只兔子或者野鸡之流的,想要可劲造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路红极会过日子,每天都保证菜里有肉,就是一只鸡,也会拆了做鸡丝鸡肉茸玉米糊或者鸡架子汤顿白菜蘑菇土豆,鸡头鸡脚鸡内脏都仔细的洗干净了卤上给几个男人留着打牙祭,或者把鸡肠子剁了做成酱。
在生活这门艺术课上,苗然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苗然借着去镇上也从空间里带了点私货,半袋子挂面和一小口袋烟丝,只说偶尔遇上的,大家就心知肚明了,不论什么年头总是不缺有本事的人,也不缺投机倒把的人,几个人暗自庆幸,大家公摊记了账,等来年再慢慢还给苗然,挂面他们留着应急或者生病的时候吃,烟丝则直接分一半给三个男人,又拎着另一半送给了牛大叔。
牛大叔收下了,回头就送了一只鸡过来,母鸡,活得,能下蛋的,等第二天一大早路红从临时搭建的鸡窝里摸出一枚鸡蛋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不知道为啥,我感觉好像到了这边才觉得生活像是有盼头了似得。”路红当时是这么说的,她永远也忘不了,出发前母亲心疼她一个人奔赴远方,特意换了一个鸡蛋给她做一碗面,却因为说话的功夫,就被小弟和小妹偷偷的吃光了,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点菜汤,母亲当时的叹息和劝她的话,都跟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
“因为咱们来的地方好,这些日子,张清芳也没少说别地方的事,哪有这边这么消停和友善,咱们要知道惜福啊~”苗然劝了路红一句,要是不好,她爷爷和张清芳家里也不至于费了死劲的把她们送来了。
不只路红,就连张长庆和刘爱民听了苗然这话都跟着点头,只希望这份好能延续下去。
刺耳的嚎叫声让几个人闭了嘴,苗然小时候还在爷爷的山村里看见过杀猪,不过那会小,大人都挡着也不叫她多看,所以很多过程她还是不了解也不明白,现在可算逮到现场了,等那边没了动静,连忙凑到三舅爷身边问话。
“三舅爷,这猪都死了,为啥还要吹气啊?”只听过吹牛皮,没听过吹猪皮的,苗然真是满头满脸的问号。
“为了扒皮,有的人不想要猪皮,觉得占份量又费柴火,收购站那边收猪皮,猪皮在城里卖不要肉票。”三舅爷认真的给解释了一句,看着苗然满脸都是笑,这女娃娃机灵又懂事,可到底也是个城里人,好些常识都不知道,不然那么好的烟丝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送人。
苗然要是知道三舅爷的想法,定然要大喊冤枉的,说真的,她拆出这些烟丝,都是记忆中最便宜的烟了,好些的比如熊猫中华她都没敢碰。再说城里不是没有好烟丝,比她这更好的也有,甚至就不用票,不过就是一个字,贵。
故意露点小富也是苗然刻意为之的,她低调太久,应该稍微高调一点,一来告诫别人她的身份背景并不比张清芳差多少,二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引出点什么,本来就是猫冬没活干,小圆球,毛笔字,刺青图案一直在她脑海里飘,害得苗然心中有如猫抓狗挠,沸腾不已。
但是苗然心中还是有个度,不然早就把大金鹿的自行车领了,镇上没有,县里总归是有货的,全青山沟的老少都没有一辆自行车,她要是真领回来,估计能轰动十里八村,往后走哪都得被人惦记着,到时候可就不叫高调,叫做傻了。
“三舅爷,咱们什么时候再进山啊?”苗然嘿嘿两声又凑过去问,想到大仙给她小圆球的山洞,她觉得里面一定有线索,或许曾经有线索,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再下去看一眼,这回即便是耗子大军,也阻挡不住她想要寻求真想的坚定了。
“开春吧~上山采菜,鬼丫头,这些肉还不够你们吃的!”三舅爷说完就看到苗然耷拉脑袋了,用烟袋锅轻轻的敲了敲苗然的脑袋瓜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苗然只得打消了心思,叫她一个人进山找不找得到路不说,她也不敢啊,至此,终于暂时熄了心思准备过年。
“苗然,你买新衣裳了吗?”每家每户分了猪肉兴高采烈的往家走,灵芝挎着一个框,看到空着手的苗然,便招手叫她过去说话。
除旧迎新,一年从头开始,从里换新,过年穿新衣是古老的习俗,从南北朝的“长幼悉正衣冠”到民国的“卑幼盛装饰,拜尊长为寿”,年夜饭,鞭炮和新衣似乎就组成了年这个字。
“我有呢,来之前,我奶奶都给我预备好了,害怕我长得快,特意做的大了些的。”苗然有些鼻酸点头,想到皮箱里的衣服和布料,那都是苗晗夫妻对她的拳拳之爱,尤其是苗奶奶,临去世前,怕看不到孙女出嫁,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嫁妆和嫁衣,收藏在只有爷三个知道的地点。
等明年,一定要回去看看拜祭一下苗家爷爷奶奶,顺便把东西取出来放到空间里,苗然跟灵芝说笑着,在心里立誓。
过了二十三就是年,这是六个人第一次在青山沟过年,从腊月二十五就开始,村里人就开始不停的叫他们去家里吃饭,第一个就是牛大叔,然后是牛大哥牛二哥,再然后又轮到了灵芝的爹妈和灵芝的婆家等等,一直到了除夕这一天,几个人玩狙了多家的邀请,决定自己过这个年。
一大早,六个人就全起了,洗头洗脸擦身,又贴了革·命化的对联和窗花,托苗然的福,现在整个村里过人的街道都贴了喜庆的大红标语,收拾好的院子的卫生,就开始张罗着做饭了。
北方的年夜饭其实一般都是在中午过后,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开始,六个人做了六个菜,水煮花生米,野鸡炖蘑菇,红椒炒兔肉,醋溜白菜,红烧肉炖萝卜干,干蕨菜炒粉条,除却奢侈的二米饭,何建国还不知道从哪掏了一瓶酒出来。
“为了我们的大家庭,干杯!”
“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为了广大的知青同志们,干杯!”
为了火热的青春和理想,干杯!
第三十章 隔壁村知青
大年初一一大早,知青点就热闹起来了,娃娃兵们起得早,挨家挨户跑,知青点有苗然和张清芳准备的糖块和炒花生,路红之前在山里采了没舍得吃晒干的大枣,又有何建国张长庆刘爱民合伙准备的瓜子盐豆,不论大小一人抓一把,都乐得眯缝起眼睛。
“咱们也去拜年吧!”何建国浓眉大眼高鼻梁,配上一张小国字脸,加上小麦色的皮肤和高高壮壮的身板,是标准的北方帅哥,身高一八零多点,因为常年锻炼,身姿和身材都极好,穿着他哥给他邮寄来的军装和军大衣,头上戴着军帽,看上去英俊非常,就连平时看惯了的三个女知青都忍不住嬉笑着红了脸。
苗然穿着格子布的夹棉衬衫,套着靛蓝色带白条纹羊绒开衫,外面裹着那件被她改良过后的韩版衬毛内胆的军绿色大衣,跟何建国站在一处倒像是穿了情侣装似得,她就是为了这个脸红的。
何建国浑然不觉,等拜年走了两家被拽着问起有没有对象的时候,就忍不住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苗然那边,迎上她取笑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生热,却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好好~不愧是城里来的,瞧着小模样,真是俊~”他们先去了村里几个五保户家,几位老人要么是军属烈士家属,要么就是孤寡老人,村里将他们集中在一处大房子里,平时派人来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兼做饭,算是一个变相的托老所。
“大爷大娘,我们带了一些猪皮冻来,牙口好不好的都能吃动,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千万别嫌弃,等来年我们多挣工分了,再给你们买好吃的~”他们拎来的是一大块猪皮冻,这还是苗然的主意,到几个长辈家里拜年总不好空手,反正三只猪,他们干脆就多买了些肉皮,煮好了,平时拿来炒或者凉拌,而那锅汤正好就成了清水皮冻。
走遍了一个村,再次拒绝了各家留饭,六个人回到知青点,把屋子烧得暖暖的,就着头天晚上剩下的饺子和菜美美的吃了一顿,开始打牌,刚玩了几把,就听着外面有人喊,几个人开门迎出去,竟然是李民和四个陌生的年轻人。
“过年好,我们在村里没什么事儿,就想着来找你们玩。”李民自来熟似得进来跟大家拜年打招呼,对着众人笑了笑,介绍了身后的几个人,原来是一月份刚到隔壁村的知青。
“快上炕~”显然张清芳是认识新来的四个知青的,急忙跳下地招呼一声,顺手还给李民倒了杯热水。
苗然和路红笑着看对方一眼,心里都觉得张清芳对李民的态度太亲热了些,不过这也没耽误她们招呼人,将瓜子花生什么的往前挪了挪,开始一一自我介绍起来。
张小兰,周海鸥是对面的两个女知青,都是山西来的,另外两个男知青,一个叫李小波,南京人,一个叫刘伟,也是首都来的,加上河南的李民,他们可真是天南海北。
年轻人本来就容易打成一片,何况又是身在他乡,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很快便嘻嘻哈哈起来,到了中午,张清芳主动的邀请对方留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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