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然跟何建国点头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挨着大山和大海的知青总比旁处幸福那么一丢丢。
苗然拿出这些也不是露富,七零年往后,老百姓的生活条件逐渐变好,虽然没到了家家吃细粮,顿顿有肉吃的境地,可也不再吃不饱肚子了,能做火车卧铺的基本都是条件不错的,所以拿些好东西也不算打眼。
有了共同语言,车厢里的三个人开始畅聊起来,在苗然的刻意引导下,很快就偏到了她想听到的事迹上,盯着何建国打趣的目光,趁着王立志不注意,苗然横了一眼过去,她就是喜欢这些怎么了?
何建国笑嘻嘻的跟自己媳妇儿眨眼睛,把搪瓷缸子递给刚刚讲述完老道升天的苗然,安抚似得给小妻子顺了顺毛。
“说到这个,咱们那是多少年的深山老林了,奇怪的事儿更多,我先不说那些道听途说的,就我亲眼见着的,就能震你们一跳……”王立志听得高兴,把皮帽子和绿棉袄往铺位上一扔,就开始给苗然说起他的见闻来。
王立志也是六八年的知青,老家是山东烟台的,家里出了三代工人,在本地算是很不错的人家,要不是这一代的孙男娣女太多,也轮不着他来当个知青,当初说下乡的时候,家里爷爷说起早年闯关东的兄弟,就在兴安岭附近,红色浪潮之前,两个人书信来往还挺勤快的,后来乱起来,便没了个消息,希望孙子能代自己去那边看看。
于是就有了瘦小身板的王立志跑到大兴安岭当个伐木知青的事儿。
“我到了这边就去找这个二爷爷,找了一年半,才知道他跑到山里去当守林员,逮到空,我跟两个兄弟,借了两把枪一条狗,就找去了,这一去,就见到了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王立志摸了摸口袋,翻出一盒扁扁的葡萄牌香烟,倒了半响,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何建国从口袋里翻出一盒哈尔滨拆了递过去一支,这还是俩人结婚备下的香烟,何建国自己不抽,带在身上就是为了跟人打交道用的。
“你看到什么了?”苗然被王立志的做派吊起了好奇心,十万大山有十万个秘密,这是苗然一直以来的笃定,不管是地球成形的时间也好,从远古到现在的历史也罢,都掩饰在陆地和海洋当中。
“我看到了——龙。”王立志眼神悠长朦胧,似在回味,又似在畅想,说出的话,叫苗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旅行二三事
其实苗然有些预感的,自打她收了黄金城和水龙,就知道这或许又是另外一条线,嗯,不管是游戏任务也好,还是小说情节也罢,都是在一件事即将完成的时候,开始抛出下一条,推动升级(剧情)么,她懂。
前面有姥爷的那位长辈的见闻铺垫,所以对于王立志说起的“龙”,苗然没表示出特别的惊奇,何建国亦然,有些物种,有些事迹,因为新奇稀有,慢慢的就会衍化成传说故事,要不是这次跟何保国聊起早年他从师父手里抄下来的那本奇书,何建国大概也会感到惊讶。
等知道了物种的存在和根本,再去看那些传奇和故事,就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王立志见二人都没多大震动,以为他们不信,便绘声绘色的讲起当时的情况来,苗然内心毫无波动,反而将隔壁铺位的人吸引了过来,两个年轻的姑娘,凑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何建国,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去小声笑了半响,又听着王立志的话十分好奇,拎着一纸包的毛嗑花生凑了过来听热闹。
王立志的见闻掐头去尾了许多,中间说起见到龙时的场景跟当初老爷的那位长辈说的差不多,要不是年龄对不上,苗然都忍不住怀疑当时跟王立志在一起的说不准就有老爷的那位长辈一个了。
苗然现在都没想过去寻找前世的家人,掐着指头算一算,六零年出生的父母,这会儿也有十几岁了,家乡又同在东三省,其实倒开空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守着空间,她完全可以给家里条件不好而吃苦的父母改善一下生活,可莫名的,苗然觉得恐慌。
她怕这个世界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也怕自己的出现会引起蝴蝶效应,导致父母最终无法走到一起去,所以她只想这样默默的等待着,到了将来,自己羽翼足够强大了,父母也一如前世那般步入婚姻,再去关注父母,以保他们的安康。
火车进入下一站,空下的三个铺位被填满,一对来探亲的老夫妻,唯一的女儿在这边插队,结识一个本地小伙子,哭着喊着要结婚,老夫妻不放心,特意来看看。
另一个是位女干部,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着一双桃花眼,高鼻梁,厚嘴唇,皮肤有些黑黄,头发也有些粗糙,但这也掩饰不住她的媚态,厚厚的列宁装下,高高的胸脯子随着火车的晃动而颤,引得王立志不自觉的瞥了好几眼,这位女干部从上车开始,就对何建国有着超乎寻常的热切,让人见了就没个好印象。
“何建国同志也是去青岛吗?哎呀,太巧了,我也是,家里的一位长辈在那边……”女干部掐着嗓子,力图温柔的跟何建国搭话,无奈何建国软硬不吃,基本不理会她,惹得她不停的用眼睛去剜苗然。
苗然觉得可乐,这个时候,对男女作风抓得极严,虽然私下里也有腐败乱搞的,可明面上,正经夫妻都不敢当着大庭广众有亲密动作。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勇气?还没出生的梁静茹么?还是她自认无敌的美貌和大胸?
或许在别的男人眼中,那样的胸波荡漾是件乐事,可何建国却只想到妻子身上精致的内衣,虽然他更喜欢她什么都不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半含半露更勾人夺魄。
火车咔哧咔哧的前行,车厢里的众人侃着大山,时间过得飞快的到了中午,何建国端着搪瓷缸子,掏出一个铝饭盒去了餐车,他们带足了干粮,只去打一份精致点的小菜和一份汤,女干部看看坐在铺位上不动的苗然,努努嘴,拿出饭盒摇曳生姿的跟在了他身后。
“姑娘,你不跟去看看啊?我瞧着那个可不像正经人。”老夫妻看着两个人走远,其中大娘有些担忧的提示了苗然一句。
“不用,大娘,麻烦你帮我看下东西,我去洗个手。”两个人明面上的财产都在何建国随身背着的挎包里,这边也没什么怕丢的东西,所以苗然对着大娘和王立志笑了笑,交代了一句,便起身往厕所走去。
见厕所有人,苗然先去水池洗了洗手,这才挨着厕所门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可站了不一会儿,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有隐隐的哭声?听着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声音不大,还有些含含糊糊的,苗然不是很确定。
不顾来来往往的人奇怪的目光,干脆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确实有人在哭,连忙敲敲门,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苗然问了一句没事儿吧,里面模模糊糊的传出一句没事儿,可听了话音儿苗然心里更怪异了,转过身快步穿过车厢走到车头乘务员的工作间,看到里面一男一女正在那聊天,连忙把自己觉得不对劲儿的事说了。
“去看看!”这两个乘务员人还挺有责任心,一听这话,连忙起身跟着苗然往厕所走。
苗然刚才过来的时候,就一直留意着厕所的动静,这会儿确定里面的人确实没出来,趴着厕所门又听了一会儿,确定的对着两个乘务员点点头,这才由着那个女乘务员敲门,敲了半响,里面也没个动静,两个乘务员也觉得不对,女的掏出三角形的钥匙,警告了一声,准备直接开门。
门很快开了一道缝,一个年轻的姑娘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苍白的脸上带着泪痕,苗然刚想问对方,目光忽然一变,抬脚对着门狠狠的踹了一脚,那姑娘惊叫一声向后倒去。
门顺势而开,两个被苗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的乘务员,刚想问怎么了,女乘务员忽然尖叫一声,手指指向地面,男乘务员跟围观群众的目光不自觉的看过去,只见刷着绿色油漆的地面上,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向花朵一样蔓延开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出又一出
苗然知道,在某些地方某些知青为了生存和回城,曾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看到此情此景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甚至马上懊悔起自己的不谨慎,围观的群众太多了,叫她想要帮忙掩饰都不行。
可随着视线的挪动,她却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盯着地上那一截类似手指的东西,苗然拽住两个上前厉声询问的乘务员,却没料到那个女人森森一笑,一把尺来长的砍柴刀对着自己就捅了过来。
苗然这两年别的不说,身体健康和身手水平倒是提高了不少,前者是劳动教做人,后者是老公当教官,那女人笑得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了,看见亮光一闪,不管刀枪的,先侧身贴在厕所门边的隔板上避了一下,在那女人使劲儿的关门之前,狠狠的踹了一脚过去。
这一脚力气不小,整个厕所门都被踢得一歪,门板向里,直击在那女人的额角鼻头,趁着她疼得轻叫的时候,两个乘务员也迅速反应过来,男乘务员人高马大,一把将女乘务员拽到身后,也抬脚踹向那女人的肚子,不过那女人也不简单,忍着疼痛,拎着刀子就往男乘务员的腿上刺,苗然只得帮着补边脚,趁着那女人来不及收回刀子,一脚蹬在她的胯上。
女人再也吃不住力,加上血液让地面湿滑不堪,脚下一滑,便向后仰摔磕到冲水管的角铁之上,男乘务员和另外两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趁机上前,将人制服,厕所不大,三个男人很快拽着眩晕的女人出来,等大家看到女人身后血肉模糊的画面,惊恐的抽气和女人的惊叫作呕声顿时占据了整个车厢。
湿漉漉血淋淋的厕所里,除了血肉模糊的血块之外,门后的地面上还露出半颗血迹斑斑的头颅……
这事儿闹得太大,围观群众乌泱泱的,何建国要不是懂点功夫,都挤不回来,听着前面出事儿,约莫着车厢的位置,何建国当时的脸色就白了,他忘了!他妻子是传说中的“招事儿体”啊。
“然然!”何建国瞥了厕所里面一眼,惊得魂飞魄散,等看到被人高马大的男乘务员挡得严严实实的苗然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买个饭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看来往后真该把她拴在裤腰带才行!
“我还没去厕所……”苗然推开何建国摸索着检查她的大手,这会儿才觉得小肚子已经憋得快要爆炸了。
围观群众都恨不能把耳朵竖到天上去,听了苗然这话,瞬间秒懂,“哄”的一声就笑了,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散去,把苗然给笑了个大红脸,但是三急又不得不让她厚着脸皮从群众们好心让出来的通道快速钻出去,到另一个车厢去了厕所。
“你可真是大胆,听说这边出事儿了,差点没吓死我!”何建国单手捧着饭盒和搪瓷缸子等在厕所门口,见苗然出来才摇了摇头,笑着嗔怪了一句,他其实很想让她有事躲远点,可又知道命运这个东西捉摸不定,有时候因为躲避,反倒会引起连锁反应,从而带来更大的灾祸,所以何建国也只暗暗在心里决定要把苗然保护的更好。
“这可真不能怪我,我以为……”苗然无声的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那是当时特别轰动的一个新闻,漂亮的单身姑娘独自坐着火车去旅行,夜里两点多上厕所,被尾随的男人一把推进厕所给强了,事后,那个恶心的男人还用腰带将姑娘勒死吊在了厕所里。
针对这个新闻,学校私下开展了一通“如何保护自己”的教育宣传,主要告诉女生该如何谨慎小心,如何保护自己,以及如何忍辱负重的活下去,苗然到现在都能想起那位慈祥的老太太对着她们说的一句话:“活着才有更多的机会,报仇也好,遗忘也罢,苍天在上,世界之大,总有你可以选择的。”
何建国没说话,只是抬手给小妻子顺了顺毛,这个姑娘就是这样固执又可爱的坚持着她自己的原则,他能怎么样呢?当然是更爱她啊。
苗然回到位置就被一群人给围上了,虽然大家都把事情的过程从头看到尾,可依然免不了八卦之心,七嘴八舌的问着苗然是怎么发现不对的,怎么那么勇敢芸芸,直到乘务员带着乘警找过来,叫苗然过去做笔录才罢休。
这会儿的火车上,乘警还是公安兼着,人数不多,因为没有无线电,只能通过广播找人,所以过来的不是很及时,这会儿都聚集在专门隔离开来的一截车厢,看顾犯人,了解情况。
苗然踏进车厢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人见到她忍不住瞪了瞪眼睛,张大嘴,刚要喊出声,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把嘴闭上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亲人来相见
苗然的震惊绝对不比对方少。
她没想到在父亲的出现之后,竟然有一次看到了苗家的嫡系亲人,他不是应该在大洋彼岸吹着海风吃汉堡吗?为什么会在会成为火车上的一个小乘警?
苗晗四子两女,其中一子一女因为生病和意外早夭,留下三子一女顺利长大成人,大伯苗霖也是三子一女,二伯苗霭一对双生子,三伯苗霁二子二女,四伯因病去世,但却留下了一个遗腹子,也是苗然六堂哥,因四伯母家中亦是富豪,又只有她一女,在四伯去世后,四伯母以触景伤情为由,一直在娘家居住。
六堂哥出生后一直长在外家,两家都在济南,年节了,四伯母会带着孩子回苗家公馆相聚,所以也就相当于是住在外面而已。
苗奶奶还曾经安慰老伴,不管住哪都是苗家子孙,这样省了一份养孩子钱不说,将来还能得到偌大一份家产,四伯母是独女,又没有再嫁的意思,所以将来财产都是小堂哥的。
因为富足和怜爱,这位小堂哥被保护的极好,在苗晗跟儿媳和亲家透露了一句,每逢改朝换代必定会经历一段风雨之后,六堂哥的外家第一时间就走了门路,打算由香港走英美,从而求得一份安逸。
事实上,在苗家人撤退的时候,六堂哥他们都已经抵达香港了,可现在为什么又……
苗然看着穿着一身制服的六堂哥苗炜,心中真是疑窦万千,由他想到苗霈,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苗家人一一出现,代表着什么?是因为铺天盖地的红色终于烈火烹油日暮西山?还是因为她手里的东西?
案子在犯人的配合下,结束的很快,女人是知青,也是被批斗的“狗崽子”之一,她目睹了整个家族被那些失去理智的人陷害而崩塌,亲眼看着父母亲人被逼迫侮辱致死,亲身感受着世道的不公和众人的歧视欺负,最终在爱人的背叛和欺骗下爆发了。
“这女人也挺惨的,那个男人是听说她家里藏了东西,才假意接近她跟她搞对象的……”苗然做完笔录过来,就听见女乘警跟另外的同事聊天,凑过去听到这些,不禁心有戚戚的看了一眼那个交代完之后就呆滞的坐在那里发呆的女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立场切换,如果是何建国欺骗了她,绝望之下,苗然可能比这个女人做的更残忍更极端,可现在她却只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表达着:人还是应该有底线,苍天不会放过那些恶人的冠冕堂皇。
“六哥,你怎么会在这?”苗然不敢深想,示意何建国站在原地等她,一个人走到站在车厢连接处等着她的苗炜身旁,小声的表达着自己的疑惑,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个阔别了多年的堂哥,他真的是苗炜?还是“长着”一张苗炜脸来探听消息的人?是奔着她手里的东西还是因为苗霈的回归?
“小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苗炜也紧盯着最小的堂妹,有心将她熊抱入怀,又碍于后方那些人,抬眼瞥了一眼从刚刚就站在妹妹身旁的男人,再看看地上那个杀人的女犯人,苗炜深深担忧起来。
“你不该回来的。”苗然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所有的疑问都压下去,静观其变,她倒是要看看来的是真李鬼还是假李逵。
“唉,一言难尽,我刚好也好回去,你下了车等等我。”苗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无奈和伤感,拍了拍妹妹的头,让她先回去,等晚点再说。
苗然点了点头,目光在那双收回去的手上停留了一下,笑着挥了挥手,快速的转身,三步两步的扑到何建国身边,似犯错误般低下头,将眼中的震惊掩饰下去,那双手的左手无名指竟然缺了一截。
第二百一十六章 恍然忆幼年
回铺的路上,二人沉默无言,临近车厢,何建国才一把拽住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苗然,将她挡在一处车门前,紧紧的盯着她,眉头皱了皱,又松了松,似想要问什么,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如果有一天,在你与其他之间必须做出选择,我会挡在你面前。”
苗然一愣,目光犹疑的回看何建国,半响,露出一抹如骄阳般的笑容,也不管有没有人路过,一下子扑进何建国的怀抱里,使劲儿的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她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告诉她,他不会叫她落入厕所里那个女人的境地的,如果有一天迫不得已,他会用死亡给自己铺路,来争取一丝生机。
何建国没想到她这么大胆,虽然平时他也会在外面逗弄她,但都是在无人的环境当中,这是人来人往的车上!
这会儿没人经过,保不齐就有上厕所路过的,可叫何建国推开,他又万分舍不得,自打结婚,苗然对他的亲热从不推拒,但是主动的时候也不多,就是这个偶尔才更叫人心痒难耐,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紧张又兴奋的感觉,让何建国立刻起了反应。
苗然几乎是把自己嵌到何建国怀里的,两个人紧紧相贴,何建国穿的又不厚,她当下就感觉到了,忍不住嘻嘻的笑了两声,搂在他腰上的手隔着秋衣摩挲了两下,又抓了两把,把何建国也给挠乐了。
“你给我等着~”语调荡漾无比的话,让何建国多了那么一丝“坏”的的味道,他晃着脑袋听了一下,趁着往这边来的脚步还没到,低下头,对着元宝似得小耳朵轻轻的咬了一口,留下一句婉转暧昧的威胁,这才向后退了一步,刚好背后就有两个人往这边来了。
“回吧,不饿么?”苗然巧笑倩兮的嗔了他一眼,待见到他用衣襟掩在身前,忍不住幸灾乐祸,不过到底不好在外面太过分,何建国虽然因为时代的局限想象力没那么丰富,可有些底线却很好打破,并且还会举一反三。
何建国这才想起二人还没吃饭,看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半,折折腾腾的,小半天就过去了。
这车是直达青岛的,但其中要拐几道弯,所以时间上还不比上次到济南再倒车去青岛快,好在是卧铺,两个人吃了迟来的午餐,苗然也确实是累了,拽着何建国,悄悄的在他手心里写了“六哥”两个字,便在他的看护下睡了过去。
何建国坐在床边守着她,又将脑子里记得牢牢的苗家的资料翻出来,想着苗六这个人,由苗六又想到了其外祖彭家。
对于彭家,何建国知道的比苗然还多一些,他们这些人,找线索找惯了,一点细节都不会忘记,尤其是纵横交错的姻亲关系,就算是旁支稍微值得注意点的都得上重点名单,何况是正儿八经的亲家。
苗家是由地主发起来,后又从苗晗手里发展成了实业,彭家却不一样,彭家是以买卖洋货和走私发的家,自古以来,走私的背后总是隐藏着各方势力,彭家能借着这条线做起来,跟那些洋人的接触不可谓不深。
当年要不是苗四伯自己看上彭家大小姐,苗晗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就是后来苗四伯去世,其中也不是没有隐情,不然苗晗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家子孙形如过继般到外家生活,而苗六在那样的家里长大,怎么可能还如资料上说的那般“风光霁月,皎如君子”,呵呵,这个世界哪里来的君子。
苗然在梦里不是很安稳,她听到有人在哭,是个女人,哀哀戚戚的,有点像女鬼,还有人说话,说的是什么?
“事已至此,唯有……要是因为你……”断断续续的话语入耳,苗然猛然惊醒过来。
“怎么了?”何建国没睡,正捏着松子剥壳,他手边的搪瓷盖子里已经装了半下松子仁,感受到她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没等安抚,就见着苗然直愣愣的眼神,以为她梦魇着了,便伸手去拍她,结果叫她一下拽住了手抱近怀中,压在已经沉甸甸的波峰处。
何建国犹豫都没有,立刻转身背对众人,借着盖被的姿势,把自己的胳膊也埋了进去。
苗然抱着何建国的胳膊呆呆的想着梦里的事儿,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四伯父是怎么去的了,四伯父根本不是病死,而是受伤不治的!
那一年她五岁,因为丫头们嚼舌,知道了自己不被父亲所喜,又觉得是自己的出生害死母亲,伤心的躲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怕被人找到,她躲在院子里空置的太平缸里默默的哭泣,后来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在院子里说话。
当时她太小,四伯父又去的早,她也不记得对方的名字,所以听到阿震这个名字,一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明明就是借着奶奶生日要到了,带着六哥回来的四伯母。
“要不是父亲逼迫阿震接那摊子乱事儿,他又怎么会中枪,如今还要小炜入那火坑,女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当时四伯母是这么说的,怪道距离奶奶生日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苗然叹了口气,继续向着梦里的情景。
“我彭家这一代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你不想叫小炜接,那也行,明儿我就去申报跟你母亲是封建婚姻,回头再找一个黄花大姑娘生儿子去!”有些年纪的声音,却苍劲有力,显然是老当益壮的四伯母之父彭家春。
随后是四伯母沉默的哭泣声,好半响,小小的苗然都再次睡过去了,所以后面那句话才断断续续,想起曹明宇交代的,那波忍者的背后势力是青岛的,前后因果一联系,苗然合理合法的怀疑到了自家这位骤然冒出的堂哥身上。
也许,当初的举家奔赴香港,远奔海外,不过是金蝉脱壳的一招幌子罢了,苗然不怕彭家打她的注意,就怕他们会把主意打到父亲和苗家其他人的身上,不论什么时候,内鬼的杀伤力总是比外敌要大得多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还是没想好
越想旧事越糟心,苗然甩开搂着何建国的胳膊,不耐烦的翻身朝里,一不小心撞到内侧的墙壁上,冰凉的触感与肌肤相贴,让苗然发射性的往后仰了一下,随即一怔,又重新贴回去,待那股凉意沁入肌肤,让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抬手轻轻的“pia”在自己的脑门,她竟然得陇望蜀,嫌弃起苗家的麻烦来。
重生一回,阴差阳错的成了苗然,那就应该把这个身份应该背负的都负担起来,光大苗家,照顾苗家人,不是她刚来那会儿暗中立下的誓言吗?
想通了,烦躁自然不翼而飞,抱着被子起身,从挎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来,慢悠悠的递给何建国,看着他“咔擦”一下掰成两半,笑嘻嘻的塞了一半到他的嘴里,捡起另一半吃了起来。
半个苹果下肚,苗然才发觉有点不对劲儿,怎么这么安静?
“咳,前面有个女流氓占人便宜,大家都看热闹去了。”何建国一直盯着小妻子呢,刚才她耍脾气朝里躺着的时候,他就有股冲动压上去,碍于上铺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的王立志和老夫妻才没妄动,这会儿见她面楼疑惑,连忙轻咳一声,给她解惑。
女流氓?苗然看看对面空置的中铺,秒懂的笑了,手指挠了挠何建国的手心,他还真敢,如果说之前大家看着女干部**他,估计也就是暗中骂个不要脸,主要还是看热闹居多,现在被打上“女流氓”,想来那女人的下场……嘿嘿。
车行千里,日夜交替,因为路上大站小站皆停,加之又拐了几个弯,竟然生生的走了半天一夜,到了青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苗然跟在何建国身后下了火车,呼吸着带着海味的凉风,原地伸展了两下,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有人喊她,一转头,苗炜拎着一个皮包从另一节车厢下来,正一边招手一边往她这走。
“六哥,在车上时候没来得及介绍,这是你妹夫,叫何建国,我们也是刚结的婚,这次回青岛也是为了探望爷爷奶奶的。”火车上人多口杂,她不确定六哥想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没拉着何建国过去惹人眼,这会儿见到苗炜这般大方的模样,想也知道没关系,所以第一时间把何建国转过来介绍给他,不管眼前的六哥是真是假是什么目的,这都是对何建国的尊重。
苗炜愣了一下,看向跟自己问好的何建国,他有注意到妹妹跟这个男人一起进出,甚至在苗然睡着那段时间,还远远的看到这个男人坐在床边,本以为两个人不过是恋人,没想到却已经结婚了。
“妹夫好,头回见面,当哥哥的也没准备什么,等会儿咱们好好的喝一顿去~”回过神,苗炜大笑着拍着何建国的肩膀,一副天朝好舅兄的模样。
何建国亦然。
对两个男人暗中交手视而不见,由着他们幼稚,直到五分钟之后,两个男人才彼此欣赏的相视一笑,苗然才无聊撇撇嘴,真不了解男人的心思。
时间还早,距离到东村的第一班客车还有半天时间,三个人干脆找了一家饭店吃早点。
在空无一人的饭店,苗炜说起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的缘由,只不过,苗然一句都不信。
苗炜倒是主动说起了,彭家自有门路,走了水路前往香港,哪想到半路船被劫持,他们全部被关到偏僻的岛上,先是所有人都饿了两天,他母亲上船的时候就病了,惊吓之后病得更重,外公也因为抵抗受了伤,为了救外公和母亲,苗炜不得不与对方虚以为蛇。
如此这般混了一年,伸手和见识都不错的他,成功的打入了敌人内部,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同样潜伏的公安卧底,并助了对方一臂之力,由此搭上了这条内线,成为公安的线人。
“后来那卧底意外丧命,我便接了他的活,等任务结束,也顺理成章的回来补了他的职位。”苗炜长吁短叹,将这一年的苦楚说得十分真切,可重点全无,惹得苗然几乎要冷出声了,这位哥哥是拿她当傻子唬呢吧?
“六哥,你知道吗,昨天见了你之后,我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女人哀哀戚戚的哭着说要不是彭家那些乱事儿,阿震也不会中枪……”苗然面无表情的把梦中的对话复述出来,她是生的晚,但是苗家的事情,她可比这位养在外祖家的堂哥知道的多了去了。
苗炜脸色一变,仔细的盯着记忆中天真懵懂的小堂妹看了好半响,又看了两眼看似平静,实则已经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拿下自己的何建国,不禁苦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好~好~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谁也没料到
苗然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却不像有人在碰触她,不,还是有的,她的掌心里攥着什么,温热有力,嗯,应该是一个人的手掌……何建国?苗然的意识骤然清醒。
她没有动,保持着昏迷的模样,一心二用的听着周边的动静,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苗炜说完那句“你要有心理准备”后,停顿了很长时间,苗然以为他正在组织语言,也没有插话,直到何建国拽住她的手,然后脖子似乎被蚊子叮了一下,眼前就开始旋转着发黑,她只记得最后入眼的情景,苗炜,她的好六哥,对着她露出一个十分璀璨的笑容,一如当年从彭家回苗家给她带了礼物一般。
他们应该在一辆带篷的解放汽车上,因为轿车不能让人平躺,拖拉机又是敞篷,这个天儿,即便青岛比东北暖和那么几度,露天躺着也该被吹成死狗了。
她的身旁是何建国无疑,也不知道他是将计就计,还是因为对她的亲人爱屋及乌而一时大意失了荆州,不过苗然没有多慌乱,由现在的处境来看,还没到该慌乱的时候,不可否认,因为何建国在她身边,苗然的底气比往日更足了一些。
车子行驶在平坦的路上,根据声音和感受来判断速度应该不慢,车内除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引擎的声音,因为行驶的微震而晃动的插板声之外,车厢里还至少有四个人看管他们。
苗然静静的闭着眼睛,心里数着数,既然她还能醒过来,就证明苗炜没有马上要了她命的意思,苗炜抓她无非就是两点,一为苗家之财,二为惊天宝藏,或二者皆有,见到苗炜之后苗然就曾经怀疑过,只是没想到他这么雷厉风行,她还以为对方会试探一波的。
或许是她自作孽?如果她傻白甜的信了苗炜的话,就不至于被抓了?
懊恼期间,车子已经停下,海浪的声音,前面车门关闭的声音将苗然的思绪拽了回来,她放软身体,由着两个人抬着她下车,晃荡之中,手心里的手掌慢慢滑落,最后分开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手心似被挠了一下,暗中松了口气,她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大意的人。
谢天谢地,他们被关到了一起,苗然被何建国抱住,才慢慢的睁开眼,昏暗,不,黑暗的环境,完全看不出他们在哪,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地牢,直到眼睛适应黑暗,才感觉到身体下面微微晃动的感觉,他们竟然在船上?!
“怎么办?他是想把我们抓到那个岛上去吗?”由着何建国把她揽入怀中,苗然侧耳听了半响,确定了所在的环境,才叹着口气问了一句,要是被抓到岛上,他们不好脱身啊。
“不要担心,有我在呢。”何建国一边安抚她一边揉捏着手下柔软的小手,在她的掌心写了几个字,随即两个人陷入沉默当中。
苗然没想到那位让人第一印象很糟糕,后来更成了全车笑话的女干部竟然是自己人……所以那会儿她是故意调戏何建国,趁机交流了下情报?额,她以为管理一国安危的组织应该都是正经严肃的呢。
别说苗然,就是何建国都没想到,他去买饭的时候,那女人跟在他身后,他还想教训她一下来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将计就计,闹了女流氓的事儿,顺带水把车上另一个人搞下去带走,只是没想到苗炜会这么积极主动蹦出来,要知道他还只是在怀疑名单上而已。
等下了车,他就发现不对了,他们故意放着钓鱼的那根“线”竟然跟在苗炜身后,所以他推测苗炜就是那条鱼……
根据自己人的暗示按兵不动,静等这条鱼出招,结果就闹到他们夫妻俩成了鱼饵。
不过何建国也没那么担忧,他身后的人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不说,暗地里他自己的人也跟着呢,因为曹明宇,也因为上一次苗然回来的遭遇,这次何建国带的人可不算少,最关键的是,他们两波人身后,竟然还有另外一波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跟着。
船很快起航,一直到晚上送饭,苗然跟何建国才第一次见到人影,这一见却让她十分吃惊,对方竟然是双胞胎,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左边的拎着一个木头的托盘,右边的拿着一个铁皮水壶和两个木头碗。
何建国接过东西,顺便说了一嘴能不能点个亮,话音刚落,船舱顶端一盏黄澄澄的灯泡便亮了起来,乍然而起的光线刺激得苗然眼睛酸胀,差点落下泪来。
“苗小姐,六爷说了,您先委屈一下,到了地方您就能亲自看到您想知道的事情了。”左边的双胞胎对着里面的苗然说了一句,语调有点奇怪,好像很不适应说话,又或者不是本地口音的模样,右边的则一声不吭,把舱门重新关上。
苗然没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也不知道他们站在门前看管,还是来去无声,她捂着眼睛适应光线,同时把刚刚这对双胞胎跟当年假廖军身边那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红烧鱼块、锅塌豆腐,加上一叠子山东单饼,一壶的热水,苗然倒吃的挺香,也不但有下毒下药什么的,对方想要弄死他们,就不会送这些过来了。
何建国身上没离手的挎包还在,不过里面有一把匕首不见了,至于枪,苗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收走,说真的,两个人结婚之后朝夕相处,日也相对,她都没见着他把枪藏在哪了,有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特殊藏东西的地方。
吃饱喝足了,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用手心写着字互相沟通着,船默默无声的行进着,有时候风浪颇大,有时候平静如地,双胞胎又送了两次饭,上船的第十八个小时之后,长长的汽笛声入耳,目的地到达了。
“也不知道国家是怎么允许这样的地方存在的。”苗然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儿,她猜测苗炜到的那个岛是彭家跟其他势力勾结的大本营,按说现在新中国进入正轨,这样的岛屿也该被扫平才是。
何建国倒是知道一些,不论什么时代,哪个国家,总得有点灰色地带,有时候官方都需要通过这些途经获得一些信息,何况是黑道绿林,海岸防线本来拉得就宽广,海上又风云莫测,一些具有天然屏障的海岛,即便海警海军想要围剿,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
二人暗自猜测岛上的情况,谁也没料到他们根本没有登陆到地面之上,而是来到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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