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红的记忆力非常好,看到这个电话号码,虽然没有存在手机之中,也读得出是张森奎的私人号码,心头略有些诧异,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陆渐红将手机放到一边并没有接,由它轻震,向柯察金道:“柯市长,教育子女是门很大的学问,也是门艺术,我们在政治上虽然比较成功,但这不代表就能成为一位好父亲啊,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私下探讨。”
陆渐红已经知道柯察金是刘克明的人,在施展威风之后,自然也要表达一些善意,柯察金当下喜道:“日后请教陆书记为父之道的地方会有很多,就怕陆书记到时候嫌我烦。”
陆渐红哈哈一笑,拿出一张私人名片递过去,道:“有空跟我联系。”
这是一张制作素雅之极的名片,上面只有个名字和手机号码,柯察金如获至宝,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包里,道:“陆书记,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陆渐红之前已经跟焦作林私下说过话,柯察金是放在最后的,将其送到门口,柯察金连声说“留步”,离了去。
陆渐红微微摇了摇头,小高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扫了一眼柯察金离开的方向,道:“哥,就这样了?”
陆渐红笑了笑:“做人留有几分余地,他毕竟是位领导干部,没那个必要。”
小高也笑了笑,两人轻描淡写间,柯察金已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遭。
“那我先去睡了,明早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六点半的。”小高说了这话,回了房间。
陆渐红走回,这才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便笑道:“森奎书记请恕罪,刚刚洗澡没听见。”
张森奎笑着道:“那是我选择的电话时机不对啊。”
陆渐红呵呵笑着道:“森奎书记这么说,我心里倒是难过了。”
张森奎笑了笑道:“老领导不够意思,到康平了也不招呼一声,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是?”
陆渐红当即道:“哪敢啊,听朋友说,你这个大书记是个工作狂,我要是找你,岂不是影响到你工作了。”
“什么工作狂,乱弹琴,我这不就有时间吗。”张森奎笑着道,“明天留一天?聚聚?”
陆渐红婉拒道:“其实回康平是处理点事情,明天的机票都订好了,多谢你的好意。”
张森奎笑着道:“你是在替我省钱啊。”
陆渐红道:“我的根就在这里,跟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被你逮着的时候嘛,除非你又高升了。”
两人没营养地说了几句,相互邀请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对于张森奎的这个电话,陆渐红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人就是虚伪的,尤其是官场中,更是虚伪到了极致,纵然是对手,有时候也表现得如同多年老友一般,不过陆渐红倒是感觉到张森奎似乎有一丝压抑,这是种感觉,没凭没据。
张森奎放下电话之后,也是摇了摇头,陆渐红给他的感觉更加油滑了,话里总有着些弦外之音,身在局中,立场对立自然不是秘密,其实他的压抑来自于很多方面,前面提到的只是其中的一些因素,更重要的是,魏系最近动作减缓,就像是进入冬眠的蛇,可以预见魏系在这一轮斗争中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魏老更是要他把目光放在工作上,其他的事情因时而动,这也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特别是中央巡查组高福海前天连夜赶到康平,在跟自己进行了官方的接触之后,便开始了正式的巡查和约谈,据得到的消息,他们走街串巷,与百姓接触甚多,希望不要找出问题来。
按理说,高福海曾任康平书记,现在负责康平的巡查,这是有些不合规定的,但是上头偏偏这么做了,这让张森奎心头大生警惕。
想到日后,张森奎不由握了一拳头,给自己打气,将来,还有时间。
在一场小雨中,陆渐红踏上了飞往京城的飞机。
今天已是周二,耽误了一天的工作,案头的文件堆积如山,这还是经过游龙海梳理筛除了一些不重要的文件,批阅了十几份,陆渐红手腕有些发酸,甩了甩手,觉得自己真有些老了。
游龙海刚刚来换水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昨天市委柳书记来了两趟,都没找到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陆渐红没说话,这个时候停下笔,心里就想开了。柳建仁也算是窝心,一个不察,就惹出桃色事件,幸好补救得快,才没有引发灾难性的后果,但饶是如此,威信和信任都受到了重创,这对于他的心态会有一个沉重的打击吧?
京城的两次人事调整,在半年后被陆渐红一一理顺,初步实现了他团结内部放眼全国的构想,他自己是万分满意的,市委的两根刺,柳建仁已经没了锋芒,而吉桐在扫毒案之后,也是夹起了尾巴做人,如今的市委市政府的整体氛围还是比较不错的,再加上魏系休战,一切都在向预想的方向发展。
陆渐红现在考虑的是加快发展步伐,加快世界城市的建设,他虽然身居高位,但是政绩仍然是需要的,毕竟将来的前进,还需要依赖于所有委员们的认同。
他并没有想到,随着游龙海进来通报柳建仁来了之后,一场新的风暴缓缓拉开了帷幕。
第3601章不甘心
柳建仁进了办公室,神情有些恍惚,按照老套路,先汇报工作,后讨论事情,其实柳建仁的分管工作被陆渐红削弱了很多,管的大多都是些意识形态之类的东西,而人事权一直是陆渐红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不过柳建仁也不算没事干,响应中央号召开展的种种工作,陆渐红都放手让他做,也算是充实。
柳建仁简单汇报了之后,满怀感激地道:“陆书记,其实我是来向您检讨的,由于我对自己要求的不严格,放松了自我改造,为市委市政府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我请求组织给我处分。”
陆渐红淡淡道:“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谁是谁非,自有定论,我们党的原则就是允许同志犯错,只要能加以改正就行了,不过建仁书记,作为领导干部,自省自律是必须的,身不正则言不顺,以后要注意了。”
“陆书记批评的是。”柳建仁虚心接受,如果换作以前,他多半认为陆渐红是在虚情假意,但此时此刻,他也明白,陆渐红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从而也让他知道,自己跟陆渐红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在人家的眼里,根本算不上是一道菜。
顿了一下,柳建仁的声音低了下来:“陆书记,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渐红侧过脸道:“怎么?还有隐情?”
陆渐红看似无心的话一下子便击中了柳建仁的内心,咬了咬牙道:“陆书记,说实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的确不想再提,况且也确实是我自己的错,但是我如果不说,我又担心对你有影响。”
陆渐红面无表情,道:“怎么跟我又扯上关系了?”
柳建仁的声音愈发低了下来,道:“我已经查过了,唆使朱亚这么做的大有人在,而这个人是那边的。”
说着,柳建仁的手指向市政府的方向指了指,道:“如果不是他在后面撑腰,给朱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陆渐红的脸上仍然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建仁啊,有些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柳建仁道:“我不是乱说。如果是似是而非莫须有的东西,我又怎么能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我知道你胸襟开阔,而且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必要去挑拨是非,总之,有些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自己小心一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渐红的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柳建仁所透露出来的消息,尽管他没有直指向谁,可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矛头直指祁加平。
从内心来说,陆渐红是不情愿这件事情是祁加平搞出来的,在他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是祁加平也并非没有这个动机,柳建仁不是自己这方的人,这不是个秘密,祁加平这么做完全有可能是嫁祸于自己,从而引发市委的内斗进一步激化,他祁加平可以浑水摸鱼,只是这个解释显得有些牵强了,祁加平跟自己无疑处于一个蜜月期,这么做对他是半分好处都没有。正是基于这一点猜测,陆渐红才没有轻信柳建仁的话。
不过柳建仁甘当小人,透露出这个消息来,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作为他来说,在市委名誉扫地,在魏系更是声名狼藉,虽然没有达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可是位置的动摇那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处境也非常艰难,如果再得不到自己的支持,他简直就没法混了,所以他才甘于做这个小人,以获得自己对他的照顾。因此,对于柳建仁的主动靠拢,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陆渐红的心里还是持有很大戒心的,因为他暂时还分不清这是柳建仁乃至于魏系的动作。挑拨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关系,造成内乱,这无疑是一个极佳的计谋。目前魏系偃旗息鼓,如果京城内斗起来,对魏系是没有半点损失的。祁加平是另一个阵营的人,斗起来,他魏系隔岸观火,渔翁得利,端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祁加平嫁祸自己的理由恐怕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身后的阵营想做大做强,那必然要有动作,而魏系休战,是对方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三足鼎立之下,陆渐红是一个焦点,如果有效利用陆渐红,实现自身的利益,是各方都在考虑的问题。
陆渐红显然不甘心沦为别人的一枚棋子,是以微微一笑道:“建仁,你先去忙吧。”
柳建仁内心略略有些失望,以他自己的力量无论是想撼动陆渐红还是祁加平都是力有不逮,而调查得来的情况更是让他对祁加平怀恨在心,只是陆渐红所表现出来的淡然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份量确实太轻太轻。
柳建仁虽然已经走了,但是他的话却还是在陆渐红的胸间萦绕,无论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一场暗流都在默默地涌动着。
想了一阵子,陆渐红翻看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忽然间心头若有所悟,自己终究还是有些计较一池一城了,无论是谁使唤的绊子,自己只需淡然处之,以太极之力卸之,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然而事情会向他所想像的那么发展吗?那恐怕是太低估了对手了。
时间进入七月,孩子们放假了,回了康平,四合院又冷清了起来,令陆渐红欣慰的是,月月恢复的不错,虽然还没有到达以前的那样,但是她的脸上已经荡漾起笑容,见到陌生人也不是那么惧怕了。一旦有空,陆渐红就会陪着她乱疯,这让小高夫妻感叹,月月更像陆渐红的孩子了。
在此期间,陆渐红也多次接受魏老的邀请谈心,聊一些政治以外的话题,让陆渐红获益良多,只是心里却是在疑惑魏老何以跟自己的关系如此融洽,其实他也明白,魏老跟自己正面接触是想对自己多了解一些,以便于张森奎正确把握自己的习性,但是这并不妨碍陆渐红跟魏老的来往,在了解自己的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了解对方呢?
第3602章景珊惊语
雨夜,陆渐红刚刚回到四合院,不久之前,他与琦峰总理会了个面,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首长的生日时,在那个秘密之所,陆渐红并没有见到周琦峰,从这一点来看,完全可以证明琦峰总理跟首长之间并不是特别紧密,陆渐红心里知道,却是不能有任何的表现,更不能问起,高层领导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他所能够参与的,自己与两位巨人的关系都很密切,这绝对是一个异数。有的时候,陆渐红在想,自己是左右逢源,还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呢?答案其实很明白。
这一段时间,陆渐红跟周琦峰联系得并不多,这让他隐隐的有些惊讶,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自己的倾向性?
与周琦峰的交流还是很轻松的,周琦峰看上去更衰老了一些,国家领导人是非常忙的,不是出国访问,就是接受访问,各式各样的会议,到各地调研考察,领导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在与陆渐红的交流中,周琦峰谈的大多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远非往常会对当今政局进行讨论,并提出陆渐红的一些不足。
从这一点看,既可以理解成为周琦峰觉得陆渐红已经能够应对复杂的政治环境,也可以理解成为一切都是公事公办,如果是后者,那无疑是一种疏远。
陆渐红纠结的就是这个,他自认,与周琦峰的关系早已超出了一般的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亲情,事实上,他也是拿周琦峰当作长辈来看的,周琦峰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淡淡的疏远让陆渐红心里为之一痛。
陆渐红不明白,不过他没有去问原因,没有这个必要,到了他这个层次甚至周琦峰那个层次,问也不会得到答案。陆渐红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坐在窗前,听着那雨声,去回首自己的一些事情。
夜已深了,雨更大了,陆渐红却是睡意全无,他的心痛是因为情感上的,而不是有可能失去了政治上的强力支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雨点的杂乱更是他心情的写照。
这个时候,他很想能够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可是如此之夜,又会有谁呢?
手机的屏幕亮着,忽然间陆渐红想起了从前,混迹官场二十多年,经历了很多事情。这么多年,他的心智已经锻炼得如同钢筋一般坚韧,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烦恼,即便是经历了大起大落,他的心情也早已变得一淡如水,算起来,也只有在任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在没有人的时候落了眼泪,然而此刻他的鼻子却是酸酸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周琦峰会有疏远自己的那一天,这不仅仅是委屈,更是一种不否认的不理解。
点燃了一根烟,陆渐红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思绪纷杳,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那两个字时,陆渐红的心跳了一下,居然是景珊,难道是心有灵犀吗?
看着那个号码,听着那舒缓的音乐,陆渐红突然间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或许,也只有景珊才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其他人包括安然,都不行。
接过电话,陆渐红的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景珊沉声道:“渐红,打扰你休息了。”
“我还没有睡。”陆渐红微微笑了笑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睡?”
“我睡不着。”景珊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迷茫,“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陆渐红沉默了一下才道:“是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还在养病呢。”景珊自嘲地笑了笑,“渐红,我倒是很担心你。”
陆渐红强笑道:“担心我什么?”
景珊又是一阵沉默:“你最近跟魏老接触得很多吧?”
陆渐红不由一怔,道:“怎么了?”
景珊叹息了一声道:“你呀,真是糊涂。”
陆渐红悚然一惊,难道是因为这个,让自己涉嫌走上了对立面?
陆渐红不由道:“他们的认识不会这么肤浅吧?”
景珊沉声道:“渐红,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原以为你什么都明白的。”
“我不明白。”陆渐红的心头忽地升出一股无力之感,正如他所问的那样,难道高层的大佬的认识就这么肤浅?仅仅因为自己跟魏老接触的多就心生间隙?如果是这样,他们看问题似乎也太浅显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景珊道,“渐红,在这场政治博弈中,你是非常重要的。你也该知道,我舅舅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值,他很难过。辛苦培养出来的人却为他人所用,情感上是很难接受的。”
陆渐红又是一惊,在这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了,魏老跟自己的接触让两位首长心生不满,而自己对柳建仁一事的处理更是让他们不满,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很容易得到结论了。陆渐红万万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出在这里,主要的原因倒不是自己没有去追击柳建仁,斩下对方的一根触须,而是因为自己跟魏老走得太近了。
陆渐红想得更远,难不成魏老跟自己接触的最终用意是挑拨自己与几位巨头之间的关系?想到这里,陆渐红不由全身发凉,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政治斗争的变幻莫测和手段上的层出不穷,这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陆渐红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继而想到,会不会是琦峰总理跟首长之间也产生了隔阂呢?
“渐红,你还在吗?”景珊的声音显得非常低沉,“渐红,有些人是永远也走不到一起的,就像你和我,就像你跟魏系,我知道你绝无背叛之意,可是别人却不这么想。”
陆渐红找到了思路,虽然这个思路让他很纠结,但总比一团迷雾要好得多:“景珊,谢谢你的提醒。”
“有什么消息的话,再联系。”景珊默然挂了电话。
第3603章身在局中
雨还在下,陆渐红的思绪却是飘得很远,首长和总理对自己的误会暂时可以抛在一边,虽然心里颇为委屈,但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上,陆渐红还是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的,只不过解释起来反而落了下乘,只有用行动和时间来证明了。
他现在考虑的是柳建仁事件了,这件事他原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主要还是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无论是祁加平所为还是魏系的小动作,陆渐红都没有去作任何的反应,但是此时此刻,陆渐红却有一弄明白之意了。
一直以来,陆渐红对于祁加平的来路都不是太清楚,只要他配合工作,并不是太重要,不过如果柳建仁的事情是祁加平所为的话,还真有必要弄个明白,这个时候,祁加平在陆渐红的心里俨然是一条卧在身边伺机而动的毒蛇了。
陆渐红并没有非常好的思路,考虑了一夜,陆渐红决定还是先去探一探口风。
一大早,游龙海来接陆渐红,陆渐红让他跟祁加平的秘书万宝乐联系了一下,祁加平在前往市政府的路上,陆渐红便让小高直接把车开向市政府。
陆渐红到的时候,祁加平已经在办公室了,正在泡茶,万宝乐引着陆渐红进了去,祁加平笑道:“陆书记很久没有来市政府指导工作了,我很有意见。”
陆渐红笑着道:“市政府的工作蒸蒸日上,有你这个市长掌舵,我可放心得很。”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祁加平笑着招呼陆渐红到里间坐下,倒了一杯茶,小会客室并不大,茶香四溢,陆渐红笑道:“想不到祁市长还是个茶道高手。”
祁加平摇了摇头道:“我哪是什么高手了,有好茶就喝好茶,没好茶就将就着喝了,反正都是一个味。”
陆渐红哈哈一笑,道:“其实我这次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前一阵子的桃色事件你应该有所听闻吧?”
祁加平怔了怔,道:“你说的是发改委的事?”
陆渐红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知道的。”
祁加平笑道:“这么爆炸性的新闻我要是不知道,那你也太小瞧我这个市长了,不过这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怎么突然又提到?”
陆渐红道:“上头对市委的处理不满意啊。”
祁加平奇道:“这事虽然闹腾开了,可是也没有走官方途径啊,况且当事人也没有再追究。”
陆渐红一直在注意祁加平的神色,他的脸上却是坦然得很,并没有一点点的异样,陆渐红微微一叹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祁加平笑了笑道:“我支持你的意见。”
陆渐红笑了一声道:“你这个态度可不端正啊。”
祁加平道:“其实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影响的话,他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我的意见是消除影响,跟他谈一谈,让他自己跟主要领导解释,再怎么说,这事也没闹得很僵,民不追,官不究,如果真弄到台面上,中纪委才有资格调查的。”
陆渐红笑了笑:“那倒不至于,加平啊,看来党员干部的素质教育不能只针对基层干部,厅级以上干部更是要以身作则啊。”
祁加平深以为然道:“确实如此,有必要再深入开展党风廉政教育活动啊,作为高层领导,手中的权力很大,如果他们犯了错,带来的影响和危害要大得多。”
陆渐红也不再去扯上柳建仁的事情,聊了一阵,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便起身告辞。
从祁加平这里并没有获得答案,陆渐红的脸上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是心事重重,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窥视着他。
车子到了市委大院,陆渐红下车的时候向小高说了几句,小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收拾好心情,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去,晚上,接到了魏老打来的电话。
看着这个号码,陆渐红的嘴角不由泛起了苦笑,魏老啊,你到底是在厚爱我还是在坑害我啊。
接通电话,说了两句,陆渐红默然挂上了电话,魏老又约他见一面。这一面还非见不可,因为魏老说了一句话:谈话的内容与你有关。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一整天未见阳光,让人的心头充满了离愁心绪。
魏老坐在窗沿下,陆渐红明显感觉到魏老的苍老,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虽然各方面的医护条件都是最好的,但生老病死却是自然规律,谁也违背不了。
陆渐红已经坐了十来分钟,魏老却是一言不发,默默地抽着烟,陆渐红倒是挺有耐性,既来之则安之,选择了来,就不怕等待。
半晌,魏老才淡淡道:“小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会面会让你的处境变得很微妙?”
陆渐红故装不懂:“请魏老明示。”
魏老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雨飘摇:“下午我跟蒋主席见了一面,就在这里,谈到了你。”
陆渐红没有作声,等着魏老继续说下去。
魏老接着道:“对你还是很肯定的,只是他提到了一句话,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明白吗?”
陆渐红笑了笑,心头万分震惊,蒋主席这么说,威胁之意很是明显,自己的处境的确大大的不妙啊,自己的无心之失引发了首长的感冒,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法子去化解,——陆渐红也不可能去解释什么,这不是他的个性。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丝气愤,因为这些,就断定自己生了反骨之心,气量也太狭窄了。
普天之下,敢于这么想的,或许只有陆渐红一人吧。
魏老扫了陆渐红一眼,笑了笑道:“人生在世数十载,事事看人脸色行事,未免太委屈自己了。条条道路通罗马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对于当前的政治格局,你身在局中不会不清楚,其实,你的对手并不是森奎,森奎的对手也不是你,你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对手,那就是重安的那个小伙子。”
第3604章共同对手
陆渐红心中微微一惊,嘴上却是道:“我不认为存在什么对手。”
“那些大道理我们没有必要去探讨了。”魏老微微摆了摆手,接着道,“说些实在的吧。其实我看得很清楚,你虽然大红大紫,但永远也摆脱不了沦为他人枪子的命运,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所做的事情,带来的最大收益是对方吗?仅仅因为我们的来往,便对你生了戒心,继而不满,小陆,现在的京城一帆风顺,我们可以打个赌,要不了多久,你京城市委书记的位置就要挪个窝了。哼哼,两年吧,大选了,是不是?”
陆渐红笑了笑,仍然没有开口,可是在心里他不得不承认,魏老说的存在着一定的可能性,但是同时他也有一丝疑惑,自己毕竟还年轻,就是动一动,无论哪个位置都不符合规矩。
魏老淡淡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你承不承认,你对政治的认识尤其是斗争还浅显得很。从工作的角度上来说,你确实是无懈可击的,敬业,无私,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没有缺点。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情一直没有被掀出来,是对你的厚爱,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那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陆渐红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他必须承认,自己的软肋尽管不多,却是足以致命的,如果真的拿这个说事,一个高轩,不仅让自己的前途走入深渊,更是让高福海颜面扫地,可是他的心里却在质疑,首长真的会这么做吗?
魏老也不管陆渐红的反应:“政治人物的心都是铁做的,不要奢望,更不要有幻想,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周琦峰对你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好好想一想你的未来吧。你现在面临的局面跟你在京城的一样,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陆渐红垂下了头,魏老的话非常具有诱惑性,可是魏系的种种动作无不表明,跟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如果自己今天点头了,则彻底的走上了对立,陆渐红没有把握将来会怎么样,而且目前京城之所以能够被自己控在手中,就是因为自己是站在蒋系身前的,目前京城支持自己的人不少都是蒋系要员,比如纪委书记徐莉,她是曲部长的得力干将,成昌怀这个组织部长则是刘部长的人,祖茗轩也是如此,其他人暂且不提,这三个人的倒戈就足以令自己焦头烂额。
权衡再三,陆渐红仍然选择了沉默。
魏老也不着急,淡淡道:“说起来还有点时间,是做枪还是做握枪的手,你自己好好考虑,我相信你会有一个很好的答案。”
面临如此窘境,陆渐红居然笑了笑,道:“感谢魏老对我的提点,不过有一点,还希望魏老能够知道,其实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明白了,我能够走到今天,已经非常满足了,安慰的是,这二十多年,我实实在在的干了一些事情,即便是现在我因为一些原因被撤了职,也问心无愧,仰对得起天,俯对得起地,没有什么放不开的。说白了,我只是一名党员,并不是一位政客,多谢魏老的厚爱,告辞了。”
魏老没有起身,却是闭起了眼睛,虽然陆渐红说得斩钉截铁,但是他相信,这个观念在陆渐红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根刺,这根刺会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结果,慢工出细活,陆渐红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自己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他们能够分裂最好,如果分裂不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陆渐红开着车,神情有些恍惚,要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无疑是在自欺欺人,到了他这一步,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野心?距离成功,差得并不是太远,但是魏老所说的话,也让他纠结得很,魏老的分析并不是无的放矢,种种迹象表明,自己一直在被利用,只是蒋系的马前之卒,魏老说得没错,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虽然自己也立下了不少功劳,但是在问鼎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首长会有什么倾向,用脚丫子想一想都知道。
忽然之间,陆渐红的心一片冰冷,他自感对首长和总理是无私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去背叛什么,也更没有想过他们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然而事实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人心果然难测,魏老的话不可尽信,但是景珊是怎么也不会骗他的,难道就没有转机了吗?
陆渐红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与他一起探讨这样的政治问题?
一道霹雳,将天际撕开了一道裂口,陆渐红悚然一惊,猛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急速的车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停了下来。
陆渐红推开车门,走入雨幕,雨冰凉,陆渐红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全是愤懑,一个不小心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的过失,居然引发了如此沉重的后果,让他的未来变得不可测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陆渐红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小高的号码。
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到车上,接通了电话,小高道:“哥,你还好吧?”
陆渐红苦笑了一声,道:“怎么这么问?”
“影子一直暗中保护着你。”小高并没有隐瞒,“哥,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安慰人,但是你这样子,关心你的人会更紧张,你一直跟我说,人要自己有信心,是不是?”
信心?陆渐红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呀,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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