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人如草芥
冷漓院子。
冷漓和洛言相对而坐，二人面前的茶杯飘着阵阵热气。
“世子可以尝尝，这茶虽然不如你们平日里喝的那么贵重但是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洛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庄主性子变了，这品茶的品味也变了，这么浓重的茶对身体不好。”
冷漓笑了一声：“世子果然是学医之人，这养生之道也是熟悉无比啊。”
洛言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安静的端着茶杯浅浅的喝着茶，不知道是因为茶真的太浓还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洛言只觉得这茶是他喝过的最苦的茶。
二人坐了许久，冷漓才抬眼看着洛言：“不知世子今日特意上门是有何贵干呢？”
“我一直知道你如今的心狠手辣，可是却未曾想过你竟然能下如此重的手，还是对那些无辜的百姓。”
洛言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在跟冷漓话家常。
冷漓又一次笑了笑，伸手拿起一旁的茶壶，将洛言的杯子填满。
“世子说笑了，我以为世子是明白的，这个世界上，所有挡着自己路的人，都是该死的，所以，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心狠手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洛言抬眼看着冷漓：“可是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他们挡住你的路了吗？”
“凡是影响，在我这里全是挡路。”
“你如今竟然也能如此草菅人命。”
“我一直如此，世子明白的，而且，如今在我的心里，除了她，其他人的命，在我这里统统犹如草芥。”
洛言手一顿，看着冷漓的眸子深了深，而冷漓也静静的看着他。
“我记得世子说过，再遇到我不会再心软，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洛言缓缓的收回了凝视冷漓的眸子：“是啊，我不会再心软，可我终究害怕她难过。”
冷漓的心狠狠的一颤，手中滚烫的茶水滴落在了手上。
洛言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异常，他眼神闪了闪：“你不是一样也在乎她吗？既然在乎她你就该明白，你如今做的这些事她知道了会难过。”
“我知道，所以，我就要她失望，就要她再不会难过。”
“苏凛轩，你这么做真的高兴吗？”
冷漓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仿佛在他的伤口上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疼的他有些难受。
“高不高兴我都得做，这是我如今活着的唯一希望，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我总不能让我的母亲白死了。”
“我明白你的心，虽然我不知道那两年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过的不好，也知道至亲之人的离开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是苏凛轩，也许你的母亲并不希望你报仇，不希望你活着仇恨里。”
冷漓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她们也许不希望，可是不代表我不希望。”
洛言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最终缓缓的松开。
“你想杀了他，我帮你，收手吧，苏凛轩，再这么下去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冷漓诧异的看向了洛言，的确，这样的话从一个一直以来穿梭在皇家的世子口中说出来真的是很让人震惊。
他冷冷的笑了笑：“这样的话世子还是不要再说了，万一被皇上听到可是不好的，报仇这样的事我自己会来，还是那句话。
世子，我们终究是会站在对立面上，我不会回头，世子也不必再劝，保护好你该保护的人就好。”
从冷漓那里出来洛言就一直很压抑，也很纠结。
他知道沈绾兮对冷漓的不同，也明白沈绾兮的执着，可是如今他疯狂的举动已经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了，越到后面他要做的事情就会更加丧心病狂，而他如今的立场总有一天二人会刀剑相向，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傻女人估计会很伤心吧。
“世子，您怎么不进去啊，世子妃还在等您吃饭呢？”
冬月拿了衣服回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发愣的洛言。
洛言回过神来点点头朝屋子里走去，果然，沈绾兮正坐在桌前等着他。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哦，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回来晚了。”
沈绾兮没有说话，低头帮他盛了饭，许是今天他自己有心事的原因，他并未注意到沈绾兮此刻的异常。
“兮儿，我有句话想问你。”
沈绾兮听着他认真的语气有些奇怪：“怎么了，什么事还这么一本正经的？”
“如果一个你很在乎的人，他让你很失望，而且未来我和他必然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你会如何？”
洛言的话让沈绾兮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她的眸光暗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又动作了是吗？”
洛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觉得她的手有些发凉：“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问问。”
“洛言，苏凛轩于我而言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不到最后我一定不会放弃他，我知道他曾经的期望，也明白他的内心，所以我一直觉得他有一天能放下这些回到他想过的生活。”
听着她的话洛言的眼中一点点漫出了失望，果然，在她心里他是例外。
“可是洛言，如今我们成婚了，我的生活里，你才是一切，我不希望你们对上，所以我会尽力试着让他放下，但是如果你们真的对上，那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瞻前顾后，我希望他好，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好好的。”
洛言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做，可是，洛言，起码我不想和他为敌。”
洛言的身份她明白，如今她自己的身份她也清楚，所以她才会在成婚后和冷漓保持距离，也在这段距离里一直想着该如何让冷漓真的能放下那些。
可是如果冷漓坚决不放弃，那么他必然会和洛言对上，到了那个时候，她的确不会和冷漓为敌，可她也无法再那么自私，她的确希望冷漓可以好好的，但是她也不能至洛言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所以，如果不想看到这一天发生，她就必须阻止冷漓，必须让他放下那些。
洛言伸手将沈绾兮拉进怀里：“我明白，我明白，你做你自己就好，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
起码，有了这些话，他在做任何事情的事情都知道该怎么样了，也知道沈绾兮起码是没有怪他的，那么，就算到了最后她会难过，还有他陪着她。
第三百四十三章情似岁月
洛言跟沈绾兮说的话让沈绾兮一下子忘了要将洛容和洛子棋的事情告诉他，反复思量过后她决定先将这件事放放，先去找冷漓谈谈。
因为洛言能回来说那些话就证明冷漓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让洛言发现了，可是，让洛言发现是小事，要是让皇上发现就是大事了，她必须要找冷漓谈一谈。
今日出门她只带了含真，因为有些事情，秋茗她们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含真，如果你们殿下真的变了，你会怪他吗？或者说，你会不会在他最难的时候回到他身边帮他？”
含真来到她身边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时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没有离开过含真，而含真竟然也真的是一直对她衷心耿耿，包括苏凛轩离开之后也没有变过。
含真抬眼看了一下沉绾兮：“世子妃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担心的事情可多了，我知道你们殿下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也知道他如今回来的目的肯定不简单，我不想和他为敌，却也不想他在这条复仇的路上越走越远，我更担心，万一哪一天他真的因为这些事情”
沈绾兮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含真却是明白的。
“世子妃，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奴婢很清楚，以前的他，现在的他，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他都是奴婢记忆里的那个殿下，这一点奴婢和世子妃是一样，就像世子妃也相信殿下不会真的不回头一样。”
沈绾兮点点头，含真看似平日里话不多，但是的确是几个丫鬟里最通透的，也是最了解她的。
“可是，奴婢清楚殿下是什么人，更清楚殿下当初送奴婢来世子妃身边的意思，所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如今世子妃才是奴婢的主子，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什么都不会做。”
含真一字一句的话深深的敲在了沈绾兮的心里，她伸手握住了含真的手。
“谢谢你，含真。”
含真没有说话，只是回手也握住了沈绾兮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也让沈绾兮复杂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沈绾兮的到来并没有让冷漓觉得意外，昨日他们那样的谈话，想必洛言是会和沈绾兮说的。
“许久未见，最近过的好吗？”
如同寻常朋友一般的开场白，冷漓的笑依然暖暖的。
沈绾兮冲着他咧开了唇角：“还好，你呢？这些日子不见了，你过的如何？”
冷漓耸耸肩，指了指院子里新种的几颗花花草草。
“我还是老样子，没事的时候就种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有事的时候就忙一忙。”
沈绾兮看了看清新雅致的院子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其实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你觉得呢？”
冷漓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去屋子里端出了茶具，招呼沈绾兮在院子里坐下，亲手给她煮了茶。
“尝尝，这个茶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沈绾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新茶的清香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人十分的回味无穷。
“的确是好茶。”
冷漓笑了笑，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茶在沈绾兮的身旁坐下，余光一直在打量着她。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少女时的装扮，而是梳起了发髻，整个人的妆容打扮也是符合世子妃的身份，但是她的容貌非但没有因为这些有所变化，反而变得更加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感觉到了自己微微出神冷漓收回了思绪：“他都告诉你了？”
沈绾兮一怔：“什么？”
看着冷漓的表情沈绾兮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又低头抿了一口茶然后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梨树下。
“他什么都没说，他也极少会将朝廷中的事情告诉我，是他的反常让我猜想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来看看你。”
冷漓看着她站在梨树下的背影忽然间就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个少女站在梨树下浅笑盈盈的跟他诉说未来的样子，如今不过三年，当初的他们都已不在，她成了别人的妻子，而他却成了永远活在黑暗里的一个人。
“昨天世子该劝的都已经劝过了，今日你还是来劝我的吗？”
沈绾兮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我是来看梨花的。”
冷漓看着她的笑容一阵愕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冷漓，你透着梨花去看天空的阳光，有没有觉得阳光下的梨花很好看？”
沈绾兮指着天空，冷漓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透过梨花看着天空中的阳光忽然就觉得刺眼的阳光仿佛柔和了不少。
“是啊，是很好看。”
沈绾兮侧头看着他：“我记得我在最难的时候你将心里的伤口揭开安慰我，告诉我每个人都有难熬的时候，可是，只要熬过去，一切就能从新来过。”
“是啊，以前我以为熬过去就可以看到阳光，可是如今我才发现，当有些东西覆上了冰雪，那么就永远看不到阳光了。”
“冰和雪在阳光下都是不能存留的东西，只要你想看到阳光，那么阳光的温度足以融化这些，我说过，你的光，一直都在。”
沈绾兮的手缓缓的摸向了树干，仿佛当年他们在树上刻下誓言的那种感觉。
冷漓的心忽然狠狠的动了一下，他猛的伸出手将沈绾兮的握在了手中，沈绾兮猛的一惊，还来不及收回来，冷漓就已将她拉进了怀里。
“绾兮，我的光如今还能回来吗？”
低低的声音让沈绾兮明白了他指的回来是什么意思，感受着他心跳的速度沈绾兮忽然觉得心有些发重。
“即使回来，我们也都不是当初的我们了，可是，凛轩，你的光一直在呢。”
冷漓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他抱着沈绾兮的手微微的用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啊，我们再也不是当初的我们了，绾兮，以后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绾兮觉得冷漓的话有些奇怪，可是她还未来的及细想和询问，冷漓已经放开了她，大步走到了屋子里，门从里面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沈绾兮第一次觉得，冷漓仿佛将她关在了他的世界外面，从此她再也进不去，再也无法将他从满目冰冷的黑夜中拉出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特意辞行
三皇子府。
“殿下，这是如今训练的暗兵名单和兵符，收好。”
冷漓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欧阳弈清。
欧阳弈清低头看了看，面容有些疲惫，他将东西全都推了回了冷漓面前：“这些既然是你负责的，那这些东西就还是你保管吧，我如今没有什么精力。”
冷漓的眼神扫向了欧阳弈清：“殿下这是怎么了？近期的事情是很多吗？”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有些疑问了，我接了二哥手里的事情，没想到所有的都很麻烦，几乎都要重新开始，所以，近期所有的事情都涌了上来，真的是忙的很，不知道为什么二哥之前会这么放纵那些事情。”
欧阳弈清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如今掌权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可是这么麻烦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
也不知道这欧阳弈寒之前负责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怎么办的，难道就是如此松散吗？
听着欧阳弈清的抱怨冷漓倒不觉得有什么。
“这些对殿下来说该是件好事，既然重头开始，那么所有的人都能自己培养，总比那些不放心的要好的多。”
“恩，你说的不错，只是要费些精力而已，这些事情你就盯着些，你管着我也放心，如今这个情况，父皇按兵不动，二哥也没什么动作，想来暂时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冷漓没有推辞，将东西收了起来，坐了一会儿，和他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三皇子府青泉就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冷漓回头看了一眼三皇子府的牌匾。
“不说，既然是这样，那更好，不逼着一把，怎么能那么顺利的达到我们的目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在马车上。”
冷漓冷笑了一声：“那好，咱们进宫。”
欧阳弈寒和洛言正在御书房里跟皇上商量着事情，听到太监禀报冷漓来了倒让他们二人有些诧异，相视看了一眼退到了一边。
冷漓走进御书房，没有一点儿江湖儿女的样子，反而带着通身的贵气，对着皇上行礼问安，一连串的动作十分的娴熟有礼，仿佛天生就是皇家子弟。
皇上笑着让起了身：“今日怎么想起进宫来了？”
“回禀皇上，之前您让冷漓找的东西冷漓找到了，所以就给您送来了。”
说着就对着青泉使了个颜色，青泉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高公公，高公公呈到了皇上面前。
“哦，是吗？哈哈，这千年雪莲可是及其难找的，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也真是有心了。”
皇上开始觉得惊讶，当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吩咐，冷漓自当尽力，皇上也只缺了这么一味药引子，冷漓自然也是不能让皇上等太久的不是。”冷漓的面上依然带着淡然的笑意。
“哦，药引子？不知道皇伯伯是要做什么药呢？”
洛言看着眼前的盒子开口问道。
皇上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方，连着千年雪莲一起递给了洛言。
“也不是什么神药，就是延年益寿的，太医院老早研制好的，只是一直差一味这千年雪莲而已，前些日子冷庄主听了就主动说帮朕找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洛言接过东西细细的看了一遍，包括千年雪莲也是仔细检查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还给了高公公。
“冷庄主还真是有心了。”
别样的语气，眼神锐利的看向了冷漓。
冷漓面色不变：“为了皇上而已，皇上，今日冷漓进宫除了送这个东西之外还是特意来跟您辞行的。”
“辞行？”
皇上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冷漓。
“是的，冷漓来京已经多日，家中虽然没了父母，但是很多事务还是得我回去处理的。”
皇上点点头，面上的表情有些惋惜：“冷庄主如此大才，朕是真的想让冷庄主留在身边的，可惜冷庄主的鸿鹄之志不在这里啊。”
冷漓拱拱手满面笑意：“皇上的好意到真的是让冷漓觉得受宠若惊，只是冷漓一介凡夫俗子，也着实是只适合那些大大咧咧的生活。”
“既无此意朕也不会强留，不知你准备何时离开呢？朕也好为你办个践行宴。”
“这个就不一定了，就是近期的哪一天，皇上盛情冷漓觉得很是高兴，只是冷漓向来闲散惯了，这些就不必了，和皇上告个别心意就已经到了。”
洛言一直盯着冷漓，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此刻听了他的话慢悠悠的开口。
“那冷庄主这一去以后可还会来京？”
冷漓转头看着他，目光清冽：“这就不一定，看缘分吧，若是有机会来，一定找世子，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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