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颜脸上的恍惚更加深了一下。
他眯了眯眸子，俯在她耳边：“发生了什么事。”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决定和他分享秘密：“我跟你说了，那你不许到处在外面说。”
这幅样子就跟小孩子拉钩上吊一样，顾靳枭失笑：“你觉得我长得像长舌妇？” “我也是最近这几天才知道，我妈……应该说是我养母吧，和苏太太沈暮云原来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顾靳枭脸一动，显然也很是意外：“你妈和沈暮云是姐妹？”
“嗯。我妈是沈川年轻时和女佣婚外生下的私生女，从小生活在外面，跟母姓。”
顾靳枭明白了，唇边溢出一抹轻笑：“看不出来。沈老先生年轻时原来也这么风流。”
“喂，我在说这个，你别扯开话题。”楚欢颜表示不乐意了。
虽然自己和徐慧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母女，徐慧是小三的女儿，弄得她感觉自己也像是小三的外孙女，这种感觉不大好，也不想多提。
而且，出轨的渣男破事，有什么好提？
什么风流？婚外与女佣偷情，垃圾。
得知徐慧身世后，她连对沈川老先生的印象分都极速下跌了好多。
再厉害的老国宝级艺术家又怎样，载入史册又如何，还不是搞婚外情，生下了私生女？
“所以，沈暮云现在是你的阿姨，苏子谦是你的姨父，而苏纤和苏柔，是你的表姐和表妹。”难怪苏柔和这小女人都清楚对方的生日。也难怪最近沈暮云经常邀这丫头去苏家做客，还为她引荐美术界的资源，原来不仅仅是欣赏她的绘画天分，更因为知道她是自己的外甥女，沈老先生的外孙女。
楚欢颜点点头，却又马上摇头：“你和我都清楚，我和楚家并没关系，也不是徐慧的亲生女儿，所以，沈暮云和苏子谦也不是我的阿姨姨父。不过苏家那边还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虽然这样，但我也不能占他们便宜。最近我也尽量和沈暮云在保持距离。”
他知道这丫头不喜欢被人看扁又不爱食嗟来之食的性子：“沈暮云欣赏你，在事业上帮你，也不一定全是因为你是她妹妹的女儿。你要是不争气，绘画没天分，她想帮你也帮不了。为了这个，就和沈暮云保持距离，不再来往，有点可惜。”
“但是，我根本不是沈川的外孙女，不想占他们沈家的便宜。”
顾靳枭见她坚持，也就没说什么了：“随你。不想来往就不来往。”
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他不会干涉这小女人人际交往方面的决定。
“对了，我妈和沈暮云是同父异母姐妹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能说，听见没？你这可是沈家的大秘密，万一毁了沈川的清誉，让沈家蒙羞，苏太太难过就不好了。”楚欢颜再次郑重提醒。
虽然她也瞧不起沈川年轻时出轨搞出私生女这件事，但为了对自己好的沈暮云，还是得瞒着。
“怎么感觉你一边和沈暮云保持距离，一边又这么关心她？”顾靳枭挑眉。
楚欢颜也没否认：“苏太太人挺好，和她相处，很轻松很舒服，我的确不想让她不高兴。……总之这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顾家的人都不许说。”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这个人，有时嘴巴也很容易被人撬开。”
楚欢颜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啊，顾靳枭！”
“当然有时候，也很容易受到美色引诱，宁死不屈。”他沉了沉眸，眸底深处掠过一道邪肆,“你要不要试试，引诱一下我，让我心甘情愿地闭嘴？”
“……”楚欢颜咬咬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唇瓣已被他堵上，所有话都湮灭在即将到来的一波狂热中。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洛清瑶便带着一帮子人来了码头，上了欢颜号。
后来，蒋霆轩也和莫默过来了。
蒋霆轩知道今天是楚欢颜的生日，又知道顾靳枭给她买了个游艇泊在码头这边，先斩后奏跑到莫家约莫默，说是一块儿过来凑凑热闹。
莫默本来想自个儿打车去码头，见蒋霆轩人都上门了，也就抱着礼物和他一块来了。
所幸都这么热闹了，楚欢颜干脆一个电话让水苏苏也过来了。
要不是大神平时不大喜欢太多人的场合，还想让乔斯年也过来。
因为都是熟人，这天的游艇聚会大家玩得很尽兴，直到深夜才散了。
顾靳枭开车和楚欢颜回了檀香苑，一进屋，喝了不少调酒的楚欢颜便一头栽在了被子上。
这一觉，睡到了次日快中午。
刚起来，洗漱完，泉嫂便笑眯眯推开了门：“少奶奶起来了。二爷早就去公司那边了，嘱咐您起来后先准备一下，下午三点左右，会回来接您一起去天星山庄。”
楚欢颜点头：“知道了。”
————
今天晚上要在天星山庄办生日聚会，苏柔很早就起来了，做头发，换上新衣服，化妆。
快到正午，看着镜子中打扮妥帖的身影，苏柔想要勾起一抹微笑，却不知怎么回事，笑不出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且靳枭哥哥也会过来。她应该高兴才对啊。
为什么偏偏就是像哪里不对劲儿呢？
生日聚会是晚上开始，距离去天星山庄还有好几个小时，苏柔有点无聊，又想出去纾解一下心情，拿上挎包便下楼了，对沈暮云打了声招呼：“妈，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回来。”
走出小区，苏柔顺着马路漫无目的逛着，忽的后面传来脚步声，被一个并不陌生的叫住：
“柔柔。”
她转过身，蹙了蹙眉，又是徐慧：“今天不会又是无意遇到我吧？
徐慧拎着个购物袋，走进两步，满脸堆着笑：“今天不是……柔柔，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特意给你做了些点心。这些都是我最拿手的，你表哥表姐还有姨父都很爱吃。”
苏柔见她揭开袋子，将手制点心递给自己，退后两步：“谢谢了。不过，我怕胖，不吃这些的。请拿回去吧。”
徐慧见她看见自己做的点心就跟看见垃圾一样，有些失落，却还是强挤出笑容：“你放心，这些点心不像外面那些，不会胖的，不然你试试——”
苏柔见她伸手过来，那点心快碰到自己的衣服了，下意识推了一把：“我说了不用了！”
徐慧手上的盒子砰一声掉在了地上，点心滑出来，脏了，失神片刻，脸也涨红了。
209 我只是不想你自取其辱
苏柔皱了皱眉：“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徐慧见她还愿意道歉，已是受宠若惊，“没事，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勉强你了。也是，你这样优雅又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哪会吃这些东西？”
苏柔暗中嗤一声，那是，自己若不会苏家的千金，这个女人也不至于这么讨好自己吧。
一天到晚套自己的近乎，把自己当公主一样奉承，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讨苏家的便宜？
楚欢颜黏着靳枭哥哥，抢去了姐姐的地位，楚欢颜的妈妈，便念着自己和苏家。
只可惜，她才不会真的拿这女人当姨妈，更不会拿楚欢颜是表姐。
“那我先回去了。”苏柔撂下话，便转身要走。
“柔柔——”徐慧喊了一声。
苏柔屏气，克制着自己的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想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苏柔轻微拧了拧眉，正想道声谢便走，看着徐慧无比期盼与自己多说几句话的神情，心思陡的一动，停住脚步，语气缓和了不少：
“谢谢姨妈。我没想到姨妈会这么关心我。只是我毕竟刚刚才知道你是我的姨妈，一时还没完全接受，这段日子对您才冷淡了点儿。”
徐慧没想到她态度居然忽然变得这么好，欣喜不已，激动地说：“没事。没事。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姨妈真想送我一份生日礼物，真心希望我生日快乐，可以帮我一件事。”
徐慧一呆，继而马上说：“你说。”
——
吃完午饭，楚欢颜拉开衣柜，正准备找套合适的衣服，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拿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显示着“爸”。
她一怔，不知道楚江海打电话给自己有什么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响起楚江海的惊慌声音：“欢颜，不好了，你妈刚才晕过去了，你姐姐长期不见人影，你哥又不顶事，你能来一下吗？”
楚欢颜脸色一变：“怎么会晕过去？”
“我也不知道，就是做饭做的好好地，忽然晕了，我给她掐人中抹药油都没用。还是昏昏沉沉的。到现在虽然醒了，但又咳又吐，连坐都坐不起来。”
“那你应该马上打120。”
“你妈可能是怕花钱，不让我打啊……欢颜，求你来一趟，先看看吧。”楚江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远处响起徐慧猛烈的咳嗽声，又惊叫一声，丢下了电话：“哎呀不好，你妈吐得厉害……”
电话那边一片忙音，挂断了。
楚欢颜握着手机，回过神，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拉上衣柜，走出卧室。先过去看看楚家是个什么情况。
“哎，少奶奶，您要去哪啊？不在家等着岳先生来接你吗？”泉嫂见她要出门喊了一声。
“泉嫂，我有点事出去一下，等会儿再跟岳轻舟联系。”撂下话她就离开了公寓。
……
为了给楚耀还债，楚家卖了原本的房子，换了个小一点儿的两居室。
楚欢颜下了车，在这个典型的老破小小区里找了半天，才找到楚家现在居住的地方，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憔悴不堪、比起最火一次见面苍老不少的楚江海，
“欢颜你回了，太好了。”楚江海将她拉了进来。
楚欢颜进了屋子，看了看屋内的环境，窄小，乱糟糟，衣服、吃完饭的碗碟到处堆着，也没人收拾。
两个小房间，一间住着楚江海和徐慧夫妻，一间住着残疾了的楚耀，至于楚悦，根本没有容身之处了，就算回来也只能睡客厅，估计这样才长期不回家了。
从没想到楚家竟是落到这个田地。“哟，豪门少奶奶回来了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个房间里飘出来，不用看就知道是楚耀。
她顺着没有关上的门望进去，楚耀正坐在电脑椅上玩着网游，本来有的一点儿恻隐之心又烟消云散：“腿残了，人也残了。”
“你说什么呢？还在说风凉话？！当初你要是愿意救我，愿意让顾靳枭帮我还债，我们楚家能落得这么地步么，我的腿能残吗？”楚耀暴跳，拿了拐杖便想起身，楚江海忙过去摁住儿子：“别闹了小祖宗……”
果然是你穷你有理。楚欢颜冷笑：“你搞清楚，让楚家落到这个地步、让你的腿瘸掉的，是你自己，不是我！谁让你去借高利贷，谁让你傻叉到往楼下跳？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本分！不过看你现在这种一滩烂泥的样子，我倒是一点都不后悔了！楚耀，你就配两个字，活该！”
楚耀被妹妹怼得脸色涨红，攥得拳头咯吱响，无奈腿脚不方便，又被老爸按住，也做不了什么。
隔壁的房间内，徐慧似乎也听到儿子和楚欢颜在吵架，强撑着身体呵斥了一声：
“楚耀，闭嘴！你妹妹难得回来一趟，别让她又生气！……欢颜，你快过来妈这儿。”
楚欢颜冷冷看一眼楚耀，懒得再理，走到旁边的房间，看见徐慧靠在床上，却并没靠近，只端详了一下她，感觉比自己想象中要好：“要是不舒服，就打120。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欢颜——”徐慧见她要走，急了，撑起身子便去拉她，却哇一声，吐了。
楚欢颜看清地上的污渍，似是带着血丝，顿时一怔。
徐慧用帕子捂住嘴，剧烈地咳了起来。
楚欢颜想要走的脚步只能刹住，拿出手机：“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打120——”
“不用了欢颜，只要你能在这儿陪妈，妈就心满意足了。”徐慧制止。
楚欢颜蹙眉：“我陪你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真的不用了。妈这是高血压，年纪大了，多少都有这毛病，出血也是刚才吐得太厉害了，伤了喉咙。刚吃了降血压的药，稍微好点了。犯不着去医院。”徐慧气若游丝地又喘了两声。
秦如仪血压也偏高，楚欢颜也算了解这病，若是到了晕厥呕吐的地步，那血压可不是一般的高了，就算吃了降压药，还是怕会中风，就算不去医院，至少，这个时候，是不能离人的。
她正想去叫楚江海进来守着，徐慧拉住她一脚，虚弱道：
“欢颜，其实我犯病，也是因为这段日子楚家出了太多事，心情太焦虑，你爸的厂子没了，楚家的房子没了，你哥成了这个样子，你姐姐也……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好。欢颜，是妈不对。你能原谅妈吗……”
说到这里，手指一松，又仰面晕了过去。
楚欢颜只能喊了一声爸，将徐慧扶着躺下去。
楚江海跑进来一看这情况，哭丧着脸：“欢颜，你看你妈这情况……万一出事，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啊，不如你先留下来陪陪你妈吧。”
楚欢颜看看半昏迷的徐慧，只能坐了下来，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又掏出手机给岳轻舟打了个电话：“我在楚家这边，我妈病得有点厉害，这会儿可能去不了天星山庄了，麻烦你过去后跟二爷说一声。”
“伯母不要急吧，需要我来一趟吗？”岳轻舟知道楚欢颜和楚家关系不大好，如今竟然赶回去，徐慧病得肯定不是很轻。
“没事。不用了。我这边也就先看看，要是没事，我迟一点再自己过去。”
“好的，那少奶奶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
天星山庄。
傍晚，苏柔一身长裙，长发挽起，纯美逼人，站在宴会厅，和妈妈一块招待着参加自己生日宴的朋友，也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子追寻的目光。
她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朝门口望去，对于异性的搭讪与过来套近乎也并没上心，只是敷衍。
余思敏当然知道她在等着谁来，拿着杯香槟过去轻撞了一下她，低声打趣：“放心，顾二爷马上就会来了。”
“你说什么呢。”苏柔娇嗔地瞥了好友一眼。
“不是么？今天的聚会上这么多豪门公子对你示好都看不见。就盯着那扇大门。”
苏柔伸手轻轻扭了一下余思敏腰上的肉。
两人正嬉闹，宴会厅门口传来动静，人声飘过来：“顾二爷来了。”
苏柔心脏仿若跳漏了一般，迅速望过去——
门口，只有顾靳枭一个人的身影。
楚欢颜没来。
她舒了口气，绷了一个下午的心，轻松了不少。
正好沈暮云和苏子谦也过来，让苏柔一块儿过去迎接客人。
苏柔立刻跟在父母身边，乖乖地走过去。
苏子谦和顾靳枭寒暄了两句，沈暮云开口：“欢颜没来？”
“嗯，有点事情，今天可能来不了了。”顾靳枭本想说徐慧生病了，但也不确定沈暮云是否愿意在这种场合下提起同父异母的妹妹，只一笔带过。
沈暮云点点头，语气有些失落：“哦。”
顾靳枭又示意岳轻舟将提前准备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苏柔接了，微微一笑：“谢谢靳枭哥哥。”
正好，又有客人过来了，是苏家在京城的世交朋友。
苏柔甜甜喊了一声叔叔，便对苏子谦和沈暮云说：“爸妈，我陪二爷先进去。你们先聊。”
“好。那你好好招待二爷。”苏子谦道。
苏柔与顾靳枭走进大厅里，从服务生手里拿了一杯红酒，递过去。
“不用陪我。去招呼你的朋友去吧。”顾靳枭接过酒。
苏柔正想说没事，走过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手持酒杯走了过来，看见顾靳枭，眼睛一亮，打了声招呼：“二爷也来了。”
两人都是苏家在京城的朋友，今晚也来参加老友女儿的生日聚会，自然在京城身份地位不低，也都是商界有名的人物，与顾靳枭经常打交道，也是朋友。
苏柔见顾靳枭与两个叔叔去寒暄了，娇美的脸蛋上滑过淡淡的失落，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走开了。
余思敏见她独自一个人走过来，忙拢过去，看一眼顾靳枭那边：“怎么不陪陪顾二爷？”
“也要人家愿意。”苏柔瞥一眼两个打断自己和顾靳枭相处的叔叔，清美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怨，目光又落在两人身边高大的身影上，不过，靳枭哥哥对自己的避忌，也是很明显的，或许是因为身为人夫，对异性刻意保持了距离吧。
“没事。长夜漫漫，那女人又没来。你和二爷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呢。慌什么。”余思敏促狭一声。
苏柔的心情这才勉强好了，唇边绽出一缕笑。
——
楚家。
夜幕降临后，楚欢颜看着床上脸色还好的徐慧，站起身对出楚江海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如果还是不行，就早点送去医院。”
徐慧一听她要走，支起身子抓住她的手：“欢颜，妈不舒服，你多陪陪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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