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烬.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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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魏啊,这个周末我们古代文学教研室准备举行个古诗文大赛,以前的古诗词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得麻烦你出题了。题目越难越好,咱们这是拔尖儿比赛,不是等级考试,你想想学生们哪方面最不在行,使劲往那方面出题,对了,我记得不少学生在平仄这方面是短板啊,使劲出。”李教授说话慢条斯理的,只不过好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我知道你出了名儿的脾气好,不能老这样啊,你该狠心就得狠心才行啊,使劲难为难为咱院儿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不拿出真本事,他们还真当自己就是下个季羡林先生了。”

  魏临泽说:“您知道我不善于难为人还偏让我难为。”

  李教授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两声,一副世事洞明的样子,“我倒是觉得,越是像你这种脾气好的,真难为起人来,比谁到狠心。”

  魏临泽笑了个“214”上声的调儿,“您老眼光独到。”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魏临泽经过那片考研专用的桌椅前边时,罕见地没看到那些在这里背“abandon”的同学,倒是乔望和姜雯雯远远地占了个位子。

  “‘枳花照驿墙’这一句,是仄平仄仄平,这就叫犯孤平,属于拗句,所以我们一般才认为正确的句子应该是‘枳花明驿墙’。”乔望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平仄,一首律诗没费多大功夫就工工整整地画成了一副小竖杠儿和小横杠儿。

  姜雯雯还在掰扯着指头没想明白“照”和“明”两个字儿是平声还是仄声,连忙让他慢点说。

  “zhao,51,仄声,ming,35,平声……”她嘟囔了两句,“你继续。”

  “而‘枳花明驿墙’这句,是仄平平仄平,第三个字变‘仄’为‘平’,叫做救,这就是犯孤平的拗救。”乔望用笔尖儿点着薄薄的纸,“另外还可以补充一点,不过这个考试应该不会考,还有一种拗句是不需要救的拗,格式是……”

  姜雯雯赶紧止住了他,“乔大圣,您快收了神通吧,小女子前边的才刚弄明白,您让我缓缓先。”

  周不渡正巧从魏临泽对面走过来,一转头看到了张牙舞爪的姜雯雯和抱着一摞书的乔望,他朝魏临泽一抬手打算打招呼,结果像是看到了什么,又把手给放下了。

  与此同时,魏临泽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Josh站在魏临泽身后,头发已经长了不少,抿着嘴好像是在笑,说出来的话猝不及防地变了调儿,本来轻松的语气里竟然带了点哑,“我回来了。”

  魏临泽露出了一个古怪了表情,没等Josh琢磨出来,他就退后了一步,脸上挂着刻意的疏离,“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Josh像看怪物似的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别闹了,我是Josh啊。”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魏临泽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度,被陌生人错人也不急躁,客客气气地解释。

  周不渡远远地看着前边本来要经过的老师被人拦了下来,直接转弯往乔望和姜雯雯那边走了过去。

  姜雯雯一看周不渡过来,又像是躲瘟神似的跳起来就要跑。

  周不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你跑什么?”

  乔望坐在座位上拿着笔转了几下,姜雯雯站起来之后,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魏临泽,就像看见了救星似的边喊着“老师”边往那边跑,“乔大神啊,你们聊你们聊,那些问题我去问老师也是一样的哈哈哈。”

  乔望都没来得及提醒姜雯雯,他们刚才讨论的问题是古代汉语,不是古代文学。

  魏临泽看见姜雯雯跑过来,冲Josh颔首,“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就朝姜雯雯迎了过去。

  Josh愣在原地好半天,心里一直绕着两个字儿——失忆。

  不可能,又不是拍电影儿,不可能。

  其实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很多更理性的可能性都在排着队等他想到,可是Josh的脑子已经钝了,饶是怎样也摆脱不了失忆两个字儿。

  他电话给张致和,张致和含糊不清地解释,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并不是不可能,而且魏临泽一开始的确是频繁地给他打电话问消息,最近几个月没有再打过。

  张致和刚说完基本情况,正想帮着分析分析其他的可能,比如魏临泽是装的,或者最近加班太累出现了间歇性脸盲,都不是没有可能,可是魂不守舍的Josh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郑飞没怎么有兴趣和他讨论魏临泽的事情,一接到Josh的电话,就火速把他接回了家,摁在沙发上逼问三个字——程解之。

  Josh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不早都猜到了?”

  “操……”郑飞小声说,“我操,是我把程解之从温玉手里救了出来?还帮他回国?还帮他掩护?”

  Josh一把推开他,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找奶,边走边说:“是我。”

  郑飞家的冰箱空荡荡的,别的没有,半壁江山留给啤酒,半壁江山是牛奶,他挑了一盒子纯奶,另一只手拿了一瓶啤酒,“你都是好好的干成哥让你干的任务,无意间让我钻了空子——”

  他拖长了音调,然后使劲摁了摁郑飞的肩膀,“记住了吗?和你没关系。记住。”

  Josh强调了一遍这个“记住”,郑飞冷哼了一声,接过啤酒,不置可否,“你的‘劳改头’终于长回来了?给老子把酒打开。”

  Josh没搭理他,插了吸管自己喝奶,“剩下的事儿都和我们没关系了,姓陆的找着他了,他还真是神通广大,这都能让他找见。”

  虽然他们躲的也的确不怎么走心,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能猜到你们在海城,难保陆琛会不会从郑家那小子那里得到什么蛛丝马迹,郑家那小子和小程哥的那点交情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和陆琛‘发小’这层关系。不过这事儿我倒是给魏临泽透露过,他和这些人应该没交集……”郑映对着瓶子喝了一口啤酒,“唔……说到魏临泽,你真在我这儿住下?”

  Josh使劲用吸管吸空气,弄得奶盒子里一阵杂音。

  郑飞悄咪咪看了眼他的脸色,试探着继续说:“要我说,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着急你,天天往我这儿打电话,可你一走这么好几个月,连句话都没留下。你自己数数,消失的这几个月还没你们认识时间长呢。他要真生气,那也是应该的。忘了,也无可厚非,人家天天那么忙干嘛专门记你这号儿人啊,也没认识几个月。”

  “不过这么一想,他确实也很久没给我打过电话问你了,往好了想是失忆,坏了想,那就是真把你忘了——无情呗。”郑飞不知死活地使劲往下说,捏准了痛处稳准狠地用盐刀子扎下去。

  Josh拿着那个早瘪了的奶盒子,撑着腿安安静静地听,好半天才说:“那就……想办法让他记起来。”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早知道题目这么难就不来参加了,这不自取其辱么这,当时一打听到是魏老师出题,还以为题能简单点碰碰运气呢。”

  学校礼堂外边挂着写有“第九届蕴珠杯古典诗文大奖赛”字样的横幅,从里边出来的学生都一脸凝重,九个里边有八个嚷嚷着题太难。

  “就是啊,本来以为魏老师不会在古汉语格律语法方面出题,本来还以为能钻个空子呢。”戴眼镜的男生跟旁边的同学边抱怨着边往外走。

  “怎么着乔大神,看你不动声色的,怕是胸有成竹啊……”说话的正是乔望那个臭脚舍友,这人一向自恃过高,为人爱咋呼,可总被乔望不声不响地压一头,他也不明面上撕破脸,演着亲亲热热的戏,说话阴阳怪气儿。

  乔望挑了挑眉毛,说:“还成。”

  一句话不愿意多说。

  周不渡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参与都省了,此时正倚在正对礼堂的厕所门口等乔望,他看见和臭脚一起往外走的乔望那个挑眉毛的小动作,远远地喊了一声:“臭脚,看你脸色不好啊,怎么着,题难啊。”

  臭脚回了他一个胸有成竹的笑,“题难,不过难不倒我。”

  “知道么,你这明明都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胸有成竹的笑啊,”周不渡没给他面子,笑着说,“特欠扁。”

  臭脚平时热衷于和所有人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虽然生气,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没等他想个什么话来缓解缓解尴尬,周不渡就拽着乔望走了。

  魏临泽留在礼堂里慢慢整理卷子,还顺便瞥了一眼乔望的卷子,粗粗略略地看到最后,没找到错误,魏临泽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响了,可以先把乔望的卷子批出来,剩下的,就可以分担给乔望一部分。

  比赛过程中,李教授来考场溜达了一圈儿,把卷子拿起来看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点头,“说你能狠得下心来,还真是,炉火纯青。”

  魏临泽回:“过奖过奖。”

  礼堂虽大,但是门只开了一扇,再加上题难,中途没有人离场,学生们都在卡着点交卷后从小小的门里往外挤,光是撤离的时间就让魏临泽粗略地阅完了好几张试卷。

  等学生们都走后,他才拎着试卷从窄门里往外走。

  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一只手给堵在了原地。

  Josh把手撑在门框上,给魏临泽来了一出“门咚”,魏临泽不大自在地进退两难,看了看这个前两天认错人的人,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再重复:“我真的不认识你。”

  “不认识……”Josh往前凑了一步,“那就认识认识好了。”

  Josh平时的打扮多数是夸张得不像话,该露的地方一点都不吝啬,怎样大胆怎么来,有时候好不容易穿个衬衫,都得把扣子多解几颗。到后来住进魏临泽家之后,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挎个购物袋去逛个菜市场,那时候的打扮又是另一个极端,只求简单舒服,和好几个买菜的大爷都能撞衫。

  这次他打扮得难得正式,虽然那点儿勾引人的意味还是透过扣在脖子根的衬衫往外跑,但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身一看就砸进去不少钱的衣服底下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在学校不常见,但总不至于格格不入。

  这身儿衣服让Josh看起来毛光水滑的,就是那领带勒得脖子疼,他退后一步,冲魏临泽鞠了一躬,正正经经的九十度。

  “在认识你之前,我要先为你可能忘记的旧事道歉,对不起我错了,真错了。”

  他说。

  “你好,魏老师,我叫Josh,J O S H,中文名儿,乔希。”Josh语速很快,他说完名字之后好像意识到了,清了清嗓子,调整好之后再继续说:“我喜欢画画儿,曾经做过很多工作,以自己在工地拧过钢筋为傲,力气很大身体很好,近期属于失业状态,未来有从事餐饮行业的计划,上一份工作是在盛世,从事性服务行业……”

  他说完之后呼了一口气,只是小小地紧张了一下,心里那根弦在一瞬间动了一下,他偷偷看了魏临泽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挑了一下眉毛,继续说:“没房有车有存款,本地户口,暂时单身,缺点是懒,优点是会做饭,稍微一提,我做饭,非常好吃。”

  魏临泽听完之后冲Josh伸了手,“你好,我是魏临泽。”

  他笑眯眯地回握,正要得寸进尺,就听见走廊那头有声音不知好歹地叫了一声,“魏老师。”

  Josh转头去看的那一瞬间,如果能给个长镜头,是非常有戏剧效果的,两个五官一模一样的人第一次见面,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着对方的脸,到底有多震撼,可能也只有在现场的魏临泽能感受一二。

  秦如许和Josh都互相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面,Josh也只是曾经远远地看过他一眼,这时候在教学楼被墙壁包围的楼道里狭路相逢,实在是可以列入有生之年系列了。秦如许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松松地挽着,领口的扣子开了两个,应该是刚从研究室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摞资料,显得随意自在,和这教学楼倒有浑然一体的感觉。

  Josh顿时一阵不自在。

  “秦老师。”魏临泽打破了这一阵尴尬,回了一声,“姜教授终于放过你了?”

  “是啊,好不容易从姜教授手底下逃出来。”

  魏临泽本意是调节气氛,但他们两个熟络的态度被Josh看在眼里,又都是这么温和有礼的气质,让他心里极度不是滋味儿,这种心情,应该就是,嫉妒吧。

  秦如许走到他们面前,像一大束阳光似的,笑着问:“你应该就是Josh吧?”

  “你们认识?”魏临泽问。

  秦如许刚要说认识,才刚说了一个字儿,Josh就抢在前边说了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不熟。”

  他干脆无视了秦如许,竭力把自己落荒而逃的心态压下去,尽量平静地对魏临泽说:“打扰了,以后再慢慢聊。”

  他瞥了一眼秦如许,硬是把“来日方长”这句不轻不重的玩笑话咽进了肚子里。

  回去之后再想起来,他对自己面对秦如许的表现很不满意,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看见秦如许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就想赶紧离他远点。

  那种眼前有个人晃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感觉,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Josh并不是特别讨厌秦如许,可是先是有卫问渠,再是魏临泽看起来和他也融融洽洽关键是怎么看怎么配。虽说他知道秦如许是个直男,死直,可还是烦。

  他从菜市场买了好几袋子菜,提到了张致和的小诊所里。张致和在经过他刚回来的喜悦期之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进入了厌倦期,对Josh这个不速之客很是不欢迎。他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瞥了一眼Josh手里的菜,“怎么着,良心发现来给我做饭了?”

  “你他妈没醒呢吧,这是一会儿拿去楼上的。”

  张致和“啧”了一下嘴,表现地很是不屑,“你以为我稀罕,你做菜又不好吃……”

  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冲Josh炫耀似的晃了晃,“看见没,专属外卖员,我现在啊,最不缺的就是饭,您快哪儿凉快儿哪儿待着去吧。”

  Josh骂了一句,甩手走了,看着张致和这“甜甜蜜蜜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儿就来气。张致和倒是和外卖小哥甜甜蜜蜜的,越发衬托的他凄凄惨惨戚戚。不过这说到底还是得赖他自己,当初逃避得多么潇洒果断,现在就有多么懊悔难熬。

  他认命地爬到四楼,敲了门。

  魏临泽打开门,迎面就是一张笑眯眯的大脸,“你好呀魏老师,我来你家做客了。”

  “你……”魏临泽没让他进门,堵在门口说:“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那还能不知道么?我以前是你邻居。”

  “不可能,这栋楼的住户基本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都认识。”

  “那你不都说了‘基本’么,我就是那个‘不基本’——这么把我堵在门外不好吧。”Josh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塑料袋儿。

  魏临泽不情不愿地把他请进了屋,Josh半点不客气,熟门熟路地把菜搁在了门口的柜子上,看着自己原先的拖鞋,笑了一下,换上了。

  他在家里四处打量着,那张“全家福”简笔画还是用胶带牢牢地粘在灯开关旁边,上边二嘎子的脚印张牙舞爪地占了半壁江山。

  Josh从进门开始,笑意就没停下来,魏临泽给四处走来走去的Josh倒了杯水,他接过来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书房里怎么还有张床啊?以前谁住这儿?”

  魏临泽面不改色地答:“这房子是我老师的,里边的家具都是他老人家留下的,我没大动。”

  Josh抬着眼睛点头,抬头纹都皱了出来。

  “今天是我不请自来,不大好意思,就给你做顿饭吃吧。”Josh假惺惺地跟魏临泽客套。

  魏临泽也假意推辞,“这多不好啊。”

  但其实,魏临泽这人面对“饭”这个问题,一向底线模糊,并没有打算决意拒绝。

  Josh进了厨房,又假模假样地开启了戏精之路,一会儿“魏老师啊,您家花椒搁哪儿啊?”一会儿“魏先生啊,您家有没有豆瓣酱啊?”

  这些东西以前都是他在用,魏临泽哪儿知道在哪儿放着啊,他连瓶瓶罐罐里装得是什么都分不出来,到厨房乱找一通,最后还是Josh当着他的面儿从柜子里给拿出来,然后故作诧异地笑,“怎么感觉我比您还熟悉您家呢。”

  他这个捏着语调说“您”的语气,着实欠打。

  魏临泽吃着一桌子爱吃的菜,奇迹般地没有夸奖两句,一味埋头苦吃,倒是有了韩淮不吃白不吃的风范。

  Josh咬着筷子尖儿,看着魏临泽夹了两筷子鱼,突然说:“能不能给我拿一盒奶?”

  魏临泽的椅子在地板上稍稍滑了一声,但马上停住了,随后他抬起头来,说:“不好意思啊,我家没有奶。”

  “哦。”Josh点点头,没给他拆台,装作刚才从冰箱里拿鸡蛋的时候,没看见冰箱里板板整整地摆着好几排各种各样的奶。

  那天之后,Josh频繁地出现在魏临泽眼前刷存在感,不定时地买了菜去他家做客,天天往教学楼跑,等在语言学教研室门口偶遇,还有一惊一乍地说句“好巧”。

  第一次是巧,但连着三天都说巧未免也太没诚意了!

  教研室里都是做课题研究的语言学老师,还有些来帮忙的学生,Josh老老实实在门口等着魏临泽,时不时还定点柠檬茶、蛋糕,给忙得热火朝天的一屋子人送温暖,这么几天下来,和一屋子人倒是混熟了,都来问上句是不是秦老师的双胞胎弟弟。

  Josh笑着摇头,就说是魏临泽的朋友。

  魏临泽不是教研室的主力,大部分时间还是安安分分地做自己文学方面的本职工作,上完课、指导完古代文学教研室的学生才往语言学那边去,Josh总不能挨个教室找他,就直接等在语言学这边堵他。

  去早了就在门外玩会儿手机,有时候认识的学生在,也会让他进去坐会儿。

  他再溜达过去等魏临泽的时候还很早,远远地就从门口看见秦如许待在里边翻着资料,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两个学生,其他的老师都还没过来。Josh实在是不想和秦如许碰面,正要往回走,结果一个学生一指外边,“就是他,秦老师,昨天他进来过。”

  Josh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秦如许稍微沉了沉脸,“是这样,昨天教研室丢了一张鲁帛书,这张帛书对这次的六国文字研究非常重要,而且本身也是很有价值的文物,所以……”

  “昨天就他一个无关人员进来过,苏笑笑非让他进来,我都说了咱们这儿资料很重要,别让外人进来。”有个学生抱着胳膊在后边冷冷地开口,正是乔望那个讨人嫌的舍友“臭脚”。

  Josh挑了挑眉毛,“我就在门口坐了坐,怎么着,这还打算赖上我了啊?”

  秦如许比那两个学生有礼貌,但话里话外也都是指着Josh,“也不是我们针对你,只是昨天你才进来过,今天那帛书就不见了,这里边进进出出的都是内部人员,就你一个无关人员,我们也少不了问问你。”

  好一个少不了问问,这分明都差指着鼻子让他把帛书交出来了。

  “肯定是他拿的。”臭脚有点急躁地说,急于把这事儿从自己身上撇开,昨天是他值班,要是Josh担不下责任,这责任就得归他。想到这儿,曾经喝过的那些柠檬吃也都不算数了。

  “照你这么说,我总得有动机吧,我又不是你们同行,那什么帛书对我来说没用……”

  “魏老师。”

  另一个学生突然喊了一句。

  Josh回头看了一眼,感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看到魏临泽之后,他突然有点委屈,刚才还口齿伶俐地辩驳,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怎么了?”魏临泽问。

  “老师,昨天丢了一张鲁帛书。”臭脚像极了一个告状的一年级小学生,“昨天您那个朋友来过,所以……”

  魏临泽转头看了一眼Josh,Josh打定了主意,只要他问,他就甩手走人。

  秦如许坐在椅子上收拾着满桌子的纸,头都不抬一下。

  魏临泽只看了Josh一眼就转了头,轻声开口:“证据呢?”

  臭脚都愣了,魏临泽又重复:“证据呢?据我所知应该有摄像头吧,查一下就能得出结论的事情为什么要在这里费口舌?当然,首先我要道歉,不应该私自带朋友来工作的地方,但不能空口无凭地诬赖,秦老师,六国文字这部分一直是你负责,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但希望你先采取有用的办法早点找到帛书才好。”

  秦如许抿嘴笑了。

  魏临泽抓起Josh的手腕转身就走,出了教学楼之后,魏临泽说:“傻不傻啊你,再遇见这种情况你就直接走人,让他们找律师跟你谈,你又不欠谁!”

  Josh还有点呆愣愣的,“你信我?”

  魏临泽脚步顿了一下,“我信不信都得向着你,不然谁还能给你撑腰啊。”

  “魏魏。”Josh低着头突然轻声说。

  “嗯?”

  Josh停了停,又换上了平常说话那一套吊儿郎当的语气,“你他妈原则底线呢,你不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好教师么你,那我要杀人放火你还帮我抛尸啊!”

  “我这人吧,实际没什么是非观,一切以我自己为中心,先不说今儿这事儿一看就是学生推卸责任,就算真是你拿的,我肯定也向着你。”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护短吧,Josh心想。

  “谁让我是你爸爸呢。”魏临泽又补,“天下父母的心都是偏的。”

  “爸爸爸爸,你他妈是我爸爸。”Josh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这不还是亲生的呢,你要是有孩子,那得溺爱成啥样儿啊,到时候新闻全是你家熊孩子。”

  “所以我不结婚不生孩子就是上天注定。”

  说完这句话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不快不慢地往家走,有很多话,但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

  魏临泽愣了一会儿,一笑,没和Josh谦让,直接继续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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