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之高阁.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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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呢,我要先和你道歉。我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调查了你,对不起。”

  郑嬴抿了抿嘴。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是这样的。”卫子歆露出忧愁的神色,“上次漆叔说两方家长见面的事,我看你似乎不那么想。就想着你家里情况,父母辈的大都不容易接受。”

  “那现在卫小姐你……”

  “但是我发现,你在和,小六交往之前没有谈过男朋友。”

  “是的。”

  “小六有前妻你知道吧?”卫子歆见郑嬴点头又说,“妈妈和我的父亲结婚后,不到一年有了我,怀我的期间有了精神疾病,这时候又遇上我爸爸出轨,之后离婚又和漆叔结婚,这才有了小六。妈妈因病没有得到我的抚养权,可能因为这个,一直对我有愧,在小六出生以后,精神状况不好,总是不记得小六,只记得有我。”

  卫子歆在说,郑嬴看着杯里的咖啡,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小六快三十的时候,妈妈突然回光返照,想起小六了,一个母亲忘记自己的孩子,不会只有孩子痛苦,她一直觉得小六的沉默寡言放纵恣睢都是因为自己。所以漆叔为让她安心,她那时候日子也不长了,就让小六结婚。小六答应了。小六是个很认真的人,他和漆叔一样,漆叔在我爸爸和妈妈结婚之前就喜欢我妈妈了。”卫子歆讲完这些,自己忍不住笑了,“对不起,我似乎说了很多。”

  “那么,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的是,郑嬴,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小六很爱你,但是,你也爱他吗?你们俩年龄和精神层面,都有距离,小六会苍老地比你快许多,那个时候你还能爱他吗?”

  郑嬴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卫小姐。”

  “郑嬴,我是很希望你和小六好好的。”卫子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明白的。”

  ******

  郑嬴给邵嘉打了电话。

  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和朋友说说话。

  “小嬴?”

  “你现在有时间?”

  “我在约会。”

  “约会?”

  “我可能要结婚了。”邵嘉轻飘飘地扔出这样一个消息。

  “什么意思?”

  “我大概,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郑嬴的呼吸都慢了下来,“喜欢?”

  “嗯。”从手机那端传来的邵嘉的声音,似乎十分遥远,“遇到她,感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那白羡周呢?”

  邵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提起白羡周,“我不是停止不前的人啊,小嬴。”

  “从前喜欢他,他把我喜欢的一面展现给我,后来才发现那不是真正的他。我没那么复杂,喜欢就喜欢了,累了也就不想了。”

  “那个女孩子,很好吗?”

  “她很好啊,什么时候让你见见,不过她现在还没答应我的求婚。”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不会觉得太快?”

  “我只觉得现在遇见她太迟了。”

  郑嬴轻笑一声,“你喜欢便好。”

  “那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郑嬴这时候却不想说了,正好他母亲的电话打过来,“没什么了,我有些事,先挂了。”

  “好。”

  郑嬴的爷爷,从前是他们那一块的校长,家里附近的男人有一半是他的学生,做过书记,为人正直,一心向党。

  但是这并不能给郑嬴家带来什么好处,爷爷性格直,容易得罪人,在家里他也是封建旧家庭式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从他退下来后,家里境况也坏了。

  爷爷谁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的孩子。

  郑嬴是让他骄傲的,这点骄傲,实在是沉重。

  郑嬴回到十七楼就开始收拾东西,过了不久,漆律也回来了。

  “你要走?”漆律站在卧室门口。

  郑嬴抬头看他,“家里出了些事,我爷爷进ICU了,我要回去。”

  “我和你一起走。”

  “不用了。”郑嬴笑了笑,“过几天就回,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他老人家想我了。”

  漆律点头,“我叫人订票。”

  “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郑妈好像做好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郑妈今天做的是饺子,皮薄馅大,蘸上秘制的酱,实在是美味。

  郑嬴忍不住多吃了几个,腮帮子塞满了。

  漆律说:“今天食量大了,以后让郑妈多做做饺子。”

  “还是不要了,有些东西呢吃一次是香,多了倒不好。”

  “什么时候走?”

  “明天九点。”

  “早上想吃什么?”

  “喝粥吧。”

  郑嬴订的七点的闹钟,闹钟没响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身边没人。

  郑嬴这才起,打开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

  穿上衣服,走出去,漆律在厨房里。

  “今天怎么下厨了?”

  “醒得很早,”漆律说,“想让你多想想我。”

  郑嬴和漆律都不是爱说情话的人,两人相处的时候多是静默。郑嬴是爱这静默,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少言寡问,亦不会表现出多关切的样子。

  “不会很久的。”

  “粥要好了。”漆律这时说。

  ******

  从北京飞回W城再转乘动车,一路上平均半个小时漆律就会发消息给他。

  郑嬴有时候回得快,有时侯又当没看到,间隔十几分钟再回。

  到J城,郑嬴提着行李箱直接去的市医院。

  见到爷爷,老人精神很好,只是还不能下床。爷爷见到郑嬴眼眶就有些湿润了:“小嬴啊,爷爷以为见不到你了。”

  “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郑嬴说,“我妈她们呢?”

  “你妈上班去了,你奶奶打开水去了,等会你姑姑会送饭上来。”

  郑嬴点头。“现在感觉还好吧?”

  “好,看见你我就好了。”

  这时候奶奶也回病房来了,“哎,小嬴你回来了啊。”

  “奶奶。”

  郑嬴陪两老唠嗑,自然而然提到郑嬴结婚的事,“小嬴,我还能不能等到你结婚的那天啊。”

  “会的,您又不老。”

  “哪天要是我死了,你就把你对象带到我坟前看看。”

  奶奶倒是“呸”了一声,跟郑嬴说:“我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赶快找一个姑娘带回来看看,找个条件好的,给村里那些人看看。”

  郑嬴也只是笑笑,但是他知道,该来的总要来。

  在J城留了几天,爷爷出院后郑嬴又和在J城工作的同学聚了聚才又到北京去。到北京后,他没有去漆律那,反而住了酒店。

  晚上他约陈之锦出来。

  陈之锦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回家了吗?”

  陈之锦的头发长了些,现在北京不算暖和,她也穿着裙子。

  “刚到北京。坐下说吧。”

  陈之锦和郑嬴一起坐下来,“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约我。”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和你说。”

  “什么事?”陈之锦问,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上并没有笑容。

  郑嬴低着头,看着圈圈滉漾的咖啡,随后又抬头看陈之锦:“我想我需要做出决定了。”

  “你是指你和漆律。”

  郑嬴点头,说:“不管是家世还是观念我们都不在一个层面,我觉得我没有勇气和他走下去。”

  “我不觉得你是没有勇气的人,”这时服务生将茶点送过来,陈之锦便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和你回家有关系?”

  “有一些关系,主要问题是我自己。漆律的姐姐卫小姐曾经找过我,她说漆律很爱我,你也总在暗示我他爱我。可是他真的爱我吗?我不知道,我连我是不是爱他也不知道。我不明白爱情的模样。漆律他一切都很完美,但是他和我相差了14岁,卫小姐问我是否能保证一直喜欢他。我告诉她我不能保证。爱情这件事太玄妙了,我可能喜欢他的家世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财富,但是如果他老了,之锦,我怕我会变得面目可憎。”

  “郑嬴,感情的事要看现在,你不能杞人忧天。你告诉我,你现在选择离开他,你心里不会难受吗?”

  “我会难受,但是只要一想着我们可能会有互相厌恶的一天,我觉得不如现在断了好。感情会变的。”

  “可是老板他会一直爱你。相信我,老板不会变。”

  “又来了,”郑嬴苦皱着眉,“你一直这样暗示我,之锦,你怎么能保证?况且我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变心?”

  “你住他家里这么久你自己没发现吗?他懂你的喜好,他想让你快乐。我不认为现在结束关系好,你不试着走下去怎么能知道未来的样子?老板也不会接受的,这个理由,郑嬴你要真的想离开他,你又何必找我?”

  “我不知道。”郑嬴垂着头,眼眸也是微闭的。

  “郑嬴,你是不相信他还说不相信你自己?”

  “我都不相信。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交情好了吗,是因为你第一次见面说我们能成为朋友,而漆律也是,我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我才喜欢他。我不觉得这样的感情能长久。”

  “你知道他喜欢你十年了吗?”陈之锦突然说。

  漆律家的书房,郑嬴只进去过一次,他总怕多进去几次,会舍不得离开。

  这间书房符合郑嬴的想象,琳琅满目,端方典致。

  郑嬴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本画集,他从前想买,当时没钱,现在已经被炒出了天价。

  轻轻抽出书本,里面夹的一些东西全掉了出来,郑嬴正蹲下看,要捡起物什的手停在了半空。

  这些,全是自己的照片。

  郑嬴把照片收拾好又加进画集里。

  郑嬴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本相册,看到的东西尚且在意料之中——也是郑嬴的照片,只是有些被撕坏了。

  郑嬴望着那副莫奈的画,眼眶有些湿润。

  漆律推开门,郑嬴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躺在沙发上,很乖巧的样子。

  “郑妈说你回来了。”漆律换着鞋说。

  “嗯。”郑嬴站起来走向漆律,双手环住漆律的脖子,“难怪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说完,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怎么了?”漆律也抱住郑嬴,鼻尖触着他的额头。

  “想你了。”

正文大概就这样完结了。算是第一次写文,谢谢大家的陪伴了。我算不上好作者,行文向来随意,笔力也尚浅,未认识过生活的全貌,这文诸位看到这若还是高兴,就是我赚了。文里是自己的迷惑和小小想法,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番外一

  后来郑嬴爱上了读诗。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Who has no house now ,would never build one.

  Whoever is alone now ,will long remain so.”

  “ You are like the night ,with its stillness and constellations.”

  他读书的时候爱坐在地上,袜子半褪着,露出来的小腿及脚踝十分白皙。坐久了累,拿来靠垫,舒舒服服地躺在毛毯上,通常右手边会放着点心盘和牛奶,食物的碎屑总落在衣服上、毛毯上。

  有时候漆律也在,郑嬴索性趴在他腿上。上衣稍短,看书的时候便缩上去,露出覆盖肌腱的单薄皮肤。

  漆律喂他吃东西,他看得入神的时候会愣愣地含着他的手指。

  就这样看着郑嬴,看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脸上,是那样白皙、恍如隔世的梦,漆律总会想起那一天,昏沉的气氛的下午。

  背倚巍峨的霍尔门科伦山,邀挟奥斯陆湾,这座被称为“上帝的山谷”的城市无愧于它的美名。

  漆律就是在这里碰到他的少年。

  十年前的漆律如同千千万万个普通的男人,拥有令人艳羡的财富和面容,形象却单薄得如同一张画像。五陵年少多纵酒,只是未到倾心时。

  三十岁的漆律和二十岁的漆律无甚分别,同样喜欢喝酒喜欢美少年,同样埋着一些秘密。只除了一件,三十岁的漆律要结婚了。三十岁的漆律,要有家庭。

  漆律的母亲,向闵,年轻时是人人称道的美女子,后来嫁给卫子歆的父亲,也过了几年相夫教子的好日子。但快乐犹有尽时。她在生下卫子歆后精神状况与日俱下,后来又瞧见卫父与人暧昧,终于崩溃。这是家族遗传,女子少能避免。向家接回她,卫子歆却不能跟着有精神病的母亲,母女数年不能相见。

  卫子歆能再次见到向闵,是因为向闵再婚了,嫁的漆父。漆父爱向闵,爱有使人愈合的魔力。

  生下漆律,卫子歆便住在漆宅,照顾弟弟又照顾母亲,总之,阖家欢喜。但没那么容易一直好下去。命运要打碎这面镜子,就没有人能把它拼凑起。

  向闵有复发的趋势,漆律逐渐成长,她却只记得卫子歆不记得漆律。在漆律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永远叫的是卫子歆的名字,口中破碎的语音都是“不要离开妈妈,子歆”。她会伤人,她的世界隔绝了她的爱人。

  她有时候也会突然想起漆律,然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哭泣。

  有时候,爱也是折磨。

  十六岁之后,漆律便被送去挪威,极少见到他母亲。

  后来,向闵终于开始清醒了,是漆律的三十岁。

  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回光返照。

  漆父让漆律日日陪着向闵。

  有一天,漆父对漆律说:“你三十岁了,而立之年。”

  “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这些年恣睢不堪,我不曾管你,你母亲,我希望她高兴。她心里总觉得愧对于你,她觉得是她的病让你不懂得爱人。”

  “她怎么才会高兴?”

  “你成家,了却她的心愿。姜雯我看很好,她喜欢你。”

  “好。”

  他和姜雯的婚礼办得很大,当年的报纸铺天盖地写着漆姜两家的联姻。

  不仅仅是联姻。漆律像他父亲,也疼惜他母亲,认为婚姻必然要忠诚。他虽不爱姜雯,但是他会对她好。从此收心,从此成为一个男人。

  在结婚后一个月。向闵去世了。自杀。

  她深知自己有精神崩溃的倾向,她愈来愈控制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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