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电话手表?!
她受惊一般扬起头看他,“这东西哪儿来的?”
“那边......佩佩.....她.......”他嘀咕几声,话也不成话,她看着只有干着急的份儿。焦虑中,有人火急火燎地朝他们靠近了。
妇女穿着一件宽松的棉布裙,因为怀孕而显得身材臃肿,她的左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正怯弱地看着他们俩。
妇女扯了扯女儿的手,语气不善地指认,“是不是他抢的?”
小女孩无措地埋头,妇女嗓门更大,“让你说话!”
简繁星很快明白状况,可尼诺已经自觉躲到了她身后,无助地反驳,声音像苍蝇大小,“没抢,尼诺没抢。是佩佩,佩佩送我的。”
他瑟缩了一下。
放在她肩上的手跟着颤了颤,简繁星一时说不出话。
妇女冷哼,“笑话!孩子好好的为什么把表送给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跟小孩子抢东西,害不害臊?!”对方言语泼辣。她目光狠厉地瞪了他一眼,尼诺立即害怕地发抖。
简繁星一下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似地轻抚了下。“别怕。”
站在她身后的是尼诺,同样也是程寻,凭什么他要接受别人无缘无故的指责?她很想骂人,可还是镇定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都快做两回母亲了,怎么素质还这么低下?只知道冤枉别人,没看见你孩子都哭了吗?”她瞥了眼她的肚子,又将目光移到小女孩身上。
妇女愣了愣,不耐烦的挪开视线。
“两个......”她想说两个孩子,又及时改口,“两个当事人都没说话,你一个人在这儿扯着嗓门嚷,是想把保安也吵过来?那样也好!让大家都过来评评理,我看到时候是扫谁的颜面!”
对方深吸一口气,只得忍耐,“那你怎么解释他手上的那块表?”
简繁星偏头望了尼诺一眼,安抚几句之后才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小女孩儿面前。她蹲下身轻声地问,“佩佩?你叫佩佩是吧?刚刚妈妈说的对吗?是尼诺抢了你的表?还是......因为你喜欢他,才送给他的?”
小女孩揪着手指,看了看一旁的妈妈,这才坦诚道,“我自己给哥哥的。”声音细微,但却勇气十足,只是话一出口,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看着怪可怜。
简繁星不好再说其他,转身解下尼诺手上的东西,将表原封不动地交还给她。
妇女还在指责,对着孩子粗声粗气道,“哭什么哭?”
简繁星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之前仿佛也对尼诺说过同样的话。望了望仍有些无措的人,她忽然感到愧疚,她对尼诺的态度真的有那么差吗?
孩子的世界,原来经不得吓。
尼诺看着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简繁星只想带他尽快离开现场。
他仿佛觉得自己做错了,手和脚不安地动,格外慌张。走到那对母女面前就要弯腰,却被她一下制止。
简繁星态度坚决,“你没错,不用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他卑躬屈膝的模样,心里就堵得慌。
带着人离开时,简繁星听见了身后的一声冷哼。
...
尼诺受了惊吓,一时半会缓不过神。
他缩在沙发上已经有一阵了,用毛毯裹住自己,不愿说话。到了这会儿,简繁星才觉得有些挫败,她发现自己从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
其实他什么都懂,只是藏在心里不愿分享。
他内心的敏感,她体会不到。
程寻迟迟没有出现,尼诺睡了一觉之后终于肯理人。然而这一次又是一场情绪的爆发。事情的起因是简繁星哄他吃完药之后,没有给他盖星星。
那枚图章不小心被她弄丢了,天知道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可是尼诺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说她骗人,再也不要理她。
起初他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毛毯里,拽着一个角哼哼唧唧,接着把整个身子包裹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简繁星不能凑上去踢一脚,可是看着生气,索性去做其他的事,不再理他,只等他闹完自己消停。
一转眼,人又躲到了钢琴底下。
她走到客厅,停下脚步,望着角落里的人叹气。
观察了一会儿,最终很无奈地,朝那头靠近。
“诶。”她曲指敲了敲琴面,“你还要在里边玩儿多久?”
没有回应。
“以后允许你每天吃两颗糖好不好?”她商量道。
“......”
“等我把图章买回来了,给你盖两倍的星星?”
还是沉默。
她忍不住俯身,望进去,里边的人姿势和以往并无两样,埋头抱膝,纹丝不动。有时候她会想,这么小的一个地方,他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身上胡乱披着毛毯,毯子的一个角缩到外面来了,简繁星伸手够了够,抓住毛毯轻微扯了扯。
他动了动。
“尼诺。”她轻声唤他,语气还算温柔,“晚上咱们吃糖醋鱼,好吗?”
他缩缩脑袋,蠕动了下。
“还是甜甜的玉米烙?”
她等了阵,还是不见他回应,最后囧着一张脸哭诉,“我腿都快蹲麻了,你能先出来吗?”
片刻的静默之后,他终于抬起头,在灰暗的环境中看向她伸出的手。他仿佛噘了噘嘴,善良地妥协。被拉出来了,依旧闹着脾气,不愿起身。
他出来了,这样她就不用蹲着看他了吧!简繁星哭笑不得。只得再次蹲下,和他视线齐平。
他真的有些傻,半边脸都被毯子遮住了,呼吸都有些不畅。她摸了摸他的头,轻手轻脚将毛毯往下拉扯,将他解救出来。
尼诺望了望她。
“我也是星星。”她温声细语地笑。
他无辜地眨眼。
“下次你想盖章,可以这样。”话落,她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
他仿佛有些吓到,转转眼珠,愣了很久。
简繁星站起身,伸手来牵他,他就跟机器人似的,由她操控,整个人都呆了,一点想不起自己还在生气这回事。
“以后能不生我气了吗?”她歪着头看他。
尼诺瞥了一眼,目光闪躲,仿佛有些不敢看她。他把脑袋埋在胸口,发出一声轻飘的鼻音,仔细一看,耳根竟然有些泛红。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害羞了!
简繁星没把尼诺当做成人来看,一个纯粹的亲吻而已,她并不放在心上。可尼诺接着这几天的行为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他总是追在她后面一副求表扬的模样,一件很小的事也要向她汇报。
“我今天有乖乖喝奶,很大很大一杯。”
所以呢?简繁星盯了他一眼。
尼诺扭捏地拨了拨脖颈上的围兜,声音细若蚊蚋,“盖星星。”
“什么?”
“我要盖星星。”他一脸纯真地看她。
她略微觉得奇怪,明白过来之后忍不住诧异。
小屁孩儿!从小就学会吃豆腐了?!
...
尼诺会写故事,风格和程寻完全不一样,天马行空,发挥着最纯粹的想象力。
他写字的时候,简繁星会守在一旁。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一道光柱落在桌面,正巧覆盖在他的本子上。简繁星叹了一声,操心地将它挪到光影外,避免阳光直照。
尼诺抬头看她。
“这样伤眼。”她撇嘴解释。
他信服地点头,接着回到自己的思路上。
他用的是小时候练字才会用的田字格本子,握住笔的最前端,歪七扭八地写字,看起来很费劲。
尼诺削铅笔的时候动作很慢。
繁星性子急,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就去抢,“我来我来。”
他长长地嗯了声,摇了摇头,告诫小孩儿一样笑,“会划到手的。”
说的好像自己不会划伤一样,才这样一想,果然见他划破了手指。简繁星无奈地叹气,简单为他做了处理,夺过小刀,自己来削。
他只看着她笑。
简繁星手一抖,不小心割了一道口子,血还没冒出来,尼诺着急得跟什么似的,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给她包扎。一边朝她手指上呼气,一边安慰说,“不怕,不怕。”皱起一张小脸,像是比他自己伤到还要紧张难过。
明明那么笨拙,可她却被他真挚的目光看得脸颊发烫。
简繁星拿手掖了掖,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她脸红个什么玩意儿?还是因为一破小孩儿?
简直太邪恶了!
摇摇头,快速把这种想法挥散掉。
第14章
月末的时候,简繁星陪同尼诺去了诊所。治疗的整个过程并不好受,包括旁观的人。
程觉也在场,他只是安静地守在一旁,眼神依旧像往常一样冷静坚毅。只有看向尼诺的时候不太一样,目光柔和了好几分,嘴角隐隐带笑,没有了令人心惊的凶厉。
李唯明拿来了一块镜子,放在尼诺面前。
“看看镜子里的人是谁?”他在教他辨别身份。
尼诺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嘴也吃惊地大开,“是我?”
“看看自己的手和脚。”他继续引导。
尼诺埋头哇了声,“怎么那么大?”
李唯明道,“尼诺,你是一个大人了,你长成了一个大人。现在的你叫程寻,这是程寻的哥哥。”他说着将手指向了房间的一角。
程觉小幅度地挪动了步子,似乎有些忐忑,面上仍温和地笑着,“我是哥哥。”
尼诺无助地望向简繁星,眼神里充满着迷茫。
她微笑着点头,安抚似地回应。
他睁大眼睛看了看程觉,仍然困惑。
李唯明平静地说,“这些年,你一直躲在程寻的身体里,和他一起存在着。”
或许是因为下意识抵触事实,尼诺总记不住这回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重新提醒他,如此反复。
尼诺皱眉慌了下,抬手朝面前的镜子拍去,“我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和程寻,你们都生病了。”李唯明重复着说。
程觉走上前,蹲下身试图和他对话,“尼诺,你还记不记得一直陪你的大哥哥,你还跟他一起玩儿过水、爬过山,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你们一起玩儿捉迷藏。”
他愣愣地看他,恐慌地颤抖,渐渐地,一双眼睛没了焦距,嘴唇不停翕动,含含糊糊地发声,听不清念的是什么。
意识到程寻的存在,程觉着急出声,“先别走,尼诺!哥哥有话问你!”
然而依旧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程寻再次出现了。
李唯明按了按程觉的肩,安抚他的失落,转头又看向程寻,“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色灰败,“有点印象,但是好像又没有。”他只觉得灵魂和身体完全分离开,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即便听得见声音,也拼凑不成完整的一句话,像有很多人从脑海里经过,熙熙攘攘,吵得他脑袋热烘烘的。
“对不起。”他垂下头,深切地自责。
“阿寻,这不是你的错。”程觉听得心疼,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减少他心中的愧疚感。
没有人想经历这样的灾难,那是他们无法控制的。
程寻很疲惫,谈话进行到中途,他有些不堪重负,李唯明看着情况中止了治疗,几个人退出里间,关上门好让他休息。
外边的气氛有些凝重,简繁星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两人的眼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寻的情况不容乐观,即便在她来之后,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李唯明倚着窗户,杵了杵下巴,半晌才做出判断,“他最近转换的频率有一些高。”
简繁星登时一愣。注意到程觉投来的阴森目光,她张了张口,迟疑地面对两人,“跟我有关?”
“不太清楚。”李唯明摇了摇头,“以往尼诺现身之后待不了多久,从来没有连续两天出现的情况。”
他语气一顿,“这里面有程寻自己的意志的成分。他原本......可以尝试控制,但他没有。”
“不过这也不是纯粹的坏事。至少......他对你没有防备,心理压力降低了很多。”
程觉在这时开口,看向她的目光还算诚恳,“即便阿寻的病不能痊愈,我也希望你能帮他尽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至少不像以前那么杂乱无章。这一点,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
简繁星讪讪地笑:您也太瞧得起我了!
他口吻客气,可依旧消除不了她心里复杂的情绪,有些愧疚,还有些烦闷。
本来没有压力的,可他们这么一说,她心头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使命感。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她一开始并没有掺和别人的事的念头。
可不知不觉就发展成这样了。
过了一阵,程寻从房间里出来。外边只有李唯明和程觉在聊天。
李唯明看他视线四处地扫,心中明了。“繁星有事先走了,好像是关于你的作品被侵权的一个官司。”
他怔了怔,垂下眼帘,淡淡地哦了声。
...
自从上次治疗以后,尼诺的脾气莫名变得暴躁,情绪很不稳定。简繁星耐心了很多,性子像是被他磨平了。即便是他发脾气,她也会温声细语地跟他讲道理,尼诺每回听了,伤心又自责。
盥洗室里,她替他洗脸的时候,尼诺再一次愣住,盯着镜子里的人,一味哭丧着脸,“为什么我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伸出手指覆盖在脸上,声音里有些无助。
她尽可能地解释,“你在和程寻共用一个身体。”
“什么是......”
“就是有时候你是尼诺,有时候你又是别人。”她轻声地说。
他似懂非懂地看她,默了一阵,倔强地摇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子。”
她心口堵了一下,只能保持沉默。
十一月,天气彻底转寒。
夜色朦胧的夜晚,风吹动窗帘哒哒作响。简繁星穿着棉衣起床去了躺卫生间,出来之后缩了缩脖子。走廊边上,一缕月光透过窗照在墙角,又落在了地板上,皎洁清亮。她听见呼呼的风声,抱起胳膊瑟缩一下,踱着步子走到客厅关窗。
合上窗户,又拉过窗帘,静谧的屋子声响全无。
角落里,她留了一盏灯。
正准备寻着光线回屋,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她整个人愣了愣。
停下脚步,又是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响。她慢慢靠近,找到了源头。
“尼诺?”他又钻到了钢琴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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