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杭……却下不去手。
说不上来为什么，应该是，眼下这场景，谁都能看得出来，妖刀是在治疗路长风的。
一个魔族，不惜碎裂自己的本命武器，也要救治一个人类，这样的场景很诡异，却能够……触发人心底里的恻隐之心。
夜杭竟然没法下手。
“夜杭先生，现在……怎么办？”
随船的有北洋海军的将领，也打扮成了天罗殿门人的模样，此刻就在旁边低声问了夜杭一句。
夜杭没做声。
将领继续说道，“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夜杭皱着眉头，看着妖刀也看着路长风。
妖刀原本正在专注治疗着路长风的伤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夜杭和将领交头接耳的私语。
转眸就看向了他们，目光冰冷森凉，带着警惕透着戒备。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不是鼎盛之时，虽说有着请战时战力加持的状态，但是，依旧不能算她最好的状态。
若是被偷袭，的确是会让她比较棘手，其他的就不说了，她现在要给路长风治伤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妖刀伸手轻轻摸了摸路长风的额头，“等你伤势缓解一些了之后，我带你走，离开这里。”
她此刻，就连睫毛都还沾着些细碎的水光，目光里却没有楚楚动人的可怜，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夜杭眉头皱了皱，如若说之前的情况，夜杭还能够按捺下来，让她救治路长风，她并不做打扰的话。
现在的情况，夜杭就有些按捺不住了，眉头紧皱道，“你做梦！这小子是我们的人，你休想带走他。”
“是我救他，是你，差点杀死他。”
妖刀说了一句，冷冷笑了笑，“你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他是人类，就算死都是人类，就算死，都是我们的人，和你，从来就不是同一类的。将他留下，否则……”
夜杭声音也冷了几分，有着坚决。
妖刀却打断了他，“否则，你待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刀碎了，你们就有了很大的优势了？”
夜杭不语，但是心中的确是这般想着的。
妖刀笑了笑，目光带着讽意。
“今天，可是月圆之夜，没有人告诉你，在月圆之夜，于魔族而言，是有很大优势的么？更何况，是谁告诉你，我妖刀，只有一把刀？”
语毕，她一手依旧为路长风治伤，引导着碎魂的魂光治疗着路长风的伤口。
而另一手，单手就捏出了一个术诀来。
“刀扇。”
她吐出两个字来，清晰的两个字吐出的同时。
唰一声。
她的身后，如同幻影一般迅速出现了十余把形状各异的长刀，如同扇子一般，在她的身后展开来。
碎魂的确是她的本命武器。
但是，妖刀的名号，从来不是来自于她有碎魂这样一把妖异的长刀。
而是来自于，她使刀的技法妖异，登峰造极。
这样的突变，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很凝重了。
妖刀眸子微微眯着，问了夜杭一句，“我会救路长风的命，从今天起，路长风是我的人，我要带他走。现在，你再说说，否则，你待如何？”
第1972章 本宫，以你为荣
妖刀说这话的时候，很挑衅。
甚至所有人都觉得，如若不是路长风先前那样声虚气弱的让妖刀不要杀人不要动手的话。
这个女魔头眼下身后幽幽悬着成扇形的那些长刀，恐怕早就已经朝他们袭击过来了。
就连夜杭都不敢贸然有任何动作了。
不是他怂，而是眼下不是讲个人志气的时候，有这么多人在场，就算夜杭不惧与妖刀战斗，旁边的这些北洋的士兵们，势必受到波及。
“老先生……”
就在此时，路长风说话了。
他声音终于没有之前那样破碎而断续，显然状态已经缓和多了。
路长风甚至能够做出转头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夜杭，叫了他一句。
夜杭怔了一下，“小子……”
夜杭的声音里有着叹息，不管怎么样，路长风若是能够捡回一条命，夜杭心中当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无论怎么样，那一枪都是他开的，如若打在了路长风的身上，如若打死了路长风。
无论如何，夜杭的心里都是不好受的，此刻听到路长风说话，夜杭松了一口气。
“恕……末将不忠。”路长风的眼神里有着痛苦，不是因为伤处的痛苦，而是因为内心的痛苦，他作为一个军人，做出先前那样的举动，替敌人挡枪，这样的行为，早已经可以视为背叛了。
路长风不曾后悔，如果时间倒流，他恐怕还是会这样做的。
只是，不后悔不代表不痛苦。
他有着作为军人的忠诚和信仰，而刚才的举动，等同于背弃了自己的忠诚和信仰。
这种痛苦烧灼着他的心。
夜杭没有任何责备，只问了一句，简短的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
路长风听着这一句，忍不住怔忪了一下，是啊，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原本，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究竟是为什么。
但是先前也算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似乎很多感觉，就豁然开朗了。
路长风苦涩地笑了笑，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女魔头，这个总是嚷嚷着让他陪她玩，每次输得气急败坏也从不赖账，答应了他的就从不食言，虽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她却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她的眼睛里没有阴云，她一直护着他，一直，护着。不像是把他当成俘虏，反倒将他当成最重要的人。
会为了别人对他的态度不好而大发脾气，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对别人态度客气不少。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是女魔头妖刀，而在路长风的眼里，早已经无法把她当成女魔头妖刀了。
在他眼里，她是露娜。
是那个答应了他的就一定做到，赢了他一次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是那个会把他送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穿着，带着他送的耳坠，笑得灿烂的……露娜。
路长风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因为，自己的心脏，像是不太听话，会因为她的笑容而悸动，会因为她的危险而心疼，会因为想到她可能会受伤，而奋不顾身得几乎身体不受自己的理智控制。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唯愿……”路长风微微启唇道，“老先生将我战死的消息带回去，我路长风……有愧于主子，此生，无颜面对主子，绝不再出现在主子面前。唯愿老先生能答应此事，大恩大德，长风永生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夜杭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有着复杂。
他有些无奈。
是真的无奈，因为，夜杭不瞎，他能够看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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