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果不其然，一旦说出了路长风感兴趣的话题，他一直闭口不言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路长风冷冷笑了一下，充满着嘲讽，问道，“明路？邪路能叫明路？”
“在想要走歪路的人眼中，那就是明路。人各有志，对错，不是我来判断的，没人强迫他们什么，他们自己觉得没问题，自己心甘情愿的。”
妖刀回答着。
这话却是让路长风无法反驳，的确，人的意志真正足够强大的话，哪怕死，都不会愿意受到强迫。
那些走上邪路的人，在他们看来，或许这就是正确的路。
人的意志，每个人都不一样，并且，也难以强求。
妖刀甚至还停了停，等他反驳，但是并没有等到路长风的反驳。
她才说道，“好了，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如果这是你想要连音那头的人知道的话，我足够坦白了。算你运气好，我今天心情不错。”
另一头的叶风回听着这话，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舷窗开着，船在夜色笼罩的海面上平稳的航行，海风从舷窗灌进来，夹带着微微的海腥味儿，拂在脸上，倒是让人格外精神。
她能够从舷窗看到天上那一轮明月，于是，也就清楚，妖刀当然心情好。
这些魔族，在满月的日子，心情素来是好到炸裂的。
千陨和利文就在旁边，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似乎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压住了不少，静静听着那头传来的动静，听着那个清泠的陌生女人的声音，他们此刻的表情，都很凝重。
最棘手的情形，还是出现了。
是妖刀，而且还找到了路长风。
所以他们此刻这样的凝重，都是正常的。
妖刀能察觉到连音符，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出奇的事情，连音符的制作，本来就是用走信鸟的脊骨，淬了走信鸟的魂魄。
而她，则是专攻灵魂之力的，对于灵魂的感知，相当敏锐，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了。
此刻也能够察觉到手中这连音符的碎片，所剩的那些魂力越来越少，显然是快要失去效用了。
妖刀笑着说了一句，“我已经开诚布公说了我的主人，你的主人还不出声么？我心情真的不错，但若是依旧得不到回应，我倒不介意放手杀人的，毕竟，我已经很公平了。”
说到这里，妖刀的嘴唇离手指间的碎片近了几分，“不是么？阿回。”
妖刀准确吐出这个名字来，千陨在那头听着，顿时皱了眉头。
而叶风回，始终是眉头紧皱的，或许的确应该忍住的，但是她不想忍，所以抿唇就说了一句，“妖刀，我瞧着你倒是越发有人味儿了。”
妖刀听着那头传来的女声，终于是笑了，“看来我没猜错，果然是你啊。人味儿？或许我真的有吧，不过不得不说，或许多少是因为你手下这位年轻的将军很有意思的缘故。”
“我的人都不怕死，你想用死亡来要挟他们，你怕是要失望了。”
叶风回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但是她声音陡然出现，还是让这船上的夜冥军和路长风，都有些激动，“娘娘！”
他们纷纷叫了一句，语气恭谨而诚恳。
妖刀轻轻笑道，“我当然意识到了他们都不怕死，所以，我当然不会用死亡要挟他们，他们不怕死。你呢？不怕他们死么？我若是用他们的死亡，来要挟你呢？你似乎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啊，或者应该说，你的无情，只针对我的主人而已。”
第1886章 是叛徒还是间谍？
妖刀的心中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她虽然和叶风回只见过一次，但是因为一直跟着迦罗去办事的缘故，倒是知道好些关于叶风回的事情。
在叶风回离开之后，妖刀亲眼见到了迦罗的颓丧和绝望，于是，也就清楚了，这个叫做叶风回的女人，装痴卖傻的沉寂了足足两年，放松了所有人的心之后，一看到了机会，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隐忍了两年，小心，谨慎，算计，足足两年，就为了能够离开，能够回到故土，回到亲人们身边。
如此看来，叶风回的确不是个无情的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重情重义的人，才能隐忍了两年。
但是，迦罗一直爱着她，就那么宠了她两年，要什么给什么，也没能捂热她的心。
这样看来，妖刀想，或许的确是这样，人类的有情和无情，都是看人来的，从来不是一视同仁的。
妖刀觉得，这让自己对人性，又多了一些了解。
叶风回在那头听着妖刀这话，用力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嵌进掌心里去，嘴唇用力的抿着，微眯的眸子里都是沉着的凝重。
千陨不动声色地伸手过来，将她紧攥的拳头扳开，用力握着她的手。
妖刀等不到叶风回的声音，听着那头的没有动静，她眉梢挑了挑，就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于我而言是陌生又新鲜的，人性似乎的确是个神秘的东西，有点意思。你的人，我就带走了，放心，我不会杀他的，而我们总会再见的，主人看似对你放手，实则对你势在必得，而我们对这个世界，势在必得，所以，我们终会见面的。”
妖刀说完这一句，连音符的时效就过了，指间的碎片散成齑粉被海风吹散。
叶风回的目光看着舷窗外头的明月，片刻后，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
“长风……暂时不会死了。”
她说了一句。
虽然，也不会回来，但是起码还是活着的。
利文皱着眉头，他一直一语不发，因为先前在连音里头听到的内容的确信息量不少。
妖刀的队伍里那些，的确是北洋的魂修，还走上了邪路，这会让利文忍不住去想，在自己的帝国里，在自己的政权下，究竟还有多少人，已经受了蛊惑，从骨子里已经不再有对北洋的忠诚了？
除了天罗殿之外，还有哪些？
并且妖刀那样爽快地承认了她不是人类，那么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那个女人说的话，能信么？”
利文不确定，问了叶风回一句。
叶风回点了点头，整个人似乎都多了几分颓丧的感觉，但是是点了头的，“可信。她是魔族，天性自负傲气，不屑于向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蝼蚁撒谎，既然她说不杀他，那么长风就死不了。若是长风聪明些，甚至还可以不用吃什么苦头。毕竟那个女人是魔族，如她所说，他们对这个世界势在必得，想要胜利就得知己知彼，他们就的确需要了解人性。毕竟，就像魔族和灵族，拥有智慧的种族，是不可能那么轻易灭绝的。人类也是一样。那么他们就需要了解人类，了解人性，了解人类的历史，毕竟，就算魔族真的来势汹汹想要占领这个世界，也应该明白，这是一场持久战。”
千陨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先别担心这些了，既然长风能活着，自然是最好的。长风聪明，谁套谁的话，还不一定呢。”
千陨有这个自信，毕竟，这个年轻的夜冥军将军，真的是叶风回一手提拔起来，他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妖刀此行就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其实只是一个小动作，现在只做了个小动作，以后肯定有大动作。”
叶风回转眸看向千陨，千陨抿着嘴唇，片刻后吐出一句来，“她在试探，更像是做些小动作，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说不定不是以后，而是现在就已经有大动作了，只是不知道是在哪里，不知道是什么动作。这个女人这些小动作，更像是声东击西的小打小闹。”
千陨的话让人有些醍醐灌顶，叶风回转眸看着他，“你说得对，或许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已经有大动作了，可能是任何地方，哪怕是帝国，哪怕是北洋。”
利文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他看着这对夫妻，忍不住说道，“我抵达你们王城之后，倒是收到了消息，一直挺消停的天罗殿，最近终于有了些动作，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你们所担心的大动作有关系。”
“现在这个世界岌岌可危，没有任何地方是能够让人完全放心的。”
叶风回说了一句，千陨已经揽着她在榻上坐下。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既然已经出发了，就出发过去看看，到他们之前交锋的地方看看，海军的先遣支援已经接应到龙麒他们了，正在来和我们会合的途中，他们里头肯定有人记得交锋时的位置，记得去那里的路线，我们去看看，既然来了，总得有些什么收获，哪怕是消息都好。”
千陨沉稳地说了自己的决定，叶风回就点了点头，“去看看也好，来都来了。其实，我们得到的消息已经不少了。”
叶风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笑容来，这是从她先前听到连音的那一刻开始，第一个笑容，浅浅在她脸上绽开，终于将她一脸的凝重打破了几分。
叶风回看着千陨，也看着利文，不疾不徐说道，“长风给我们争取到的消息，其实已经不少了，我带出来的兵，果然是个个出色。”
说着，千陨和利文就看到了她的笑眼微微眯了起来，目光里头似乎多了几分狡黠，更像是奸诈。
听到她的声音很冷静地说道，“那可是我带出来的兵，妖刀想将长风带在身边，逼成一个叛徒？哼，他们会明白，让我的兵能够深入敌营，究竟是叛徒还是间谍，究竟是对还是错。”
毕竟，夜冥军可是奇袭军，除此之外，也可以叫他们，情报军，叶风回从来不要求他们一定要如同骑兵一样和敌人刚正面。
她的夜冥军，的确都忠勇，但却都奸猾。
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她的影子，就像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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