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五分钟之后,又把他叫了起来,让他在黑板上解一下这道题。
霍誉非觉得,这节课简直太好玩了。
顾骋时间掐得很准,他刚刚走到教室门口就打响了下课铃。学生从教室里面一拥而出,顾骋站在门口找霍誉非的身影,就看见张诚和班里另外一个同学勾肩搭背走出来,一看见他嘴就笑裂了。
顾骋表情有点莫名奇妙。
“你看见霍誉非没?他下午过来蹭课。”
张诚连连点头,笑得差点蹲地上。
另一个同学比他能克制,努力绷住脸给顾骋指了指讲台:“他在里面跟老师讨论问题。要不你过去看看?”
张诚扶着墙拼命催他:“是啊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骋疑惑的走进去,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霍誉非站在讲台上,手里还拿了跟粉笔。老教授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袖子高高的挽着,在黑板上解题,一边还跟霍誉非说话,让他翻到课本哪一页找哪个公式哪个定理。
没想到霍誉非这么好学,顾骋笑了。
他走过去,刚想打个招呼,就听见教授问了一句:“顾骋,这里你明白了没有。”
顾骋挑挑眉毛,他胳膊被霍誉非拽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对方说:“我都懂了,谢谢您。”
老教授又考了他几道题,发现他是真的会了,这才点点头,掏出手帕擦手指上的粉笔灰。
语重心长道:“你看,明明是学得会的嘛!基础学科还是要强调钻研精神,不要说什么自己没有悟性,只要认真上我的课,有什么学不懂的不要怕,直接来问我!”
霍誉非特别感动的连连点点头:“非常感谢您,耽误您这么多时间,剩下的我就自己好好看一下,肯定能看懂。”
老教授传道授业了大半辈子,最喜欢看到学生上进。
满意的拍了拍霍誉非肩膀:“顾骋啊,那你就回去自己学习一下,把这些题做了,下节课拿来我帮你看。”
几分钟之后,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听霍誉非惆怅的复述了事情经过,顾骋直接愣了三秒,然后就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霍誉非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几分钟,顾骋还在笑。
他又叹了口气。
故意斜着眼示意对方收敛收敛。
顾骋不给他面子。
霍誉非嘴角突然调皮的弯了弯,伸手去挠他腰上的肉:“让你幸灾乐祸?”
顾骋飞快的躲开,直接跳上了桌子,霍誉非也跳上来,满教室追他。
这事儿实在太逗了,顾骋笑得快岔气了,两三下就被霍誉非堵在墙角。
恶狠狠威胁道:“你还笑?还笑?笑不笑了?”
顾骋刚刚跑得太着急,这会胸膛起伏着半天没顺过气,霍誉非就趁人之危,把他按在墙上使劲儿挠他。顾骋躲又躲不开,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眼角都红了,锋锐的眉宇融化了似的柔和下来,看起来非常温柔。
霍誉非看愣了一瞬。
他一发呆就放松了力道,马上就被对方抓住手腕。
“好啦,”顾骋声音笑得有点哑,“不闹了,去吃饭了?”
霍誉非抽出胳膊,随意点点头,脑子里还是在想:顾骋竟然还有这个样子?
吃饭的时候顾骋还一直在笑霍誉非好学生装过头了。
霍誉非就叹气:“这位教授真是传道授业,鞠躬尽瘁。幸好我比较聪明,教了一遍就会了,不然非露马脚不可。”
顾骋就点点头:“恩,是挺聪明的,不然怎么不挑别人专门挑你呢?”
霍誉非瞪他:“我是为了谁?恩为了谁?”
“为了自个呗,你不是都说你是顾骋了?”
霍誉非想了想似乎也挺有道理,顿时嘴角弯弯,露出一个小酒窝。
“就当我是为了自己吧。”
吃完饭霍誉非还把自己上课为了装样子抄的笔记塞给了顾骋。
顾骋打开一看就笑了:“这么认真?别说,我们写字还有点像。”
霍誉非微微一笑:“是么?还是我写的比较好看吧?”
顾骋仔细看了眼,好像还真是。
“在国外读书还常常写汉字吗?”
“我小时候会写日记嘛,后来长大了就常常帮一个花花公子给小女生写情书。”霍誉非眨眨眼,“我花体英文也写的很好看。”
他说的是周简达。
在澳洲他认识的人不少,但真正玩的好的也只有周简达。
当初匆忙回国,从下水道里救出来的小狗凯撒就托付给了周简达照料,也不知道养肥了没有。他正回忆着凯撒毛茸茸的手感,就感觉肩膀被压了一下。
顾骋认真说:“以后还是不要帮别人写这些了。”
回国之后,如果不是找到了顾骋,霍誉非完全可以想象自己过的有多无聊。没有周简达、没有凯撒、没有飞车夜游、没有翼装飞行。
于是他点点头,很随意就答应了。
现在呢——
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人更有意思。
更有意义。
第21章 无处可逃
顾骋晚上还要去图书馆自习,把今天缺掉的课程内容补上。
他还保留着高中时的学习习惯,预习、复习,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的学习效率,这样才能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运气比较好的是,他已经不需要在维持生计上花费太多精力。
顾骋看着手中霍誉非记下的笔记,不知为什么还是有点想笑。
就听见霍誉非的声音在他耳边:“你笑什么?”
顾骋还以为自己忍住了呢,连忙轻咳一声:“我是挺高兴,你记得这么认真,我就不用整理了。”
在去自习之前,他习惯性的要送霍誉非回宿舍。
霍誉非和他一起走到宿舍楼下,看到他还要上楼才意识到是这个意思。
他一下就给笑了,停下脚步:“顾骋!”
顾骋“恩?”了声,看向他。
“我还不会自己回宿舍吗?”霍誉非双手插着口袋,很帅气的跳上台阶,“别弄错啊,我可不是你女朋友。”
顾骋挺想揍他。
“就算你是女孩子,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霍誉非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我也不会看上你?
我也不会要这种女朋友?
我也、不会喜欢?
他心里忽然一阵紧张,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喽里呼之欲出。
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大步。
顾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脸色的变化。
霍誉非却不笑了,跳下台阶,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那种认真的,充满关切的目光,好像是火种,又好像是一道光,瞬间点燃了他,照亮了他。
让他无所遁形。
无处可逃。
但他还是逃了。
顾骋匆匆忙忙说了一句:“没事。”
然后快步转身。
他要预习一下概率论和编程、然后自习一下今天翘掉的离散数学。
还要准备下一周的专业英语考试。
玉宝斋那边周六还要去一次,周末还要拍一个平面。
事情很多、很多。
多到他没有精力去考虑其他。
然而手指隔着书包碰到,那个突兀出来的硬质笔记本的轮廓。
如同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顾骋迅速的收回了手指。
霍誉非站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看着顾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歪着头困惑的笑了笑,然后转身上楼。
他其实也是有点忙的。
目前最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赚钱。
为“启东培优基金”赚钱。
霍启东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帮助。
霍誉非手里没有什么好项目,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项目。
霍启东的意思,是让他在B市多交点朋友——无论是做实事的良师益友、还是可以烧钱取暖的狐朋狗友,总之,首先要多认识一些人。
霍启东很不认同霍誉非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家里祖辈传下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十二个字,绝对不是这么理解的。
霍誉非坐在桌前,一边转着笔一边看手中的资料。林海源从后面压住他肩膀:“呦,霍少日理万机呢?”
霍誉非笑了声,在纸上勾勾画画,“我是在想办法赚钱养家糊口。”
林海源家里是做发动机的,在国内已经数一数二,他自己虽然学金融,将来也不大可能参与二级市场,对这些什么兴趣。只是简单的扫了眼,就转头收东西去洗澡了。
霍启东给的资金不多,只有一百万美金,对于做金融投资来说杯水车薪,甚至达不到很多基金的购买门槛,但如果是作为高校某个专业的奖学金基金,这个数额就非常大了。
他一直坐在桌子前看看写写,把所有可能的路径梳理了一遍。
一直到还有十几分钟熄灯,才收拾东西,告一段落。
因为是周五,杨小东和余敏之又回家了,林海源早早躺上床。
霍誉非才洗完脸,灯就熄灭了。
林海源在床上呻吟一声,“怎么又提前了?”
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霍誉非擦了擦脸,跑去开门,顿时嘴角弯弯:“顾骋?你才从图书馆回来?”
“没有,早就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霍誉非。
事实上他在图书馆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看书。
顾骋给他的是一个塑料盒,表面还沾着水,他打开看看,是满满一盒草莓。
“洗好了,你可以明天当早点。”顾骋又看了他一眼,“明天我还有事,你自己吃饭,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了。”
如果不是为了陪顾骋吃饭,他怎么会一周都乖乖呆在学校?
霍誉非眨眨眼,觉得顾骋有点奇怪。
尤其是对方听到回答之后“哦”的那一声,竟然让他隐约听出了点失落的味道。
“等等,”霍誉非叫住顾骋,顺手拉上宿舍门,“明天你有工作?”
顾骋点头,但他其实不是为了这个。
霍誉非笑了笑:“行吧,那我就回趟家,宋女士回来了。我要回去接驾。”
顾骋凝视了他几秒,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很温和:“等你回学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恩?好不好。”
“好的呀。”霍誉非虽然不明所以,仍然很高兴,凑过去想搂他肩膀,却被迅速躲开了。
顾骋后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霍誉非挠了挠脸,有点莫名其妙。
又一次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大对?
宋女士这一个月都呆在澳洲,中间又在美国停留了一星期,这次回家据说能呆久一点。
霍誉非周六一早就回了家,下午的时候,和宋誉莱、霍启东一起去接机。
因为天气原因,飞机中途降落了一次,预计到达时间推迟了。
宋誉莱在拿手机和朋友聊天,霍誉非就走到一边巨大的拉索玻璃幕墙下面,看着跑道上一架架起飞降落的飞机发呆。
宋女士日理万机,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国外。霍启东只要时间允许,每次都会亲自接送她上下机,这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倒不会说一定要他们也来的。
他已经向宋誉莱套过话,但是没套出来。之后宋誉莱直接躲到一边了。
今天天气很好,天很蓝很蓝,在最远的地方涂抹了几道棉絮似的云。
白色的飞机在蓝天的背景下起起落落,却被隔绝了巨大轰鸣,就像在看一部八十年代的默片。人一生好像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停留,一种是离开。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给一个周简达说出这个分类的时候,对方嘲笑他“那是因为你没谈恋爱”。
不过在这个事情上,周简达确实比他有发言权。
霍誉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鼻子。
爱情是建立在面包之上的,顾承岳连发霉的面包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还有闲情逸致去考虑爱情。也大概是他身上贫穷的味道太过刺鼻,让喜欢他的人不敢靠近,也让他没有勇气靠近喜欢的人。
其实顾承岳是喜欢过一个人的。
霍誉非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宋誉莱惊喜的声音:“妈妈!”
然后马上是更加惊喜的一声——
“哥!”
霍誉非吓了一跳。
不是说港岛那边业务非常繁忙,连续几个月都挤不出一天的假期吗?
霍誉守回来了?
如果说宋女士是他们家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女人,那么霍誉守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大概是身为长子,又从来非常优秀,即使是宋女士也没办法干涉霍誉守的决定。
当然霍誉守也不会像霍誉非这么不着调。
所以霍启东夫妇对于长子一向是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霍誉守性格非常冷谈,和父母兄妹的关系也并不密切,并不是电视里面那种关爱弟妹的好大哥。
霍誉非觉得这是因为缺爱。霍启东夫妇小时候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了娇娇宠宠的二女儿和孤独自闭的小儿子身上。
至于长子,更多的是关注他有没有一如既往的优秀。
直到有一天,一直沉稳早熟的长子居然青春叛逆了一把。霍启东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也就是这个时候,霍誉非提出想要出国。
因为这些都不是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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