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金宸杀青了, 趁着还没做宣传之前,金宸向吴泽成要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原本打算和聂朗过二人世界,金霄一个电话却打破了金宸的美好幻想。
金霄说老家的三婆去世了,族里的规矩亲属都要回去送老人最后一程。金宸得知这件事心里只能默默叹气,小时候三婆很照顾他,每次金宸回老家三婆都给他不少好吃的, 长大后金宸很少回去了。
三婆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金宸对三婆的印象还停留在藏蓝色盘扣上衣,同色宽松长裤, 一双绣花鞋,梳得平滑的长发盘成髻子,夏天手执蒲扇坐在老宅门前的石凳上乘凉,孙子们就在地上玩, 童年的金宸也在其中。
三爷是在文化大革-命里去世的,儿子是红卫兵, 当时直接扯下身上的皮带抽在老人身上,皮带的搭扣正好打到老人的眼睛,三爷瞎了,一病不起, 还好有两个女儿近身伺候着,三爷弥留之际说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三婆一边抹泪一边劝三爷放下心结,三爷最终还是带着遗憾走了, 儿子没来送终。大女儿在城里买房让三婆去住,三婆也宁愿守在老宅里过一辈子,三婆说老宅是她的根,反正死了也一样要回这里,不想折腾,小女儿嫁在隔壁,和丈夫青梅竹马,也正好照顾三婆。
金宸最后一次回老家,离开的时候三婆也是坐在老宅面前摇着蒲扇朝金宸摆手,说有空再回来看三婆,要是不回来多几次,三婆就走了。
没想到三婆真的走了,这期间金宸就没能回去过,一想也是两年前的事情。
金宸一问金霄才知道,今年三婆已经九十三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个子矮小的三婆的背微微佝偻着,脚步也慢了许多?
金霄说明天早上就要回去,要守灵的,让金宸准备一套衣服可以换洗,衣服一定要素色,黑白灰那种,并且问聂朗有没有空,也一起回老家去。
虽说这话是金宸传达的,但是聂朗高兴啊,这就证明岳父大人承认他是金家的一份子,去上香祭拜祖宗什么的。
最近都是小案子,没出人命,都放手给李胜他们几个去办了,聂朗落得个清闲,就找杨保国要了一个星期的假期,杨保国也没多问,直接批准。
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金宸问聂朗:“难道你就没想过我爸只是客套地说说,并没让你跟着回去?”
聂朗哼笑一声:“你小子,少来挑拨离间,岳父大人怎么可能是客套?他就是想让我给金家祖宗上香,施加压力,暗示让我以后对你好,金家祖宗都在上边看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宸乐得不行,他原本还想逗聂朗的,没想到反而被聂朗逗乐了。
“笑什么,”聂朗转过头看他,“我是认真的,你爸肯定是这个意思。”
“嗯嗯,是,他是这个意思。”金宸嘴角含笑,眼睛也弯弯地。
聂朗大掌揉着金宸的脑袋:“媳妇儿,别怕,我会和金家祖宗打好关系的,你放心好了。”
金宸:“……”
“不信啊?”
“信、信。”金宸带着些敷衍的意思,语气里还有笑意。
“嘿,”聂朗看他,“怎么着,我对你老公我没信心?”
金宸转过身来,捏着聂朗的脸:“你说什么我都信!”
聂朗嘿嘿地笑,任由金宸捏着他的脸:“媳妇儿,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嗯,睡了,明天你开车啊,我懒。”
“行,没问题。”
聂朗让金宸枕着他的手臂入睡,聂朗蹭了蹭金宸柔软的黑发后也闭上眼满足地睡过去。
第二天金宸在响铃响起的时候醒来,发现聂朗已经起床在收拾回老家的衣服,金宸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床上,还有些金宸的必需品。
金很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起那么早啊。”
“你知道我睡得不多。”聂朗开始收拾自个儿的,“你看看你还有哪些要带的。”
金宸打着哈欠,爬到床尾眯着惺忪睡眼:”嗯,也差不多了,就回去几天,不用带太多。“
“我怕一套衣服不够,我拿了两套。”聂朗折叠衣物,把自个儿的先放在简易行李袋里。
对于出远门就像吃饭的金宸来说要带什么也很清楚,拿起自个儿的衣服就往行李袋里塞了,最后跪坐在床上对聂朗张开双臂:“老公……”
“嗯?”聂朗故意不看他,专注手上的东西。
“……”金宸巴眨着睡眼,松软的刘海耷拉在脑门儿上,显得纯情无辜。
聂朗挑眉地看了会儿金宸,这才伸出结实臂膀,金宸直接往聂朗身上跳,聂朗抱着金宸去洗澡,金宸晨勃了,聂朗当做没看到,两人洗完澡出来换上衣服,提着行李袋就往屋外走去。
站在院子里,金宸对花花草草说:“要好好看家啊!”
花花草草沙沙作响当做回应金宸,聂朗把行李袋丢到后备箱:“上车吧,还要去接爸呢。”
金宸给植物们浇了些水,而后蹲在长出嫩芽的小盆栽面前说:“虽然你还小,但是也要学着看家。”
盆栽里的嫩芽木然着。
聂朗开车驶出院子大门,金宸把大门锁上。
金宸上了车对聂朗说:“怎么感觉那么久了它才长那么点儿?”
“你当是速生桉树啊?说长就长?”聂朗嗤笑,开车往主道走。
“那是什么树?”金宸问。
“一种两三年内就长成的桉树,有毒的,一般拿来做纸,种过这种速生桉树的泥土都种不了其他植物,因为泥土的养分被桉树吸收完了,泥土含有微量毒素,所以国家禁止种植,南方偏多。”
“好吧……”金宸说,“混沌世界里的种子绝对不可能是它。”
聂朗:“肯定不是,没准是什么神树,例如摇钱树发财树之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想钱想疯了吧,穷逼。”
这下换来聂朗更大的笑声。
金宸撇撇嘴,这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怎么损都不生气。
聂朗上楼帮金霄提着一个塑料袋就下来了。
“爸,这是什么?”金宸问。
金霄说:“这是你三婆的女儿让我帮买的。”
“哦。”金宸没再问。
聂朗说:“爸,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找个地方吃早饭?”
金霄想了想:“就在路边买点儿馒头包子先顶着吧。”
聂朗:“那行。”
临冬的早上挺冷的,视线有些朦胧,有雾气,市区的高楼顶上都瞧得不真切,早餐店老早就开门,金宸买了些吃的就回到车上。
“还挺冷,”金宸说,“竟然还有水雾。”
“全球气候变暖,极端天气。”聂朗说道。
天蒙蒙亮,车子缓缓往城郊驶去,不一会儿就出城了,上高速公路,得走两三个小时才到金宸的老家。
中途有一辆大巴车超过聂朗的车子,一开始聂朗还没注意,十五分钟后,这辆车第二次从后方超越聂朗,聂朗这才皱起眉头,看大巴车的外观和车牌,和刚才超车的那辆是一样的!
可是大巴车速快,聂朗想追的话在高速公路上有点儿危险,毕竟他这儿还有金宸和金霄呢,要是换做平时他早加速追上去了,他这辆车也不是盖的。
此时金宸说:“我要放水。”
聂朗:“……”
刚好前方两百米有服务区,聂朗减速靠边行驶,进入服务区。
金宸尿完之后又到服务区买了三根热狗:“我最喜欢吃这儿的热狗,又大又好吃。”
“有我的好吃吗?”聂朗接过来啃一口。
金宸用手肘顶了一下聂朗的胸膛:“滚蛋!”
戴着口罩的金宸回到车上,金霄估计是不吃的。
聂朗眯着眼看着那辆大巴车竟然驶入服务区停靠,聂朗的短箭一瞬间出现在掌心,目光锐利地盯着那辆诡异的大巴车,还好大巴车停的位置和自个儿车有一段距离。
大巴车的车门缓缓开了……
聂朗瞳孔微敛。
“都下来都下来!大家下来休息!”类似导游的人喊。
接着是吵吵嚷嚷的议论声。
真的是人,没有鬼气。
游客去买吃的,上卫生间的,分散开来,司机也下来了,和导游刚好站在聂朗旁边。
导游着急地对司机低声说:“怎么办啊,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还在原地打转,咱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司机抽烟让自个儿冷静冷静:“我开车几十年还没遇过这事儿呢,奇了怪了……”
“还好他们没发现,不然的话退团都有可能。”导演手里搅着斜挎包带子说道。
“唉……”司机烦恼地挠头,“估计是真的撞邪了。”
“撞邪?!”导游意识到自个儿说话大声了,赶紧压低声音,“你们出车那么多趟,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吗?同事同行有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
“我打电话问问。”司机还算比较冷静,摸出手机。
聂朗耳尖,把他俩的对方听得是一清二楚。
聂朗走到站在蹲在阶梯上打电话的司机身边说:“不用打了。”
司机抬起头:“?”
导演眨了几下眼睛:“你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
聂朗没直接应她,而是对司机说:“你时运低,被高速公路上死于车祸的鬼魂选中做替死鬼,你只要在行驶过程中丢你自个儿的一件衣服下去,开车碾压而过,就能逃过一劫。”
司机声音哑了喉咙里,半天才:“这、这……这能行吗?”
“信不信由你了。”聂朗咬了一口热狗转身就走,“不然你就等着一车人陪你一起死吧。”
导游把司机拽起来:“听他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聂朗的车开在大巴车前面。
金宸问:“怎么?”
“没怎么,”聂朗说,“大巴车遇上高速公路的鬼打墙,朝司机索命做替死鬼。”
“哦。”金宸点头,然后往后视镜看,从大巴车上丢下一件类似衣服的东西,司机开车碾压而过,围绕在大巴车四周的鬼雾渐渐散去,而站在路边死状恐怖的鬼魂看着大巴车一瞬而过,鬼魂渐渐远去形成一个白点,“好猛,白天还能出来。”
“心有不甘吧,谁也不想自个儿就这样死了。”聂朗边开车边说。
坐在后座的金霄知道聂朗是干哪行的,说:“要是回来的时候你不嫌麻烦可以收了它,不要让它留在高速公路上害人,加深罪孽。”
聂朗:“好的,爸。”
随后聂朗让金宸拿他的手机给高速管理处的朋友打电话,清理一下被丢在高速路上的衣服并拿去烧了,烧完之后点上三根线香插在地里才离开。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路上,大巴车被聂朗甩在后头。聂朗的车就像一支开头箭,凡是经过的地方,白雾皆散去,视野变得清晰,像是引领大巴车似的,最后大巴车一路安全到达出口,聂朗这才放心继续往前行驶。
刚才那一段路就是经常发生车祸的地方,聂朗以前来处理过一次,只是那地方的风水有问题,就跟百慕大死亡三角一样,总会无缘无故出现交通事故,并且每次都会死人。很多人都不知道高速公路上的衣服或是其他东西是不能捡的,有些人贪小便宜,见到的是钱包或者现金,靠边停车后去捡,下一刻就会发生车祸,那些可都是索命厉鬼的东西。
聂朗处理过一次现场后交通事故的发生率确实降低了一半,聂朗还想着选个时候再来看看,怎么彻底解决高速公路百慕大死亡三角的诅咒。
从后视镜看后座,金霄已经睡着了,聂朗小声地问金宸:“媳妇儿,困么?要不要睡一觉?”
“还好,陪你说会儿话。”金宸说。
“咱爸睡着了。”
金宸回过头去看金霄,果然:“好吧,那咱俩说小声点儿。”
“嗯。”要不是聂朗双手握着方向盘,他还真想把金宸勾过来亲一下。
在接近三小时的路程里,金宸和聂朗聊着聊着就睡着了,聂朗时不时宠溺地看他一眼,聂朗开车很稳,金霄金宸两父子睡得很好,起床太早了,车上就聂朗一天睡几个小时,而聂朗也发现,金宸的睡眠时间也在逐渐渐少,并且,一到晚上特别有精神,要不是聂朗让他睡、陪着他睡,金宸还未必那么早睡觉。
下了高速公路后还要继续走一段二级公路,到了几乎没有指示牌的地方,聂朗靠边停车,叫醒金宸。
“媳妇儿,媳妇儿?”聂朗摸着金宸的脑门儿。
金宸动了动:“啊?到了?”
后边的金霄也醒了,看清地形后说:“一直走大概五百米,看到有个大池塘,就是那了。”
车子再次行驶。
金宸看路的两边:“爸,这两年村子变化挺大的啊,那么多村民建房子了。”
金霄说:“都是血汗钱,年轻人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的小的,外头的花花世界很精彩,年轻的不愿意回来。”
“……”
等见到鱼塘了,金霄和聂朗说:“对,找个地方停车,可以到前边的篮球场那停着。”
村子里的规划还不错,沿着公路建起来的都是新的房子,往里走就是高度差不多的老房子,从外观看墙体还是青砖墙,再老些的是黄泥砖,黑灰色的屋瓦,陈旧的大门,门当上的铜环泛着黄光,这种老建筑聂朗在市区几乎没见过了。
金霄对聂朗说:“先回祖屋一趟,见一见族里的老人,然后再给祖宗上香。”
聂朗和金宸跟着金霄一同往祖屋走去,一路上金霄还和其他村民打招呼,金宸带着口罩,村民也没注意,有些回过头来好奇地看。
金家祖屋很大气,青砖黑瓦,雕花横梁,六根朱漆大圆柱,飞檐坐瑞兽观四方,高处的墙上绘有壁画,历经几百年的风吹日晒颜色不再鲜艳,却为祖屋增添了历史的气息,祖屋像是沉睡的老者坐落在村子里,看着万物变迁。
“很有灵气的老房子。”聂朗见到祖屋的第一眼就对金宸低声说。
“所以才会几百年都屹立不倒。”金宸说道。
金霄走在前面,两人就像跟班似的跟在后头,金宸和聂朗一样,四处张望。
跨过门槛,聂朗又说:“你们金家的门槛真是高。”
“那必须的,”金宸有些得意,很自豪地抬起下巴,“不然你以为金家的门是随随便便能进的?”
聂朗哼哼两声,金宸也哼哼两声。
穿过中庭,走上台阶,这才来到厅堂,还保留着古老的摆设和装潢,正堂上是一幅万里河山图,大气磅礴,左右两边各有三幅彩墨长图,镂空雕花隔断巧妙地遮挡视线,桌案盆景一应俱全。
几个老人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而正座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头发全白,蓄着长胡子的老人,细看这两个老人除了衣着上不一样,容貌几乎是一样的,两人拄着拐杖,年事已高,看来辈分也高。
老人们正在用方言交谈,聂朗隐约能听懂,谈论的正是金宸刚去世的三婆。
金霄和老人们聊几句,金宸也一一问候老人,在介绍聂朗的时候金宸直接说:“这是我的爱人,聂朗。”
聂朗也大方地朝老人们恭敬地点头。
在座的老人脸色微微一变,右手边戴着帽子的老人反应过来了,点了点头:“该来的还是会来。”
正座上的老人也了然一笑:“卦象是这么说的,天定的事。”
旁边的老人捋着胡须道:“也罢也罢。”
反倒是左手边第一个坐着的老人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笑呵呵地说:“我就说我的算得卦从来就没错。”
左手边第二个老人说:“还是四哥你厉害。”
“五弟谬赞。”仙风道骨的老人抱拳,而后又对金霄说,“九弟,带儿子和……儿婿去见一见老祖宗吧。”
金霄排行第九,老人们叫金霄九弟,村里年轻的就叫金霄九叔。
“此次回来,一是为了三婶的事,二是带他来回来让金家祖宗好好瞧一瞧。”金霄说道。
“去吧。”正座上的老人摆摆手。
金霄这才带着金宸和聂朗离开,一路穿过走廊往祠堂走去。
“长辈们都知道卜卦的事?”聂朗边走边问金宸。
金宸说:“是啊,从小就知道,金家的规矩,凡是六岁之后,都会由四公算一卦。”
“怪不得他们没什么反应。”
金宸耸肩:“他们知道得比我还早,我爸当初还不愿意和我说呢,是四公和我说,我这才知道,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走在前面的金霄转过头来对金宸说:“我不说也是为你好,谁知道那老头儿算得对不对?!”
“……”
“……”
事实证明,四公是算对了,十卦十灵。
到了祠堂,金家祖宗的神主位整齐地排列在上,香火袅袅,肃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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