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宝宝, 很傻的小名,老被人笑话。”林枫微笑。
皇帝听了, 心酸得很, 眼里也湿润了些。他为了遮掩激动的情绪,就叫宫女,“给沈先生上茶, 上好茶, ……把那个江南的新茶沏一壶来。”
略微平静下心情,皇帝又问起, “你母亲柳絮可曾跟你说起过,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枫摇头, 她故意的,其实沈熙的记忆力,有过柳絮临终前夸赞主子,还有让沈熙有机会认祖归宗的话。
但是, 那是柳絮的愿望, 不是沈熙的愿望。林枫唯一的任务, 就是沈熙要她辅佐太子, 让太子登基为帝,在沈熙看来,只要太子登基,他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国家一定会安定。
所以,林枫才不想配合皇帝的父慈子孝,就是要在他面前,演一出,对面不相识,让他更难受些。而且,现在相认,未必是好事。认了,自己还怎么在太子身边待着。
而且,一个来自异国的私生子,便是有些像皇帝和柳絮的地方,便是有那玉佩,谁能证明沈熙就一定是皇帝的私生子呢?皇家血脉可不容混乱的。况且,皇帝也不缺儿子。
而皇帝在林枫带着无辜的眼神摇头后,也克制了自己,他还要查证,当初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没能找到的母子,真是像这年轻人所说,他们隐姓埋名,又谎称孩子死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呢?
想到这里,皇帝又看一回眼前人的面容,越看越像柳絮,至于,有没有像自己的地方,他不能确定。皇帝又多疑地想,会不会是柳絮死了个孩子,就捡了个长得像的,又或者,柳絮再嫁了,后来的孩子想冒充哥哥的身份?那么这沈熙,到底多大了?
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这沈熙到底从何而来,自幼跟谁在一起?
于是,皇帝又问起林枫小时候的事情,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这次,林枫坦诚地说,“臣忘了说清楚了,臣生于南齐国,母亲是南齐人,但臣的父亲是朱月国人,后来他回了国。臣的母亲临终时,告诉臣,臣是朱月国人,要去朱月国,找寻父亲。只是臣的母亲那时候很快就陷入昏迷,后来就去了,臣始终没能知道父亲的姓名和家乡。”
皇帝立刻热络起来,“原来先生小时候是在南齐国的,朕也曾经在南齐做过质子,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说起南齐,也是很亲切的,如今我们两国也是睦邻友好,想起在南齐的日子,朕每每怀念啊。”
林枫把沈熙记忆里的小时候的事情几乎都说了一遍,皇帝还特意让人详细记录了,“朕可以让人帮你寻找你的父亲。”
“不用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臣自师从鬼谷子大师,尘世的缘分就看开了。”
“无缘对面不相逢”这话打在皇帝的心上,皇帝皱眉,“连生父都不找了吗?”
“不知姓名,不知家乡,不知样貌,如何找起?多谢陛下费心了,这根本不可能找到的。我惟愿他在世上安好。但是,我们既然无缘,又何必强求呢?”
“你说,你娘曾经带着你去找你生父,那你可记得他的样子?”
林枫想想答道,“太小了,不记得了。我娘说我当时,又累又饿,就睡着了。她抱着我,去找人的。”
皇帝回想下,似乎再见柳絮的时候,他扫过她怀里的孩子一样,只记得是个清秀的男孩,安静地趴在娘怀里,匆匆一面,没看清什么……好似当时确实是睡着了。
是他吗?那个孩子?
皇帝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嘀咕,一个说,这是那个可怜的孩子,受了好多苦,原来他没死,朕该补偿他。看样子,他是不知道父亲是谁,要不要与他相认。
另外一个声音说,这可能是个骗子,被他知道了我儿的事情,前来冒充。假模假样假装不知道柳絮是我的人,其实,是想骗朕的。
可怜的孩子?可恨的骗子?
皇帝成功地精神分裂了,内心中苦情大戏和阴谋骗局轮番上演,体现在外表上,皇帝的表情一会儿怜惜,一会儿冰冷,林枫看着不大美妙,就低头不语了。
皇帝也不知道该拿这年轻人怎样,也就打发人走了。
林枫点了一把火,烧得皇帝觉也睡不了了,他本来就近来感了风寒,总咳嗽,这下忧思过甚,觉也睡不成。好容易合了眼,半夜又醒来睡不着,思虑一回,又咳嗽一回,病更重了。
太医看过,建议皇帝休息,皇帝索性就让太子监国,自己好好歇歇,等着新派出去南齐国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以前没有什么具体的方向、目标,只有一幅自己画的柳絮的半身像,自然不好查。如今有了沈熙叙述的多年里的具体情形,相对好查多了。当然,皇帝也不傻,他也想过可能这年轻人给的都是假消息。所以,他也提醒了手下。
等待的日子很是煎熬,皇帝回想起很多年轻时候的事情,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若是这个沈熙真的是自己留在外面的孩子,那自己岂不是……亲自给儿子下了毒?!
皇帝顿时惊坐而起,……原来,害了自己的孩子!
现在回想起来,让他服下“忠心药”的时候,那孩子和气从容镇定,好像丢了小命也无所谓似的,……不能想,那时候有多安心,现在就有多揪心。
那是亲儿子啊!是被自己丢弃多年,苦了多年的亲儿子啊!
那是毒-药啊!是无药可解的毒-药啊!
皇帝气得捶床,自己撒了谎,对那个孩子。“忠心药”没有什么最终解药,只有暂时压制毒性的药,没有彻底解毒的药。服药之人,一旦服下药丸,就要终身依赖主人,这才是“忠心药”真正的秘密。
皇帝又气又恨,心里五味杂陈,又纠结起来。一会儿希望派出调查的手下回来,告诉他,沈熙是个骗子,自己的孩子确实早就不在了,这样自己不用难过了,亲手给儿子下毒,这确实让任何父亲难以承受。至于,怎么对付那小骗子,再说,横竖他还有用。
可是,一会儿,他又希望孩子是真的还活着,就在眼前,虽然会自责难过,可是好歹父子团圆了。以为死去的孩子活回来了,意外也惊喜,这本就该是件好事。至于身上的毒,……可以想办法的。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病一直拖着不好,兴许是年纪大了,恢复得慢,兴许是多年操劳,一下子养不好。
几个月了,太子一直监国,皇帝一直不上朝,臣子们从一开始的观望、议论,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连四皇子和五皇子都看起来老实多了。唯一不服的只剩了福临王。
但是,这些年皇帝的打压让他发现自己没什么人可用。太子常年在京城,地位稳稳的,而他成天被弄到外头办差,京里的人脉都七零八落了。
林枫过得舒服惬意,太子实力巩固了,辅佐他的人信心十足,不断有官员讨好,太子不缺人用,自己也难得清闲下来。
她恶意地揣测,皇帝在深宫里是不是纠结得病了,自己把自己气着了吧。
其实,她想得不错,皇帝看到南齐国回来的探子的线报,证实了当年柳絮假称儿子死亡躲避刺杀的事情。
而且,还有一件皇帝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已故太后跟前的一个老嬷嬷跪在皇帝跟前交代,“太后看您对那南齐国的母子太用心了。她老人家说,那孩子终究有一半南齐的血统,又在异国长大,血统不纯不说,怕还有些异心,弄回来只怕是祸不是福。她就下了狠心,让人刺杀了那个孩子。”
“你胡说!”皇帝怎么也不能接受慈母干出杀害亲孙子的事,他站起来把嬷嬷一脚踢倒。自己也气得东倒西歪站不稳。
旁边的太监赶紧扶住,“陛下息怒啊!”
那嬷嬷大叫委屈,“皇上啊,老奴,老奴说的句句是实,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太后也是为了皇家血统纯正啊!那个孩子,他,他有异国血统,母亲还是个奴婢!太后说,怎么也不能让他回来!所以您之前派人出去,太后都派人阻挠,不仅刺杀,还曾逼迫探子们对您说了谎。可太后也是为了皇家血统啊!”
“杀。”皇帝冷冷地说了一个字,贴身护卫就把老嬷嬷捂着嘴拖出去了。
真相大白,怪不得,怪不得一个皇帝都查不出真相,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母后啊!你是我亲娘啊!可那孩子,也是我的亲儿子啊!”皇帝失控大笑过后,又哭泣起来。太后已经故去了,没法当面对质了。但是,皇帝的心撕裂了。曾经的慈母,却是刽子手,慈心何在?曾经讨厌的青年,却是亲儿子,可如今无法相认,骨肉亲情何在?
“今天的事,任何人不许往外传。”说完,皇帝一口鲜血喷出来,太监大喊,“太医!传太医!”
第81章 穿成无耻细作
昏迷又清醒过来后,皇帝冷静地想了想, 这个孩子不能认。第一, 他确实有异国血统,臣下会非议, 对他也不好。自己身体渐渐不好了, 护不住他。第二, 皇子身份一旦确认, 他住在太子府就不合适, 可是,往哪里安排呢?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怎么生存?第三, 他中毒了。自己亲自下的药,还骗他这毒能解。其实,他真的离去的话,死期将至。
还是让太子护着他吧。别让他知道真相, 那该多伤心。
林枫再次被传到皇帝病榻前的时候,太子在旁边啜泣, 林枫还认真地想, 自己要不要应个景,也跟着太子啜泣下?算了, 还是不要。自己没有这个立场。
所以林枫尽量低着头,降低些存在感。但是, 皇帝还非要跟她说话, “孩子, 过来。我的年龄如同你父母一样, 你就把我当个长辈吧。”皇帝伸出手来,太子机灵,他身边知情的太监赶紧把林枫的手塞进皇帝的手里。
那老太监还偷偷抹眼泪,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好容易找到的儿子,却是个不能认的。
林枫回头看太子,太子说,“沈先生,我们情同兄弟,我的父皇就是你的长辈,你娘不是让你到朱月国来寻父嘛,见到我父皇,就如同见到你父亲一样的。”
林枫眨眨眼,这什么逻辑?!
不过看看太子眼中的泪意,再想想这人最近往自己院子里跑的殷勤程度,和莫名的几次欲言又止,林枫想,他这是,知道了?
这父子兄弟,相认不相认的戏码,是要闹哪样?
他们大概把自己感动得不行,企图上演悲情大戏,不过林枫是要将无知进行到底,那单纯无措的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看得皇帝悲从中来,又想吐口老血。
“孩子啊,让我再看看你爹留给你的玉佩吧。”皇帝从林枫手里要了玉佩,再摸摸,“这是块难得的好物件。你爹心疼你呢,就算他没找到你,但是他一定找过。只是你们母子总是搬家,他呀,大约错过了。你会怪他吗?”
“不怪。母亲说过,他两次留了钱财与我们,他也是无奈。只是我们没有父子缘分罢了。这是上天注定的,有些人就是要分散的。”
皇帝后来又说了些话,大约是让林枫继续辅佐太子,做个良臣,也嘱咐太子照顾好自己的宾客,待之如兄弟般,不许委屈一丝一毫。最后皇帝又说起来,“太子,你也记得给沈熙安排个体面的婚事。”
“不用了。”林枫平静地微笑,“我自小身体虚弱,不能有子嗣,就不连累好人家的姑娘了。况且,我现在逍遥自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想成家有拖累。”
皇帝立刻明白,这是因为身体中毒,这孩子不想让后代遭罪,瞬间,皇帝的心又痛起来,他剧烈地咳嗽,咳出一口血来。
太子一见,惊慌了,“父皇,别说话了。赶紧休息。”
“退下吧。”皇帝勉强说了句,又昏迷了。哪里知道,这一句,就是最后一句了。
一个时辰后,皇帝殡天,六宫戴孝,全国举哀。太子让人给林枫送了重孝服侍过来,还亲自过来吩咐,“父皇喜欢你,把你当孩子一样。你就戴个子弟的孝吧。”
说完,太子又红了眼眶。
半月之后,太子登基,成为新皇,改国号平宁。
这天,林枫收到了系统的召唤:
【辅佐太子登位任务完成,完成度100%,三日内离开。】
林枫开始四处逛逛,分发下东西,得了好处的自然欣喜拜谢,没人知道这是遗产安排。
何金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免得将来被发现无间道,送了小命。李三和王四得了皇帝的吩咐,继续保护她,看她又派送东西,就替她心疼,“主子爷,您也攒点儿家业,别全败光了。”
“没关系,钱财身外之物,何况,我又不成家,攒什么家业。就我那点儿东西,你们看上什么了,只管拿走!”林枫对于散财这件事,轻车熟路。
新皇留在潜邸的耳目把林枫散财的事情禀报了,林枫被传进了宫。
新皇问她,“沈熙,你这是要走了吗?朕才刚刚登基,正需要你的辅助,你要弃朕而去吗?!”
“是啊,功成身退嘛。不过,还有一件要紧事,要亲自禀报皇上。”林枫就把南齐国的间谍计划详细地说了,包括自己在南齐国受训的事情。
新皇目瞪口呆,这结局的反转太过突然,刚刚知道宾客是父亲曾多方寻找的流落在外的弟弟,马上这弟弟又成了细作,还是受过福临王和南齐国两重派遣的细作。
脑子有点抽,怎么办?
“南齐国的人找到了我,我若不合作,立时没命,虽然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虚与委蛇。但我从没做过对不起朱月国的事情。我曾利用福临王拔掉了南齐国在都城的几个重要的细作,让他们受到重创。之所以不能早早告知,是怕陛下不信我。如今,知道的,我都说了。大哥,我能帮你的,就到这里了。南齐国的细作计划,还有福临王的贼心不死,相信您可以应对。”
“大哥?你叫我大哥?你知道了?!”新皇更震惊了,不由从龙椅上站起来。
“我一直知道的啊,从小就知道。只是对面不相识罢了。大哥,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你会是个好皇帝。而我也该离去了。”
“不不。”新皇从龙椅前走过来,握住林枫的手,“你可以不用走,如果你想要回身份,出了孝,我把你封为御弟,也是一样的。”
林枫摇头苦笑,“我活不了多久了,你知道的。何必……”
“不行!”新任“大哥”伤心起来,“我们兄弟才刚刚相认,你不要说这样伤人心的话,父皇把解药给我了,大哥都给你……只是,这解药还是要一年一服,那最终的解药……”
“没有,对吧?”
新皇尴尬转开头去。
“没关系,我这一生,过得很有意义,此生无悔,认识大哥。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不行!”新皇固执起来,“朕让人送你回去,好好安歇。朕会让人想法配出真正的解药的。”
回到曾经的太子府,林枫就睡下了。次日,李三和王四发现他们的主子无疾而终,无伤无病,除了毒发,他们想不到别的理由。
仓促间亲自赶回来的新皇和皇后,看着颜面如生的俊秀青年,二人很是难过,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皇后,想起数年来的相处,心中很是遗憾。
……
明德皇帝在位三十年,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在他治理下,国家数十年边疆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鳏寡孤独皆有所养。
在潜邸时候,追随他的人都后来得以重用,只除了宾客陈竹不愿为官,四海云游去了,据说是去寻找师门。
但是,还有个人,大家讳莫如深,那是明德帝和皇后都避讳提起的一个人,据说是个姓沈的宾客,据说为明德帝暗中出谋划策,居功甚伟,但是英年早逝。
没有人清楚他从何而来,也没有人清楚他因何离去,即便是青史之上,都不见对他只言片语的记录。但是民间野史却时常提到这个人,据说他是鬼谷子的传人,也有人说他就是鬼谷子本人。
还有民间才子佳人故事,以他为蓝本,描写了他和一位大家女子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从花前月下,到相约私奔,到王爷棒打鸳鸯,再到才子一怒,投靠太子,隐忍多年,终于辅佐太子登基,彻底压制王爷,两个有情人从此泛舟五湖。王府里少了一位佳人,京城中不见了一位才子,江湖上多了一段传说……
第82章 穿成虐子渣男
冯老爷冯敬尧是青徐州有名的富户,妻子赵氏是父母定的, 本分老实, 出身清白, 虽然也是大家闺秀, 识字懂礼,但是相貌平平, 不得冯老爷喜爱。
冯老爷年轻时也曾自命风流, 加上长相也还不错,就总觉得该娶个美貌的妻子相配, 但是,他的父母, 冯太老爷和冯太夫人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们总觉得,娶妻娶贤,没有必要非找个美貌儿媳妇。冯老太爷是觉得,大户人家的小姐本来就不多,美貌的就更少。若是什么都挑,就耽搁了儿子婚事。而冯太夫人则是存着做婆婆的小心思, 生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不愿意找美貌儿媳妇。
所以,冯老爷对于妻子一直不满意, 甚至都不大愿意带她出门,嫌拿不出手。嫡子生出来之后, 就更不大进正妻的房门了, 成日和自己买来的美貌丫头混在一起。
虽然冯太夫人也提醒过他, 要敬重妻子,但是,也不过说说罢了。冯太夫人只此一子,自然心疼儿子,娶妻这件事,已经让儿子不高兴,哪里还会再为了几个丫头让儿子不痛快。做婆婆的还劝媳妇,“那些个小妖精,成不了气候,纵然有了庶子,也不过是些丫头养的,你高兴,就抱过来,不高兴,就不用理会。横竖她们都越不过你去!”
赵氏也自知不招丈夫待见,只得忍气吞声认了。赵氏娘家人听女儿回家说起丈夫整日宠着几个丫头,更是数落自己闺女,“不过几个丫头,你就沉不住气!你是大妇!她们若是淘气,自有公公婆婆为你做主呢!”
好在赵氏是公婆看中的媳妇,而且又有了嫡长子,那小子虽然天性好动调皮,却记得祖父祖母疼爱。
冯老爷的嫡长子冯昌宗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爷爷疼着,奶奶惯着,母亲护得紧紧的,父亲却不大理会。
也不是冯老爷不想管,实在是管不起、惹不起。
除了正妻的名头,赵氏只有儿子,只要冯老爷要管孩子,赵氏就要死要活,一幅谁碰她孩子,她就要跟谁拼命的样子。而且,还有爷爷奶奶护着,冯老爷也不好管自家的熊孩子,他要打孩子,他老爹就举起拐杖打他。
就这样,冯老爷的嫡子冯昌宗就渐渐长成个熊孩子。后来冯老太爷和冯太夫人相继去世。冯老爷对自己的嫡长子也不抱多少希望,而是开始关注和培养两个庶子。这是冯老爷的无奈,但也有报复的成分。
他心里想,这是已故的父母和正妻赵氏护着不让自己这个父亲管的孩子,他倒要看看,没有父亲管的孩子,能不能有好!
没了公婆帮着,丈夫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虽然不至于无故打骂,可是丈夫从不给赵氏好脸,这也让赵氏足够难过了。
不过,好在家里的几个姨娘都是丫头出身,两个庶子和一个庶女还小,也不敢对母亲和长兄不敬。
只是家里平静的日子,还是被打破了。冯老爷在亲戚家碰上个女子卫氏,后者刚被退了婚,据说是家道中落,被未婚夫家嫌弃。
可她年龄都大了,突然被退婚,就没了着落,被退婚的女人名声受损,未婚夫家为了不被指责,还隐晦地暗示别人,是因为女方有问题才退婚的。
冯老爷一时怜惜,就送她五两银子做嫁妆。结果,就因为这五两银子,卫家居然把女儿送来给冯老爷做妾。还说冯老爷给的五两银子是聘礼。
冯老爷以前纳妾,都要跟妻子通气的,而且那些都是丫头,不足为惧。可这一次,是有点身份的良家女,而且,丈夫事先没有提过,人就直接上门了,那卫氏还上来就叫“姐姐。”赵氏立刻就怒了,指责丈夫纳妾,没有经过妻子同意。
冯老爷本来还莫名其妙,正要解释自己不准备纳妾,可是,妻子这么一闹,他大丈夫颜面下不来,就顺水推舟,承认纳妾,还催促妻子为卫氏准备房间和用品,不得怠慢。
就连卫氏叫“姐姐”,冯老爷都认可了,“青莲本来就是良家女子,温柔可人,与夫人比也不差多少,叫姐妹很相宜,这样才能相处融洽呢。”
赵氏听了这些话,又被那“温柔可人”的卫氏整天追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烦透了。后来卫氏怀孕了,冯老爷就立刻让卫氏坐下吃饭,再不用她立规矩,赵氏虽然不满,但是,她到底本性良善,不想拿个孕妇为难。
不过,卫氏从那以后,就再没立过规矩,冯老爷在她生下一个儿子后,特意跟妻子说,“青莲产后虚弱,就别让她站着了,以后她来请安,赐她坐下吧。”
赵氏虽然无奈应允,但是到底不甘心。她整日拉着脸,冯老爷就觉得妻子嫉妒成性,越来越不喜欢。再加上卫氏善于收买人心,把冯老爷赏的东西拿去笼络其他婢妾和下人,一时间,宅子里的人都说她好。
此时,嫡长子冯昌宗已经十二岁了,他为母亲不平,就常常言语讥讽卫姨娘,甚至淘气起来,还找了死老鼠、活虫子,去吓唬卫氏。这些招数,在他以前看见母亲难过时候,也在婢妾们身上用过,但是,家里的长辈只是训斥几句,也不当真。
所以,冯昌宗再次用在卫姨娘身上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可是,卫氏不比其他婢妾,她虽然不是最美貌的妾室,但是人家身份不同,是良妾,而且很得老爷的欢心。
更重要的是,最疼孙子的两位老人去了,这一回,早想给嫡长子一顿胖揍的冯老爷再没长辈拦着了,至于老婆赵氏,冯老爷其实没太当回事。
赵氏虽然拼死拦着不让打孩子,可是老爷一下令,下人们就把这不得宠的女主人拉开了。十二年来,冯老爷终于如愿以偿地打了孩子。亲手打的,板子挥舞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打孩子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冯昌宗发出的惨叫,那叫一个鬼哭狼嚎。赵氏心疼得大哭。
这时,卫姨娘来了,虚弱得被人架着,来求情。冯老爷看看儿子已经被打晕了,也就住手了,转头关切地问姨娘,“这臭小子扔死老鼠吓病了你,你赶紧去躺着吧,出来做什么?”
“老爷,大公子还小,饶过他吧。”卫氏柔弱地恳求。
冯老爷大为感动,对妻子说,“你看青莲多大度,你还是正妻,却不及她一半的心胸!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指使、纵容,这小子怎会如此调皮?一个好好的男丁,怎会去插手后宅女眷争宠!你应该好好谢谢青莲为你儿子求情!”
赵氏气得七窍生烟,“让我一个正妻去谢姨娘,谢她没有怂恿老爷把我儿子治死?!便是孩子淘气,哪里就因为一只老鼠就病了,她故意装病欺负我儿子,还要我谢她!那是不是哪天她把我儿子害死了,我也要好好谢她!”
向来隐忍的妻子一顿怒吼,让冯老爷好没面子,他本来想着,做老子的这一次终于管教儿子一回,算是找到了做父亲的尊严,自此之后,多关心些嫡长子也是可以的。但是,妻子的不配合,让他这父慈子孝心思又没了。
当日冯老爷扶着妾室相拥而去,病弱的卫氏靠着老爷,走出去几步,还回头看赵氏一眼,关切地说句,“快给大公子请个大夫吧。”
赵氏原本以为卫姨娘回头挑衅,哪里知道人家装好人竟然是要装到底的,愈发气得没话说。而冯老爷却愈发觉得卫氏好,到处跟人说卫氏贤德。
一个姨娘却用贤德来形容,这样的老爷,让赵氏很绝望。赵氏再恪守贤良淑德,也架不住丈夫日日冷落自己、嫌弃长子,还抬举姨娘。
她搬动了冯家族中长辈,来劝说丈夫,不要走上宠妾灭妻的路。冯老爷迫于家族压力,再不对外说什么卫氏贤德之类的话。但是,他更加厌恶正妻、嫡子了。
冯昌宗以前被祖父祖母惯坏了,确实有些调皮,时不时招猫逗狗的,有时候还招惹了外面的人,他虽然没有故意害人的心,但是,天性的不爱受约束,加上后天老辈人十多年的宠惯,让这孩子有点缺乏自制。坐不住,不爱读书。闲不住,喜欢东游西逛。
赵氏不是想管,是孩子已经性情定了,不大好管了,而且,她第二个孩子流产后,身体就不大好了,时常需要卧床静养,管孩子,实在力不从心。
于是,冯昌宗就三天两头挨打,不过他也学精了,每次板子刚打下来,就鬼哭狼嚎,哭叫死去的祖父祖母。冯老爷听得难过,自然也就丢下板子,而且,他要的并不是把孩子打成什么样,而是让他学会尊重父亲,也让妻子儿子明白,一家之主的威严。
可是,冯老爷的心意自己明白,妻子却不清楚。赵氏一听见儿子被打,就赶紧让人扶着出来救孩子。
可是,往往赵氏一出来,就指责丈夫不心疼嫡子,自从卫姨娘进门,就容不下正妻嫡子,……冯老爷听了也恼火,就和妻子吵起来,斥责妻子慈母败儿,嫉妒成性。
夫妻关系越来越差,而赵氏心情不好,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糟糕,只是她不想孩子担心,总骗儿子说,“娘只是乏了,趟一会儿。”十二岁的男孩,粗心得很,一直到母亲病重昏迷,药石罔效,他才知道,母亲不是乏了,是快不行了。
这一刻,他才知道世上最后一个疼自己的人,也要离开了。冯昌宗嚎啕大哭,母亲最后告诉他,“不要再惹是生非,要听你父亲的话。不要再招惹姨娘和庶出的弟妹们,为娘不在了,没有谁能惯着你了……也要保护好自己,小心被人陷害,有急难之事,去找你外公和舅舅……”
冯老爷本来可怜妻子薄命,看不到孩子长大成人,他本来在门外站着,不知该不该进来。可是听妻子教儿子搬娘家人压自己,冯老爷的心就又硬起来了,他恼怒地拂袖而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就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等他过了半个时辰回来看妻子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冯昌宗冷冷地问父亲,“我娘死的时候,你都不在跟前,她有话让我捎给你。”
虽然不满儿子的态度,但是,妻子死前没见上最后一面,冯老爷多少有些愧疚,他忍着脾气问,“你娘说了什么?”
“我娘说,‘转告你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许为了姨娘和庶子女,打骂我的孩子。”
若是这话是听妻子临终哀求的,冯老爷也能痛快答应。但是,现在却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加上孩子口气不好,活像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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