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黄园着急否认,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伸手虚扶着门框。
他的设计费和张总设比起来只算低廉,浦江这个单子,公司看重的是这位客户的名望和后面的全包施工。
浦江走近,黄园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跟着自己的身体突然被腾空抱起,三五步的距离,自己又回到了床上,挣扎着想起来,却被按着肩膀压下。
黄园憋屈得很,这两年他强撑着,除了胃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吃点药,根本不敢让自己生病,所以现在病来如山倒却仍不想承认自己竟突然这么娇弱,即使从高处跌下被人当众奚落,也没觉得比现在被浦江一把公主抱这么难堪。
“我去给你拿吃的。”浦江给他重新盖上被子,满意地看着黄园别扭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走之前按下床头附近的开关,房间中央暖白的大灯随即亮起,等黄园的眼睛适应光亮,宽敞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浦江的身影。
当黄园看到端着餐盘进来的浦江,那朦胧却似曾相识的模样,有些恍惚。
也许因为刚才在书房对着电脑工作,此时的浦江与前几次见到的样子不太一样,黄园抬抬眼皮上下寻了一遍,只发现一处不同:多了一副黑框眼镜让浦江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同一套纯色POLO衫加休闲短裤,以前就像是慵懒的闲散人员,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土气不讲究的暴发户气质一下变得儒雅起来,也比之前显得年轻一些,黄园困惑地看着因为一副眼镜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的浦江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小江……老师?”久远的称呼呢喃地从黄园喉间发出,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黄园自己也吓了一跳,认错人绝对是他人生当中最尴尬的点之一,面前这个人不可能是以前那个寡言只知道憨笑的家庭教师。而这个称呼似乎是自己的身体本能叫出来的,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小江老师应该姓江不是吗?但是面前这个人却叫“浦江”……
黄园一脸懵逼地看着戴着一直被自己所嫌弃的老气眼镜和那一抹熟悉的憨笑的“小江老师”在床沿坐下,听他用黄园以前并不熟悉,但是最近却印象深刻的低沉嗓音问:“这是我们最近的第四次见面,你才认出来?”
特么你给我补课的时候明明是变声时期难听得要死的公鸭嗓!!!
黄园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听到对方就这样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知道我是以前刁难过你的顽劣学生,是如今败落的黄家小公子,是现在指着大爷高兴才有口饭吃的小小设计师?
黄园感觉全身的血气全数往上涌,冲得他脑门发昏,正常的呼吸都难以为继。
浦江没注意被子下的人全身都在颤抖,回身端起盛着温热稀饭的碗递过去:“先吃……”
砰!——哐当!
浦江的话没说完,手里的碗就被一胳膊毫不客气地打翻,摔在床头柜的餐盘上,泼了一地的白糯稀饭和腌制小菜,瓷勺子也断成了两截。
拳头松开又死死握住,黄园第一反应是心慌,因为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是他这两年得够了教训所造成的条件反射,但是随即又想:老子今天还就他妈不想再忍了!
涨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要弯腰去捡碗碟的浦江,憋着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脚一刚着地,手腕就被一把抓住然后往后一甩,一个大型的身影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压了上来。黄园后脑勺被摔在结实的弹簧床垫上弹了两下,又是一阵眩晕。
胸腔被迫压出一口气,黄园狠狠补了一次深呼吸,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喊道:“你他妈给我起开!”
可不论他怎么动,浦江都稳如泰山般压制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越箍越紧,直到黄园力气耗尽,眼冒金星,再也无力动弹,只剩下不甘的大口喘气和如要迸裂的眼睛。
房间里安静下来,黄园绝望地闭上眼睛,可却一点都不平静,两个人如战鼓般激烈的心跳声,透过胸腔直达所有的感官神经,锤得他脑仁发疼,难受得不行。
身上的那个人有力的双臂箍着他,让他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可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方想怎么“整”他,有钱人玩的那些套路他不是不了解,但是他宁可死,也不会就这样认命承受,何况还是这么个人——年少轻狂时,只有这个明明比他低了好几个等级的人让他有被轻视的感觉,现在他落魄了,对方发达了,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更不堪了吧。
黄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笑了一声,嘶哑的声音轻轻问道:“呵,浦先生玩小黄公子玩得够了吧?够爽吗?”
下巴搁着的宽厚肩膀随着他的话沉重地起伏了一下,压得他更加喘不过气来。
埋在他肩窝里的大脑袋下面随即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够,不爽。”
“你他妈……”黄园气不打一处来,想用积攒了几分钟的力气奋力把人推开,可以的话再踹上一脚,谁知对方突然就松开了他站起身,让他扑了个空,手脚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把仅剩的一点力气都挥霍了出去,顿时让他觉得自己像无理取闹的疯子。
本就疲劳过度,除了在医院挂了一袋葡萄糖,一整天一点营养都没进,又再这么一番折腾,让黄园的体力彻底透支,全身瘫在床上再也动弹不了,只能强撑着眼皮,把眼珠子努力往外凸,恨不得发出死亡射线,把站在一旁双手插着口袋一副无可奈何表情地看着他的浦江射个千疮百孔。
——我操!你那什么表情,同情?老子还需要你个土包子同情?把老子整成这样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现在装什么狗屁好人!你!你敢再柔一点么!?老子他妈不是女人!宠溺?这词从哪冒出来的!?宠你麻痹!
“眼珠掉出来,我只能拿鱼缸里玻璃珠给你换上了。”浦江主动移开了眼神,停止两个人无聊的对峙,他是真怕黄园的眼睛瞪出毛病来,转身下楼了。
——你他妈才金鱼眼!你以前不是就爱装哑巴么?顶你一百句也放不出一声屁来,嘴巴什么时候变这么坏!
黄园梗着脖子看着浦江消失在门口,才眨眨眼睛,干涩得生疼。
☆、10.荧光绿
浦江重新端了餐盘上来,放在另一边床头柜上,把人扶着坐了起来,贴心地在背后塞了个枕头,让黄园靠在床头。
浦江做这些好像特别理所当然、得心应手,黄园却对现下的状况恨得咬牙切齿,但再不识好歹,再不愿承浦江真假难辨的好意人情,也知道得先喂饱自己的肚子,等体力恢复再考虑怎么逃脱这狼窝。
浦江坐在他身边,这次没直接递上碗,而是捏起两颗药:“张嘴。”
黄园认得是自己公文包里从医院带出来的胃药,怔了一瞬,顺从地张开嘴,两颗药丸塞了进来,完了那人的拇指竟还抹了下他干燥得发硬起皮的嘴唇,不待他发作,一杯水随即靠了过来。
黄园像迷失沙漠的流浪者突然见到了绿洲,就着浦江缓缓抬起的手腕,咕噜咕噜地将整杯水一饮而尽,干痒的喉咙终于得到些许润泽,舒服不少。嘴唇感受着湿意,意犹未尽地抿了抿,黄园这时才感觉到舌尖和喉咙里有丝丝甜意。
刚缓过劲,一勺白粥递到嘴边,黄园紧闭双唇,漠然地看着一手端着碗一手抬着勺子的浦江,脑中白光闪过,这个场景马上在脑海里找到了相似的画面。
黄园很少生病,有一次胡闹太过,被黄父关在家中禁闭收骨头,他脾气犟绝食了两天表示抗议,结果光荣地病倒了,还不让黄母、大哥和家里的保姆进门照顾,正好碰到“小江老师”上门做辅导,黄母便拜托小江老师帮忙照顾他。
那时候的黄园早就饿得头昏眼花,身上各处都不舒服,摒着不让保姆张妈进他房间也是为了故意和他爸作对,妈妈找了小江老师送食物进来,他见来了个外人就当台阶顺溜着下了,顺带把气都撒小江老师身上,颐指气使地让人给他端茶递水漱口擦身,送来的食物一会儿嫌太烫,一会儿嫌太淡,终于味道合心意了,还让人手把手地一口一口喂他这个小少爷,他只负责张口使唤和张口吃,真真像小太子一样享受。
当年毫无怨言地做着一切保姆工作的小江老师,现在再次坐在他的床边,淡然的模样一如往昔,仿佛十年前的场景就发生在昨天。
十年了呵,黄园想着以前自己是怎么恶劣地捉弄小江老师,再想想近一个月来浦江是抱着什么心态一次又一次地看自己笑话,扯出一抹冷笑:“哪敢劳烦浦先生。”
浦江把勺子沿抵在黄园下唇上:“江哥,或是小江老师,你选一个?”
黄园闭嘴不答,撑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气得不断颤抖,他知道自己要用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把拳头挥起来。
突然,下颚被人拿捏住,使了巧劲,让他微微一疼,不自觉地张开了嘴,随即一口白粥灌了进来。
有力的大手和勺子很快就撤离了,温热白粥留在嘴里,软糯粘稠带着完全保留的大米清香,舌头条件反射地一卷,白粥划过喉咙,慢慢往胃部滑下去。
黄园明显感觉胃部抽搐了两下,似乎想要告诉他它对更多食物的渴求,黄园的注意力并不在微微翻腾的胃部上,而是舌尖上余留的淡淡甜味,加了糖的甜粥?还有刚才加了糖的水?
与加糖的茶一样,这是黄园从小喝茶喝粥配药的任性小习惯,浦江从一个月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记得!?
这是什么新套路?黄园防备心乍起,眼中的抵触更加明显。
浦江当着他的面,打起第二勺,转了下手腕,喂到自己口中咂巴两次而后咽下:“没下毒。”
黄园就这么看着浦江用喂过两人的勺子打了第三勺白粥,再次递到他嘴边。
面对浦江不明动机的执着,黄园妥协了,不论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出于被迫,他今天都必须吃下这碗甜粥,那一分不值的羞耻心只能跟着吞了。
一大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等浦江收拾完两个餐盘还有之前被打翻的床头柜和地毯上的一片狼藉,吃饱喝足的黄园就这么倚靠在床头睡着了,浦江小心翼翼地搬动他的身体、调整他的睡姿都没有醒来,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关掉头顶的大灯,重新打开床头暖黄的小台灯,此时的黄园,卸下了所有戒备,在温软的蚕丝被下沉静得像个睡美人小王子。
让睡在隔壁书房躺椅上的浦江没有想到的是,他小心的照顾,没有让黄园的身体快速恢复,反而在清晨醒来过来查看的时候,发现黄园在床上微微挣扎还发出阵阵难受的嘤咛,一开始他以为黄园只是做恶梦了,上前想要安抚,当手心触及黄园的脸颊和额头,才发现黄园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而且体温高得离谱。
浦江一边手忙脚乱地给黄园做降温,一边马上打电话请相熟的医生朋友过来帮忙看看。对方匆匆赶来,一番检查和询问,告诉他,黄园是因为疲劳过度和胃炎犯了,所引起的高烧,问题不大,吃消炎药配合物理降温和好好休息,修养得好的话身体一周可以恢复,但是慢性胃炎就要慢慢调养了。
这和浦江在黄园公文包里找到的病历上的诊断一致,只是情况似乎更严重了。朋友解释说这是因为身体突然放松下来,反而导致免疫力骤然下降,症状就都发了出来。
“我说你买了新房子哪能都不请我们来白相(玩),还总说在装修,伯父伯母也还没回来登(住),原来是在这金屋藏……人呢?”
“我的院子你不是没看见,这不刚开工么。”
“那里头这位是啥宁(什么人)?阿拉可是老搭子(老搭档)了,覅(不要)瞒牢我。”
“现在谁也不是,等是谁了,少不了让你们帮忙照顾。”
“呵,老笔样(有腔调的老男人)春天来啦!好吧,等侬搓进(追到手)。”
那人见浦江一直担忧地往房里看,知道他现下没有闲聊的心情,调侃几句就放过了他,给黄园打了一针,留下了药品和耳温枪,再嘱咐几句调养身体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太阳冉冉升起,透过落地窗,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让人精神奕奕,可是床上的黄园情况却不大好,全身高热,一直陷入昏睡中醒不过来,难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刻也不得安宁,嘴里含糊地叫着:
“呜……难受……妈……小园好冷……不要……热……不、不能生病……”
听得浦江跟着焦躁得不行:“打了一针怎么还不见效?”
浦江赶紧拿医生朋友留下的口服药给黄园吃,但是此时的黄园完全不清醒,甚至还在发脾气,别说喂药,连水都喂不进。
“走开……不要……滚!”
十年前那个傲娇又别扭的小少爷又回来了,可是却也比十年前更加脆弱:
“呜呜……哥不要走……我不行的……小园真的好累……不、不能……妈……求您了……”
黄园明明已经在两年前的风波中给自己迅速竖立了厚厚的防御墙,习惯了面色不改地去抵御所有人的落井下石和趁火打劫,但是与浦江的重逢,两人身份地位的互换,他才发现自己的防御墙看似无坚不摧,但实际已经千疮百孔。
尤其是浦江完全不同于他人的尖酸态度,他像十年前他们初识时一样,唇边总是噙着笑意,现在只有自己不领他情的时候才会端起架子,用气势压人。这段时间黄园一直在想,浦江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哪怕今天知道了两个人是旧识,他也不能否认浦江对他的态度不同于他人,是温柔的包容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温柔,却蕴含着让黄园无法招架的力量,强势地走进黄园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就这么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他岌岌可危的心墙。浦江轻轻一碰,墙塌了,黄园被撕掉了所有的逞强的假面具,他郁闷、憋屈,内心难以抑制地翻涌,仿佛过去努力的一切在浦江面前一瞬间变成可笑的笑话,所有伪装化为虚无。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自觉地想从责任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两年来,他第一次想抛下所有,想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妈妈或是大哥撒撒娇,想和爸爸精神头十足地吵上几句,想找个人毫无怨言地包容自己,让自己肆无忌惮地去发泄脾气。
浦江看着黄园痛苦的模样心疼又无奈,只能故伎重施,捏住黄园的下颚把药丸丢了进去,但是喂水的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水不但从嘴角流了出来,还呛到了,激烈的咳嗽让药也跟着喷了出来。
“不要……唔唔!!……咳咳咳!”
浦江重拿了新的药丸,毫不犹豫地丢进自己口中,然后含了一大口加了糖的甜水,一手箍着黄园胡乱动弹的上身,一手掐着下颚,将自己的嘴覆了上去,浦江强势地封上一边喊叫一边喘气的嘴,将混着药丸的水渡了过去,然后压着后脑勺四唇相堵逼迫他吞咽下去。
浦江伸出舌头在黄园口中扫了一圈,确认药丸悉数吞下,还未收回来,就感觉黄园一合牙,狠狠咬在了他舌尖上。忍着痛,由着想撒气的人就这么咬着,黄园原本发了狠,却没感觉到一丝反抗,渐渐觉得无趣,松了口。也许是终于感受到口中一丝安慰人心的甜味,闭着眼睛主动伸出自己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刚才咬过的那一小块柔软,好似在安抚,也似在品尝到嘴的嫩肉。
浦江一怔,条件反射将人推开,黄园上身倒回床上,迷迷糊糊地抱着一团被子搂在怀里,然后背过身去继续翻滚哼哼。
浦江用发麻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嘶——”
刺痛,而且肿了,浦江深吸了几口气,继续手里的活,拧了热毛巾给小少爷擦身。黄园感觉又有人动他,显得很是不耐烦,一直来回扑腾,浦江在空调房里出了一身汗,才把人从头到脚正面加反面都擦了一遍。
小少爷身上干爽了,舒服了,同时带走了一些热量,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动弹,也许是药效也开始起作用,终于沉沉睡去。
只是浦江帮他掖好被角,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睡裤的抽绳被轻轻勾了一下。
床上的人眼睛紧紧闭着,完全没有醒来,只是嘴中一直极轻地呢喃着:“别走……”
浦江担忧了一早上的面容缓和下来,没有把抽绳从黄园手中抽出,而是靠着床头坐下了。
所以当黄园浑浑噩噩地睡到中午醒来,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两根荧光绿的绳子,视线顺着绳子往上移,移到坐在一旁的一个人的裤头上,而那人正用“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11.白茫茫
浦江无法走远,只能戴着眼镜穿着一身纯白的家居服捧着本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的《蒲草》,一只脚搭在另一条大腿上一派闲适地斜靠在床头看书,翻着翻着正感觉有些乏味,就听见睡在身旁的黄园嘤咛两声悠悠转醒,手里捧着自己的睡裤抽绳发愣,接着还仰头盯着自己的裤头瞧,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越发觉得黄园这幅天然无害的模样最可爱。
他从十年前就知道,黄园只是一只外表高傲的小猫,张牙舞抓背后是很少有人能见识到的软萌。
被浦江居高临下瞧得心里发毛的黄园可不这么想,他最讨厌浦江用一种看宠物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从他一睁眼,所见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亮堂的房间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自己身上身下是白色的床品,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大型白色人偶,只有手里两条绳子是扎眼的萤光绿,恶俗恶俗的,哪来的?特么是谁塞老子手里的?
当黄园木知木觉地顺着绳子看到一个裤头,堆叠起来的衣服下摆下还露出了一小片紧实的皮肉,裤头的主人正一脸无辜又宠溺地看着他,昨天的回忆全数回笼,让他惊得跳着坐了起来,可是忘了手里还拽着绳子,就这么用力一抽,差点把浦江勒得背过气去,同时把人带了过来,浦江毫不客气地一个顺势,然后结结实实地压在黄园身上。
“操!你他妈快给我起开!”
折腾了一夜,睡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恢复点精神的黄园已经有两餐没有吃,手脚软绵绵地根本推不开。而且他记得昨天已经对浦江发过火,所以现在也不矫情装客气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夜里好像发烧了,他生病发烧后的状态……恐怕并不好伺候,只是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细节了,这还是让他多少有些忐忑。
“唉,你先放开我的……裤带。”浦江好笑地叹了口气。
黄园一抬手,赶紧将两条抽绳甩出去。
但是浦江还是没起来:“我腿麻了。真的。”
黄园白眼一翻,真的想再次昏过去算了。
浦江用手臂撑起来上身,但是下、身还是紧紧地贴在黄园身上,四条大腿贴在一起,大中午,热乎乎的,黄园扭开的脸就这么慢慢给熏红了。浦江伸手给自己发麻的腿捏了捏,在黄园再次炸毛前起了身。但是硕大的身躯一起来,黄园就又刷白了脸,经过刚才的大动作,身上的被子被蹭开了,自己穿着和浦江一样的短袖白T恤,下身可是空着的!!!刚才和浦江的腿贴在一起竟然没有察觉,黄园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马上紧张地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个严严实实,然后在房间里寻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衣物。
浦江站在床边挑挑眉,心想早上都里里外外擦过好几遍了,还有遮的必要吗?但是这话现在可不敢说出口,只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走到衣柜前,拿了条白色家居裤丢给黄园。
黄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打开折叠好的长款睡裤一看,果然,荧光绿的抽绳,黄园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也绿了。
但是寄人篱下还有的挑吗?黄园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浦江,背过身去胡乱套上裤子,然后把抽绳全数往裤头里头塞进去,然后再拉着T恤下摆盖住,一丁点也不愿让它露出来。
“去洗漱吧。”浦江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黄园这才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站在这个房间里,宽敞明亮,和楼下极简的风格相似。没有开窗的两面墙上共有三扇门,黄园记得离床最近的那扇是通往隔壁书房。他推开了衣柜旁的那扇门,里面是同样敞亮的卫生间。洗漱台上,已经备好了一套新用具,黄园脸色蓦然有些难看,浦江所做的一切都显得过于亲密了。黄园看着镜子里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的青年,再看看身上和浦江完全一样的纯白色家居服,开始考虑就这么穿着奔出门行不行。
二十分钟后黄园下楼的时候才发现,浦江的房间和书房是在这栋房子的三楼,二楼也有两个房间,门都开着,装饰却是温馨的欧式风格,像是为长辈准备的。
到了客厅,黄园看到自己的公文包完好地放在沙发上,拎起包就想走。
“我已经帮你打好外出申请了。”
浦江捧着杯茶,倚靠在通往厨房小客厅的门框上。
黄园眼角抽了抽,客户帮他申请外出???老子特么是店里的少爷吗?
“谢谢浦先生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再叨扰,我先走了。”黄园把客套话全用上了。
“提案要放弃吗?”
黄园瞳孔一缩,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过来吧。”浦江转身往餐厅走去。
黄园拎着公文包,犹豫了几秒,只能咬牙跟上。
浦江在餐桌旁坐下,抬手示意黄园坐在他对面。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一个粗粮馒头,一份培根煎蛋,一杯橙汁,黄园这边还多了一碗小米粥和两颗熟悉的药丸。
“胃药餐前吃。”浦江说完自顾自开始吃他的那一份早餐。
黄园憋着气坐在那,眼睛胀得发红,对面那个人简直要把他逼疯。这两年来谁也没办法让黄园低头服个软,可是这个人根本没给自己硬气的机会,打太极似的,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他的底线,让他仅剩的那点用来糊墙的尊严越来越溃不成军。
“一会儿凉了,你的胃又要受不了了。”
又来了又来了!!!黄园一拳砸在实木桌上,所有餐盘哐当跳了两下。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嘛?假惺惺地演什么戏码,耍老子好玩吗?”
黄园真的怕浦江像昨天一样干脆利落地回答他:“干你,好玩。”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无关乎两人的身价地位,凭什么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三好生,自己就是撒泼耍赖一事无成的废物?黄园觉得自己在浦江面前简直像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遁形,不,可不就是被扒光了吗。
想到这,黄园呼了口气,抬起手臂压在自己眼睛上,整个人无力地摊在椅背上,想着接下去要怎么寻工作,怎么增加收入保障一大家子的生活,怎么照顾妈妈和蕾蕾,怎么和嫂子谈判……
“张嘴。”一道温和的声音贴着右耳响起来。
“啊?”黄园吓了一跳,扭头往右,看到浦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不自觉半张的嘴被塞进两粒药丸和一口小米粥汤。
黄园缓缓咽下嘴里的药丸和粥汤,甜的,直愣愣地望着浦江:“为什么这么对我?可怜我?想拿我当个宠物玩玩?还是觉得拿捏以前不可一世的小黄公子特别带劲?”说到最后一句,黄园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冷笑了一下。
浦江抬起手腕,又给黄园塞了一口,然后认真想了想:“十年前的你需要我可怜?十年前的你愿意当我的宠物?十年前的你不带劲?”说完自己也笑了。
无关时间,无关身价,更无关地位。
与其说十年前他是因为补习老师的身份被迫让着黄园,不如说是他自愿包容着他,十年后也是他乐意。没错,老子乐意。
黄园看着浦江明媚的憨笑,不禁抖了抖,感觉就像村里的傻大个终于讨到了媳妇一样的笑。他刚才问的那三个问题,当然都是否定否定否定,黄园瞪着眼睛:那你他妈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我就是这么对你,对伐?现在也是我乐意,你安心受着吧。”浦江觉得这很正常,耐心地循循善诱。
安心?这他妈让人能安心受着?两个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一副一如既往对我好的态度是个什么鬼?你他妈到底安的什么心?
黄园被浦江理所当然的态度搞懵了,也质问不出什么来,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就如陈子骥他们的误会,可却不敢深想,他不太愿意直白地把话挑明然后把两个人都弄low了,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让浦江喂完了一碗小米粥。
浦江又端起培根煎蛋的盘子,想要继续喂,他发现这种喂食的成就感能让他上瘾。
可惜黄园在这时回过神,抢过餐盘和叉子:“我自己来!”
浦江盯着黄园红透了的耳朵,轻轻笑了。
两个人和谐地吃完午餐,浦江把朋友留下的药递了过去,黄园只犹豫了半秒,就吃了,如果药有问题,也是自己该。
在浦江收拾餐盘的时候,黄园打定了主意,不管浦江安的什么心,他暂时就既来之则安之,因为他从浦江身上确实感觉不到一丝的恶意或是算计,只当他把自己当旧识,工作上先应付着,私下里以后要万分小心。
黄园当然知道这是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能够义无反顾与所有人翻脸的资格。除非浦江摆在台面上说要包养他,拿他当鸭子或是当炮、友,否则,再辛苦再累,他也得受着。
呵,之前说自己像个绿茶屌?,果然就是。
受着别人的好,却还在这假清高。
浦江不是没看出黄园一脸自我嫌弃的忧愁样,但是这个时候他说得越多,只会越伤黄园的自尊心。
反正人已经在这了,跑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
接下来会有几次回忆杀
☆、12.腥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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