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昌运有点卖惨的意思,陈敏未尝不明白,可她又不能跟潘昌运说自己不是老教师。
毕业班任课的特级教师避嫌,自己正好办了退休, 算是刚好符合条件。
想要不去的理由也不是找不到, 不过到底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陈敏应了下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想要过一些不一样的生活,高考命题组又不是自己一个老师,命题的整个过程也是反复论证, 她就算是想要出点问题都有些麻烦,所以她出不来什么乱子。
老教师是多次进宫不假,可自己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呢,说不定往后也没什么机会了,所以还是去好了。
今年的省考试院的通知来的有些突然,来省六中的工作人员等着几个参与命题的老师到了之后便是直接带人离开了学校。
校门外停着好几辆车,车上除了司机就是省考试院的工作人员和警卫人员。
“陈老师,咱们现在回家一趟收拾东西,然后直接就过去了。”工作人员坐在副驾驶上扭过头来跟陈敏例行交代,其实这一位是雷打不动的语文组出题老师,对于这些简直是不能再熟悉,本来他都不用说这些的,不过按照规定,这话他还是得说一遍。
陈敏点了点头,她余光瞧了眼旁边坐着的警卫,对于警卫人员手里拿着的枪有些好奇。
不都是说印题的时候会有荷枪实弹的武警什么的守在印刷厂周围吗,怎么现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严肃对待了?
“陈老师,还有一些入组须知,就不用我跟您说了吧?”工作人员笑了下,不过得到的回应有些出乎意料,“还是再说说吧。”
陈敏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和她曾经听到的传闻并不一致,所以哪知道那些繁琐的要求是不是自己听说过的那些,所以还是麻烦工作人员再说一遍好了。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一愣,脸上笑容都有些僵硬。
陈敏看他这模样,不慌不忙地解释了句,“还是按照规定来办吧,就是辛苦你了。”
工作人员也是回过神来,“不辛苦不辛苦。”按照考试院的要求,的确是需要说一声的,不过去年出题结束后在他看这个一向严肃的老教师都能跟年轻教师玩到一起去,还以为自己可以说点俏皮话呢。
陈敏觉得这工作人员应该是误会了,可她也是安全起见嘛。
除了随身衣物和洗漱用品,其他的东西一律不能带——通讯电子产品,就连机械手表也不行。
至于能不能带书,陈敏没有做尝试,她还是别挑战工作人员的心脏了,总感觉工作人员好像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
“我能给我儿子留个字条吗?”陈敏问了一句,中午的时候刘瑜还得过来给她做饭,别到时候找不到人才是。
“这个……”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咱们到了目的地后会统一打电话通知家里人的。”高考命题原本就属于绝密等级的保密事件,和核武器保密等级一致。不过今年省考试院恨不得再提高一个保密等级,如果能再拔升保密等级的话——这两年考研还有大学英语泄题事件一再发生,省考试院生怕再出现高考泄题的情况,那时候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事情了。
看工作人员这模样,陈敏也知道问题比她想的还要严峻几分,“那行,咱们走吧。”
省考试院选择的是省城与临市交界处的一个度假休闲村。
这里原本是一个疗养院,不过后来因为周边景点的开发,疗养院成功升级,商业模式摇身一变就成了度假休闲村。休闲村隶属省政府,在命题组的老师到来之前对外封闭了。
“陈老师,到了。”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句,考试院每年选择的神秘命题地都是不一样的,今年这个相对比较偏僻,所以坐车时间也比较长,别说这上了年纪的,便是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哦。”陈敏醒了过来,看着工作人员帮自己拎行李箱,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了。”
“您客气了。”工作人员带着她一路过去,虽然有自己监督,不过还是再进行一次检查。
便是连行李也都得检查一遍,因为不能携带稿纸进入房间,而且也防止有人在收拾衣物的时候夹带私货——这种情况不是没出现过,头些年的确出现过高考泄题情况,虽然只是一两道题,可高考的时候一分之差就能够跟理想中的大学失之交臂,谁还敢小瞧这一两道题?
陈敏觉得这简直比蹲监狱还要恐怖,她之前倒是遇到过一次这种情况——当时去北京玩,正好赶上了北京那边开会,所以进站的时候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检查,她倒还好些,在她前面那位大姐带的摩丝还是发胶什么的都被扣下了。
出神的工夫,东西已经检查完了,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友好的笑了下,“陈老师,现在需要跟你的家人打电话吗?”
“打吧。”她上次关机结果把卫研新吓了一跳,这次忽然间又是无缘无故没了人影,别把刘瑜给吓着就行。
不过这个打电话跟陈敏想象中还有些不一样,她出生在小县城,没遇到过什么特级教师,简单点说没人跟她炫耀这种当高考命题人的经历,所以陈敏对这个过程不怎么熟悉,老教师留给她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记忆,以至于她这个曾屡次进宫的人现在对什么都是陌生的。
就比如现在这个电话,是工作人员拨通了电话——“您好,是陈老师的家属吗?陈老师参与到我们的命题工作中来,现在已经到了地方,跟您说一声,不用担心”,一顿噼里啪啦的话之后,甚至于陈敏怀疑刘瑜只说了一句“是”,都没机会说第二句话了。
不愧是和核武器同等保密级别的高考命题,陈敏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
“陈老师,从今天您和其他老师要在这里待到六月八日下午,在此期间您不能跟家里人联络,希望您能理解。”
道理陈敏自然是明白的,绝密的等级不是说着玩的。只是一个多月没网络没手机,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出题,这样的日子对于上了年纪的老教师还好说,对于年轻些的简直相当于酷刑呀。
就算是配备了电视机、麻将桌还有健身休闲的运动器材,可是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陈敏觉得自己这次会坑着人,她认真研究了贴在那里的通知,觉得自己真是会体验生活,上来就是一个高难度的。
从明天开始到五月十四号截止,他们语文命题组的九个人需要确定出一套高考考题。
十天的时间,吃透高考大纲以及语文教材,随时参考着全省的各种高考预测题来出题,就算是语文考题都是硬性知识,那也太紧张了吧?
陈敏看着通知发呆,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是语文命题组的组长,不然的话那可就真的……
“陈老师,陈老师?”
有人拍了自己一下,陈敏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看着旁边站着的人,有印象,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陈敏觉得自己傻了似的,她肯定见过呀,这人肯定是高考命题的时候认识的,不过……叫什么,她不知道。
“陈老师,您这是准备在这通知里面找出错别字还是语病呀?”
陈敏笑了笑,“哪有,您说笑了,就是忽然间出了神,您这是……”身材比较高大,头发不知道是故意染的还是怎么着,像是顶着一层雪似的。她还是叫不出这人的名字,那种感觉就是这名字就在嘴边,她愣是说不出来。
不过好在有人打断了她的话,“陈老师,高老师好巧,我还想着这次能不能碰到你们呢。”
高老师!
那个就徘徊在嘴边的名字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Z大文学院的高维吗?
她当初可是听过高维的网络公开课的,站在讲台上的高维那可是仪表堂堂,说是青年才俊都不为过。
Z大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国内外知名的红学专家。当初她在网上上公开课的时候,结果旁边的舍友就瞄了一眼就一见钟情了,说什么都要去考Z大文学院的硕士,说要找高维当自己的导师。
这么一个人,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第29章 鸡贼的校长
高维觉得眼前这位老教师有点奇怪, 怎么看着自己的神色一副“原来是你呀”的意思,不至于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忘了吧,好歹也算是共事过的, 而且还不止一次, 算上这次这都是第六次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陈敏回过神来, “高老师你这头发染的, 可真, 真时尚。”说高维是青年才俊一点也不假, 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为Z大文学院的教授, 别说是全省了,放眼全国那也是数得着的。
陈敏大学虽然是在外省读的,也没少听在Z大读书的高中同学提及,高维在Z大那可是相当风云,她那极讨厌语文的高中同学还特意去蹭过高维的课,用了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来形容高维。
当然,陈敏也算是间接见过高维的,网络公开课视频上, 她看到了传说中的高教授。也的确像同学说的那样, 教室里坐满了人, 而且还有的直接在过道里坐着听课。这其中, 女同学居多。
从评上教授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七年不到,高维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这是脑海中的非主流之魂终于觉醒了,然后比别人晚走了十来年?
高维听到这话大笑了起来, 眼角攒起了一沓褶子,“还是陈老师你有眼光。我那些学生都觉得我脑子抽了,非说我这样老了十岁。”
陈敏其实觉得高维也不容易,如今也算是人到中年了,却没有国产中年男人的那种油腻,这一笑反倒是带着几分少年气,她当时还觉得舍友傻了吧唧的,非要跨专业去挑战文学院,现在她是明白过来了。
年轻的女孩子谁还不想看帅哥养养眼?有这么个导师催促着,就算被催也是幸福的,当然这幸福也走的太突然了些。
陈敏看着他那笑得颇是得意的模样,一时间没忍住,“哪是老了十岁,我看老了二十都不止。”
笑容一下子僵硬,高维看着这一脸认真的人,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么一个问题——自己这新发型有这么挫吗?
刚才打招呼的郭钟海正好走过来,听到陈敏说这么一句,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不是怎么着,要不是看着这背影像,我还真不敢认。怎么高老师,你这是太年轻了把你们学院里那帮老教授刺激着了,逼着你去染了头发?”
“郭老师。”陈敏笑着打招呼,她认识郭钟海,当初自己参加入职培训的时候,郭钟海就是培训老师之一。
那时候的郭老师虽说也是头顶一片地中海,可当时海水面积小呀,顶多也就是一次性纸杯的杯底那么大,现在倒好,比碗口都要大一圈。时间一晃也才过去五年不到,这地中海扩张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陈敏隐约觉得,再过个三两年,郭老师的发型都得朝郭冬临看齐。
高中老师可真是辛苦呀,还好老教师底子厚,头发稠密不怕掉头发。
Z大文学院的教授也不是吃素的,高维很快就是反应过来,“我这是努力朝陈老师郭老师你们看齐。”
人家郭老师虽然也不年轻了,可头发还是黑的。你这染白了算是哪门子的看齐?
不过高维说的就是玩笑话,陈敏还能这么追着不放?她又不是恶犬,逮着咬人的那种。
“该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朝你看齐才是。”头段时间他们办公室里还在讨论这事,拿老师当终身职业的哪还没有个目标,谁还不想上特级教师呀?然而除了教学之外还得有编写教材、发表论文这类的硬性指标。
因为说起论文,就提到了高维。三十岁评上文学院教授,论文像是喝白开水似的往外发,关键是人家研究方向还广,不是就那一两个点吃一辈子的那种。办公室里也不乏高材生,可跟高维比起来就是差得多了。
就算是早些年没少发论文的郭钟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这江山还是得让年轻人来支撑才是。高考命题组也是这个道理,这些年来命题组的队伍也是呈现年轻化的态势,各个学科都是转向了大学教师为主,高中教师为辅的基调。他跟陈老师这两把老骨头之所以还能继续参与命题,那也是为了稳妥起见。
高考题目需要标新,但也不能出题出脱了,把考生们给玩死。所以需要更多的年轻人的血液融入进来的同时,老骨头们也不可或缺。
几个人都是“老相识”,说着便是聊了起来。
高维看陈敏说话少,多少也猜测到几分因由。他虽然没结婚,可身边同事大部分都是结婚有了孩子的,有的夫妻俩貌合神离各过各的,也有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他跟陈敏打过交道,知道他们老两口感情深厚,如今这老伴儿没了,表面上虽说没什么,心里头难过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高维也没说“节哀”之类的话,人家陈老师是什么样的人,追悼会刚结束就回学校继续上课把自己弄进了医院,既然来了这,那肯定是收拾好了情绪。
他没事再去说人家的伤心事干什么?欠抽吗?
不过郭钟海就没想那么多,“……之前一直说是去看看陈老师您,结果家里也是不少事就没顾上,卫工去的突然,您也节哀。”他在省实验中学教书,今年虽说不是带毕业班,不过事情也多得是,卫大钧去世的事情他也是后知后觉,一直想着去看看陈敏,结果事赶事都卡到了一块,始终没能找到时间。
陈敏没想到郭钟海忽然间提了这么一茬,她怔了下,不过很快还是代入了角色,“谢谢郭老师,大钧他也是求仁得仁,我也替他骄傲。”这也是陈敏的心里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卫大钧在她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努力科研,也不忘家庭,她还挺羡慕老教师的,再婚遇到了这么一个良人。只可惜有时候老天爷小心眼,看不惯别人夫妻恩爱。
高维没想到郭钟海提了这事,不过这俩老教师年龄没差多少,说这些也无可厚非。不过这种场面,他多少有些不擅长处理,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脸上神色收敛了不少。
陈敏觉得气氛有点压抑,“郭老师高老师你们这是准备出去看看?”
“不去了不去了,等过些天再去,我是打算先去资料室看看,研究研究考试大纲。”
高维听到这话乐了,“郭老师你还用研究呀?你们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考试大纲上面的字掰开看里面是红的还是黑的,哪像我们这些,每年都是到了这然后翻来覆去的研究。”
高维说的是大实话,今年九人小组里面除了省考试院的一名研究员外,剩下的八个人里面三个是高中老师,半数以上的则是大学老师。和高中老师整日里研究教材研究考试大纲不同,大学老师有几个会去研究高中教材和考试大纲?
虽说每年一次,高维对这一套也算是了熟于心,可也不敢轻松一丝半点。
这可是关系着全省上下几十万考生的大事,牵扯着几十个万个家庭,覆盖面那可是百万计数的。他在课堂上向来不羁,不过到了这也是把自己那七分性子收敛到三分,也就是又遇到了老熟人,就多聊了几句。
陈敏没想到这两人要去,她正愁自己还不了解今年考试大纲呢,“高老师你聪明,我们这上了岁数的可比不上你好记性,再说了我这也是有一段时间没看教材了。”
三个人一起去那边资料室去看资料,郭钟海顺带着也说了起来,“我头两天倒是听说了这么一耳朵,陈老师你可是六中一宝,前两年到了退休年龄的时候潘校长三顾茅庐好说歹说把您给延聘了,这次怎么舍得让您办了退休?”尤其是这节骨眼上,内行人谁不知道高考命题老师的话语权?抛下正在带的高三学生让陈敏退休,这可不符合潘昌运的一贯作风呀?
他倒是也听说了陈敏晕倒在课堂上的事情,估摸着也就是因为卫工去世心里头没调节过来。现在身体不也好好的嘛,不然,怎么能来这边?
“估摸着是老潘怕我再晕倒碰瓷学校?”陈敏笑了声。她一开始还以为老教师不过是勤勤恳恳耕耘的园丁而已,觉得就算是退休了因为语文学科的特殊性也不会被返聘。
不过知道自己还顶着个特级教师的荣誉称号后,陈敏就是明白了过来——现在她绝对属于全省范围内走到哪里都吃得开那种,被返聘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因为这件事陈敏也意识到潘校长挺鸡贼的,因为老教师当初是延聘,而并非返聘。这就像是语文考试中的词语辨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区别却是很大。被返聘的教师拿两份钱——退休工资和学校提供的丰厚薪酬。而延聘的话,学校就不用再提供薪酬了。
此外,学校还会给返聘或者延聘的教师购买一份商业保险,不过因为老教师早就自己买了商业保险,反倒是替学校节省了钱。
潘昌运那是拿着情分说事没花钱就把老教师留在了省六中,要不陈敏怎么说他鸡贼呢。
老教师也不是糊涂人,她前些年能同意卫大钧拿钱给儿子的小舅子,也就不在乎那点工资,更多的是情分所在吧。奋斗了一辈子的岗位,真要是离开,不舍得是必然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老教师当初就是倒在了自己奉献一辈子的教室里、讲台上呢?
“老潘哪有你说的那么胆小?”郭钟海对陈敏这说辞不赞同,他想了想补充了句,“他也就是抠门了点。”
第30章 高维的好奇
省六中潘校长的抠门, 在省城的中学圈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在对学生的教育上面,潘昌运那是没得说。省城的高中里面,实验跟六中无异于国内大学的清北之争, 不过在这场争夺战中, 即便自己是实验的老师,那也得承认, 六中对学生更好。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明白, 潘昌运就是怕, 陈敏是特级教师, 能够造福六中的学生不假。可也不能忽略她上了年纪,又刚丧偶,情绪和身体上都支撑不住的事实。
这次是好运气,虚惊一场没出啥大乱子。
要真是一下子没了,人家孩子能愿意?这刚没了爹,转眼就没了妈,搁谁那谁受得了?
再说了,延聘的陈敏肯定没办法算工伤, 虽说买了商业保险那牵扯到赔偿的事情也是得一阵扯皮。
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头大, 潘昌运并不敢贸然冒这个险。
换了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不然的话, 陈敏这也是退休有段时间了, 怎么就没学校上门把她聘过去?尤其是在高考的这个档口上。
中学圈子和大学的学术圈有着隔阂,高维虽说对六中的潘校长有所耳闻,但不属于了解情况的那种, 所以就听郭钟海在那里说。
一路到了资料室,看着橱柜里堆得满满的资料,陈敏觉得自己头有点疼了。
“对了陈老师,今年还是你挂帅吗?”郭钟海从柜子里拿书的时候忽然间想到这事,今年保密工作做得前所未有的严格,到现在他也就知道语文组有九个命题老师,1:3:5的比例分布,至于剩下六个人是谁,组长是谁他还不清楚。
陈敏被这话吓得手一抖,刚拿到手的考试大纲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郭钟海和高维听到这动静都是朝她看了过来,陈敏假装手滑捡起了书,“我没接到通知。”她现在更想要知道,当年自己参加高考的时候,老教师是不是命题老师,或者说谁是哪一年的命题教师,她想找那人聊聊人生,谈谈作文。
“那估计不是了。”郭钟海藏不住话,“今年可真严,我原本还打算着下周去参加一个交流会,结果今天忽然间接到通知就过来了。”往年可不是这样,五一之前先把消息传达到位,五一之后统一集合出发。
今年搞突袭,他们这上了年纪的还好说,万一年轻点的有打算近期结婚的怎么办?总不能把婚期都给推迟了吧?
想到这个,郭钟海忍不住问了句,“高老师,最近也不知道你情况,你这成家了没?”
高维没想到话题一下子扯到自己终身大事上,他更没想到问这话的不是陈敏,竟然是郭钟海!
郭老师,你也是老教师了,这么八卦不太合适吧?内心腹诽了句的高维看了眼还在柜子那边站着的陈敏,他又是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人,“不着急不着急。”
陈敏其实也挺想知道这事,毕竟高维可是青年才俊,有才有颜有钱的那种,说是一块肥肉被一群饿狼盯着都不为过。今年高维应该是三十七了,不能说是大龄剩男,可结婚晚了对下一代不太好吧?
当然,要跟自己一样不婚主义加丁克一族,就当她啥都没想过。
郭钟海八卦之心并没有得到满足,他不傻,知道高维这是在打马虎眼,“你青年才俊,什么时候结婚都不晚。”他哈哈笑了一声就把这话题揭过去了,八卦不要紧,不过也得适可而止,人得识趣才是。
八卦之心得不到满足,陈敏干脆耐下性子来看考试大纲和考试说明。
这资料室早就把资料给准备好了,而且未来的一段时间,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高考押题、高考真题之类的资料送过来,简单来说一句话——这份工作外面看着光鲜说出去都能吹好几年牛皮,可对于命题组成员来说那是责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
陈敏拿着笔在考试大纲上做笔记,以至于高维在她这边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意识到,还是郭钟海看书看得眼睛疼,一转头看到那边一坐一站的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高老师这是打算从陈老师那儿取经?”
命题教师年轻化,今年命题组的组长没落在陈敏身上,郭钟海估摸着应该是省考试院的专家担纲。不过这也就是个过渡而已,他敢打赌,到不了自己退休,高维就能当上语文命题组的组长。这件事从高维头些年就是参与进来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明显高维就是接班人。
“我就是好奇。”高维是觉得有些奇怪,陈老师也算出题老手了,怎么处理这考试大纲的方法有点像是新人?
“陈老师,你喝什么茶?”
陈敏是真没注意到高维过来,她把册子阖上,“白开水就行,谢谢。”
高维拿一次性纸杯倒水,“陈老师今年看着比之前慎重多了。”他选了个中性的词,大家都谨慎,不过就像是打游戏似的,老手不会这么菜。
陈敏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能在这里得到极大的提升,中二期叛逆少年少女也就是惹人生气,而这青年才俊可是观察力惊人。
“我想着从学生角度来看会怎么解读这考试大纲,这样的话出题的时候心里有点考量。”
高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番解释,他笑着点了下头,“那今年考生可有福气了。”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有点奇怪,高维这话的意思是……老教师之前出题习惯性的拔高难度?
不会吧。陈敏觉得自己这是玩脱了,可这件事也不像是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刚才郭钟海不也说了,通知来的突然,省考试院当场就把人给叫走了。
对于陈敏来说也一样,这是上面的通知那容得你反驳?除非是身体出了问题要住院治疗,不然的话怎么着都得过来。
不存在自己玩脱不玩脱的情况,不过现在对她而言,高考命题不再是新鲜的刺激,而是一个高强度高压的工作,还必须是要做好的那种。
整个下午,陈敏把考试大纲和考试说明反复的研究,尚未有过命题经验的陈敏反复研读也大致明白自己的工作重点。
和其他学科不同,语文是每个考生从小就接触的,从被教育着喊爸爸妈妈到开口说话,从蹒跚学步到步入高考考场甚至于墓地,语文和每个考生息息相关,甚至于说一辈子都牵扯着也不为过。也正是因为这种从出生到死亡的羁绊,考生对语文的态度很微妙,母语考试成绩不如数理化,甚至于还不如英语这个舶来品,这让不少人对语文是又爱又恨。过来人的经验来说,陈敏知道这恨多于爱。
而正是因为这种跨越一生的纠缠,所以省里对于语文的要求也是相当明了,语言文字运用立足于基础,因为今年考试大纲有创新要素,所以在此基础上还要考察考生对文字的综合使用情况。
说白了一件事,高考本来就是一个选拔过程,擅长的自然能在正面战场拿到更多的分数。
至于现代文和古诗词依旧是考察考生的鉴赏能力和理解能力,作文则是以思辨为主。
有这几个基调,陈敏觉得这工作也是轻松了一些,高考语文题的题量不算很大的那种,基础知识的考察源于课本,她虽然没教过高中语文,高中的时候也是熟悉的很,再加上之前考教师资格证虽说没把语文课本吃了个透,那也属于半熟的状态,所以她现在倒是没那么忐忑了。
把考试大纲和考试说明收了起来,陈敏刚打算再去拿教材仔细过一遍,郭钟海喊住了她,“陈老师,到点了,吃饭去了。”
陈敏还真想加班,不过这时候加班好像有点挺显眼的,她没有拒绝郭钟海的提议。
而实际上这个做法也是对的,因为吃过晚饭几个人正在这边闲聊,工作人员就是通知他们要开会。
例行的大会。
各个学科的老师都去参加,省考试院的领导按照惯例表示感谢,同时也强调了命题老师们的责任,将各个命题小组组长任命也公布出来。
正如郭钟海猜测的那样,陈敏这次不再是语文组的组长,省考试院的专家钱宏斌挂帅。
“估计是考虑到你身体状况,不过这样也好,你倒是轻松了不少点。”郭钟海怕陈敏多想,便是开口安慰。各个学科的小组长虽然有决定权,可凡事都到他那里才能做决定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在其位谋其政,同时也承担着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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