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声柔柔弱弱的, “不用了,谢谢。”
电话被挂断了, 界面跳到了通话记录,陈诗缪的名字穿插在通话列表的前前后后, 原来他们最近一直在联系。
她像窥探了别人的秘密, 心虚地关了手机放回床头。
怎么会在苏瑞家呢, 是自己喝多了跑来的?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出卧室往外探了探头,没有听到声音, 还好他不在。
她小跑到门口穿鞋。
“睡醒了?”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程雨茉触电一般全身僵硬,尴尬地转回头,“不好意思,我昨晚喝醉了,打扰了。”
苏瑞把做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走过来,低头瞅着她,“你的确打扰我了,你闹了一晚上,害得我都没睡好,你说该怎么惩罚你。”
“啊”
程雨茉真想给自己个大嘴巴,以后可不能喝酒了。她小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苏瑞蹙眉,勾起她的下巴,“什么叫以后都不打扰,你还要逃走吗?”
程雨茉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昨晚自己说了什么?她想到刚刚陈诗缪的电话,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请你别介意。”
苏瑞眉头的郁结越来越深,她的态度和昨晚判若两人,她还是喝醉的时候可爱,真想再把她灌醉。
他赌气托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他吻的很暴力,把一个月的思念全部暴风骤雨般的还给她,他用力吸住她的舌头纠缠,牙齿轻轻撕咬。
程雨茉感觉到口中的翻搅,闭上眼睛瘫在他的怀里,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应,只是任由他肆无忌惮的索取。
没有得到回应的吻是不完整的,苏瑞微眯着眼睛看着她,眼底透伤,他吻了一会儿就把她松开了。
卧室里传来“铃铃铃”的手机铃音。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苏瑞留下一句话,走进卧室。
程雨茉没再犹豫,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她没有等电梯,而是选择了一侧的楼梯,巧妙避开了追出来的苏瑞。
***
大剧院的比赛接踵而至,程雨茉的脚伤还没好利索,陈芳原本想安排陈媛上场,但受到苏瑞的威胁,只好作罢。
比赛当天,所有人都崩着跟弦。
他们被排在第三个出场,程雨茉和团员在后台热身,她紧张的手心不断冒着冷汗。
陈芳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放轻松,就当是排练。”
程雨茉点点头,深吸气调整呼吸,把腿放在横杆上一遍一遍拉伸。
候场大厅响起一阵骚动,她转头往过看。
“哎,是田野,咱们去看看。”旁边一起压腿的女生拉着她凑过去看热闹。
程雨茉看到偶像十分激动,脑子一热,忙掏兜找手机,一摸才发现换了演出服,手机锁在柜子里了。
她羡慕地看着别人和田野合照,想上前,却又没有理由。
田野很配合地和大家照了会儿相,就被安保人员护着离开了。
程雨茉回到原地继续热身,旁边走过来两个女生,靠在栏杆上聊天。
只听高个子女生说:“你说陈诗缪都已经在国外学习了,还回来参加比赛干嘛?”
“估计是为了名校的名额,一年就招那么一个人,多难得的机会。”
“也是,能去一流的名校学舞蹈,而且还有机会进著名的舞蹈团,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原来陈诗缪也来参加比赛,想到这里,程雨茉更加紧张了。
热完身,她跟着队伍候场,心里打着小鼓,她一面期待苏瑞会来看,毕竟这是他一手创造出的舞剧,但是又不想让他来,怕自己看到他会无法控制情绪影响比赛。
就在她纠结时,陈芳拍拍她的背示意上场。
她在音乐响起时踩着鼓点走上舞台,看到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的人,心里十分紧张,但跳了一会儿她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化身为剧本里的女将军,铁胆柔情,英勇无敌……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成百上千次的训练,极尽完美。
苏瑞坐在台下,目光紧紧追随,他被程雨茉带入了自己笔下的人物,这让他想起最初创作剧本时的初心。
程雨茉顺利表演完,脚上的伤虽然隐隐作痛,但并未干扰她的正常发挥。
走下舞台时,她留恋地看着身后的舞台,终于完成了,这半年的努力和坚持都化成了背后的掌声,那些付出的艰辛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陈芳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脸上挂着笑,“表现不错,辛苦了。”
程雨茉第一次得到陈芳的肯定,有些受宠若惊。她跟着大家往出走,路过后场大厅时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陈诗缪,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陈诗缪坐在地上描眉毛,嘴唇泛白,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程雨茉刚打算收回视线,没想到陈诗缪抬起头,目光正好扫向她。
陈诗缪好像并不意外,微微点头笑了笑,又埋头继续化妆了。
程雨茉也点点头,转身往更衣室走,等换好衣服后就跟着团员去观众席看表演了,她坐在前排的边角,视野不是很好。
比赛接近尾声,陈诗缪的舞团上场了。
程雨茉看的特别认真,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苏瑞在喝醉时还念念不忘。
陈诗缪是天生的舞者,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精准,能看的出来,她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表演的角色上了。
最后一个动作是单足指尖旋转,她转的每一周都非常完美,台下掌声雷动,音乐画上完美的休止符。
陈诗缪在旋转停止后,自然地躺在地上,伴随着经久不息的掌声,静静地躺着,仿佛在感受舞台带给她的成就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雷动的掌声变的稀疏,她还没有站起来。
一个男人从座椅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上舞台,抱起躺在地上的陈诗缪,化身为英俊的骑士,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她离开舞台。
程雨茉捏着手心,刚刚台上的一幕英雄救美像是最后的宣判,宣告她的出局。
她终于说服了自己的不甘心,原来爱情真的只属于王子和公主,而灰姑娘不过是他们生命中不值一提的配角而已。
她没有等比赛结果,选择默默地离开了。
日子还是一如往常,一周后的一天,她被陈芳叫到了排练厅。
一张纸给了她逃跑的理由,她看着手中的申请表,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一切都办的很顺利,临走前,宿舍姐妹在门口的饭馆给她践行,大家举杯祝她前程似锦。
她带着所有人的祝福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回家跟母亲小聚了几天,就背上行囊去了美国。
命运似乎很喜欢跟她开玩笑,刚出国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本想要放弃这个新生命,但想到这是和苏瑞唯一的联结,就不忍心了。
所以第一年,她一边学语言,一边打工赚钱,怀胎十月后,她有了儿子Andy。有了儿子的生活,虽然很苦,但是终于不再孤单了。
第二年,她一人打两份工,一边继续深造一边抚养儿子,这一年她瘦了十几斤。
第三年时,她的舞蹈成绩小有进步,被选上去舞团当助演,也是在这一年一个人开始走进她的生活。
那是花开正茂的季节,她如往常一样,把Andy托付给公寓的Susan婆婆。
Susan是个热心肠的独居老人,是那段最苦的日子里唯一对她施以援手的好心人。
从公寓出门,她骑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自行车赶往舞团,她把车子锁在街上的存车处,跑进剧院。
因为第二天有演出,大家都换上了正式的演出服,原本主演一直都是一个瘦高的金色头发的外国男人,但是这天穿着演出服出现的是一个亚洲面孔。
舞团里只有程雨茉一个亚洲人,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才惊奇地发现,他是舞蹈家田野。
距离上一次见到田野已经过去三年了,她对那段记忆都有些恍惚了,他的出现让她忍不住想到那个尘封在心底的男人。
田野的出现点燃了大家的热情,他成了舞台上的焦点,在众人围着他合照要签名时,程雨茉站在角落里,她虽然很崇拜他,但是已经没有了当初小女生的心境。
这几年她把一切都看的越来越淡,她习惯了做一个旁观者,不参与别人的生活,也不让别人入侵,所以将近三年了,除了Susan她没有把自己再袒露给任何人。
田野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亚洲面孔,她安静的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天使,在黑色布景的舞台上,她一身天使装扮,身后是一对坠着羽毛的翅膀,头上戴着银色的圆形头饰。
她圆圆的大眼睛里仿佛藏着故事,让他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他礼貌地拒绝了身边人的请求,穿过人群,从现实走入她的梦境,轻轻敲醒她的回忆,“你好。”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温文尔雅的沉稳,如她曾经想象的一般。
难起波澜的情绪让程雨茉变的疏离又神秘,她脸上是一如往常的淡然,声音平缓如在自语,“你好。”
这样的表情和语调让田野很意外,眼前的女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却有着和岁数不匹配的平和气质。
田野是个绅士,女孩的疏离让他觉得是在下驱逐令,他微笑着识趣离开。
他再想起她时,是在一个刚下过雨的午后,阳关洒在挂着水珠的草坪上,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过往的行人,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像天使般的女孩。
他只想起过她一次,再后来的一年,世界各地的演出填满日程,疲惫让他渐渐忘记了生活的乐趣。
这天,他按例飞回美国,按照日程安排,他要到纽约大学去上课。
一大早,他简单在公寓楼下的餐厅吃了份美式早餐,拿着没喝完的咖啡打车到大学。
下车后,他喝了口咖啡,看到不远处骑行而过的人,多留意了一眼,女生背着一个洗的泛白的帆布包,扎着丸子头,有一缕发丝没扎上,在风中跳着舞。
他收回视线,匆忙赶往教室,踩着铃声推开教室的门。
他把手中的咖啡放到讲台上,眼睛扫过坐满人的大厅。
他正了正嗓子,正要开口说话,教室门被推开,他闻声转头,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女生,在对上她淡然的眉眼时,他愣了一下,才低头看着桌上的点名册。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知道她的名字,翻了几页,才突然想到她应该用的是英文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柔和,没有半分严厉。
“你叫什么名字?”他用中文问的。
程雨茉愣了一下,她从未在学校说过中文,眼神中微微露出探寻,但想了想田野可能知道她是中国人才会这样问,她用英文回答,“我叫Daisy。”
田野点点头,她果然还如一年前一样,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程雨茉也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田野开始讲课,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低头记笔记的程雨茉身上,他有一刻的走神,她的英文名叫雏菊,那是他喜欢的花。
下课后,他在程雨茉要离开时叫住她,“Daisy 。”
程雨茉停下脚步,转头静静看着他,安静的像一尊雕像。
田野犹豫了一下说:“我最近缺助教,觉得中国人更好交流,你愿意帮我吗?”
程雨茉想了会儿,她每晚都要打工,周末还有另外一份工作,只好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时间不太充裕。”
这是他想了一节课的理由,就这样被拒绝了,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失落。
程雨茉没有留意他的反应,低头看着手表,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
田野见她很着急的样子,开口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行程很紧,在当天就飞到了美国的另一座城市,等再飞回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周六,难得有一天可以好好休息,他不喜欢睡懒觉,在七点钟起床,穿过几条街,走累了,就随便走进一家餐厅。
餐厅是古朴的欧式装潢,美妙的钢琴曲在餐厅流淌,服务员送来了菜单,他抬头礼貌地微笑,可是接过菜单的手却顿了一下。
程雨茉也很意外,没想到会遇见田野,她突然想起那年在剧院大厅,她拿手机拍他的海报,想到这里她仿佛回到了曾经,不由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如午后的暖阳,带着春日的气息,在这个还未解冻的季节在田野的心间种了一朵芬芳的花。
田野出神地看着他,程雨茉摇了摇手中的菜单,低声说:“给您。”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
☆、第五十三章
晚上八点, 程雨茉换好衣服,走出餐厅到路边取自行车。
“可以请你吃晚饭吗?”儒雅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程雨茉直起腰回头看。
田野穿着驼色的羊绒大衣站在身后,他的头发微卷, 有着一种成熟的气质。
程雨茉没有回答,她准备回家陪Andy,已经好久没陪他玩了。
田野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答,开口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太想一个人过。”
他知道这样说有些狡猾, 但是他没说谎,今天的确是他30岁的生日。
程雨茉看着他,他眼神真诚,毫无杂质,她点点头说:“好,我请你吃饭吧。”
田野很意外, 她竟然答应了,忙说:“我请你。”
程雨茉没说话, 转过身继续低头开锁,她推着自行车, “走吧, 我知道一家店很好吃。”
程雨茉带他来了一家中国餐馆, 是广东菜,她知道田野是南方人,应该会喜欢的。
田野的胃被世界各地的美食养的很刁, 但是这顿饭是他这几年里吃的最美味的。
日后他回忆起当时的味道,才发现食物的美味全是因为陪在身边的人,因为他在想她的时候回去吃过,但味道跟那天的再也没有一样过。
吃过饭,田野执意要送她回家,他们在一栋老公寓前告别,他看着她走进楼内才转身离开。
那一晚,他推掉了往后一个月的安排,他要给自己放个假。
他的追求看似无声无息,却又暗潮汹涌,他用各种巧遇和理由约程雨茉,她有时会拒绝,有时会勉为其难地答应。
但他们的关系却没有半点进展,这让田野十分沮丧。
他们的关系真正破冰还是因为一通电话,那是在周六的晚上,应该说是凌晨,他已经睡意朦胧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他打着哈欠接起来。
“田老师,我是程雨茉,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我现在很着急,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
她的声音很焦急。
他皱着眉头坐起来,“你别急,慢慢说。”
程雨茉的声音带着哭腔,原本隐藏的小女孩的软弱全都暴露出来,他听着心疼。
“我的儿子晚上突然生病了,我的钱不够,能不能先借您两千美元,我会马上还给您的。”
在听到她有儿子时,他的内心是震撼的,他有那么一刻的犹豫,但是马上就被心底涌出的情感所吞噬,“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挂了电话,他匆忙穿了衣服,拿上钱包跑出了公寓。
他打电话预约了一辆出租车,在十几分种后赶到了医院。下车后,就看到程雨茉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抽泣。
他毫不犹豫地跑过去,他本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的,但是理智控制了他的冲动。
“孩子怎么样了?我们赶紧去交钱。”
程雨茉抬起头,在看到他的瞬间,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她好害怕会失去Andy,她有那么一刻想过,如果Andy 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田野看着哭成泪人的程雨茉,把她扶起来,拿出纸巾帮她擦干泪水。
他好想吻去她眼角的泪痕,但知道那样做是趁人之危,他忍住冲动,扶着她走进医院。
经过一晚上的治疗,Andy脱离了危险。
程雨茉因为打了一天工,加上晚上情绪波动太大,在Andy被转入病房后,实在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田野脱下大衣,盖在她的身上,静静坐在旁边。
他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小人,他紧闭着双眼,他的眼睛看起来和程雨茉一样,应该是又圆又大的。
他的睫毛很长,毛茸茸的,皮肤白的发光,还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跟他的母亲一样,都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容颜。
临近毕业,程雨茉收到了舞团的聘书,这时的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舞者了,这一年,是她出国的第五个年头,母亲在Andy出院后来看过一次,但她至今都没有回去过。
她看着桌上的聘书犹豫,Andy拿着一块糖跑过来,摇摇手里的糖奶声奶气地说:“妈咪,我可以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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