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起去游泳的时候,在更衣室我向韩潮认了输,还逼他跟毛丹妮早点说清楚。
“有必要吗?”他的眉毛微微上挑着说。
“当然有必要。我承认我错了,你的绿帽我不捡了,也请你把你俩的关系整理清楚,不要这样暧昧下去。”我一脸不满地说,“你一开始不就是想教训我吗?我受教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其实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有灰色地带。”
“我不知道你什么灰色地带。麻烦你不要渣得那么理直气壮,谢谢。”我一把推开他的手。
“好,我说清楚,你不要后悔就好。”他冷冷地说。
“我为什么会后悔?”我反问。
“很多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说清楚反而是种伤害。一旦说清楚了,你最担心的梁玲玲可能就会失去最好的朋友。大家都不开心。”他难得一见的耐心。
“我勒个去!”我直接向他竖了一个中指。接着就被他拖到淋浴间痛快地冲了一个冷水澡。大冬天的,那刺激!我发誓我下次一定要保持理智,不再冲他竖中指,要竖也在心里默默地竖。
后来他在梁玲玲他们学校的广播台直接点了一首歌,送给毛丹妮,歌名叫《对不起,我不爱你》,还附带着一段让人头皮发麻的寄语:你是梁玲玲的好友,我是他的男友,我们是不可能的。希望你早点醒悟,不要再浪费时间。
当梁玲玲听到身边的男主播读出点播人寄语时,她脸色可想而知。
这种当着女朋友面拆穿闺蜜的事情,只有他韩潮能做的出来。做事太绝,不留余地。
毛丹妮因为抢闺蜜的男朋友成了她们学校的名人,和梁玲玲果然是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后来的一天,我接到了梁玲玲的电话,她说周末回T市了,问我有没有空一起喝个饮料。我们沿着护城河走了一路,空气冷冽中带着几分清爽。我们聊了很多学校的话题,又谈了彼此的兴趣,一路有说有笑。
她是如此优秀和可爱的美人。梁玲玲茶色的秀发柔顺地搭在穿了藕荷色大衣的肩头,几何图形的耳环在下颌处摇晃,一根柔嫩的粉颈在白色的衣领中若影若现。涂了唇彩的嘴唇像果冻一样,小巧的鼻头勾划出一个精致的曲线。往下看去,即便是穿了这么多,她的身体的轮廓也有凹有凸,玲珑美丽。
总觉得这样一个美人配给韩潮是太可惜了。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梁玲玲扭过头来,打量了我片刻说道:“我的闺蜜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我男朋友,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大傻瓜?”
我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这样认为。”
“你也不用觉得我可怜,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她说罢继续向前走去。
我紧走几步跟上去,“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们走到了一条商业街,街边的小店一家挨着一家,还都装饰各有风格,她推开一家装饰品店的白色木门走了进去,我跟着她走进去。
在原木色的货架中,她对我说:“我跟韩潮算是青梅竹马吗?反正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他未必对我有这种青梅竹马的感情。”她拿起一只白瓷的小鸟看了看,接着说:“但是我爷爷和他姥爷是老战友,他们感情很好,所以就希望自己的第三代能有更密切的关系。可以说,大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们制造机会,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韩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听大人话的小孩。”我摇摇头对她的话无法完全相信,“所以他肯定是喜欢你的。”
“你可能还不太了解韩潮的家庭,他从小是在姥爷身边长大的。他妈,怎么说呢,虽然这样说阿姨不好,但是总归不是一个靠谱的家长。”她往里走去,我从两个中学生之间挤过去,好跟上她的步子。“他姥爷很了不起,但毕竟年纪大了,对子孙的庇荫还能持续多久?阿姨她,早就转战商业了,所以姥爷的事业现在可以说是断档了,虽然也扶持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对韩潮能帮到哪一步呢?”她低声跟我说着,把钢珠放在盘旋的轨道上,钢珠顺着轨道滑落,敲击在装置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所以?”我疑惑不解地看她。
“所以他需要我爸的支持。”她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我们家里的事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那你们家需要什么?”我看着她问。
“我爸也需要继承人啊。”她随手在货架上取下一条藏青色的围巾,抬手围在我的脖子上,“不过我喜欢他,你知道的奥。”
其实我也明白,梁玲玲话里未尽的意思,她爸爸也需要韩潮姥爷的影响力,需要他们家的钱,还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女婿。我点点头,低头看脖子上的围巾。她又拿了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之后取下了的黑框眼镜,又用手抓了抓我的发顶,把我推到镜子前说:“好看吧!”
我也抬头看向镜中人,谁说我们不登对呢,镜子中的年轻男女有着完美的身高差、同样白皙的肌肤,和同样俊秀的五官。再配上情侣围巾,分明就是一对登对的情侣。
“其实你不带眼镜,非常好看,”在模糊的视线中,我也能感到她欣赏的眼神,“你和韩潮是不一样的美男呢。”她自己说完笑了起来,“你看过韩剧《不一样的美男》吧?”
我摇摇头。
她又接着聊起了电视剧的话题。最后她买了那对情侣围巾,还请导购装进了精美的包装盒里。等我们从装饰品店出来,我忍不住问:“你说你早就知道毛丹妮和韩潮……”
她直接打断我,“是啊,韩潮那样一个人,即便不是毛丹妮也会有别人,好的东西谁都想据为己有。我了解他,他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可是他很挑剔,不是适合自己的,他不会真的伸手。所以我即便知道毛丹妮做了什么,我也装作不知道。因为她对我没有威胁,相反我需要这样一个眼线,她有贪欲,如果有其他人走近韩潮,还不等我反应,她就会着急地过来告诉我危险在哪。”她笑了笑,“而且我需要这个朋友。”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讪讪地说。
她乐了,“你果然很好玩。我的朋友被你弄丢了,你赔我个朋友吧。”
“啊?”我一脸茫然。
“我是说我想跟你做朋友,”她推开咖啡店的门,“跟你解释那么多了,也是不想你心里有负担”
“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受宠若惊地问。
女神点点头,“其实如果不是怕毛丹妮不高兴,我早就想跟你走近一些。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我特别吗?”我满脸困惑地端着果汁走到窗边。
“当然特别,”她用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跟韩潮这么亲密的,你是第一个。”
“我们亲密吗?”我陷入了无限的迷惑中。
此刻,柜门打开,刺眼的光照进来,打破了我能有的所有迷惑。当我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在衣柜里呆了一整天以后,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现在只想用我的鞋底跟韩潮的脸亲密接触,或者在 他那张冰山脸上撞上一艘泰坦尼克,亲不亲密,惊不惊喜?
我恨得牙痒痒的,除了一肚子气,肚皮里空无一物。
不过我被关柜子的气还没撒出去,就像只翻个的乌龟似的被扔在了地毯上,我的鞋底还没有举起来,韩潮的脚丫子就踩在了我的脸上。
好在那是一只光溜溜的脚,连袜子都没穿。不用担心会在我的脸上印出深一条浅一条的花纹。
我侧过脸,看他坐在床边上,穿着ck的短袖白T恤和一条灰色短裤,头发蓬蓬的看起来居然有点萌。
我想要举起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粘了老大一块眼屎,不然怎么能觉得那个鬼畜会有点萌呢。我一定是疯了。
不过我的手还被自己的皮带绑着,西裤因此有些松垮地挂在我扁扁的肚皮上,还露出了半个肚脐。
“喂!能不能帮我把皮带先解了啊?”
他冷冷地看着我,脚丫踩在我的肚脐上,并开始不安分地往衬衫里钻进去。
“我手臂好疼啊,帮我解开吧,我又跑不掉。”我喃喃地示弱,又扭到他脚边用脑袋蹭蹭他的裤管,“主人,我手疼,你放开我吧。汪汪!”
他的嘴角果然勾起一抹笑容,低头帮我解开了手腕。
他的这种恶趣味,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我做错了他就会让我蹲在地上学狗叫,学得他满意了,才饶了我。以至于我口技练得非常厉害,还能模仿两只狗打架。不过这种绝技只能在他面前学,哪怕是在胡同里逗小孩玩,他看到了都会不高兴,然后想法治我,比如把院门反锁了,让我只能爬墙进去,或是把凳子踢翻了让我站着吃。反正就是零零碎碎地找不痛快。
我把手放下来,又感到一种针扎似的疼,半边身子都麻了,疼得我直哼哼。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看他那副嘴脸心里有气,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说:“行了,你守着我在办公室睡了一晚上,不就等着这刻拷问我吗?来吧,别憋着了。”
他哈哈笑起来。冷不丁地一脚把我踹到地上,“我买了那块地的消息,两周前才放出去,你事先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脚又伸进我的衬衫里,像逗弄家里宠物狗似的,在我肚皮上滑来滑去。
“老天要绝你,我有什么办法,”我把手臂垫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王大勇在政府部门工作,他只是个小人物,偏偏知道了你要买城北那块地的消息。凑巧地是他四个月前去B市出差碰到了我。你说是不是老天爷想要我发这笔横财。”
韩潮不气不恼地点点头,“有道理。”
“我在你这可没有埋什么眼线啊,”我又补充了一句。“树倒猢狲散,更何况我就是那猢狲。”
“很有道理,”他嘴角一翘,脚丫子就灵活地从裤腰钻进了我的裤子,就像一尾草鱼游进了水草,我惊慌地坐起来一把按住他的脚面,“这里不能乱踩。”
第12章 第12章 舅舅的香瓜
他的吊梢眼轻轻一斜,“我昨天被十几个人堵在房里签合同,你在干嘛?跟李志叙旧?”说着他的脚又往前蹭了一下,吓得我一把抱住他的腿,“昨天是偶然碰上的,真是偶然。”
我紧紧抱着他的腿,脸贴着他的腿毛喃喃自语道:“要不是你绑我,我怎么会回来。现在还怪我。”
“怎么?有意见?”他冷冷地说。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有意见。”我非常狗腿地把他的脚丫从奇怪的地方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拖鞋里。
“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我读不懂也不想读懂。
“你不是常说,商人有利可图,不图就是傻子,我只是把握了我能把握的机会,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得罪人太多。”我低头辩解道。
“嗯,主要是不该得罪了你。”他站起来去衣柜拿了件衬衫出来,当着我的面把T恤脱了,露出结实精壮的后背,他很白但是并不瘦弱。“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嘛。”
“我想请两天假。”我看着他把衬衣披上,一颗一颗的系上扣子。
他扭过头来看我,“去吧,发生了这种事,我哪还敢让你给我开车,没兴趣跟你演《谍中谍》。”
说完他拿出西裤来套上,弯腰的动作凸显出整个挺翘的臀部,短裤勒出的痕迹沿着曲线一直延续到两条笔直纤长的腿上。
我盯着他看得口干,突然感到自己好饿。“那我走了?”
“嗯,”他答应了一声,直起身从衣柜里挑了一条领带。
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了?我高兴之余又有点不敢相信,莫名地涌出几分内疚来。
都已经走到门口,我看到他系领带的动作,又忍不住走回来,接过他手中的领带,帮他系上,他俏皮地微扁着嘴看我,“我现在早学会了,你是不是有点多事?”
我看看他说:“不好意思,我习惯了犯贱。”
我有些恶狠狠地收紧了手中的领带,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果然很像我老婆。”
“韩少爷,你说话总是这么不负责任。好在我是个男的,是个女的就该信以为真了。”我推开他往外走,“看着别人为你自杀很开心吗?”
“看着别人为你坐牢你很开心吗?”他轻松地说着最伤我的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咱俩果然半斤对八两,都是混蛋。“钱呢?”我问。
“什么钱?”他把手表带到手腕上,故意装傻道。
“我的钱都被你搜走了,给我点钱。”我摊开手,无奈地说。
“哈哈,你刚从我这里赚走了十万块,现在还要管我要钱?”他从抽屉里掏出钱包装在口袋里。
我眼睛盯着他的手,“那你总得把我卡还我,我才能取吧,给我点钱。”
他看着我的脸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这样就想从我这拿钱?”
我扭过头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下表情,又转过头来发出了小狗的哼哼声。
他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我的脑袋说:“我的员工,我会发工资;我的狗,我只会给罐头;我的老婆,我才会给零花钱。”
我快被他气出神经病,那一点内疚早就灰飞烟灭。但是事已至此,要是要不到钱就走,那我更得呕死。
我咬着牙说:“老公,给我点零花钱。”
“好啊,”他掏出钱包,从里面大方地数了两千块出来,我刚想伸手接,他又把手伸回来,自己摇头说,“不好,不好。”放了一半回去。这一千还没出钱包,又被他拿回去五百,剩下的五百还被他牢牢攥着手里“让我想想回T市的车票是多少钱?”
“你好了吧!”我快忍不了了,“去T市的慢车才40块钱一张票,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给我30块啊!我的身份证还在刘秘书那扣着,我走不掉好不好!”
看到我崩溃,他的笑容甜腻的像一块奶油蛋糕。随手抽了三张票子给我,“用完了再找我要。不要太省。”
我心里骂了一串三字经,接过钱径直走了出去。
“老婆,你不帮我抓抓头发再走吗?啫喱在洗手间。”他对着镜子收拾着自己。
“韩小三,你还欠我一盒罐头,”我一脚踹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我大摇大摆地从刘秘书面前走过,一拍他的桌子,伸出手说:“我的手机,谢谢。”
刘秘书推推眼睛,“小孟啊,你能不能靠谱一点。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是韩总能饶你一次,你要珍惜生命啊,没事不要自己作死。”
他用一种非常柔软的语调非常明显地威胁了我。
我呵呵一笑,“刘秘书,你就是爱开玩笑。你们韩总开得是公司不是帮派。你是刘秘书,不是刘堂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套就不要吓唬我了。”
他并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地掏出手机,我拿起来看了一下,居然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刘秘书笑眯眯地说:“李志回自己家了,他说要去解除婚约。”
“你见他了?”我大吃一惊。
“不是你特别嘱咐的吗?让我照顾他。”他说着又托了托眼镜,“所以我昨天跟他好好聊了一上午,开解了他半天,他终于决定回家出柜了。”
“刘秘书!刘堂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说你怎么这么造孽呢。”我懒得再跟他得啵,拿上手机就走。
“小孟,你自己不造孽就好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他阴测测地话从背后传来,我扭头看他同样阴测测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说我是韩潮的宠物狗,那这刘秘书就是一只绿鬣蜥,明明就是个爬虫,但是看起来总有点吓人。
站在清晨的街道上,空气里带着点夏末秋初的凉爽,大厦旁的草坪刚刚被修剪过,弥漫出一种清新的西瓜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生活美妙。过去的几年,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另一个城市,那里没有家人、朋友,说不孤单那是谎话。回到这里,连空气都是熟悉的味道,过去的孤独也烟消云散了。抬头看看顶层的办公室,那个蓝色的玻璃后面,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在望着变得无比渺小的我呢。
我掏出电话,给李志打了过去,他没有接。我叹了口气,在我重回这个城市之后,又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呢?
我摇摇头,接着就跳上一辆的士车,直到一个老旧小区才停下。我跳下车在小区门口买了几斤水果,钻进了黑咕隆咚地楼道,楼道两侧的墙上贴满了小广告,就连铁门上也贴得都是,我按了几下门铃,想着这个点估计他们不是去公园了就该去菜场里,家里应该没人。
谁知道刚按了一声,门就开了,舅舅穿着白布背心站在那里,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就把我让进了屋里。仿佛我不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好几年,而只是出门去了旁边的早市。
他从鞋柜里翻出了我几年前在这里穿过的塑料拖鞋扔在我脚下,我换了鞋,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舅妈呢?”
“她出门去了。”舅舅家不大,总共就两居室,当初收留我,是在我表弟的房间里给装个了上下铺。
我跟着他到厨房,看到他正在切给一个香瓜去皮,“别忙了,我坐会就走。”
他扭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把香瓜的瓤去了,切成一块一块的。“吃吧,”他把切了慢慢一大碗的香瓜放在我面前,递给我一把叉子,“你以前最爱吃这种香瓜,我知道,可是家里人多,哪次也没吃痛快了。今天你痛痛快快地吃,我削了三个呢。”他说完这句话,又不吭声了,坐在一边喝着一杯酽茶。
我突然觉得嗓子里憋了点东西,举着叉子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以前在舅舅家别说香瓜,什么东西我也不敢随着自己的性子敞开了吃。吃红烧肉要数着自己吃了几块,吃个饺子也要算个个数。没有哪次是不看别人眼色的。
其实我舅舅舅妈对我真的没话说。我妈都不要我了,他们还愿意照顾我高中这几年的生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比起外人我跟他们肯定是亲的,但是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我敏感地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赖着不走的客人罢了。
许多次我都庆幸好在奶奶给我苦心积攒了一笔学费,有了这笔钱我少了许多寄人篱下的苦楚,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也许舅舅早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只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把15岁的我领回家,让舅妈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么个年轻小伙子,挤在不大的屋檐下,和自己亲生儿子抢吃抢喝抢地盘,再加上各种不便,舅妈能容忍我的存在,就已经是中国好舅妈了。
我叉起一块香瓜塞进嘴里,舅舅又走过来把遥控器塞在我手里,“想看什么看什么吧,小川不在,你想看什么都行。”
我想起来过去我总是躲在奶奶家,舅舅一叫我回家,我借口说周末要追一个电视剧,在奶奶家看着方便,其实我只是不想回他那里罢了。
电视响起来,早上都是一些大妈们爱看的狗血电视剧重播,我换了一圈终于换到了体育台看起了体育新闻。
“原来你也喜欢看这台啊。”他低声叨叨着。以前到了周末,舅舅和表弟总在家霸着电视看体育台,我则总是借口不爱看自己躲到一边去。
几年前我失踪的时候,他心里觉得我妈命苦,他又没把我养好,怀着一份愧疚。这几年我无声无息地,更让他心里的内疚发了酵。
怎么说呢,不联系他们,我心里是有点赌气成分的,我总觉得自己的消失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可是如今我看着他 ,他明显老了,头发白的比黑的多,脸上的褶子左一条右一条的。“你们过得好吗?”我问他。
“好,好,我和你舅妈都退休了,你表弟工作了,找了个外企,在外面自己住了。说那边离家近。其实是嫌我们整天唠叨烦人了吧。”他呵呵笑着,“你呢?你怎么样?”
“还那样。”
“有对象吗?”
“没有,我没房子没车的,谁看得上我啊。”我随口瞎扯。
“你在外地是不行,可是你回来啊,你回来,你奶奶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换点新家具,挺像样的。我那辆旧车,你要不嫌弃,你可以先开着。”舅舅说着,他扭过头去,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他停了一会,“舅舅,过去做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恨我。”声音哑哑的,听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舅舅,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是我不懂事。”我放下叉子,心里那种堵着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这孩子,我没指望你怎么对我们好,我就希望你偶尔能打个电话回来,跟我说一声,你过得好就行了。”他哑着嗓子说。
“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低头看着膝盖。
“好孩子,”他站起来,“中午留下来吃饭,吃完再走。”说罢就走进了厨房里。
我心里酸酸地看着电视柜上的那张全家福,我们四个人的唯一一张照片,我一脸严肃的站在舅舅身后,像个突兀的存在,却还是这张照片的一部分。
第13章 第13章 杨老师的妹妹
从舅舅家出来,还没走多远,一辆车就急拐弯冲了出来,车轮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车轱辘几乎是贴着我的脚尖开了过去,又在一两米远的地方猛然停住,从半开的车窗中传来了一声呵斥:“混蛋!你怎么开的车!”伴随着这声呵斥的是清脆的拍打声。
我忍不住咬住牙花,这得多疼啊。
正想着,车门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下了车,他穿了一件棕黄色的格子衬衣,衣服大开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汗衫,那人几步走到我面前,“上车!”他一把扽过我的衣襟,“杨总要见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大汉拽着衣襟,拖到了车上,驾驶座上一个红毛正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副驾驶上一个方脸正歪过头来瞅着我,那眼神活像我欠了他许多钱。后座上还有一个人满头卷发一把薅过我的脖子,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也挤进后座来,“还不快点!”他又一巴掌打在红毛肩上,“走!”
这辆车又像炮弹似的弹了出去。
其实仔细看看后座上的卷毛就是上次去见杨老师时,给我开门的那位。他人倒长得不错,可惜眼角处有一大块胎记,棕红色,还长着黑毛,让他整张秀气的脸都毁了。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我凑过去跟他套近乎,“又见面了,不知道杨老师这次有什么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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