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翎回到白马寺自然首先就去拜见度恶大师, 却见他正在收拾行装,孔翎惊讶道:“老师,你又要去云游了么?”
度恶大师点头:“本来早就该离开的,没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看向孔翎, “你可愿随我一同去?太后那里我去说。”
“老师既然知道我的回答,何必再问。”孔翎轻轻一笑,走到打开的窗户旁, 看着远处的云蒸霞蔚,草木郁郁葱葱, “六年前我曾经说女子就像是枝条上的鲜花,一旦脱离了依附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要枯萎, 我当时心有不甘, 现在同样心有不甘,就是它好好的长在枝头上又能怎么样, 只要有一把刀一双手, 它照样会枯萎, 纵然是摘花之人是爱花之人,把摘下的鲜花放到花瓶中细心呵护,它终究会枯萎, 而且被人赏玩, 它未必会欢喜, 只不过是情势所逼,无可奈何而已。”
“我昨晚就本该回来,老师知道我为什么耽误到如今才回么?”
室内寂静一片, 整理行囊的小沙弥已经退下了,度恶大师还在拨动佛珠,孔翎自然不需要他回答,“是因为昨日的我所乘坐的马车遇到了袭击,据说是匪患,若不是我正巧留宿在二皇子府上,说不定今日我就见不到老师了。”
“在这出戏之前,在慈宁宫中还上演了一出好戏,太后娘娘果然喜爱我,甚至愿意为了我贬斥公主。”孔翎负手站着,外面不知道何时起风了,她的衣袂微微浮动,窗外青山时隐时现,背影看起来更是超凡脱俗,她为了今天,付出了那么多,削足适履也不为过,现在说放下,怎么对得起她的付出?“可是我若是昨晚死了,太后恐怕也只会感叹两声,很快就会有人取代我的位置,那位殿下最多不不过受冷落几日,之后照样荣华富贵,仆从成云。”
“佛祖说众生平等,可是那是在佛祖眼中,我们这样的凡人却是生来就不平等。”孔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老师,我不甘心。”
度恶大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的性命,你更应该随我离去。”
闻言孔翎笑了,虽然看不清全脸,但是眼睛明若星辰,唇角微微上翘,灼然生姿,“可是我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让我避开呢?”
“老师,我知道我现在所做的是生死大事,一不小心我就会尸骨无存,可是我喜欢。”孔翎伸出手扶住窗棂,“都说大丈夫生在世上,一定要做一番事业才不枉此生,我自忖才学不输给男儿,我为什么不能做一番伟业?我在乎的不是生死,而是死的轻于鸿毛,无人听闻。”
“老师,我就一直在想,若是我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而是国公府或者是尚书府的人,殿下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夺我的婚事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么?”
“不。,她不敢。”孔翎慢慢的道,“既然我的出生不能更改,那就让我去努力改变这种情况吧,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想要我生我才能生,想要我死才能死的情况我绝对无法再次忍受。”
度恶大师:“如果你只是想如此,大可不必掺和到那种事情当中,还有更多的办法能达成。”
孔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师,你难道以为我不明白还有捷径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折扇,打开之后来回摇晃,边说边笑,“那些整日想要求见你的贵妇人你拒绝的还不多么?蹉跎于内宅,纠缠于情爱,如此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男儿可以建功立业,女人就要安于内宅,无论她们的头脑多么出众,才学如何过人,他们看中的还是她们可以传宗接代,打理家务,任凭你胸有沟壑,才华纵横,他们也不会在意。”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面膜,折扇哗的一声合上,能声道:“就是因为颜色娇嫩能有一两年的愉快日子,那又怎么样,一生生死荣辱都要绑在一个男人身上,只能祈求他不要变心,不要宠妾灭妻,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痛快。”
度恶大师就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她心智之坚定远超同人,你就是充分的理由都不一定能说服她,“你好自为之。”
转身恭恭敬敬的给度恶大师行了一礼,“大师多年教导我,又只有我一个入室弟子,我本该在大师膝下承欢,现在看来我可能并无这个机会了,再次多谢老师教导,将来若是我不幸早逝,老师就当没有我这个学生吧。”
在出去之前又仰头看向远处,轻声道:“老师,未来几年您不要回来了。”
屋内没有动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孔翎转身合上门,第二日一大早度恶大师就带着已经长大的小和尚走了,临走之前给孔翎一封信一件信物,信上只有一行字,“苦肉计用的不错。”
显然已经想明白了孔翎昨日那一番话就是故意的,知道他心软,偏偏要说的那么悲壮,孔翎把信物放到盒子里,“老师,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不是真话?”
度恶大师再度去云游,白马寺的香火却没有减少,因为度恶大师的高徒还在,在对方出宫之后,有人还怀疑她是不是失宠了,随后两天太后自宫中赐下的赏赐说明她已经很得太后欢心,所以来人照样络绎不绝,只是从求见度恶大师变成求见清珏真人。
而这位清珏真人显然比度恶大师还不理俗世,所有求见的帖子全都打回,正在她们埋怨的时候就听到清珏真人又成了长公主的座上宾。
这位长公主还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在京城地位显赫,谁敢得罪她?
当然这对京城来说还是小事,当前的大事是陛下又病了一场,朝中再次有人请立太子。几位皇子之间的交锋已经快到了白热化,不少官员就在几位皇子的交锋中落马,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不过借着各种名头举办宴会的人多了,长公主的宴会更是所有宴会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一场。
长公主作为陛下的胞妹,一向是深受皇恩,她的宴会没多少人敢怠慢,而临平公主却极为不情愿,差点想要称病不去,自然是因为孔翎现在就在公主府,“她怎么就攀上了姑姑!姑姑她不是一直眼高于顶的么?”
怎么就中了孔翎的迷魂汤,好几年了临平公主都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现在狠狠的跌了一跤,对孔翎不敢向之前那样轻易忽视,却更加咬牙切齿,看到她就心烦意乱,“还有二皇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和二皇兄搭上了,二皇兄居然派人来警告我!”
想起那件事更是恨的不行,如果不是二皇子她怎么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拜拜错失良机?现在她已经住进了长公主府,她那里还敢像之前那样行事?
临平公主的乳母劝她,“公主身份多么尊贵,做什么和她一般计较?现在她在长公主面前得宠,不过是靠着那些小伎俩,长公主是何等聪慧,现在一时间不明白,等日后哪里还会被她蒙蔽?到时候还不是公主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这个节骨眼给她难看,长公主必定心有不满。”
临平公主:“我是那么傻的人么?怎么会当中给她难堪?”到底是心有不平,招呼侍女过来,耳语片刻,等侍女下去,她冷哼道:“整天带着面具,不知道丑成什么样子!”
因为孔翎的缘故,她最近也不太待见驸马,不等驸马上来就让人驾车离开,林齐修赶到之后只觉得一阵难堪,公主殿下岂是一般人能娶得?这公主脾气真的让人招架不了。
在临平公主之前几位公主就到了,那些贵族小姐不停的和周围的人谈笑,几位殿下自然是众星拱月,只有长公主还未到,她们讨论的自然免不了长公主身边最新的红人,这位清珏真人一些本事已经传出来了,她们都没见过这位真人,只知道她是个女子,正是因为这个,才更让她们好奇,想着她到底是何等容貌,又是何等风采,居然不但让太后甚为喜欢,连长公主也把她奉为座上宾。
等长公主和清珏真人一前一后而来后,他们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失望,就是看不见她的容貌,她的气度和形容也是模仿不来的,用西平公主的话道:“距离在皇祖母那里看到真人已经一段时日了,没想到真人的看起来风采更甚,让本宫见了就能想起来行云流水,闲云野鹤,刚刚真人从小径中走来,广袖飘飘,本宫真以为真人要腾云驾雾飞走了。”
临平公主姗姗来迟,闻言冷哼一声,“三皇姐,你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戏本看多了吧。什么仙风道骨,腾云驾雾,都是肉体凡胎,这些不是装模作样就是徒有其表!”
西平公主冷笑一声:“临平,你来倒是比姑姑还要迟,架子真大,说话这么冲,谁得罪你了不成?还是说你做贼心虚?”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古往今来,有名的道士不少,可是那些道士都不是藏头露尾的,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算什么得道高人?”临平公主本想让自己忍下一时之气,谁知道见着了孔翎就觉得火气直冒,“姑姑,你可见过她真面目?”
第147章 147
“长公主为何要看我相貌?”孔翎在长公主发火之前开口, “就像是公主说的,我们都是凡体肉胎,相貌略有差异五官也都差不离,又非什么怪异长相, 为什么非要看?我和长公主交谈也不过道家典藏,谈论的也多是琴棋书画,风花雪月, 儒家经典,这些和相貌又没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在孔翎说话的空已经把那口气平息下来了, 一挥袖,“不愿意来我这里就回去。”
临平公主气的肝疼, 见西平公主面露嘲笑, 登时恶狠狠的瞪过去,等路过孔翎, “藏头露尾!”
孔翎微微一笑, 临平公主好歹顾忌着长公主, 根本不敢再出口招惹孔翎,干脆的闷在一旁,长公主自然不会理会她, 过了会儿, 孔翎附耳过去, 长公主柔声道:“你去吧。”
她的身影再次没入小径,临平公主狐疑的看着她,对着侍女一个眼色, 侍女立刻心领神会的过去,过了会儿侍女就面色怪异的过来,“殿下。”小声的把看到的说出来。
临平公主一下子直起腰身,“你说真的?”
侍女:“奴婢怎么能看错?”她又细想了下,“您忘了,皇子的衣服又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好、好!”临平公主差点直接站起来,又想起来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你给我好好看着,不准让她走了!”她就说她装模作样!现在真面目露出来了吧?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想攀附真权贵!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
而现在二皇子也同样面露诧异,他实在不懂为何清珏真人会约见他,带路的还是长公主府的小丫鬟,孔翎道:“我其实是来向殿下道谢的。”
“您帮我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二皇子差点把句说出来,勉强咳了一声,“举手之劳。”
“对殿下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救命大恩。”孔翎垂下眼帘,“听说殿下最近遇到了难题,我虽然不才,对这倒是略知一二,若是殿下不嫌弃,我愿意给殿下说些,这些比起救命大恩自然不算什么,但是我修道之人讲究因果,若是不回报一些,我的道心就要不稳了。”
“就当是殿下再善心一次。”
二皇子听着这句话,心底的那点异样又来了,这位真人真不像是修道之人,除了这一身气度,他道,“那真人就快说,这里是长公主府,我不便久留。”
孔翎笑道:“殿下果然是心地仁善。”二皇子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个难题,还是圣上给他出难题,或者说是圣上给他们几位皇子出的难题,几个皇子全都愁眉不展,这道难题孔翎也听说了,甚至她还知道怎么解,但是她却不准备现在说出来,“殿下想没想过为什么陛下会在这个时候向殿下提问?”
“我虽没有荣幸面见陛下,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一通百通的,殿下看普通人家年过半百之后都是儿孙绕膝,求的不过是子孙安康,安享晚年,年纪越大越念旧。”见二皇子若有所思,孔翎微微一笑,“殿下,您看朝中这两日可安静了?”
二皇子几乎是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孔翎的意思,陛下压根不是让他们解决什么难题,而是觉得他们烦了,变着法子让他们安静!他看孔翎的视线瞬间变了,“真人你——”
“殿下。”孔翎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之前听老师说过一则民间故事,有一家金铺老板有三个儿子,长子聪慧,次子仁善,三子平庸,最后这位老板把金铺交给了次子,殿下可知这是为何?”
二皇子本来就是聪慧之人,什么话都不必孔翎说透,面露激动,正要说什么,亭台外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孔翎皱了下眉,“殿下,今日之事我已经犯了大忌,来之前我曾经百般犹豫,但是见到殿下后就立刻下了决心,殿下之前不但坑收留我为我解决后顾之忧,可惜我身无长物,两袖清风,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殿下的,想了想只有在这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我老师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事情我们参与不得,可惜殿下于我有大恩,不得不抱,不过老师的嘱咐,我也不能不听,不管殿下如何作想,这件事就此作罢,希望这事止于你我之间。”她深深叹了口气,对着二皇子稽首,“我不过是一人,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只是不希望老师为为难,希望殿下理解。”
二皇子之前本来就是有点意动,这个想法还没成形,毕竟他还不了孔翎,但是此刻她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真让他有点失落,不管是之前的棋局还是现在这一番话,孔翎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有点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在他心中孔翎的地位也拔高了许多,连之前因为她说的那样直白的的气都没剩下多少了。
从现在看来,这位清珏真人都是值得交好的人物,二皇子为了表示亲近就送孔翎出去,谁知道推门就看到长公主正面带薄怒的训斥临平公主。
而临平公主自然是不服气的,她就是为了给长公主留下面子才只带着她过来,谁知道长公主知道了她的目的后居然这么严厉的训斥她,让她顿时十分委屈,见门被推开,孔翎和二皇子从里面走出,她顿时暴怒:“姑姑!你没看到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道姑也不行啊!
孔翎默然不语,长公主气的头疼,她就不能想想孔翎为什么能在院子里约见二皇子,自然是有她的默许?现在带她来抓奸的模样更是让她的气的不行,你有脑子就知道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
二皇子:“清珏真人是得道高人,你怎么能想到那种方向去!;临平,你太让我失望了!”
临平公主冷笑:“你当然向着她!姑姑,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连眼前的事情都不相信!”又看向二皇子,“还有你!你之前就护着她,她皇祖母跟前的时候你就经常去慈宁宫,是不是之前就有了什么。”
“临平!”长公主这次真的是勃然变色,“你不愿意在这就给本宫离开!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是不是害死你二皇兄!”
临平公主明晃晃就是说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了首尾,这就是在说二皇子霍乱后宫,这样的话说出去就是大罪,二皇子也被气到了,阴冷的看了她几眼,猛的一挥袖就要离开,心道这个妹妹确实还管教管教了,起码要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而临平公主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有什么魅力,皇祖母、姑姑。皇兄全都站在她这一边,甚至为了她呵斥她,临平虽然后悔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但是更恨孔翎,也不管二皇子,箭步上前,伸手就去拽孔翎的面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怎么就把皇兄迷惑成这样!说不定就是要妖精变的。”
长公主一个不留神就看她动手,身体还被她撞了下,这次真的把脸都给气青了,“临平!”
孔翎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谁知道她就是铁了心的要给她一个教训,脸上带着冷笑,尖细的指甲就这么直冲冲的抓上她的脸,身旁的侍女更是一个箭步上前帮忙制住孔翎,她躲过了第一次,没躲过第二次,下巴上一痛,显然是被她抓破了脸,然后面上一凉,面具显然是被她抓到了,同时两根头发被她拽掉了,她吃痛的皱了下眉。
“你们看——”临平得意洋洋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上还拿着面具,脸上的得意凝固,眼底的错愕和得意两种情绪交织,变成一种滑稽的色彩。
二皇子听到动静就立刻转身,眼底带着薄怒,唇角一直带着的笑意也没了,显然是动了真怒,可惜他的怒气只显示了一半,就和临平公主一样凝固成了怪异的表情。
就是长公主也惊讶的微微张口。
露出来的脸显然不如他们想的那样丑陋或者是面有瑕疵,相反的它美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笔一划都像是无数工匠精心雕琢而成,又没有半点匠气,反而带着流云明月一样写意,长眉妙目,配上一身道袍,真的如同餐风饮露的神仙下凡一般。
临平的脸迅速变的铁青,“你——”
她的声音打断了二皇子的惊艳,他府中姬妾不多,但是也都美人,尤其是他生在这个位置,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无数人簇拥而来,他以为自己算是阅遍美色,对这种东西已经有自制力了,谁知道居然在今天破了功,他动了动脖子,“临平,你实在是太放肆了!”
长公主也收住愕然的表情,“临平,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孔翎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把快要爆发的怒气给咽下去,眼底飞快的划过一道杀意,“殿下可否把面具还给我?”
在靠近临平公主的时候,她飞快的吐出三个字,语速极快,嘴唇不动,除了临平公主没人听到,而临平公主自然不相信自己会听错,就是这三个字让临平公主的脸再度扭曲起来,即将爆发却又被生生的遏制了。
孔翎说的是:“多谢你。”
这是这三个字就让她不受控制的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想好的?之前也都是故意的?她再次掉落进了她的陷阱?
第148章 148
二皇子在长公主府的宴会后两日进宫一趟, 跪在陛下膝下痛哭,不停的反省自己近日所做的事情,最后陛下也不由动容,父子二人抱头哭了一场, 之后二皇子回府,闭门谢客,最先退出这场皇子的争斗。
之后半个月, 陛下封二皇子殿下为嘉亲王,成为皇子中最先封王的皇子, 一时间风头无量,而新上任的嘉亲王却低调无比, 遣散了府中的大部分门客, 时不时的就进宫找陛下献上去一点小玩意,同时把朝中所有倾向他的人的名单交给陛下。
陛下龙心大悦, 对他的赏赐如流水一样进了王府。
其余皇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凡事第一个做的才能获得最大好处, 他们想效仿二皇子,可是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陛下又不是傻子,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儿子, 在诸位皇子做出兄友弟恭的假象之后, 陛下的一连下了数道圣旨, 诸位皇子全都封王。
嘉亲王再次前往长公主府,这次他的态度比上次客气多了,“请真人助我。”
孔翎默然无语, 神情更是没有半点动容,嘉亲王来之前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各种好处都许诺了出去,最后更是用云游的度恶大师来威胁她,才换的她的首肯,嘉亲王见她点头,脸上的喜色再也藏不住。
就算是答应为二皇子效力,但是孔翎也不准备离开长公主府,二皇子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找各种借口来孔翎这一趟,朝中各种消息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这个庞大帝国到底如何她在拼凑之后也终于心中有数。
她确实是聪明至极,而且对人心之洞察绝对算得上万中无一,尤其是在揣测各位皇子以及日暮西山的陛下上,在她的相助下,二皇子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脱颖而出,办事利落踏实,不邀功,任由几位兄弟冷嘲热讽就是憋的吐血了还要装作大度。
孔翎却道:“殿下,凡事有个度,过了度就是真的也像是假的了,您可以把您的心事对陛下吐露一番。”她伸手拂过一朵刚摘下来的玉兰花,手指的颜色几乎和玉兰花融为一色,“陛下是您的父亲,您有什么心事不能对他吐露的呢?”
二皇子却被她的手迷花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当日所见的真面目,眼睛看向她的脸上的面具,心道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呢,忽然就感觉到她的视线,忙咳了一声,“真人说是!”形容有些狼狈。
他照孔翎说的去陛下那里对着陛下说了他近日的委屈,几个兄弟目前都对他不是很友好,而他谨记对陛下的承诺,虽然没有失态,心里却极为不好受,“儿臣承认之前是有一些想法,可是身处皇家,儿臣又是皇子,怎么能没点野心?可是后来见父皇为了我们兄弟愁白了头发,儿臣羞愧不已,只觉得愧对父皇多年教导,自愿退出,在朝堂之中更是多有忍让,差事更是从不相争,可是他们依旧觉得儿臣不对。”
二皇子撩起衣摆跪地,涕泪纵横,“父皇,儿臣心中委屈!若不是为了父皇,儿臣为何如此忍让?既然皇兄和皇弟都是这么想儿臣,父皇,您让儿臣就藩吧!”
这样推心置腹的模样果然让陛下大为感动,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二皇子实在是太坦然了,朝堂中的势力说给就给,不争不抢,以前还养门客,现在门客都不养了,现在都主动要求就藩了,还能怀疑这个儿子什么!】
二皇子带着大批的赏赐回府,王妃带着茶点而来,而二皇子却只是挥手让她退下,王妃心中忐忑,“王爷已经久不来后院,是臣妾和姐妹做错了什么事情么?若是还请王爷点名,臣妾一定让王爷满意。”
“无事。”二皇子顿了顿,“本王只是近日有些累,王妃不必多想。”
王妃却没有退下,咬唇道:“可是因为清珏真人?”
二皇子眯起眼睛,气场瞬间凌厉,沉声道:“你说什么?”
王妃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却没有退,低着头道:“殿下,若是您喜欢,臣妾不介意府中多一位侧妃。”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若是闹出什么风声,对您的名声不利。”
二皇子本想呵斥她一番,谁知道听到这句呵斥的话居然没有说出口,眼前又浮现孔翎的相貌,这次不是静止,而是配合着孔翎侃侃而谈模样,转口道:“你先下去吧。”叹了口气,“清珏真人是出家人,你不要说了。”
虽然是这样,二皇子还是不由的多想了一些,再见到孔翎就一直盯着她脸上的面具看,连她说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几位皇子发现效仿二皇子达不到效果,而且他朝中的势力几乎被拔除个一干二净,他们终于有些相信二皇子似乎真的想要退出这场争斗了,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又欣喜若狂,毕竟二皇子之前可是一个强劲对手,他们的之间的争斗再次激烈起来,朝堂之上每天都有人弹劾,每天都有官员落马,陛下心焦交瘁,连后宫的美人都无法安慰他,这个时候二皇子自然就很贴心的当起了小棉袄,也不和陛下谈论朝堂中的事情,只是和他回忆小时候。
二皇子本身就是个聪明人,又有孔翎时不时的提点,自然知道该如何的讨陛下欢心,他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看着陛下对其他的几个儿子越来越厌烦,甚至有一次当着他的面骂道:“不孝子!”
这个时候二皇子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简在帝心,之前的宠爱算什么,就是朝中没有倾向于他的人又能怎么样!他只要让陛下的圣心在他身上就行了。
同样的,二皇子也感觉到了孔翎的可怕,以前他做的事情比现在少么?其中受到的刁难比这少么?不,可是陛下全都看不到,若是孔翎是一个男子,或者臣子,他这个时候已经感受了他的威胁,现在重用,日后必定打压,但是她偏偏是女儿,他自己终于承认对她产生了一点绮念,正是这点念头让他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不愧是清珏道人。
其实在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后,二皇子不用频繁的去见孔翎了,可是二皇子还是维持着之前的频率。
而孔翎自然察觉得到他越来越露骨的视线,而她却要从二皇子口中说来的消息,全当不知,二皇子恐怕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够好,每次为了延长和孔翎相处的时间,说出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如果说之前展露在孔翎面前还是冰山一角,现在已经是隐隐露出全貌。
什么是帝王心术,什么是政治手段,什么是明贬暗褒……整个庞大的王朝如同运转有序的机器,各种命令从心脏处下达,去治理整个国家。
孔翎心道,这才是王朝啊。地图辽阔,臣民无数,和那样的弹丸小国是不同的,治理好这么庞大的帝国才是真正古代人的智慧。
在陛下再一次病危之后,二皇子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整个人形容糟糕至极,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陛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孔翎变相为二皇子效力的第四个年头,陛下驾崩,几位大臣拿着遗旨宣布二皇子成为新的帝王。夺嫡之争,就此尘埃落定。
二皇子上位遭遇的阻碍并不算多,因为在他上位之前,阻碍大部分已经被先帝给扫平了,之前一直手段绵软的陛下在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终于用了雷霆手腕给自己的儿子铺平了道路。
孔翎几乎是在当晚就向二皇子辞行,“四年前我就随同我老师一块去云游,修道之人不但要修道藏,还要历经红尘,我自忖道家典藏我已攻读的差不多,现在大势已定,我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还请陛下恩准。”
四年过去,皇帝觉得孔翎丝毫未变,就是在他争夺皇位中出力极多,沾染上世上最大的权力,她依然看起来还是翩然若仙,出尘绝世,他深深的看向孔翎,“真人助朕良多,现在还没有论功行赏,真人怎么能现在就离去呢?若是真人想念度恶大师,朕立刻让人召大师回来。”
果然是当了皇帝的人,口气比之前强硬了不知道多少,而孔翎只是道:“陛下即将登基,马上就能拥有无数的能臣将相,会有无数的人愿意为陛下效忠,我不过是修道之人,所求的不过是有朝一日可以追随先辈羽化登仙,陛下和我的路不相同。”
见他脸上没有半点想要更改的决定的意思,孔翎再次提醒他,“陛下,您刚刚登基,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当务之急是要取得臣子的效忠,而不是亲近我,陛下是天下之主,要为天下苍生考虑,您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天下,现在无数人都在盯着您,您却把我召唤进宫,眼下肯定会有人揣测陛下亲信道士。这样的猜测和流言对陛下极为不利。”
“若是我自此离京,这样流言自然会提前扼杀掉。”
皇帝脸上闪过一点迟疑,登基之后的狂喜终于消失了点,他真切的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他就是想得到孔翎,现在也不是时机。
但是他还是不打算放孔翎离开,“正是这个时候,朕才不能让真人离京,不然在其他人眼中,朕岂不是成了兔走狗烹之人!不用再说了,朕给真人赐下宅院,为真人建造清风观!朕要人所有人都知道朕对真人的看中!”
第149章 149
俗话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里呢,皇帝的每一个举动所有人都恨不得拿着放大镜观看来分析皇帝的的意思。
这一任皇帝是奉了先帝的遗旨登基, 在先帝在病床上并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处理政事,几个心腹大臣也已经跟着他办事,加上之前皇帝为了表忠心把自己在朝中的人马全都透露了出去, 有的更是下放基层,现在他就是要提拔那些人, 也急不得,所以朝中的大臣并不是很着急, 就是皇帝想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能成的。
他们看着新皇只是想通过他的举动来猜测他到底是何种性格,这才好调整自己来侍奉这个新主。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 陛下登基后第一道圣旨不是把原王妃接进宫, 也不是封赏他王府的属官, 而是命人建造清风观,并且直接宣清珏真人进宫,大笔的赏赐赐下, 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宠爱。
如果说以前清珏真人的名声只在内眷妇人当中流传, 那现在算是真的扬名了, 朝堂上大臣也听闻了她的道号,打探她的事迹,猜测为什么皇帝会这么大方的赏赐她, 就像是孔翎所说的那样,皇帝亲近道士从来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沉迷于炼丹求仙而导致成为亡国之君的也不是没有,这一举动让所有人浮想联翩。
而恐怕只有当时见过孔翎真面目的人才能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如此,而临平公主更是变的极为阴阳怪气,看驸马更不顺眼,“驸马还记得你之前的未婚妻么?”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在临平公主怪异脾气下,驸马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当日的未婚妻,在日复一日中孔翎的形象早已经美化,现在冷不丁的听到临平公主问起来,脸上极快的闪过一点不自在,“公主在说什么?”
临平公主啪的一声摔下了手里的茶盏,站起来面色怪异的瞧了眼驸马,忽然轻笑一声,探过身伸出手指捏住驸马的下巴,“驸马果然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玉树临风,潇洒风流,让本宫十分喜欢。”
话里的轻佻让驸马脸上带上了薄红,又来了!临平公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过,明明是驸马,却像是是娈童面首之流,这让他难堪至极,临平公主怎么会没看到,但是她不在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而来,为什么她不可以这么对他,她轻声道:“想必你的那位未婚妻之前也很喜欢你,只是她现在恐怕是看不上你了,而且说不定你就要倒霉了,不如你求求本宫,让本宫救救你?”
见驸马满脸不解,临平公主恶毒的道:“你的未婚妻现在勾搭上了我皇兄,也就是如今的陛下,陛下正是为她神魂颠倒,你看他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给她建造清风观,甚至皇后都没有接进来,你说他会怎么对你这个未婚夫?”
驸马失落落魄从公主那里离开,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他现在都不相信临平公主说的孔翎成了现在的清珏道人,而且深受皇帝喜欢,这种的大雷下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混乱了。
清风观不是一时半刻能建好的,孔翎又不适合长留宫中,现在住在陛下赐给她的府邸当中,然后几日后她就接到了太后,不现在的太皇太后的传召,等她在宫中看到临平公主的时候就明白这一次怕是来者不善。
果然,太皇太后看到她后就冷冰的呵斥,“你可知罪?”
孔翎:“敢问娘娘,何罪?”
临平公主冷哼一声,“你祸乱后宫,难道还不是的大罪!你看看现在京城里都在说什么,你不过是个道姑,居然迷惑的陛下把皇祖母和皇后置于你之后!甚至下令给你建造清风观!陛下乃纯孝之人,自然不会这么做,那就只有是你迷惑了陛下让陛下犯下这样的大错!”
临平公主接连吃了孔翎的亏,又被她气的想要吐血,今天可是有备而来,“你明明是修道之人!却勾的陛下对你产生那等念头,简直是不知所谓!你这样的人也配称得上是修道之人?也敢厚着脸皮自称是度恶大师的徒儿?这几年度恶大师不来京城,恐怕也是为了不见你罢!若是我有这样的徒儿,也要清理门户了!”
太皇太后:“你还有什么话说?哀家以前看中你,觉得你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包藏祸心,是哀家错了!之前居然还那般相信你,让你时时进宫!”
孔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环顾四周,“娘娘和殿下今日传唤我来,怕是不是为了说这些话,而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临平公主:“你这样的难道不该杀!我只恨当初为什么要放过你!”
“我之前就和陛下说过,我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不会求死,若是上天非要我死,那我只好去死了。娘娘不必担心我挣扎,只是有一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在生死面前孔翎依旧毫无动容,甚至身形都没有动一下,笔直的站在香炉旁,和太后第一次见见她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比四年前还要风采出众,这样的人若不是在当下情形,太后是一定会让人把她叫过来恳谈一番。
“我不知娘娘为何认定我和陛下之间有苟且——不说这是侮辱了我,也是侮辱了陛下,正是国丧,说起此事,难道娘娘不为陛下想想?为了黎民百姓,我死不足惜,但是陛下不能名声有瑕,此后还请娘娘好好思量。”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脸色一变,连带着临平公主都脸色一变,她们都之前想到这对陛下的名声有瑕疵,但是现在一切都是捕风捉影,如果这个时候清珏真人突然暴毙深宫,岂不是就是证明了皇帝和清珏真人之间确实有什么?临平公主眼皮子一跳,没想到就是现在她还能翻盘,咬牙道:“皇祖母,您现在还犹豫什么?都是捕风捉影,那还不如把一切都扼杀在源头!绝对不能造成事实!”
孔翎闻言只是唇角一动,在心里数着时间,“我自忖和陛下之间清清白白,并无任何暧昧,我愿意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这样的污蔑,还请娘娘等我死后去找陛下问清他为何封赏我,也不必把我的骨灰交给老师,免得她看到我的尸骨伤心,我早于老师先死,已经是极大的不孝,岂能再让他老人家再为我伤心。”
她根本没有看临平公主,仿佛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中,只是看向太皇天后,“言尽于此,还请娘娘赐酒。”
从头到尾语气都没有变化,无论是之前的辩驳还是依稀的不舍再或者是最后的主动要求赐酒,甚至还带着深深的释然,没有惊恐,没有不安,没有求饶,站在那里就仿佛是遗世独立,太皇太后这次是真的迟疑了,这样的人物和临平公主摆在一起,更相信谁都不用考虑,一个摆明了不怀好意,一个明显连生死都不在乎了,她还会在乎荣华富贵?
就在太皇太后迟疑的时候,皇帝带着人匆匆而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等见孔翎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再见临平公主就极为不顺眼了,按捺的火气对着太后行礼,语气带着质问之意:“皇祖母这是何意?”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陛下不是在和大臣商议政事么?怎么来慈宁宫?”为了一个道人?说没有猫腻都不相信。
而皇帝似乎看不懂太皇太后眼中的狐疑,依然是满脸愤怒之意,“皇祖母,清珏真人是得道高人,时常是有奇思妙想,在朕还是皇子之时就对朕帮助甚多,现在更是刚刚帮朕解决了一件大事,朕正要封她为云上君,却听闻皇祖母想要置她于死地,这是为何?”
太皇太后没想到居然听到这番话,“什么?”
皇帝把事情大略一说,愤怒没了,脸上却带着深深的失望,“刚刚来之时朕还在想皇祖母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朕是明白了,原来皇祖母是这么想朕的!原来在皇祖母眼中朕居然是这种人!”
听到这话,太皇太后哪里还敢说下去,在心里把临平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忙给他解释,她是真的意外,没想到这位清珏真人居然是可以帮皇帝解决政务。
带着孔翎从慈宁宫离开,皇帝正欲说什么,就听孔翎深深的叹了口气,“陛下,若是您还觉得草民有用,就放我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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