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眼就像被点燃的烛光，晃晃悠悠也亮了起来。
这是他每回驻足几分钟的最初缘由，也是他怎么也寻不到机会玩耍的物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娱乐方式如此心心念念。
曾经在巷子里安分待着时，觉得一切还好，不太坏，可自从自己学着走出巷口，总能瞧见大人牵着孩子的手，而小孩抱着一堆玩具，偷偷笑得愉悦。
每当此时，他就会驻足在一旁，又不敢让眼神太过明显，只好装作看看对街，再在两秒后将视线拖回来，接着瞧，一直瞧到对方离开。
可第一回 瞧见这玩意儿，他却足足望了有五分钟，直到上面的小孩似乎是腻了，吵嚷着要下来，一直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小叶洛，这才黯然离去。
而此刻，他攥紧秋千的绳子，轻轻拉动着，只见秋千随着恰好吹来的一阵晚风，愉悦地小小地荡了几荡。
小叶洛瞧着，实现也随之摆呀摆，遗憾的是，它没到多久就完全平息了。
他连忙又拉长了手，用力地拽了拽，这才期待地后退一步，就见秋千抖擞了精神，炫耀般颤巍巍越荡越高，在这个静默的夜里，愉悦着。
勾起了唇角的小叶洛，柔和着眼睛任凭它晃荡，晃荡，在这个不顾一切只想出逃的夜里。
可直到那剧烈的弧度，最终都平息了，他也没产生半分让自己坐上去的想法。
因为并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在背后推着他，更没人会在他抛至高空、无助下望时，抬眼仰望得温柔。
叶洛隐隐约约发觉，很多人都会有的。
可他……大概永远不会。
————
深深下埋脑袋，叶洛没有开口回应对方邀宠般的言语，只是抖着手指，拨弄起手掌上的小秋千。
只见它颤巍巍地晃了几晃，最终却迫于无奈，实在无法高高扬起。
叶洛沉默地瞧着，见它很快平息，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没多久就噤声了。
想强行拽起嘴角又无果，叶洛只好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好又闭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3=啾咪~
第17章 第17章
注意到对方神情不对，意识到自己兴许说错什么的慕承安，忙将手伸去，就要将小秋千拿回来：“不好意思，如果不喜欢……”
“喜欢的。”叶洛回过神来，下意识攥紧手心的东西，抬起另一只手止住对方，神情柔和下来，“很喜欢，谢谢你。”
慕承安见少年倏然软下的眉眼，感受着手指的温润滚烫，后背莫名爬起一阵麻酥感。
轻咳一声，他轻轻将手收回，径直在衣服兜里翻了起来。
刚让钱露出一个角，就被对面的小家伙瞥见了，对方又赶忙止住自己的动作，用力摇摇头。
他就没再动，只是视线不移地瞧对方被烫着似的收回了手，埋头，翻出了一叠皱巴巴的钱。
就见没再看自己一眼的叶洛，一手攥紧拼命晃荡的小秋千，蹲下身子把钱给了。
沉默瞧着少年头顶的发旋，慕承安将纸币揣了回去，无声叹了口气。
往回走时，叶洛就握着那个小东西，隔几分钟就要一本正经拨弄几下，就连路过起初恋恋不舍的小动物摊，都没将视线从小秋千上扯下来。
慕承安的视线滑过少年的脸，远远落在天色暗后便无人问津的小兔子身上，总觉得它此刻像被打进了广寒宫。
收回视线时，慕承安瞧了眼少年的侧脸，也跟着不由自主笑起来。
直到少年玩够了，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抬起头，眼里未散的笑意将慕承安的眼晃了晃：“今天特别开心，谢谢你，特别。”
“谢我干什么？”慕承安抬手在他的发间揉了揉，笑道，“东西你都抢着买的，献殷勤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一个。”
叶洛保持着半侧脸的动作，眨着眼走了一段路，直至对方手收回了，才动动酸疼的脖子：“谢你带我找到了它。”
凝视着不停晃悠的小秋千，半晌，他故作随意地问了句：“对啦，是我哪天提过吗？喜欢荡秋千这件事。”
“对呀。”慕承安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很快答了，“你之前闹着玩这个的时候，我还笑你跟小孩子一样呢。”
叶洛闻言，脚步都顿了两秒，随后才若无其事地接着向前，半晌答道：“是吗……我差点忘了。”
可他自从长大，离开了那里后，每回只要见到秋千必定绕道，更别提坐上去了。
微微转头，叶洛见对方唇角勾起，望着前方走得闲适，瞧着瞧着，起先是入迷，而后便是突然涌来的恐慌。
慌乱比恐惧多得多。
如果只是对方记忆错乱，或爱造假的记忆不经意间添加了什么情节，倒也勉强说得过去，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与其说那是个喜欢的娱乐方式，不如说是的种对过去的逃避。
自己根本不可能会放下担子告诉谁，至少现在是这样，叶洛将头转回来，用力咬了咬下唇。
即使是他，也不行。
此后几天，叶洛都在对方偶然路过邀约时，面也不见就拒绝了。
此刻，他正趴在床上侧着头，注视着并排紧靠的小动物们，和一旁专心当背景板的小秋千，许久后，总算才长长叹了口气。
将头转回来的叶洛，先将脸用力砸进枕头里，几十秒后，直到自己实在闷得不行了，才翻回了身子。
后脑勺砸在枕头上，大脑里突然冒出这几个词：诡异，反自然，想不通。
头脑乱糟糟的叶洛，好半晌后才听见有人轻轻叫自己，一声接一声不歇气，叶洛烦不胜烦，有力无气地应了声。
随后才发觉这是颜文的声音，叶洛睁开眼，见他站在床边担忧盯向自己，十分手足无措：“……你又病了吗？”
见自己没马上回答，这才在半晌后吞吞吐吐小声道：“那个人……又在外面等你。”
叶洛听完后一句，头更疼了，拼尽全力才没大声嚷出来，而是维持着有气无力的模样回道：“病了，病入膏肓，讳疾忌医，命不久矣，有事烧纸。”
闭眼随口说出一大串后，叶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好，一瞧，那个容易当真的家伙果然满脸焦色：“不行不行不行，我马上去找萧然哥哥帮忙！他为了我，也跟那个勾引狂魔一块儿来了。”
刚说完就想冲过去，叶洛也顾不上分析哪一句更值得吐槽，一把拽住颜文的衣角，在他回头时一脸精神焕发：“说着玩的，我什么病都没有，就是偷懒想睡觉。”
说罢就用力打了个呵欠，那模样装得……好歹能糊弄过眼前的人。
“噢。”果然，颜文听罢立马不急了，反倒理解地点点头，“我就说你之前周末都不睡觉了，原来是攒着一块儿来呢。”
叶洛无力反驳自己被强加的众多人设，只好顺水推舟，抽着嘴角附和了几声，最后才故作随意说道：“你就出去说，我要补觉，单纯睡觉，让他……他们别乱想。”
说完，又不放心地加了句：“不准他俩进来，我需要良好的睡眠环境来度过宝贵的周末，扰人清梦等于谋财害命。”
颜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了声好。
竖起耳朵听着，叶洛只能勉强听见在门外不远处，那人急切问了些什么，却全被颜文不情不愿的回应堵了回去。
将身子朝床边更蹭过去一些，叶洛还是没能听清，甚至到最后对方似乎放弃了，直接没了声响。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叶洛又在心里矛盾的有些不舒服。
之前好歹还会来敲下门呢，嘟囔着，叶洛挪回了身子，将脸面对墙壁，对着小兔子耸立的那只耳朵呲了呲牙。
面对沮丧，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通的叶洛，最终才闭上眼，不管不顾真的睡了。
拉上窗帘的寝室白昼也似黑夜，在这个似乎一切都沉寂下来的空间里，唯有小秋千因着方才一番辗转，仍旧不紧不慢地晃悠着。
————
再睁开眼时，身体久违地沉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叶洛恍惚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真的太久没回来了，久到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放在身侧蜷缩的手指，随后便磨磨蹭蹭拽起了被套，叶洛将自己埋在了阳光味道的被子里，浑身上下只余乱糟糟的头发。
在一片漆黑间，他先用力眨了眨眼睛，眨到眼底的涩意好歹压下去了，这才轻声笑了出来。
没等自己独自犯傻完，手指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住，叶洛被这熟悉的触感酥得浑身一颤。
那双手牵着自己，一道拉下了被子，露出眉眼的叶洛，眼里藏的全是笑意。
露出整个脑袋的叶洛右手一松，任凭对方的手包裹住自己，叶洛笑道：“好喜欢你啊。”
慕承安眼里的温柔，将所有狂喜掩盖了，听着对方因久睡而沙哑的嗓音，他的喉咙一紧：“还以为你会生气呢，说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睡得正好的话，被吵醒也许会不开心。”笑着侧过身，叶洛完全面对着对方，“但你就无所谓，毕竟睡觉，最大的乐趣就是做美梦……”
“有你的地方，就跟美梦一样了。”
慕承安被他这一醒来，迷迷糊糊就满口情话的小模样逗得喜欢到不行，内心里激荡的东西实在忍不住，俯下身子，最终全都克制地化作了一个轻轻的吻。
轻柔而颤抖着。
扶在后脑勺的手揉了揉，考虑到对方初醒，吻只好一触即离。
待对方颤着重新睁开眼，慕承安脸上神情毫无纰漏，除了一丝藏不住的委屈：“你很久都没睁眼瞧瞧我了，就不怕自己发芽吗？”
叶洛见他这模样，心疼得很，哪顾得上回忆自己遇见的诡异事件，心脏和大脑都被泡酸、短路了。
可他面上却不显，只是默默朝对方的怀里挤去，紧贴着胸口小声问道：“为什么我会发芽呀？”
“泡发芽的。”慕承安笑着，口吻像是在开玩笑，“想到你不愿睁眼瞧我，我每天都只好抱着你以泪洗面呢。”
紧贴在对方心跳处，听头顶传来的声音说到中途，明显哑了哑，可叶洛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等对方说完了，他才言语带笑地说了句话，表情虽是难过，但幸好藏在了对方胸口，不会被发现。
叶洛说：“我都发芽了，那一定早把你眼泪吸光了吧。”
“是呢。”慕承安听了这话心里一软，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小家伙的发间落下一吻，“把我的眼泪吸光，你就发芽醒来了。”
“那……以后就不需要啦。”叶洛在对方胸口蹭蹭，小声道，“都发芽了，再泡就水肿了。”
慕承安没回答，只是两只手一紧，让怀里人的脸紧紧贴在心脏的位置，好半晌才缓过了劲儿，在小家伙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拍得叶洛都昏昏欲睡了，这才听见对方轻咳一声，话题一转不紧不慢说了句：“水肿也好。”
叶洛强撑着意识，仰起头，头顶蹭过那人的下巴，困惑地眨眨眼。
就听那人没解释，反倒笑意更深：“水肿，听起来就很有趣，让我想到扎一扎就能扑哧一声冒出水来的球。”
沉默半晌后，彻底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的叶洛，总觉得这话听来有些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w=
(原谅我的词穷……和困orz）
第18章 第18章
慕承安在说完这句后，便低声笑着没再说话。
感觉着对方的手抚在后背的熨帖感，叶洛忍不住抬头，在近在咫尺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
只是一下，叶洛就飞快埋下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慕承安总觉得这一幕，就像自己被小猫收着爪子挠了挠，撩人到不行。
忍不住眯眼捏捏他颈后的皮肤，慕承安觉得这一切太美好了，美好得像偷来的一样。
在怀里蹭了几蹭，叶洛过了好半天才总算安分下来，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紧拥许久。
随后，叶洛才又轻轻抬起脑袋，感受到视线的慕承安低下头，总觉得要被那深黑眼底吸了进去，正胡乱想着，就听怀里的人突兀问道：“……我上回出门，似乎在院子里看过秋千。”
“是啊。”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慕承安垂眼见他仰头满脸认真的小模样，笑着揉了揉脑后，“又想玩了吗？”
说完这句后，慕承安却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张嘴，又将嘴闭上了。
正紧绷着身子竖起耳朵听呢，却发觉对方沉默了，叶洛有些沮丧。
那人无视了自己热切的视线，故作随意地问道：“怎么，要去吗？”
“嗯。”困惑于对方的欲言又止，和最初那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知是不是最近疑心太重，叶洛总觉得周围笼罩着许多看不清的东西。
都是被曾经的自己忽略了的。
本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提，毕竟自己曾多次提过想出门，对方都以身体不好要静养为由拒绝了，叶洛也明白自己的确总浑身无力，被对方一阻止，就更是兴趣缺缺，放弃了。
但不知为何，这回自己一点头，对方就立马细细簌簌坐起来穿衣，三两下套好后又捞起一旁的外套，将叶洛也给裹成了一只熊。
“热！”叶洛从衣服里钻出来，不满地嘟囔道。
无视他的抗议，慕承安轻笑一声俯下身子，一把将小家伙从厚被子里捞了出来。
手臂收紧时，才发觉这个分明是成年男子的家伙，实在太轻了些。
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的叶洛，赶忙环住对方的脖子，好半天才稳住身形，这才想起要挣扎着下去。
太丢人了，他想，即使在这房间里没人会瞧见，但走出去就不一定了。
“这屋子里现在就我们俩。”似乎看穿了自己内心所想，慕承安埋头说了句，还趁机寻到唇点了点。
叶洛像被施了定身术，听完那句话又知自己挣扎不过，只好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安静了。
踏出房间时，扑面而来的光刺得他虚起了眼睛，忍了两秒后，还是将脑袋一偏，整个人藏进了温暖的胸口里。
对方见状低声笑着，带动着胸口震颤几下，直把靠在上方的叶洛弄得微痒，一等到视觉适应，就赶忙将头转了回去。
结果一转过头，就很快瞧见了自己的目的地。
这个院子显然时常有人打理，各色的花瓣和叶片轻柔交缠着，再在微风拂过的瞬间，更为紧密地拥抱作一团。
这一切都明显是刻意布置过的，每个角落都显露出规整的美感。
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那架孤独晃荡的秋千。
嗅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叶洛晃悠着视线粘在了秋千上，仔细瞧了好一阵，最后才故作不在意地挪开了。
他瞧着上方那人的脸，心道奇怪，那架秋千自己明明只远看过一次，如今再瞧，反倒从胸口充斥出一份熟悉和亲切感。
这般想着，叶洛抬眼，细细窥视着上方那人的表情，却并没有发觉什么异状。
慕承安也望向那两根晃晃荡荡的绳子，脑海里划过了一些画面，似乎被曾经的美好刺了刺，忍不住用力咬咬唇。
手臂一用力，将怀里的小家伙搂得更紧些，慕承安埋下头，正巧见对方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感觉有趣，他笑着吻了吻小家伙的额角。
一路抱到秋千前，慕承安这才轻声问道：“是我把你直接放上去，还是你自己下来？”
正漫无边际思考着该如何套出有用信息，叶洛就听对方这样一问，连忙如蒙大赦地挣扎着跳了下来。
等他站在地上，慕承安恰好一伸手，扶住了他差点软倒的身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站稳后的叶洛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三两步走上前去，攥紧了绳子坐在了秋千上。
握紧粗糙的绳，叶洛从心底涌出了些陌生情绪来，那些情绪复杂又汹涌，叶洛好不容易将它们压下去，这才敢抬起头来。
见小家伙终于舍得抬头，眨着眼无声催促自己的模样，慕承安被逗得一笑：“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叶洛困惑地眨眨眼。
俯下身，慕承安在对方唇瓣又落下一个吻，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叶洛拽着绳子晃了几晃，弯起的腿也放下踩着，这才没摔下去。
罪魁祸首却没有发觉，只是慢悠悠起身，而后才对上叶洛湿漉漉的眼解释道：“像在跟我索吻。”
叶洛踩在地上没再说话，唯有红透的耳尖在拼命泄露着情绪。
闷声拽着绳子晃了几晃，好半晌后叶洛才又不动了，再次勇敢抬起头来，认真望向对方。
没等他说什么，慕承安就笑了笑，绕到了背后。
叶洛攥紧了绳子，慕承安仔细瞧着他的动作，这才抬手，轻轻在后背一推。
秋千轻轻晃荡了起来。
感受着后背时而贴来的掌心温度，一时之间，叶洛曾想象的那种腾空的惶恐感，都不见了。
放心大胆地闭上眼，叶洛细细品尝着这份失重的微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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