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航的脸色有些白---他真的,不知道是这样的。当时年少无知,狭隘的报复心理让他毫无原则的人云亦云,选择感官上最恶毒的说辞去抨击那个“伤害了他的人”,完全没想过这种偏激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对不起!”晚到了十年的道歉,虽然没什么现实意义,但至少,能让自己心里舒坦些。
沉浸在回忆里的人怔了怔,摇头:“没关系。那个时候,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你只不过是说出了你知道的而已。再说,就算你不说,那些事,迟早也还是会曝光的。。。”
“对不起。。。”高航觉得,如果能给个机会让他回到十年前,他一定揪住那个偏激狭隘的自己暴打一顿!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他现在,除了再把这三个字重复一遍,真的不知道还能弥补什么。
“医生说我妈的情况不好,建议换个环境,加上,我们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我刚大学毕业,赚不到什么钱,稞稞还在上学,所以,我决定把在市中心的大房子卖了去远一点的地方置换间小点的二手房。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并没有令我妈的病情有所好转,相反,她更压抑了,或许是因为朋友越来越少,也或许是不能适应新的环境。。。”顿了顿,垂眸掩藏起眼里的内容。
高航心里一沉:有种糟糕的预感,却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那人说下去。
夏稚似乎并不了解他的心情,自顾继续。反而是到了这最沉重的一段,却转简赅:“我妈跳了楼,当场没用。那天是周末,稞稞在家。。。等我赶回去的时候,我妈已经被殡仪馆的车拉走,稞稞坐在地上盯着窗户看了一夜,怎么劝也不肯起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第三天,我把已经神志不清的她送进了医院,后来,转去精神科。。。一直到现在,她就在家和医院之间不断来回辗转。”
高航低头,“那现在。。。”
那人叹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表情,怅然的那种:“我上班不能天天守着她,不住院的时候,只能把她交给以前的老保姆照顾。医生说,她不能受任何刺激,在她面前不能提到我妈,更不能提个‘死’字,否则她会崩溃!所以我爸病重后,我就让保姆把她带回乡下老家照料了,听保姆说,她在乡下的状态好了很多,或许,那种清静的环境才更有利于她恢复吧。”停顿了下,“不让她知道,也是我爸的意思,虽然不近情理,但是,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风夹带着雨丝迎面而来,揉进眼里,让眼角有些酸胀。。。
高航回头牵起那人,不疾不徐,却极其坚定向前走去,“下个周末,一起去趟乡下吧。”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见面的时候,高航还是有些意外: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白皙清秀、寡言少语的女孩子会有什么问题,顶多只是觉得她腼腆文静得过分,一直那么安安静静坐着,眼眸低垂盯着桌面,只有当夏稚问她话的时候,才微微点头或摇头,从头到尾,除了进门时听她叫过声“哥”,就再没出过一句话。
这场面,令高航心里十足不是滋味:如果苛刻一点,或许他也应该为这结果付一点责任!
这次来,夏稚照例要给夏稞留下接下几个月的生活费,不过被高航阻止了,理由是:预支了几个月工资还没到期,现在拿出来的钱,反正都是从他那透支的,所谓债多不愁,这钱,还是他先垫着,债台高筑了,也就不敢轻易跳槽了!
对这种混乱到搞脑子的逻辑,当着妹妹的面,夏稚除了苦笑默认加接受,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倒是保姆唐姨对这事似乎有点困惑,掰着指头算了算,“小稚啊,你不是上个月刚给过生活费吗?而且一下给了半年的呢,怎么这又给?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夏稚一怔,“唐姨,我上个月没来过!”
唐姨点头:“你是没来,但你不是让一个朋友送来的么?那叫什么来着,姓程的,我记得是你的朋友,以前也去过家里的。。。”
夏稚还在沉吟,高航已经抢先做出反应,把卡塞进老人手里,“唐姨,那个人已经和阿稚没关系了,他的钱以后不要拿,夏稞的生活费,我会定期打进这张卡里!”
这话明显把不明内情的老人吓了一跳,可能是受以前的经验影响,焦急的目光转向夏稚:“小稚,这我真不知道,因为以前见过的,那时你们关系还很好。。。”
“没事,唐姨。”那人耸耸肩,尽量做出个轻松表情:“就是我和他已经不来往很久了,不想欠这份人情。”
回程。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飞驰。收音机里的说笑逗闹声有效驱散了些旅程的单调。
天气不错,夕阳里,窗外的景致颇撩人。
“晚上想吃什么?”看了看前方的路牌,“时间还早,回去还赶得及去趟菜场。”
短暂的沉默。
“他对你家里的情况很清楚啊!”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终归就是不痛快。
“嗯,”夏稚不想掩藏,再说也没什么值得掩藏,“我妈的事,还有稞稞生病,都发生在我们交往期间。不过后来没了联系,我的近况,应该是他从我身边朋友那里打听到的。”
“从夏稞身上下手,倒是用心良苦!不过我很好奇,这条路也被堵死之后,他又会另辟出什么蹊径。”这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夏稚一手支在车门习惯性撑起头:“我明天去把钱还给他,会跟他说清楚的。”
“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再去送羊入虎口?当然不行!想了想,“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尽显独/裁风范。
夏稚觉得一边太阳穴猛跳了下,似乎隐隐闻到股火药味。别过头去,尽量放轻语调:“这事你出面不合适。现在的情况,闹出不愉快对谁都不好。”简单两句话,准确无误击中那人的要害:不管怎么样,至少是眼下,没人会希望这种事情被曝光到台面上。
高航还在斟酌。
“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但是没必要的情况下不要露面,可以么?”退一步。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第8章 事故
好不容易协商出了两人都能接受的处理办法,可惜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计划就被打乱了:难得准时下班一回,走出公司的时候,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已经等在门口。
来者不善!高航皱眉,这样的会面场景,真称不上理想,下班时间,周围进进出出的都是熟人下属,这是有意限制他的“发挥”?
这,还真不怪高总多心,因为按照约定,这个会面应该推迟一个小时候,地点是几公里外的某咖啡馆。现在这个人不声不响私自毁约,突然来袭大本营,要说不是别有用心,恐怕但凡个了解内情的人都不会信。
接过夏稚那个“不要冲动”的眼神,高航的脚步自觉顿了顿,保持在和他两三步之间的距离。
夏稚迎上和来人低声说了两句,那人抬头望着高航,嘴角颇有意味的翘了翘,满满的挑衅。
眼瞧两人并肩走向电梯,高航紧跟上,心里的屈辱感和压抑感不断蹿升,似乎随时会爆棚。偏是这个时候,大庭广众下,那人一个伸手,看去及其自然搭上了夏稚的腰!
这就,压死骆驼了!
冲上去拧住那只十年前就这么耀武扬威令他深恶痛绝的手,用力甩开。猝不及防的人瞬间没站稳,往后退了两大步,有些狼狈。
周围人纷纷侧目,应该是对这一场毫无预兆的莫名争斗充满困惑。
回过神来的人脸上竟露一丝匪夷笑容:“高总,下班时间,员工的私事你好像管不着吧?”
抬起一半的手被夏稚紧紧压住,“这里是公司!”一句话,让高航冲到头顶的火气稍微缓和下,平定几秒,一字一顿:“这件事,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再强调!”
“我想听他说!”程然一脸不屑,抬起下巴盯着夏稚:“阿稚,我想和你单独聊。”
“不可能!”高航回的斩钉截铁。
程然莫测冷笑:“你不能代表他!再说,如果你对你自己说过的话那么肯定,又何必担心一次小小的私聊?除非是你。。。”
“别说了。”中间的当事人终于不能再听任局势发展,上前两步给那人递上件东西,仔细看是张银/行/卡,“钱没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以后真不必了,我可以料理好自己的生活。还有,”看了眼周围,声音低下:“我们十年前就结束了,你不必再。。。”
“不行!”程然瞬间暴怒,两手狠狠拿住那人的肩,“阿稚,你究竟吃了什么迷魂药,这个人当初可是你的学生,你怎么能。。。”停了下,满怀憎恶的目光扫过几步开外的人,“他允诺过你什么?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
“够了!”高航已经忍无可忍,这么明目张胆的策反,实在目中无人过分了!正要冲上去,忽然被肩上一股横空出世的力道阻止。回头,入目一张铺着高深笑意的脸---柯其峰!
“高总,下班了,去喝一杯?”低下头标准的交头接耳:“下班了,又是人家的私事,你这老板围观不合适!”
显然没弄清形势!不过,这也让高航悬起的心落下几寸: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好和整个公司分享真相的准备。
“高总,对不起,这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夏稚很了解老板的心意。
“走吧。”柯其峰冲对面递出个“没事,一切有我”的眼色,一面拉着陷入沉默的人走向电梯。
程然出其配合揽着夏稚闪到一边,知趣让路,看去真像一对关系稳定、不过偶尔闹些小别扭的情侣。
电梯门关上之前,高航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往前跨出一步,却被两个俏丽身影逼了回来:快步跑进电梯的两个女孩子似乎在对外面挤眉弄眼。脑中某根弦震了下,高航的动作随之停滞,脑中只有那一张张嘲笑和讽刺的脸,在几秒钟时间里,一点点卸掉了他残余的勇气。
电梯门缓缓关上,向外的最后一瞥,高航似乎觉得,夏稚的脸上,隐隐透着些失意。。。
原地。
低头额角蹭了蹭那人的侧脸,程然露出个窥破真相的得意笑容:“他有顾忌,你们的关系,不可能长久。”
夏稚默默甩开他:“不要用你的经验之谈去揣摩别人。”
这一晚,有点难捱。
跨进家门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刚指向九点。高航苦笑了下---没办法,那种嘈杂的地方实在坐不下去,加上身边还有个化身婚介所业务员的柯其峰,那环境,能逼死人!但是,家里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抬头环视了下空落落的房间---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间屋子里看不到那人,就觉得不习惯了?
满怀沮丧的窝进沙发,拿起手机,依旧只有半小时前那条信息:马上回来!马上!这都几十个马上了?!扔掉手机,仰躺下去,十足忧郁,又带点不安,想着那人刚才的眼神,就觉心虚:他会怎么想呢?不满?失望?但不曝光这事不是早就有的默契么?再说这本来就应该由他自己解决。。。但是那时候,临终脱逃终究像个懦夫!肯定会让那个用心险恶的对手在背后各种冷嘲热讽。。。
越想越心烦,拿起手机刚翻到通讯录,门外也刚巧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愣了半秒,一个翻身坐起,拿起遥控打开电视,做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那人轻轻带上门,像是怕打扰到正在看电视的人。换鞋的功夫听了听那动静,嗯,广告也能看得那么入神?还是什么。。。“不侧漏”??
“对不起,回来晚了。”看来,还是有必要道个歉。
没有回答。夏稚走进洗手间洗了洗手,回来拿起个苹果削着:“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吃个屁!明明知道自己介意什么,偏绕着不提,真不是心里有鬼?高航觉得,和这个人处了这几个月,自己的城府好像越来越浅,倒是那人把这心理战玩得得心应手!但是,他真的是忍不下去。
“这么晚,去哪里了?”
“在公司楼下的简餐厅吃了顿饭,”一边眉心微蹙,说话容易分神,果皮险些在这里断了,“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接受?”没那么简单吧?
那人一脸专注,削完一圈,暂停下,“会接受的,迟或早而已。他只是暂时固执,但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说完,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总觉得这话哪里让人不舒服。沉吟片刻,“你对他倒是不乏肯定!如果。。。”一手上去不自在般搔了搔下巴:“他早两年来找你,你还会这么果断的拒绝?”
静默。耳边只有刀锋嵌入果肉的沙沙声。看那人的神色似乎已经入迷,像处理件艺术品般精雕细刻,至少当下是没有什么能将他从其中拉出来。
大约十来秒后,刀子终于停下,夏稚对着手里的“艺术品”看了半天,确定没有哪里出现大失误,才释然般长长出了一口气,“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值得肯定之处,但肯定不等于接受!我和他,没可能了。”
“为什么?”有理有据才令人信服。
“我和他在一些方面分歧太大,无法弥合。”放下刀子,把还连着果皮的苹果递给身边人。“也可以叫,三观不合吧。”
“哦,举个。。。”“例子”还没出口,侧头视线正入那人开得偏大的领口,脖根处一小块触目的青紫,似乎还有往下延伸的趋势!还有,衬衫上端两个扣子都崩掉了,所以,领口才豁那么大。
报复!第一感觉,高航认为这是对他置身事外的报复。
短时的寂静,那人在他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愣了愣:竟弄成这样!当时没感觉,现在才开始觉得肩膀一块隐隐作痛。回想了下:“应该是在车上被他拉扯的。”
高航没回话,伸过手去把他已豁得很开的衣领又向外拉了拉,露出锁骨上的青紫。
抬手摸上:痛!夏稚眉心轻锁:“他有点冲动,刹车踩滑,追尾上了前车。这应该是被安全带带出来的。”一边撩起衣服下摆,果然伤痕是从右肩延伸下去,一直到左肋,浓淡不匀的红紫缀在偏白的皮肤上,颇有几分惊心!
胸口猛一跳,一手不自禁探过去,刚触上微凉的皮肤,耳边就传来一声显然压抑的轻哼。条件反射般缩手,回身拿起扔在沙发一角的外套:“走!”
还坐着的人一脸莫名。
“去医院!”
“。。。不用。”夏稚回味过来,一把拉住他,“有事的话我也不可能这么走回来,就是有点淤血,过两天就好。”看他还是犹豫,又加句:“这个时候医院都没有门诊了,急诊要拍片什么的都很麻烦,再说这种情况最多也就肋骨有点伤,明天如果有症状去拍个片子就行,今天太晚别费那神了。”又侧头一笑:“放心,我会对我自己负责的!我还有稞稞要养呢,没那么容易死。”
应该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高航的神情松弛下,考虑几分钟,“明天上午给你半天假,自己去医院检查。”
圣旨已下,夏稚当然除了接受别无他选。
插曲结束,高总才又想起秋后算账。就算这伤是场小车祸造成的,但,前提是,“饭都吃过了,为什么还要上他的车?”
显然对这场突袭没什么心理准备,放松状态下的人脑子里某根神经又猝然一绷,想了几秒,“在公司楼下拉拉扯扯影响不好。。。”
“所以现在他是抓到你的弱点了?以后只要他强硬你就屈从?”咄咄逼人,倒似乎忘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弱点。
夏稚闭了闭眼,显然无奈,出口语气却坚定:“不会!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也已经认识到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高航冷哼:“你信?就凭他今天的举动,你能相信这样一个几乎失去理智的人能认清什么现状?”烦躁的捶着沙发,“如果再有下次呢?他再到公司门口来纠缠你,你还是跟他走?”
夏稚苦笑着揉上眉心,“我和他就到这里了,以后不会再有交集。”说过这话,就转过眸去盯着电视屏幕,不再出声。有些事,多解释反而像狡辩,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下来去理解判断。
气氛又一次凝固,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里的笑闹声还在勉强维持着人气。“叮咚”一声,冷不丁让正沉默的两人都蓦然一跳,门铃?这时候。。。
拉开门,对上外面那张一脸痞相的脸,高航心重重一跳,一股悔意偶然而生:竟然没想到透过猫眼先看一下!下意识横跨一步挡住门:“你怎么来了?”
柯其峰看这动作显然有点莫名:“不欢迎?”又露出那张打趣脸:“堂堂高总难道金屋藏娇了?”一面装模作样踮起脚向里张往了下,“单身嘛,难免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高航耳根一红,语气有点急促,“有什么事么?”
对受到的这番冷遇柯其峰虽然打心眼里不解,但还是暂且忍了,指了指脚下:“你要的红酒,刚刚放车里忘拿了,看时间还早就给你送过来。”
“哦”,高航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木箱,脑子里一边快速转动着,想尽快出个主意把这人打发走。偏偏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他最不愿听到的动静。
“怎么了?”开个门开这么久,里边的人纳闷着就出来了。
柯其峰一抬眼,嘴巴里顿时像塞进了个鹌鹑蛋。
屋子里的空气凝住了,三人站在各自的地方保持着那一瞬间的姿势。
到底,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高航:转了一张淡定脸,搬起地上的红酒箱笃悠悠转身,“进来吧。”好像刚才那几十秒的傻愣没他的份一样。
柯其峰晕乎乎跟进来,目光撞上还呆愣愣立在那里的人,挠了挠头,打了声算不上自然的招呼。
“路上遇到他们的车追尾,带了他一程,本来要去医院,但太晚了,刚好又在这附近,就先带他回来处理下。”从储藏室出来,高航给出了这样个听去没什么毛病的解释。
一言惊醒梦中人!
“哦,对!”慢了一拍,但夏稚还是尽可能快的找到契合点,“高总,我刚看了下,就是被安全带带了下有点淤伤,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去医院了。”一面不经意般撩开衣领露出那道显而易见是被拉伤的淤痕。
柯其峰皱皱眉:“看去有点严重。”
夏稚沉吟了下,“那,我明天上午去拍个片吧,以防骨头有什么问题。”
柯其峰点头:“去吧,身体最重要!”
夏稚回头拿上外套和包:“那我明天就要晚来一阵了,不好意思,柯总。”转身对一边的高航礼貌性点头:“麻烦你了,高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柯其峰想了想:“你住哪,我带你一程。”
夏稚谢绝:“我住得比较远,不方便。”看了看表,“不过这时间还有地铁,到家也就个把小时,不麻烦你了。”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高航努力压下一肚子情绪,抬出张淡定脸:“啤酒?还是可乐?”
柯其峰摸着下巴,思路明显偏离,“我怎么觉得,他的那个。。。朋友,有点一言难尽呢?”转过脸:“刚刚忘问了,那个人,你熟悉?”
高航已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一手啤酒,一手可乐。把可乐递给那人,耸耸肩:“十年前就认识,因为一场小小的交通事故,我的责任。”
柯其峰拉开易拉罐,一边露出个恍然的笑容:“难怪不对味!不过都十年了,还对一场小事故念念不忘,可见这人心胸真不宽。”叹了口气,从容窝进沙发里,“所以夏稚没打算和他继续?”显而易见。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是有点蹊跷。。。
高航撇嘴:“员工的私事,不用你这上司替他多想吧?”想多了容易接近真相,而真相,暂时还不宜曝光。。。
第9章 纠结
开完晨会回到办公室,助理正往桌上放刚到的外卖餐袋。见到来人,贤惠的小助理面露一个抱歉笑容:“对不起高总,我把附近的外卖快餐都看了个遍,只有这家卖粥,但没有白粥,我就给您选了款最简单您尝尝,不行下次我再扩大搜索范围。”
高航点头,“没关系,我也就随便一说,不必较真。”
老板用餐时间到,深谙其人习性的助理知趣带上门退出。
打开餐盒,高航瞧着里面有些黏厚的粥,露出个略微无奈的表情。
昨晚陪两个俄罗斯客户喝到大半夜,早上爬起来嘴里还满满的伏特加味,翻箱倒柜找出那盒剩余不多的醒酒药,总算压下胃里的不适,显然习以为常的洋快餐今天是不适用了,就想来点清淡的洗刷洗刷被酒精摧残过分的肠胃,但是眼前这东西---黏黏腻腻的米粥上点缀几撮灰褐的皮蛋屑,加上几根怎么看怎么单调的肉丝,实在难以激起人的食欲。勉强说服自己舀起勺倒进嘴里,立刻皱眉---一股浓浓的麻油味,活生生把胃里的那股翻腾感给搅上来。。。
哎,真的,好想念那些每天量胃定做的早餐!
犹豫了下,拿起手机敲出三个字:想你了。发出几分钟没收到回复,想想可能正在见客户吧。任命把注意力转回粥上,拿勺子在粥面上撇了撇,然而汤已经快没了的粥实在不可能分离出油来,只能靠自我催眠胡乱吃了两口,感觉胃里不那么空了,即刻停勺---蒙骗胃可以,但要蒙骗味蕾就太难!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端起才泡的柠檬茶送到嘴边,桌上的手机就震了震,迫不及待拿起,几个欢欣的小字跃入眼帘:工作已妥,下午返回。
悠悠然靠回椅背,品了口酸中带甘的温茶,指间蹦出一行字:几点到?来接你!
夏稚出差了,时间还不短。
自从那天后,公司就起了流言,虽然暂时只是针对夏稚,但是,居安思危,高航觉得,这种时候,还是适当回避比较明智,再加上,那天柯其峰的突然来袭也让他后怕,总觉得当时掩盖得不够完美,这小子现在总有意无意拿话试探自己,貌似已经起了疑心。
一番斟酌后,高航决定把这段关系暂时冷藏。但是面对夏稚,他却难说出口:显得自己像个没有担当的懦夫!所以迂回了下,采取时间冷淡法:间接点拨了下柯其峰,让他派夏稚出趟长差。而夏稚,当然是毫无异议接受,只在临走前约高航见了个面归还钥匙。
这个举动让高航颇感意外---那晚后,夏稚就住回了自己家,高航对此并不置可否,等于默认!不过心里并没有表面那么淡定,一方面是对自己的退缩感到不齿,一方面也担心那人多生想法,本来就惴惴不安,再忽然冒出归还钥匙这一茬,当然更加令他忐忑。不过夏稚的理由倒是充分:出差这么久,钥匙带着总不方便,还是暂且物归原主比较好!对此,高航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接受。
不过夏稚出差期间,他倒是显示了前所未有的关心,联系频繁,甚至比当初在同一屋檐下时还要热络几分。至于夏稚,依旧是不愠不火,有信必回,偶也主动发条问候信息。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现在人终于要回来,高航觉得,自己也应该当面表现一下,再争取点好感分吧。
殷勤献得非常顺利,如约在火车站接到人,吃了顿久违的情侣餐。夏稚一如既往顺从,只是略显沉默,而这种沉默也被带到了床上。高航心知肚明,并不多说,只是比往常卖力的取悦他。
可能是旅途劳累,夏稚的精神不太好,虽然并不想扫那人的兴,但到底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好在高航这回倒是显得格外体谅,有所节制的同时尽可能让双方都达到至少八成的满意度。
事毕,意犹未尽的爱抚着那张激/情和疲劳双重冲击下而略显苍白的脸,高航显然不忍心,想了想:“明天休息一天吧。”
静默了一阵,夏稚好像才从激/情褪去后的昏沉中清醒过来,睁开那双还带恍惚的眼睛,盯着身上人看了好几秒,目光里的决心逐渐成型,“我,还是辞职吧。”
高航好像没听懂,表情在一个节点上停顿了十多秒,才回过味,一脸茫然,“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从来没想过。
“我知道!”夏稚嘴角勉强翘了翘,“但是,你压力太大,而且这样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垂下眸,“我走了,事情才能淡下去,也不会再牵扯出其他。”
仔细琢磨下,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高航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样做,就等于把所有的包袱都扔给一个人,更加坐实自己懦夫的名号!但不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坐等真相被翻出?还是,在这之前,爽快分手??
脑子疼。
“没到那地步吧。。。小事情,可能没几天就没影了,不用太担心。”含含糊糊,究其大意,就是看情况吧。。。
夜短。
睡得早,也就醒得早,但是早中更有早中手,看看时间七点才过,那人竟就已经走了,留了短信说要赶在晨会之间汇报工作。这倒是柯总监的作风!一边挪步向厨房,高总一边腹诽着柯其峰那个该死的工作狂!
不出所料,早餐已经准备好,有荤有素有水果,高航就纳闷了:那个人,难道是半夜起来的?
早饭完毕,准备上班。却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到了那把昨天就放在上面的钥匙---夏稚没有拿走!应该不是忘了,也不是没看见:给他的钥匙,一向放这里,他自己平常也这么放,出门时一眼可以看到,不会忘拿。那就是,拒绝?!是昨晚那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令他不满,还是从上次搬离就已经冷心?。。。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4页 / 共8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