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行人见到脏得像乞丐，瘦得也像乞丐的王晓，有的第一反应是掩鼻离开，也有的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王晓就这样，顶着各式各样的目光朝吸引他的地方走去。
好香，他摸着肚子想。
这是他从未闻过的香味，家里给他吃的东西从来都是没有香味的。
他再怎么说都是个孩子，再早熟他也是个馋零食、馋美味的孩子。
张珉焕将一个病患送回家再赶回卫生所的路上，便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娃娃正盯着前方的烧烤摊砸吧着嘴。
那双明亮的大眼，莫名让他想起了王晓，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向那走去。
他蹲下身看向小娃娃，轻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王晓之所以贴着墙，就是因为他怕陌生人，但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的人是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他自然不会怕，但这样的交流还是第一次，他不免有些局促。
他两手交握，有些怯怯又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藏，一身，我似王晓。”
鲜少与人交流的他，话说得不算流利也不算标准，说得最标准的，只有他的名字，因为听得最多。
王晓？张珉焕有些傻眼，这个脏兮兮的孩子是他认识的那个吗？
他盯着那双熟悉的眼，是了，除了那个孩子，还有谁会有这么单纯却又成熟的复杂眼神。
确定了孩子的身份，他便掏出手帕，放轻力道地给王晓擦脸。
作者有话要说：
/(ㄒoㄒ)/~~
是开文太早，还是名字取得不够好，疑惑是文案不吸引人？
居然没人来，大哭TT.TT~
2017.07.24
第3章 第三章
王晓自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为他做这些事，他有些不适应地闪躲了一下，但下巴被眼疾手快的张珉焕扣着，他只好眨着大眼好奇又喜悦地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张珉焕。
张珉焕被看得心软成了一片，笑着哄道：“擦干净脸和手，叔叔给你买烤鸡翅吃好不好？”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烧烤摊的方向。
尽管不知道“鸡翅”是什么，但王晓看脸色的本事已经练就了两年，这么明显的暗示怎么会看不懂。
他舔了舔唇，乖巧地点头道：“好。”
看着如此乖巧的孩子，张珉焕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揉了揉孩子的发顶。
不一会，小花脸就变成了白净精致的脸庞，张珉焕见到孩子熟悉的面容，更是一脸的温柔与喜爱。
他牵着王晓走向烧烤摊，买了一个鸡翅装进袋子里，便牵着王晓走回家。
在王晓家门口，张珉焕让王晓将鸡翅吃完。
看着孩子巴不得连骨头一起吞下去的模样，他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脸，柔声道：“王晓乖，等叔叔有空了，再带你去吃好不好？”
“好。”王晓再次乖巧地回应。
张珉焕将骨头连袋一块丢向垃圾堆后，才牵着王晓进屋。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屋里是否有外人闯入，才放心将王晓一个人留下。
离开前，他嘱咐第二遍道：“王晓，外面有很多坏人，你不要一个人出去好不好？”
在小小的王晓心里，坏人就等同于父母与姐姐那样的存在，所以听到“坏人”一词时，他习惯性地缩了缩小身子，然后抬头看蹲在他身前的张珉焕，听话地点头：“好。”
张珉焕离开后，王晓闻了闻身上残留的烤鸡翅的香味，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露出了两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一天的时间很长，他的父母中午不会回来，而他的午饭是早上蒸好的两个馒头。
馒头就着酱料吃，这就是他早上和中午的饭。
吃完饭又玩了一会，王晓才洗净手脚，穿上很少穿的拖鞋进屋取换洗的衣服。
他没有自己的房间，床就在客厅，属于他的换洗衣物就放在客厅角落的一个箱子里。
洗好澡又晾完洗净的衣服后，他才爬上床睡午觉。
今天中午，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在梦里，他喊张珉焕“爸爸”，而后者会耐心地跟他说话，会轻轻地擦他脏兮兮的脸和手，会给他买香香的鸡翅，会温柔地摸他的头和脸，会……
这个美梦，一直持续到他睡醒，乃至下午的整个时光，直到他姐姐回来为止。
******************
王晓每天只会洗一次澡，因为洗一套衣服对幼小的他来说，已经很考验体力了，毕竟他总是将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因此，王芊芊回到家时，见到的就是白净漂亮的王晓，积累了几个小时的怒气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她今天午休完回到课堂时，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
例如，他们一家之所以不喜欢她弟，肯定是因为她弟长得太好看，不是她爸妈亲生的，毕竟他们一家都长得很丑。（陈荷因为工作劳累加上性格尖酸刻薄，清秀的脸早已变得丑陋不堪）
又例如，她每天穿得干干净净，胖得跟头猪似的，她弟却又脏又瘦，跟乞丐差不多。由此可见，他们一家都不把她弟当人。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全是指责她和她爸妈的，没有一个是怪王晓不对的。
对于一个每天招嫌挨骂，又脏又瘦还小，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他们是不会轻易去责怪的。他们也有兄弟姐妹，不管在家里怎么打闹，他们终究是一家人，就算差别对待也不会做得那么明显。
消息一传开，原本就没几个朋友的王芊芊，身边的人更是走得一个不剩。
王芊芊八岁多了，懂得分辨美丑，也知道自己长得一般。但她不允许别人吐槽她的长相，谁说她丑她就打谁，不管打不打得过。
因此，她彪悍又丑陋的凶名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在小学扩散开来。
王晓被王芊芊烧红的双眼瞪得有些茫然，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主动打招呼，依然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回味着今天的美梦。
被忽视的王芊芊火气上涌，对那张脸蛋的嫉妒加上听到的闲话，她一个冲动地就抓起放在窗台上的剪刀奔了过去，用力地划向那张她羡慕嫉妒恨的脸。
王晓只感到一阵风朝他刮来，刚抬头就愣住了，反应过来时，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温热的血快速地往下掉，落在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T恤上，晕开了一朵朵血花。
从未感受过的疼痛，让他一下大哭了起来，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得如此惨烈。
他这一哭，惊醒了头昏脑热也有些懵的王芊芊。
她回神就见到王晓那张被血糊了一半的脸，也吓得大哭了起来。
送女儿回家又出去买了点零食给女儿加餐的王贵，还未进屋就听到一双儿女的哭声，以为家里进了贼，急忙跳下自行车冲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惊得他手里提着的烤玉米和烤羊肉串都掉了，女儿竟然，划伤了王晓的脸？
脑海里蓦然想起张珉焕的话，他连忙抱起王晓往卫生所跑。
王晓千万不能有事，不然女儿要去坐牢了，这是他空荡荡的脑海里唯一浮现的一句话。
正准备跟同事交班的张珉焕，见一个自己特别熟悉的人抱着今天才见过的小家伙冲了进来，脱了一半的白大褂又被他穿了回去。
他奔上前还未问“出了什么事”，就见上午还好好的孩子，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忍不住骂道：“你们又做了什么？用刀伤害孩子？”
骂完，他一把推开王贵，又着急又心疼地哄着大哭不已的王晓。
“我，我，”王贵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张珉焕见王贵心虚的模样，再次怒吼：“滚一边去，一会再跟你们算账！”说完，他把王晓抱进了简陋的手术室。
用棉花将王晓脸上的血迹擦去，他一脸心疼地看着王晓脸上那道从左眼角到左鼻侧的伤口，伤口不深但也不浅，再上去一点，左眼估计就废了，再下去一点，鼻子可能会被削去一半。
究竟是谁，是谁这么狠心地对这个可怜的孩子？
若不是要给孩子处理伤口，张珉焕估计会抱着孩子哄。
王晓是他接生的第一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与其他的都不同，更因为孩子的遭遇而花费了不少心思，可孩子终究还是出事了。
看来，是时候跟那对父母聊一聊了！
将伤口处理好，张珉焕亲了亲睡着的王晓的额头，拭去王晓眼角的泪水，眼里的心疼与怜惜都满溢了出来。
几个年轻的护士在最初见到王晓精致的脸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时，都忍着泪。这会伤口包扎完成，她们的泪水就“啪嗒啪嗒”地不停往下掉。
“到底是谁划伤的王晓？一定要让那人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怜的王晓，怎么就生在那样一个家庭。”
“那人也太狠了，不知道脸很重要吗！”
“王晓的脸，以后极可能会留下疤了。”
……
张珉焕叹了口气，伤到了真皮层，留下痕迹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他希望，能不留就别留，就算留了，那就让痕迹再浅一点、再淡一点，他希望上天，能怜惜这个可怜又乖巧的孩子。
之后，张珉焕即便已经下班，也守在王晓的病床边。
他瞥了眼坐在另一边，脸上只有惊恐，没有愧疚，更没有心疼的男人，又看向床上睡得不太|安稳的孩子，再次轻轻地抹掉孩子睡梦中掉落的眼泪，说：“你们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就把他给我，法律不会允许父母这样伤害一个孩子的。”
王贵惊恐地抬头，有些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不是，”
张珉焕将身形比他小的王贵拖到病房外，语气严厉地问：“是什么？不是什么？”
王贵叹了口气，原本游移的眼神因为想到女儿而变得坚定，说话也不再支吾。
他站直身子看向张珉焕道：“张医生，不劳你费心了，孩子我们会交给他的爷爷奶奶，他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即使他们再不想要王晓，但他毕竟是他们的血脉，哪能由外人去养。
张珉焕知道王晓爷爷奶奶的事，也知道他们会疼王晓，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可以走关系，找同学，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运用一切手段来收养这个让他心口犯疼的孩子。
可，王晓会愿意跟他走吗？
他叹了口气，说道：“可以。但是这次我会拍照留下证据，你们下次再对他不好，我们公安局见吧。”
留下威胁的话，张珉焕回到房里深深地看了王晓一眼，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铺垫可能会长一些，时间轴的转动之后就会快了。
2017.07.25
第4章 第四章
王贵想带王晓回家，却被告知孩子的伤口还需要再看看，且张珉焕已经帮孩子交了几天的病床费。
他想了想，不住白不住，又记起家中大哭的女儿，顿时心疼不已，抛下孤零零地睡在病床上的王晓，急急忙忙地奔出了卫生所。
张珉焕吃完饭带着水果过来时，病房里只剩床上一个弱小的身影，孩子的父亲早已离开。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不要让他哪天得了势，不然，他会忍不住毁了那一家人的前途。
这时，王晓突然被脸上的抽痛惊醒，刚要伸手去摸，就被张珉焕轻柔地抓住了手。
“王晓乖，不要摸。”张珉焕看着王晓见到他时又涌上的泪水，再次柔声哄道，“乖，好了就不疼了，到时叔叔再带你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王晓含着泪轻轻地点了点头，乖巧的模样让张珉焕内心不停抽痛。
张珉焕将自己带来的排骨汤拿出来，一口一口地吹凉喂王晓。
看着小家伙震惊的表情，他更加心疼了，这个孩子，是不是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喂了半碗，他从保温盒里拿出蔬菜肉丝粥，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王晓。
粥里的东西需要咀嚼，会扯到脸上的伤口，王晓只好换到另一边的牙床，不熟悉地咬合着。
他吃的速度极慢，张珉焕却像是有着无尽的耐心，等他吃完一小口才喂另一小口。
直到喂饭结束，一大一小都累出了一身汗。
然而，时间都过了这么久，王贵和陈荷还是没有来看王晓。
张珉焕皱了皱眉，问正捧着他买的图书，小心地翻看着的王晓：“王晓，你告诉叔叔，是谁弄伤你的？”
王晓顿了顿，想起那幕仍然害怕地缩了缩小身子，眼泪也瞬间聚集在眼眶。
他哽咽了一下，看向满脸关心与疼爱的张珉焕，说：“姐姐，拿，讲到花的。”
姐姐？那个才八岁的孩子居然有这么严重的暴力倾向？讲到？剪刀吗？
是了，伤口有些钝，不同于锋利刀具的伤害，张珉焕当时还想是不是剪刀之类的东西。
“王晓，以后跟爷爷奶奶住好不好？”他没有提自己，因为没有立场。
“好。”王晓点头，这样，就没有人抢他的玩具，也没有人骂他了。
“那就好。”你喜欢就好。
张珉焕没再说话，毕竟王晓脸上有伤，说话会扯到脸部神经。
直到王晓沉沉地睡去，他的父母依然没有出现。
张珉焕叹了口气，嘱咐上夜班的护士照顾好王晓，才回家歇息去了。
第二天上班，张珉焕第一时间往病房走。
此时的房间里，除了病床上的王晓，还有两位老人。
王晓见到张珉焕时双眼一亮，引得王成夫妇疑惑地转过头来。
见到张珉焕，王成站起身就问：“张医生，你好，我想问一下，我孙子的脸。”
张珉焕不想这么快让王晓知道这些，便带着王成走了出去。
在办公室里，张珉焕遗憾地说：“王晓的伤，很有可能会留下疤痕。不过，照顾得当的话，疤痕应该会比较浅。”说到这，他拿出一张写了食物禁忌与如何保养的纸条递过去，说，“按照上面写的去做，疤痕能淡一些。”
王成不识字，拿着纸条颠来倒去看了会，说道：“张医生，我看不懂啊。”
张珉焕想了想，提笔在纸张的背面画了一些图，并用“差”代表不能吃，“勾”代表可以吃，画完才递了回去，问：“现在呢，看得明白吗？”
王成看着画得跟真实的蔬菜酱料等没多大区别的图案，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赞道：“张医生，你画得真好。”
张珉焕只是笑了笑，教他们医学的教授有个奇葩的习惯，就是他们必须会画人体经脉图、人体结构图、人体……总之一句话，任何跟人体有关的，他们都得会画。
而画画这种东西，跟外语是一样的——熟能生巧。
就这样，王晓在伤口愈合后，被王成夫妇带回了王家村。
******************
随着爷爷奶奶回了王家村的王晓，最开始确实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自由与快乐。
第一天上午，爷爷带他去看那片一眼望去满是金黄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稻田。
王成对王晓说：“小晓，这就是你每天吃的大米。”
王晓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原来白白的米在地里是这样的，真好看。
之后，王成带王晓去爬山，和他一起在板栗树下寻找板栗。
不久后，他俩抱着许多野生板栗回家，王成煮了一锅，在饭前偷偷给王晓剥了几颗。
板栗吃起来香香甜甜的，让王晓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二好吃的东西。
当天下午，王成带王晓到屋子后面的小溪边，教他辨别他们种在溪边田地里的蔬菜。
王晓的小脑袋瓜里一下挤进许多东西，让他一时半会有些记不住，他决定有机会一定来将一切牢记心里。
那之后，王成拿起河边的小石头，在地上教王晓画简单的小人、房子以及花草树木。
最后，他带王晓到一条连小家伙都可以一脚跨过的小河边。
王晓在河里看到一条不知是怎么游到里面的大鱼，鱼很大，足有他大腿粗，整个鱼身都快贴到了河壁。
当天的晚餐，王成用那条大鱼给王晓做了条香气四溢的煎鱼。
这是第三好吃的东西，王晓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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