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吹解带.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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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书卿说道:“他这会儿正享受娇娘在怀的美意,哪里肯来陪你,咱们歇一歇就撤,改天再约酒局。”

  成岩又说:“老万忒不地道,旁人的热闹他出尽馊主意,到了自己这里,竟然把闹洞房给取消了。”

  陆源过来插话:“老成,你现在可以闯进去闹一闹。”

  “别怂恿成岩,他可禁不得刺激。”

  成岩笑了笑,说:“我不去,常玺说要打牌,上回输给我不少,今天想讨回去,反正闲得慌,陪他玩玩儿,你们要不要参与?”

  陆源附和道:“一起呗,有常玺这个送财童子的牌局,不参与一把,太可惜了啊。”

  李书卿道:“你们手下留情。”

  “肯定留,今天在老万这里玩儿,不会让他表弟太丢脸,老李,你要走吗?”

  “嗯,我有事,一会儿走。”

  陆源道:“对,艾医生今天也在,你也沾沾老万的喜气儿,一举将艾医生拿下,时间不等人,你现在就走吧。”

  成岩也道:“对对对,你快去吧,我们不耽误你。”

  正说着,常玺进来了:“哥哥们都还精神吧,咱们搭桌子啊。”

  成岩道:“等你半天了,怎么才过来。”

  “哦,遇着个来送礼的,说一定要送到我大表哥手上,我哪儿敢去喊他呀,说让她留下就行了,偏她不,那我也偏不去喊,哎,就这么纠缠我半天。”

  “谁送来的?”

  “来的是个妇女,也不说是替谁来的,只说我大表哥认得她,神神叨叨的,谁晓得是真认得还是假认得,万一是骗我的,我今天得把命撂这儿。”

  嚯,这么神秘,倒是让人有些好奇,今天喜宴上能见到的都见到了,竟然还有没来的?

  “礼收下了?”

  “收了。”

  “礼单上留了什么字?”

  “写得太潦草了,好像是个雪字,哎呀,快点打牌啦。”

  成岩与陆源对视一眼,白慕雪么?倒是听说她回来了,难道想与老万再续前缘?哦哦哦,这可有意思了。

  新娘子虽然是嫁了过来,但毕竟是年纪小,感情又浅,哪里比得上曾经爱到骨子里的人呢,别是要搞出什么婚外情吧?哦哦哦,那可有好戏看了。

  成岩道:“得亏你没胆子去。”

  常玺哪里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说道:“希望我这个嫂子嫁过来,能中和一下我大表哥的性子,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儿,不宠着不太像话哈。”

  “那可说不准,有可能会变本加厉了呢,俗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俩都没爱情,老万现在身处阴霾墓地,性子能缓和才奇怪。”

  常玺闻言,手里的牌啪嗒一下掉牌桌上,说:“我平常见着他都恨不得绕着走,以后怕是不能见了。”

  李书卿道:“他逗你玩儿的,你还真信。”

  “不,我还真的信,像我大表哥这种人,一切皆有可能。”

  李书卿笑他:“神经病,我看你是屁股痒了。”

  常玺说:“哥,咱们是好兄弟,这话你可别告诉他啊,我现在有时候做梦还能梦见他揍我呢,心理阴影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李书卿又坐了一会儿,散了酒气,起身走了。

  李书卿一走,常玺贼头贼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凑到成岩身边,低声说道:“哥,问你个事儿,刚书卿哥在这儿,我没敢问。”

  成岩也低声回他:“你问。”

  “今天那个送礼的,是不是我大表哥的小情儿?”

  成岩笑了笑,说:“我不知道啊。”

  “怎么,你还怕我大表哥啊。”

  “嗯。”成岩重重点头,“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查。”

  常玺摇头道:“那算了吧,反正我知道这个也没什么好处。”

  成岩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对,聪明人做聪明事。”

  这边厢打牌打得热闹,那边厢的华姐给白慕雪打电话说明情况。

  “说是替新娘子挡酒,喝醉了,没见着人。”

  白慕雪轻声道:“是么,他酒量一向不好,看来是很心疼她,肯替她喝酒。”

  “他表弟讲的,应该不假。”

  “哪个表弟?”

  “姓常,我把东西留下了,礼单上写了个雪字,回头万先生过礼单的时候,肯定知道是你。”

  白慕雪笑了笑,说:“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美人在怀,哪里有时间看这个。”

  华姐劝她道:“白小姐,所有困难都只是一时的,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

  白慕雪轻笑:“旁人总是这么跟我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我从来没见着过花,也没看到光明,华姐,你别劝我了,前面二十多年,我都是为家里人活着,后面的几十年,我想为自己活着。”

  华姐心里微微叹气,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儿,命却不好,波波折折的,今天想要放纵,就由着她去吧,心里爱着的人结婚了,新娘却不是自己,哪个女人受得了。

  白慕雪放下电话,叫了车,她今天不开心,也要有人陪着她不开心才行,路上接到母亲的来电,让她回家一趟,她立时警觉,问道:“什么事?”

  “你爸爸让你尽快放弃万玉山,别在他这里浪费时间。”

  白慕雪冷笑:“他怎么不自己来说,要你传话?”

  “你这孩子,性格怎么变这么锋利,他也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他为我好。”

  “听话,别惹他生气,不然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白母道:“万玉山已经结婚了,这种家族联姻不会轻易撕破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在婚姻上搞出问题,你说你还夹在他们之间做什么?”

  “他不爱她。”

  “不爱又能怎么样?他不爱她就一定爱你?你回来这么久,除了我去求他帮你‘治病’,他有找过你吗?有为你停过娶妻的脚步吗?女儿,别自作多情,人活着不能只靠爱情,他当初对你也未必就是爱,多半是宠你罢了。”

  “妈妈,我不甘心啊,她才二十岁,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而已,什么都不懂,我是陪着他从少年走过来的,他的所有辛酸和困难,我都陪他经历过。”

  “那又怎么样,是你抛弃了他,而且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当年还害得你爸爸破产,你爸爸花了数年经营才又起死回生。”

  “可我和他分开,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儿,我怕他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爸爸的事并不是他故意的,是爸爸自己站错了队,我早跟他讲过,他不肯听。”

  “我再说一遍,万玉山是个绝顶精明的人,他现在没发现你耍得这些伎俩,是因为他根本不愿意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或许,是他早已知晓,却根本不在乎。”

  白慕雪语气淡淡:“您替我跟爸爸传个话吧,我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他想阻止我也简单,只要弄死我就可以。”

  白母闻言喝道:“白慕雪,我劝你不要这么执拗,万玉山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他不会因为你而让两个家族蒙羞,你以为他的婚姻是儿戏么!你恣意也要看看时机,看看是对什么人,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做下去,一旦给他溅上污点,你必死无疑!”

  白慕雪被她这一喝,顿时清醒不少,她茫然四顾,只觉天地颜色尽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其实她自己也害怕,怕万玉山知道她所有的不堪,怕他知道她做得所有错事,怕他早已对她没了爱恋,更怕会出现母亲所说的那个场景。

  人生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

  晚上六点多,万老太太那边来人叫新婚夫妇去参加晚宴,徐素芳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应,她开门进去,见两人还在酣睡,她先去叫醒万玉山,又把谢晚月抱起来让她醒神。

  万玉山坐起来,只觉头疼欲裂,要了两杯冰水喝了,仍是不舒服,穿好衣裳出来,见谢晚月懵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去用凉水洗把脸。”

  谢晚月依旧呆愣愣地站着,直到万玉山推了她一把,她才悠悠回神。

  万玉山看她这副神情,问道:“还做梦呢?”

  谢晚月没理他,去洗了把脸,简单涂了一层润肤乳,便随万玉山往老太太那边去。

  晚宴的规模不大,都是万老爷子这一脉的骨血,倒像是过年一般。

  新人依旧和长辈们坐一桌,这会儿的氛围要比中午的舒适,纯粹是一起吃个饭。

  饭毕,大家聊了会儿天,就各自散去了,万老太太将万玉山和谢晚月留下,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人的姻缘虽是旁人替你们定下的,感情尚浅,但既然成了夫妻,以后就要和和睦睦一辈子,我没什么期盼,只愿你们健康,快乐,幸福。”

  说到这里,她将身旁搁着的匣子递给谢晚月,继续道:“这个,从今往后,交给你保管。”

  谢晚月将匣子托在掌中,仔细端量,匣子只有手掌那么大,略沉,外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应该是经历了很多人的摩挲,触感非常滑,她问道:“这是什么?”

  “万家的印章。”

  谢晚月顿时觉得匣子十分烫手,忍不住扭头去看万玉山,他闲闲地坐着,面色平淡,眼中也无波澜。

  万老太太道:“旧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宅子里的大事小情都要操心,现在不讲究这个分工了,都喜欢往外头跑,明义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管得非常好,以后就还让他管着,你只负责盖个印章就行了。”

  盖个印章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啊,怎么也得弄懂为什么才能盖得下去。

  谢晚月觉得肩头上压了一座大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万老太太又说万子风夫妇会在三天后启程,这回估摸要走上三五年不归家,让万玉山多尽尽孝道。

  万玉山应了。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谢晚月把匣子递到万玉山面前,说:“这个你拿着吧。”

  “祖母给你的,让我拿着做什么?”

  “这个责任太沉了,我担不起。”

  “哦,那你就推给我,自己享清闲?”

  “我不是那个意思。”

  “自己的责任自己扛着。”说罢,迈开长腿往前走了。

  谢晚月被晾在那里,捏着匣子看了看,垂头丧气地跟上去,她不愿意当个管家婆呀。

  待回了新房,谢晚月四处找可以保存匣子的地方,找来找去,觉得书房里的那个保险柜不错,于是过来问密码,万玉山跟她说了,她把匣子放进去,一颗心才算落了地,想着改天再找秦先生学习,一抬眼看见柜子上层放着几叠文件袋,上头贴着万玉山手写的封条,应该都是些非常贵重的资料,她把保险柜合上,从书房出来,习惯性地走到西屋门口,里头黑着灯,她顿了顿,折回万玉山的卧房,见那人已洗漱完毕,靠在床边看书。

  她磨蹭着去洗澡,吹干头发,涂了润肤水,敷了个面膜,再进来时,万玉山还没睡。

  她还想再做点儿什么,那人把书一放,说:“关灯睡觉。”

  她关了灯,兀自爬上贵妃榻躺下,下午虽然没睡足,但这会儿半点也不困,睁着眼睛看房顶,今晚在这里将就一宿,明天回娘家,熬过周末后,她就回学校,她受不了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过了约有半个小时,谢晚月又翻了个身,耳边传来万玉山的声音:“榻上不舒服就过来睡,窸窸窣窣的闹腾,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里挺舒服的,我是不困。”

  “出去跑几圈儿,跑累了就困了。”

  “……”

  谢晚月躺定不敢再动,生怕自己弄出一丝儿的声音来,再吵到了他,他又不高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睡着了。

  万玉山睡到中途渴醒了,生平头一回喝这么多酒,起身去喝水,瞧见贵妃榻上横卧着一条纤瘦的身影,虽盖着被子,但依旧能看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这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偶尔会坦露一点小女儿心态,大多时候都不声不响,说什么就听什么,让做什么就依言照做,也不反抗。

  竟有种润物细无声的能力,让人慢慢记住了她。

  ☆、第 19 章

  梁曼本想在杭州定居, 却被谢晚月制止, 她希望梁曼不再为她活着,能像沈黛和万璟芷那样, 轻轻松松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的人生,我会努力过得舒服,你不用再为我操心。”

  梁曼不为所动。

  谢晚月继续劝她:“你护得了我一时, 但护不了我一世, 我总归是要自己扛责任的,妈妈,听我的话, 前面二十年,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很好了,我只愿你以后的几十年都能为自己活,我帮你报了美术学校, 画画一直是你的梦想,你一定要实现它。”

  梁曼望着谢晚月,从前软软小小的女儿, 忽然之间就长成大姑娘了,现在又结了婚, 人生已经开启了新的篇章,也许, 她是时候放手了,于是干脆地做了决定,先回去辞了职, 再去学校报道。

  谢晚月送走了梁曼,独自返回学校,因为结婚请了一周假,课业落下不少,得尽快花时间补上。

  整个上午,乌丹都在托腮看谢晚月,看得她心里发毛。

  谢晚月与她对视,问:“你看什么呢?”

  “你脸上有花儿。”

  谢晚月面色微红:“哪有花儿?”

  乌丹说:“瞧,花儿又开艳了,你这几天肯定发生了大事,不得了不得了。”

  韩璐照着她的额头拍了一把:“小公主,你别神神叨叨的了,让她专心补课。”

  乌丹被韩璐拍得往后仰头,又回正,问道:“是不是春心萌动哦?”

  谢晚月耳朵根儿都红了,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哎呦喂,我说对了!”乌丹拍掌轻叫,“你这不声不响的哈,请了一周假谈恋爱?”

  谢晚月自然不会说自己请假是结婚去了,只得点了点头。

  乌丹见她眼含羞涩,不禁逗弄她:“谈恋爱能谈到你这种地步,我真是对你五体投地,不过咱们这儿历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寝室里谁恋爱了,谁就要请客吃饭,叫上男朋友作陪。”

  谢晚月疑惑,还有这规矩?

  “这是真的吖,师姐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谢晚月说:“他工作太忙了,恐怕没时间,我自己请你们吃。”

  乌丹来了兴致:“还是个社会人士哎,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她们三个人几乎每天都绑在一块,谢晚月哪有什么时间去认识外面的男人啊。

  “我们两家是世交。”

  “哇塞,青梅竹马啊,怪不得那么多男生对你示好,你都看不上,原来早已心有所属。”

  谢晚月被青梅竹马这个词触动心弦,不由得搁下笔,轻声道:“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以前从未见过。”

  乌丹更加感兴趣了:“一见钟情?”

  谢晚月摇头,只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情,有,也只是她单方面的动心罢了。

  乌丹还想再问,被韩璐捂住嘴:“晚月落了一周的功课,你别打扰她了,快去看综艺节目的更新,再晚就错过那个跳舞的小哥哥了。”

  “哎呀,差点就忘了,我的小哥哥,我来啦!”乌丹一下子蹦起来,手脚并用爬到床上,打开了手机,不过片刻,上铺就传来了动感的音乐和乌丹不住的赞美。

  谢晚月继续看书,心里被乌丹撩起的那把涟漪,慢慢地被沉重的课业压住,再也翻不起来。

  ***

  周二晚上,秦明义约了谢晚月一道吃饭,万老太太将整个万家都交到了谢晚月手里,目前的她还什么都不会,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来学习如何治家。

  谢晚月先前不太愿意做,后来觉得,倒是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挑战,她的人生中,遇到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时,便会这么干,在这些事情上,她只追求成功,不追求其他。

  二人没走多远,就在学校旁边找了个小馆子,订个包间,秦明义先做了一下简单的说明,然后给了谢晚月三本历年的账册,每本的封面,都用毛笔字写着费用项目,掀开来,里头是规规整整的钢笔字迹,,一页一页记录分明。

  谢晚月赞道:“先生真是心细,我有您协助,什么都不用怕了。”

  秦明义道:“即使有我在,您也不能掉以轻心。”

  谢晚月道:“我会下苦功夫学习的,就是要劳烦先生多指导。”

  两人一面吃一面聊,饶是谢晚月十分聪慧,也觉得管家是件非常棘手的事。

  她吃得差不多,搁下筷子仔细研看账册,看着看着,从包里掏出纸笔来做记录。

  到得后来,她起身坐到秦明义旁边,一边问他问题,一边讨论,再时不时地写上两笔。

  一本账册看完,心里已有了个基本的框架,待翻来第二本时,包间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人嚷嚷着进来:“子轩你大爷啊,灌我这么多,我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包间里静悄悄,那人定睛一瞧,这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其中一人他还认识,正是闵子轩多次追求而不得的谢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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