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低低应了声,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许。
但他很快又想起沉芜刚才说的那些话,霍显肯定不知道所谓「住院」的内情是怎么一回事,这之中果然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你跟霍叔叔,还有爸爸,究竟……」他很想问清楚,却不知道如何措辞。
沉芜突然望向门边,霍韬站在那里,神态镇定如常,沉芜走过去,与对方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霍韬对站在其身后的霍显道:「她会说清楚的,你问她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仿佛不打算亲口解释。
沉芜与霍韬或许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沉芜让他们在客厅坐下,还顺手替两人准备了茶水。
「我跟江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都是孤儿,住在育幼院里,我们之间有不少相似处,所以关系一直很好。」沉芜顿了顿,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之前也说过,我跟江渊一起上了大学,在实习时认识了霍韬。
「我跟江渊尝试过交往,或许是因为太熟悉了,只交往了一年,我们就和平分手,相较于恋人,我们更像是兄妹,但我们依旧重视彼此。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当时我察觉得太晚,已经不能堕胎,唯一的选择就是将孩子生下来。
「江渊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于是与我登记结婚,而我也放弃了经纪公司提供的训练课程。我们原本是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再离婚,但是有一天江渊回家,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他觉得自己可能对男人有兴趣……
「在那个年代,对男人有兴趣不是什么光采的事情,甚至会被人歧视羞辱指指点点,江渊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当时才终于明白,我们两人不能交往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江渊能够喜欢女人,爱的却是男人。」
江洋已经听得愣住了。
生父是同性恋,这点让他十分吃惊,但更让他诧异的,是沉芜的态度。
沉芜的态度相当宽容,似乎一点都不为丈夫是同性恋而动怒,大概是看见他愕然的神情,沉芜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会为这件事怨恨江渊?」她顿了顿,「我不恨他。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欺骗过我,况且在跟我交往时,他也不曾出轨。」
霍显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眉头紧皱,久久不发一语。
「江渊告诉我,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是因为他对公司里的上司有了好感,但是对方早已结婚生子,这是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暗恋。」
「那是……霍叔叔?」江洋谨慎道。
沉芜点了点头,「霍韬当时是已婚身分,也有儿子,江渊不打算表白,只是默默待在霍韬身边。当时我们都以为霍韬是异性恋,从未设想过霍韬可能也喜欢江渊。」
听到这里,江洋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很明显,霍韬也喜欢江渊,但是江渊已经结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身边还有已经怀孕的妻子,两人都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后来江渊过世,霍韬或许十分悲伤,甚至病了,所以才不得不住院,也因此离开霍显母子数个月,直到完全康复才回到他们身边。
霍显咬了咬牙,「那么,我父亲当时住院是……」
「他自杀了,但没有成功。」沉芜语气平静,「大概是因为承受不了江渊过世的打击,他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才从那种不吃不喝不说话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
霍显不说话了,脸上神态很复杂。
「你不能怪他,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也从来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即便江渊没有过世,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沉芜说完,看了霍显一眼,「你母亲很可能察觉到了,但却什么都没说。」
「这不可能!」霍显否认道,「如果她真的知情,为什么还会那么痛苦……」
「她感到痛苦,是因为不能离婚。」沉芜淡淡道,「这场婚姻原本就是基于利益,即便霍韬真正出轨,她也无法提出离婚,更不要说,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她长年病弱,如果决定离婚,你的监护权不可能落在她手上。」
江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了,只能愣愣地听着。
说实话,这与他原本预期听到的差距太大,就像是个荒谬的笑话,难以当真。
然而沉芜的神态举止,都不像是在骗人,她也不可能凭空捏造一个故事,就为了向他解释一切。
霍显没有再说话,沉默许久,终于起身离开。
江洋望着对方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跟想像中完全不同,霍显肯定受到很大的打击,更不要说,他以为父亲出轨,在外头陪伴情妇与私生子时,霍韬却早已有了死志。
江洋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霍叔叔喜欢爸爸,那怎么会跟你……」
「我们当时是情敌。」沉芜望着窗外,目光飘到很远的地方,「其实我后来就发现霍韬喜欢江渊了,但是我没说出去,霍韬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知道江渊喜欢霍韬时,我依旧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他不由自主问道。
「江渊与我不是恋人,就算我希望江渊与霍韬在一起,霍韬也不可能为了他抛下家庭妻儿,所以他们从未沟通过这件事,在江渊过世前,他们都不知道彼此是相互喜欢。」
沉芜说到这里,露出了微笑。
「霍韬是双性恋,说实话,我以前根本没想像过跟他在一起,但我们却很适合彼此。」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柔和神态,「大概是因为他还惦记着江渊,而我也是吧。」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将订婚日定在江渊的忌日,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们选的这个日子,是为了纪念江渊。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去扫墓时,沉芜的神态那样激动,而霍韬的表现也不像是在祭拜已经逝世的情敌。
这样说来,沉芜口中的「爱屋及乌」,其实是出于霍韬对江渊由始至终都无法说出口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霍韬也不会收养江渊的儿子。背后的理由是什么,究竟是对江渊念念不忘,或者单纯想照顾江渊的后代,其实也不重要了。
「那……那个行李箱呢?你以前说是父亲的遗物,却从未让我看过。」他情不自禁问道。
「那是江渊的遗物,但不是留给你的。」沉芜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了问题,「行李箱里装着江渊留下的画稿,画的都是霍韬。」
话说到这里,江洋心中所有的谜团几乎是全数解开了。
他猛地站起身,正要往门外走去时,却听沉芜道:「你跟霍显在交往吗?」
江洋愣住了,一时之间陷入慌乱,神态也十分紧张。
不用他解释什么,沉芜就都明白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江洋心惊胆战地问道。
「直觉。」沉芜沉吟半晌,才道:「你跟我私下谈话,却让霍显待在一旁,你们的关系显然不像表面上那样恶劣。」
江洋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没想到沉芜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摇了摇头。
知道那些疑点的前因后果之后,江洋便已如释重负。
江洋停下脚步,敲了敲门。
「进来。」里头响起这样的声音。
他走进去,霍显看了他一眼,手上握着手机,似乎在与谁通话。
江洋谨慎地在一旁坐下,然而霍显的神态却愈发阴沉。
等对方挂了电话,江洋才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
「没事。」霍显嗓音低沉,在他对面坐下,「我刚才找人证实过了,沉芜说的都是真的。」
「你跟霍叔叔谈过了吗?」他不禁问道。
「要怎么谈。」霍显嘲讽一笑,「说我一直在怀疑他不忠于婚姻,认为他自杀住院时是在陪伴出轨(交往)物件,甚至还误以为我们是异母兄弟吗?」
江洋感到棘手,不得不道:「你冷静一点,霍叔叔不会怪你的。」
霍显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猜测,这之中确实有误会,即便霍韬不受控制地喜欢上另一个人,但也不曾抛下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遑论越轨之事。
江洋知道这些事还不满一年,对他而言,还在可以轻松放下的程度。
但霍显怀疑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从幼时到成人,一直在怀疑父亲是否出轨,想信任霍韬却又做不到,事实证明,霍显的想法是错的。
不用思考,江洋都知道霍显遭受到不小的打击。
对方忽然起身往外走。
江洋连忙跟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霍显没有说话,江洋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他其实明白,霍显现在不想面对霍韬,毕竟两方都还需要时间整理思绪,但霍显的状态不太好,他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跟着我做什么。」走到外头时,霍显头也不回地道。
江洋想了想,「不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霍显终于停下脚步,江洋一时不察,迎面撞上了对方的背脊。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江洋知道这话合情合理,霍显也未必需要他的安慰,但他就是本能地觉得不能放着对方不管。
就像霍显看到沉芜的记事本,尽管怀疑他们可能是兄弟,却没有告诉他,甚至也没有主动质问霍韬或沉芜。
他其实知道理由。
霍显怕他无法承受事实,索性不让他知道记事本的内容,捡到了他的东西却没有还他,若非当时霍显还将这东西带在身上,又意外地出现在他眼前,或许江洋一生都不会知道记事本上还有那样一段话。
「我不会烦你。」江洋说道,「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一旦确认你能冷静,我就会离开。」
霍显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一语不发,继续往前走。
江洋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去哪里,但在对方停下脚步时,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他们常去光顾的酒店之一,这时还是早上,霍显踏了进去,没有去柜台,而是转了个方向,往一旁的酒吧走去。
虽说是间酒吧,但江洋看了菜谱一眼,才知道这里白天时也兼营早午餐与下午茶。
霍显的目标很明确,一口气点了不少调酒,搭配着坚果,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这大概算是借酒浇愁吧,不过江洋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没有喝酒,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人并肩坐在吧台前,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显终于放下酒杯,趴在吧台上。
「霍显?」
江洋尝试叫了几声,但对方毫无回应,大概是真的醉了。
霍显的身躯比想像中沉重,江洋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着对方离开,也不能将霍显留在这里。
他想了想,索性起身,先结了酒吧的帐单,接着到另一边的酒店柜台登记入住,开口请酒店服务人员帮忙,将烂醉如泥的霍显扶起来,搭乘电梯上楼。
等到霍显完好无缺地躺在床上后,江洋关上门,不禁松了口气。
途中沉芜打过电话,他只说霍显还需要一点时间调适,又喝了不少酒,可能今晚不会回家,沉芜通情达理地要他好好照顾霍显,也承诺会在霍韬面前替他们解释一番。
江洋挂了电话,看见床上那个人,心情依然复杂。
即使他乐于嘲讽霍显,两人也总是互不让步,但他到现在才意识到,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霍显这副颓丧到极点的模样。
「霍显?」他轻轻叫了一声,对方仍没有反应。
江洋在床沿坐下,瞧着对方潮红而带着一丝酒气的脸庞,沉默良久。
霍显的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是沉睡中仍不能忘记烦恼。
等江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就放在那里,碰到了眉间皱起的部位。他有点尴尬,慌乱地收回手,然而手腕却突然被扣住了。
「霍显?!」他吓了一跳,「你醒着?!」
对方迟缓地抬起脸,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
「酒店房间。」江洋总算冷静下来,「你在酒吧里睡着了,我请服务员/ 侍应生一起将你扶到房间,家里我也通知过了。」
霍显微微翻身,换成了侧躺的姿势。
「你跟着我做什么。」对方好像还有几分醉意,说话有些含糊。
「没做什么。」江洋语气平静,「等你睡着我就离开。」
霍显似乎喃喃自语地说了什么,他一时没有听清,下意识地凑到对方身旁。
「你刚才说什么?」
江洋终究没有得到答案,霍显甚至没有说话,而是张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喂!」他吃了一惊,几乎跳起来。
转头望去,江洋却愣住了。
霍显正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瞧着他,那双眼睛里承载的热度叫人无法忽略。
「霍显?」江洋有点紧张。
他并不是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明白,才无法维持平常心。
「现在不走,之后我就不会让你走了。」霍显低声道,同时挪开了目光。
这个选择题对他而言不是很难。
江洋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要怎么不让我走?把我关在这里?」
「等你站不起来,当然就走不了了。」霍显若无其事道。
江洋面红耳赤,「你……」
他听得出这里头的调情意味,也知道霍显可能不是需要他,而是任何人都可以,对方只想发泄,用酒精或性麻痹感官,暂且忘记让人烦恼焦躁的现实。
「你的决定?」
「好啊。」
「你是脑子坏了吗。」霍显冷冷道。
江洋嘴角一抽,「你说呢?」
「你明知道留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敢答应?」霍显嘲弄道。
「所以呢?」江洋忍不住提高音量,「你到底要不要我留下来!」
霍显顿时沉默了。
江洋迟疑半晌,正要起身,就感觉衣角被抓住,来不及说什么,滚烫而带着酒精气味的嘴唇已经堵住了他的声音。
「喂,别急……」
霍显大概是真的醉了,摸索他衣服的动作很急促,但效率却惨不忍睹,弄了几分钟也没能把钮扣都解开。
就在江洋准备自己动手时,霍显已经等不下去了,直接扯开了他的衣物。
两颗钮扣散落到了地上,江洋无奈地看着衬衣,「你也太急躁了。」
霍显一语不发,靠了过来,像寻求温暖的人一样紧紧抱着他,这不知道该说是示弱还是撒娇,不过他很清楚,到了明天早上,霍显一定会用酒醉作为借口,掩饰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
尽管充斥着酒气,却不让人讨厌。
江洋在床铺上躺下时,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跟沉芜报备过了。
霍显身上比平常还热,紧贴着他时,就像抱着暖炉一样,那种温暖让人感到惬意。
「你那时为什么不让我看记事本那段话?明明发现了,却不跟我说。」江洋突兀地发问。
霍显皱了皱眉,「我高兴。」
「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江洋笑了一下,「不说别的证据,单凭那句话,就可以让我相信了他们有婚外情,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
「你真啰唆。」霍显望向别的地方,「我是打算收集更多有力证据,之后再狠狠地打你的脸。」
「是吗。」江洋却没有轻易相信,「难道不是因为那时我们已经上过床了?」
「不是!」霍显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还要不要做!」
江洋笑了起来,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不管霍显是出于什么理由没有立刻说出来,但很明显是从各方面考量过结果,甚至连他的感觉都顾虑到了。
大概是喝过酒的关系,霍显的反应比往常迟钝一点,花了一点时间才做好准备。
江洋被压在下面,身体被对方抚摸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上床,却是最让他有感觉的一次,霍显只在他下身揉了几下,他便有了反应,甚至不禁打了个哆嗦。
霍显脸上露出恶劣的微笑,江洋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时,霍显已经低下头,含住了性器。灵巧的舌尖不断舔舐,口腔也持续吸吮,他根本撑不了多久,就在对方口中缴械。
他强忍着声音,窒息感令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19页 / 共26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