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长安.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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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嘉睿想都没多想,迅速把她拉出了卫生间后,说那不是鬼。

  “那是什么?”常安面色发白,唇瓣发抖。

  他手指抵着太阳穴,沉吟了一下,最后说:“是阿全和他的女朋友。”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常安瞬间被点醒,尴尬的不能自抑。

  工作需要,她经常住在宾馆。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可这里的房子建的太特殊,卧室的隔音效果没问题,洗手间的却不好。她半夜醒来敏感,糊里糊涂的,居然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我们换房间。今晚你去我房间睡吧。”他笑,又另有用意地压低声音对她说:“我那里,就算是洗手间也没问题的。”

  “不用……麻烦了。”她强忍住羞,“我睡这里就好。”反正卧室是很安静的。

  李嘉睿点头出门,听到常安再此叫他,转过身戏谑地问:“改变主意还是决定要换房间?”

  常安摇摇头,走近,“明天可不可以让阿全送我回岘港?”

  他没说话,看着她。

  “我,没别的意思。你回来的太晚了,明早你不要起太早,好好睡一觉。”记得白天时阿全说这些年他经常变换居所。而这点和她很像。他们都是经年漂泊的人,更应该拥有好梦。她时常办不到,便更希望他可以。

  “好。”他被她送到门口。

  伴随着门轴发出“吱呀”声响,常安看着李嘉睿的脸庞一点点在门里合上。很突然的想到,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

  她下意识叫了声,“嘉睿。”将快要合严的门拉开。

  “什么?”他竟还站在门口,声音十分平静。

  “别动。”双手捉住他的手腕借力,然后身高并不很矮的她,却仍需要踮起脚尖去碰触。

  很轻微也很慎重。许久,脚跟才重新着地,“我喜欢过你的。”她说。

  第5章 流光难抛(一)

  #

  “对,对不起。”她有一本资料落在会议室,是回来拿的。没想到不过短短二十分钟,这里已经坐满人。看气度、穿着,这些人来头不小。

  “常安。”叫住她的是公司的副总,也是她上司的上司,“让廖晴上些茶来。”

  她点了点头,从外边把门合上。

  门外就是他们这次所组办的明式家具展览的展厅。带着胸牌的同事正忙进忙出,有几个工人踩着梯子在悬挂帷幕。

  而她要找的廖晴,不见踪影。最后还是问了人才知道,廖晴在走廊里给礼仪小姐讲明天开展后的注意事项。

  不想在人前博廖晴面子,常安是把她拉远,压低声音说的。但廖晴还是不快,对上司抱怨一通后,说自己走不开,请常安帮她这个忙。

  常安显得为难,廖晴便祭出中午请她吃饭作为筹码。这几天,大家加班加点,哪里正经出过吃去几顿?一句客气的话,任谁也不该当真。但常安竟苦笑着说怕她说话不算话。最后廖晴再三保证,常安才勉强答应了。

  她转身时,也松了口气。廖晴心眼太多,她想代替廖晴,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否则会被怀疑另有所图。而她反其道行之得到机会的原因,不过是想拿回那本资料。

  端着茶具进去时,没有人留意她,上司也是稍微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收回。常安没有慌乱,安静来到旁边的茶桌。

  许久没有在人前泡茶,动作难免生疏。好在这算是她的半门家学,从小练起,以前逢客上门,母亲都热衷让年幼的她出来表演。有那些写进骨的记忆存在,即使不熟练,也不至于出错。

  “谢谢。”说话的是七人之中唯一的年轻人,一身简款的休闲西装,细长脸,丹凤眼,笑容有些冷。

  “不客气。”她把茶杯往青年的桌前位置放,但对方却没有如他预料错身,或者主动接茶,手肘依然抵在她那本资料上。

  常安眉毛颦了一下,对上青年的视线,指了指资料,又指了指自己。青年先是愣了下,接着会意一笑,把资料交给她。

  从会议室出来后,她亟不可待打开资料盒。还好,隐藏在底层的纸页还在。

  这是两个月以前,夹在那枚手工钱包里一同从越南寄来的。上面的内容,是李嘉睿抄的茶经。只不过,之前她在阿全微博上看到的只有第一句,现在信笺上写的却是其中完整的一篇。

  见字如晤。常安猜想他存的或许是这样的心思。而在收到后,她也将那件奥黛在清洗后寄回。

  自此她同他,再没有了联系。

  他们的缘分开始的就有些奇妙。多年后,命运突然安排下这一笔,微末如蝼蚁的她,不明缘由,但心怀感激约莫是不会错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告别的机会。

  。

  过了下午六点钟,同事相继离开。常安浑然忘我的工作,和一名同事交接明天开展后的诸项事宜到很晚。

  已经过了地铁最晚运营时间,她的住处又和展厅位置分别在城市的两头。她不好意思让同事送,推说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让同事先回去,其实是决定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来到会议室门口,常安发现里面居然还亮着灯。而从里面传出的说话声音判断,还是下午在里面谈事情的那一拨人。

  她感到奇怪。诚然这家展馆因地理位置频临文化名胜而声名很盛。但毕竟不是合适的会议地点,这些人挑选这里谈论事情,而且一谈这么久,那么只能说明,应该是突然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这件事也许并不像各位叔叔伯伯想的这么复杂。”里面传来那名年轻人的声音,“好几次关键的会议,他都没有出现。现在突然回国,不像是为了下个月的内集而提前准备,也许只是,另有缘故。”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有个很沉的声音响起,“景尧,你毕竟是年轻,很多事情看不透彻。他隐居这几年,看似无为,实际上,在那般老家伙那里已经赢了个稳妥的名声。”

  “大哥说的在理。”有一人附和,口气里有训诫意味,和青年的关系应该更为亲近,“到了你们这一代,李派仅余一名继承者,血统不及你。但这不代表,景尧,你就可以轻敌。”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勾践卧薪尝胆?”青年先是笑了声,不过接下来没继续怠慢,郑声说:“今天叔叔伯伯们商议下的事情,我会尽量配合。既然宗族的长辈们喜欢稳妥的,那我做赵祯就是。”

  这些人的谈话很复杂,像是在商讨如何顺利继承财产,或某种身份的对策。听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常安只好放弃了本来打算,决定走远一点,去车流稍多的马路上打车回家。

  。

  次日展会上,常安再次看到那个青年。他身边陪伴着一名女士,脑后盘发,面容妍丽,衣着得体。

  两人打照面时,青年竟对她眨了眨眼睛。她旁边女士注意到了,刻意打量了常安一番。看到她不过一身白毛衣牛仔裤的工作人员打扮,神情很快变得冷漠。

  廖晴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对常安说:“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来头,刚刚我看见,咱们老板对他都很客气。”她看常安一眼,口气发酸地说,“不过,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晴美女,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要感兴趣也是先对你感兴趣。”

  廖晴听她这么说,嘴上谦让,心里乐开了花。再应付了两句,不愿和她多说,常安借故走开。

  至展会结束,几件定价不菲的家具悉数售出。连日来的辛勤劳动没有枉费,常安作为活动策划团队的骨干,得到上司表扬。

  周末连上倒休,她一共得来了四天假期。推辞了公司的庆功聚会,回到家,在正式沉入黑甜乡之前,常安关闭了所有的通讯设备。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打开手机,各种信息提示竟填满了屏幕。叹了口气,把几封关于工作的一一简要回复,不关紧要的删掉。看到最后一条,发现竟是一条邮局发来的派件提示。

  还在琢磨着快递是从哪里寄来,送件的门铃声音就响起了。茫然完成签收,常安抱回了有些沉的包裹,撕掉包装,熟悉的雕花漆盒就映入了眼帘。

  这是……

  她打开盒盖,果然见到那件被自己寄回越南的奥黛。布料宣软微蓬,此时正在光线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可,明明寄回去的东西,却又被寄回来,这其中的用意,常安不太敢肯定。

  片刻踌躇后,他拨通了阿全的越南号码。等待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阿全……”她声音滞涩,实在不知该从何问起。

  “是我。”

  “李……嘉睿?”

  电话里的人轻嗯了声,“阿全现在有些事情,我保管着他的手机。你找他有事?”

  顿了下,她说:“我又收到了那件奥黛……”

  他应了声表示知道,但却没向她解释寄回原因,却说:“你来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你说,你穿着很好看。”

  “……谢谢。”

  “噢,对了。你收件的地址是你家吗?”

  “是。你是还要寄什么来?”

  她当初留家里地址,是觉得钱包不贵重,就算不在家,放在物业也没问题。但如果再是像这件奥黛一样的物品,万一遗失,实在可惜。

  “不寄了。”李嘉睿沉默片刻,然后笑了,“我回国了,想见见你。”

  。

  他们约见的地方有些特别,在颐和园万寿山上的景福阁。

  这个季节景区的人不多,她一路上山,只见到几位悠闲攀登的老人。白色阳光穿过秃枝,在台阶上洒下大片的光斑,多少缓解了她忐忑的心情。

  中午在电话里,听到他说回国,她的大脑就丧失了正常思考能力,甚至不记得的是怎样放下电话,出了门。

  看到李嘉睿的时候,他背对她而站。上次看到同样的画面,他面对的是探出墙壁的玫红色三角梅,而这次,已经换做一棵枝干虬结的古柏。

  冬天里的他,多了稳重,后颈的短发末梢埋在灰色大衣后领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垂在身侧。

  “怎么愣着?”他回过头来望着她笑,表情里没有一丝惊讶,很让常安怀疑他是否背后也长了眼睛。

  李嘉睿走近她时,同时解下了自己的黑色围巾,“天这么冷,你不该穿短裙来。”将围巾为她戴上,“冷不冷?”

  他这样自然而然,反倒愈加衬显出她的不自在。而想到那天晚上的那个吻,不自在变得更多。

  “你是来国内办事吗?”他们顺着山道走出去一些,她才问。

  “是有事要办。但却没想好,要不要就索性留下。”李嘉睿说。

  常安小心掩饰着情绪,大衣里露出的手腕摩擦到他的围巾,“其实,国内这几年发展很快,也有很多不错的机会。”

  李嘉睿笑了声,“所以你是建议我留下来了?”

  “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吧。”她眼睛定格在互相搀扶下山的一对老夫妻,然后垂下,随手捡起一颗落在台阶上的饱满松塔。

  “好。”

  “……”她以为自己听错,嘴巴张开又抿紧,手里松塔一时没抓牢,掉回地上。

  他折身捡起,再塞进她的手心,“我留下,常安。”

  第6章 流光难抛(二)

  冬季闭园时间提早,他们赶不及去湖边,只逛了逛山下的谐趣园。

  这个季节,莫说荷花,连荷叶都谢了。满池衰荷星罗湖中,残枝被枯萎的莲蓬压弯,完完全全的垂着,倒是有别于春夏的景致。

  她走过知鱼桥时,李嘉睿也刚好从对面的水榭里走出来。两人隔着一幅水对望,常安有时空轮转的错觉。

  在岸上汇合,她说起这是自己第三次来颐和园,“春和夏各来过一次,一次是跟着父母,一次是跟着学校。秋冬相交时,倒还是第一次来。而且以前没来过这个园子。”

  李嘉睿信手摘掉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我是第一次来。虽然是冬天,但这里很安静,比想象的也要好。”

  她想到了什么,扶着汉白玉阑干,问他:“你,喜欢北京吗?”

  阿全说过的那些他呆过的地方,无不是位于喧嚣以外。所以他即便要留在国内,也不一定就是这里。

  “不知道,还没机会了解。”他说,“其实,喜欢不喜欢也不要紧。关键还要看,有没有值得留下的理由。”

  常安若有所思哦了声,没再继续问。

  。

  仓案同李嘉睿交换了电话,但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各自事忙,并没有过联系。

  一天傍晚,恰逢她需要加班,他却突然打来电话,邀请她吃饭。

  “恐怕不行。”看了看电脑屏幕下一叠打开的文档,常安捶了下太阳穴,“我还有一个软文需要完成。不如改天我再请你。”

  “大约要到几点?”他说,“改去吃宵夜也不错。”

  “说不好。”还有很多数据没有整理,时间她真的难以确定。

  “那好。你记得多喝水。”

  “谢谢。你也是。”常安挂断电话,因他简短的嘱咐,心里生出一点暖意。

  常安点下保存键,关闭电脑下楼,已是九点多钟。

  出大楼,她刚想转换方向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李嘉睿从车窗中探出来,冲她摆了摆手。常安看到走了过去。

  他把车开出停车场,一副轻松的口气说:“你看,我说过可以吃宵夜的。”

  “太晚了,”常安摇头,“我是不好意思让你一直等我。”

  他扫了一眼车上电子屏的时间,“九点多而已,也不算晚。想吃什么?”

  “其实我一个小时前,吃了苏打饼干,冲了豆浆。一点也不饿。”常安看着车窗上凝结的水汽,因为疲倦,眼皮有点往下垂,“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好了。”

  “你吃的东西倒是不伤肠胃,但是也够凑合的。这样吧,我往你家的方向开,遇到粥铺一类的饭店,我们就下车进去吃。”

  常安表示同意,“可我家很偏,你知道怎么开过去?”

  “这个不用担心。”他笑笑,触碰了一个按钮,“车上有导航。”

  运气很好,在快到常安住处时,他们找到一家格调不错的粥铺。

  粥铺位于交通繁华地带,所以在接近十点的时间里,仍有很多人光顾。

  进门老板说楼下客满,请他们去楼上的雅间。但雅间就会有最低消费,可他们只有两个人,常安有点担心点太多,就会吃不完。

  “没关系。吃不完,就带回去当作明天早餐。”他看出她的心思说。

  常安对他笑了下,没反对。

  粥铺年轻老板羡慕地在一旁感叹,“小夫妻关系真好。”

  常安听完有点不好意思,偏头看到李嘉睿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而意识到她在看自己,他居然还笑着反问她怎么了?常安急忙摇了摇头。

  进入包厢后,非常的冷,服务员把空调打开,记下了他们点的食物后后退出去一会儿,室内变热,她脱掉羽绒服,刚想起身去挂时,李嘉睿却及时伸手取了过去。接着常安看到他也脱下了自己的,然后将两件一起挂在身后的衣架上。

  他流畅动作带来的即视感,倒像同样的事情,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几百次。

  感受到暧昧的氛围,常安微微尴尬,考虑着要找一个怎样的话题才合适时,李嘉睿却好像想起了什么,站起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在车上,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上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她工作一忙,就会变得糊涂,一般只记得星期几,而具体的日期则会记不清,更不要说是一些冷门的节日。

  “不是。”他没有穿外套,把围巾在脖子上随便绕了两圈,淡淡笑下,“谁也没规定非要是节日,才能送女孩子礼物吧。”

  李嘉睿上来时,将锦盒放在常安面前的桌子上。她手指搭在盒子上,不去打开而是转眸看他。他微笑着说:“打开吧。今天不是愚人节,不会有恶作剧。”

  里面是一对白瓷做的胖和尚,憨态可掬。

  常安拿出一只托在手上观赏。没有看出是什么工艺,只觉得很精致,而且触手生温。

  “这两位是我国的著名人物。”他开着玩笑,拿起另一个,“猜猜看是谁?”

  如果是其他人,多半会猜是某两位罗汉。但常安却知道,如果是罗汉,不论是按照正统的十六罗汉,或者民间的十八罗汉的说法,都不该独取两个打造。

  “是不是寒山和拾得?”问的时候不确定,问完再看李嘉睿和自己手上塑件穿着的褴褛僧衣,愈发的肯定了。

  “聪明,看来这对瓷塑送给你倒是对的。”他颔首。

  “其实我对佛教人物没什么研究。”她谦虚地说,“只是记得频频被人们引用的那段问答。昔日寒山曰:世间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之?拾得回: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段话说得道理不错。”他把手里的胖头和尚和她拿的凑到一起,“不过民间对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隽永的说法。”

  “你说的是……和合二仙?”

  “是。”他笑了下,“希腊爱神阿佛洛狄忒是位风姿绰约的女郎。我们中国的爱神,却是一对半黠半痴的僧人。”

  常安兴趣被他调动起来,“可,中国的爱神不应首推月老吗?”

  “你说的是点鸳鸯谱,牵红线的那位?”他把塑像放回盒中凹槽,握起茶杯,却没有喝,“我倒觉得那一位,不如这对和尚来的接地气。人和人的缘分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他说。

  “听起来怎么有些……”上菜服务员的敲门声打断常安后面的“任性”两个字,她吐了吐舌头。

  李嘉睿对她笑了下,说了声“进来”。

  刚才他们点菜时,服务员问有什么忌口时,李嘉睿想都未想,就说不吃猪肉。这份仔细与体贴,在看到正式上来的粥和菜时,倒是更加让常安过意不去。

  “我不是回民,只是口味上不能适应。”她说:“下次点菜不必刻意迁就我。”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常安不置可否,垂眸瞥见他执木筷的手,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本来就没什么食欲的她,接下来更是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中途总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手。

  李嘉睿拿筷子的位置比寻常人都要靠上一些。她知道这其实和握笔一样,越靠上就越考验控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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