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然愣了一下，小声问，“原，原程？”
肩头的力量又重了几道，“嗯。”
初然缓缓回头，就见那只敬业“鬼”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缠上了原程，对着他挥舞着自己涂的灰白色的爪子。
现在说“都是人扮演”的，显然没用。原程肯定也知道，但他依旧怕，所以说这些没什么作用。
想了想，初然伸手握住肩上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旁边。在那只“鬼”又想扑上来时，初然突然转头，抬起了脚。
受到被踹裆的威胁，“鬼”又跑去吓顾见和刘旭了。
“走了。”初然压低声音，微微偏头，小声对原程道他从一开始，就算怕也没有出声，初然也懂，顾及他的颜面，便没让一边的唐媛听到。
身边的人轻轻“嗯”了声。
初然松开了手。
下一秒，原程身体一哆嗦，往她身边又蹭了蹭。
侧脸看去，两只“鬼手”正放在他肩上。
“要不，你站中间？”初然问。
好半天了，原程才开口。
他说，“我能牵你的手吗？”
初然：“？”
“可，可以吗？”
木纳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一瞬间，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的包裹住了。
神经紧绷，初然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的唐媛感觉到初然身体僵硬，以为她害怕了，便调笑，“然哥你不是不怕吗？哈哈哈原来你胆子也小。要不我们走快点吧，不然后边那俩人要被吓到尿裤子了哈哈哈。”
她刚说完，另一边的原程也接了话，“走快点吧。”
初然：“？”
手掌湿乎乎的，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原程手心的汗。
他是太过于害怕才牵着她找点安全感的。
“呼~”
松了口气，初然吹了吹自己额上的发丝。
原来是她想多了。
从鬼屋出来，顾见跟刘旭嚷嚷着再也不去这种地方了，等平静后，又一口否认，自己在里面英勇都很，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初然跟唐媛向他们发射了两个白眼。
耸耸肩，顾见很是无所谓道：“老子也就是不熟悉，再来一次肯定把那些鬼一个个都打趴下！”
唐媛微笑，“那就再玩一次呗。”
顾见：“……咳咳，那个，原程你没事吧？你应该不怕这些吧，看鬼片你是最面无表情的一个。”
他话题虽然转移的很干，但大家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原程，除了脸颊还有些微红的初然。
接受着众人“佩服”的目光，原程面上无甚波浪道，“还好。”
初然嘴角一抽，满头的黑线。结果下一刻，就听他又说，“我身边有光。”
其他三人一脸莫名其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唯有初然，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梁软之前给她发的消息——初然，你是光。
心“噗通噗通”的，再一次不受控制起来。
.
一天下来，游乐场比较“刺激”的项目，几人都玩了个遍。
看完马戏团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本来定于晚上打牌的计划，也因为一天下来玩的太累取消了。
几人找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就各自回了房。
唐媛几乎是倒头就睡，初然给她盖好被子，打着哈欠喝了杯咖啡。
她还没忘记昨晚原阿姨的话。
她怕原程睡不着。
蹑手蹑脚的关了灯，身上揣了几包吃的跟几瓶饮料，初然悄悄出了门。
直到原程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都左顾右盼，十分的小心翼翼等坐稳后，再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初然觉得自己仿佛像一个智障。不就是跟原程聊聊天吗？怎么搞的偷偷摸摸的……
好在，原程并没有觉得她的行为哪里奇怪。他边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边走过来坐到她对面。
此时，他已经脱掉了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t，下身穿着一条松垮垮的运动裤，裤子上面的两根系没有系起来，就那么随意耷拉着。
强迫自己别瞎看，初然数着桌上的零食。
嗯，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
“睡不着？”原程盘腿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从她手里接过那包她扯了半天了没弄开的薯片。
初然没提原桦的话，怕原程会多想，便只是点了点头，顺便加了一点在她看来很完美，但在原程眼里却显得多余的解释，“本来很累，但躺床上就闭不上眼了。我去敲他们的门，他们几个都睡了，想着如果你也睡了，我就回去打打游戏算了，没想到你也没睡。”
神情一滞，原程抬头，对上她闪躲的目光，眉头微动，把撕开的薯片递给了她，“正巧，我也睡不着。”
初然“呼呼”两声，心想着，还好没被看破。
两人在一起聊了聊小时候的事，又东拉西扯的说了好半天有的没的。
等原程去接了杯水回来，就看到某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的不省人事了。
他无奈的笑了声，上前把人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还说什么睡不着。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撒谎。
夜里，原程坐在阳台，仰望着星空，觉得还挺美的，便拍了一张发给了原桦。
那边很快就打了电话过来。
“你还好吧？”原程问。
原桦笑出声，“这话你今天第几次问了？妈很好，你不用担心。”停顿了一下，她说，“他们今年没砸多少东西，或许是，他们也累了吧。”
“嗯。或许。”
“你很少出去玩，怎么样？这次玩的开不开心？”
看了眼床上睡的安静的人儿，原程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挺好的。”
那头又问了点其他的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妈妈今天帮你把你做的模型飞机带过去了。他应该很喜欢。”
面上没什么表情，原程满眼淡漠，“我只是希望，他看到那个，会觉得对不起我们。”
“程程！”原桦呵斥了声，后又无奈的说，“他人都走了，有些事就忘了吧。他毕竟是你爸爸啊。”
“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偏偏忘不了自己有这么一个爸爸。我挂了，你早点睡。”说完，他恼怒的把手机丢在一边。
这时，床上的初然赶忙闭上了眼。
第40章
初然憋睡了半天, 再也睡不着了。
她以为原程已经开始放下了, 没想到他只是隐藏的很深而已。
那他，是不是也一直记恨着自己？
脑海里又开始想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 初然装不住了，索性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后打着哈欠, 假装刚刚睡醒。
“咦？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她伸着懒腰，穿鞋下床。
没料到她会醒这么快, 原程手里刚刚点燃的烟在黑夜中, 还还泛着点点火星。
这还是初然头一次看到原程吸烟, 在她心目中，原程就是个滴酒不沾不抽烟的好好学生。
惊讶是在所难免的，她站在床边，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 “抽烟对身体不好。”
原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烟微微一颤, 随后他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 用浓重的鼻音“嗯”了声，扯着略沙哑的嗓音说, “不抽了。”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初然左右踌躇,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被撞破抽烟这种事, 她不清楚原程什么想法，但看他面色从容的把烟掐灭, 应该是不太在意被她看到。
话说回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吸烟的？
坐在阳台处的人，捏了捏裤兜里的烟盒，在看到床边的人眼神复杂时，本就因被撞破而突突的心，更加紧张了。
他心下一沉，眸光中闪过一丝暗淡。
他，是不是让她失望了？
想着，他把烟盒跟打火机都丢进了垃圾桶，道：“我平时，不抽。”
知道自己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了，初然连忙换上了呆笑。笑了没几秒就绷不住垮了，她抿抿嘴，在见到原程用食指关节扣了扣桌面示意她过去时，背着手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相对无言。
好半天，初然动动嘴唇，想要找点什么话题打破这份沉默时，身边的人仰靠在椅子上，道，“问吧。”
初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轻声一“啊”，侧目看向他，就见他捏了捏鼻梁，看上去很疲倦。
他又道：“你应该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
确实有，但看他这么累，初然心一疼，“要不，你先睡觉吧。”
原程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睡不着。”说完，他转过身，跷着腿面对着她，神情淡漠的问，“你有那种时候吗？就是一闭上眼，即便自己不想去回忆，过去还是会不断涌上脑海，像放电影一样，一幕接着一幕。”
被他问的有点镇神，初然懵懵点头，“有过。”
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原程先是愣了一下，后就明白了。当年的事，对谁都是一种束缚。
他唇线紧抿，没几分钟，在初然没开口问任何问题的情况下，自己说了起来。
“我12岁开始抽烟的。那个男人去世的那天。你懂吗？就是那种祈盼的事终于到来了，但等它实现后，又很莫名其妙的不爽。”他自问自答，“你应该不懂。就是那时候，我学会了抽烟。”
“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飞机模型吗？”
他望着她，目光深邃。
他的问题没有任何衔接，甚至可以说转的有些猝不及防，初然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走向。
“不是一直喜欢收集吗？”她问。
他摇了一下头，“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甚至每一次收到这类礼物，都想把它丢掉，但丢掉又有什么用？有些记忆是丢不掉的。所以，与其如此，我选择收集它，把它放在眼皮下，每天看着它，让它渐渐变成习惯。我把这叫做刺激治疗法。很有效，至少现在我看到模型，不再会惧怕黑暗了。”
“还有，你还记得那个试剂打碎后，他把我关进地下室吗？”
初然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她心疼的有点喘不上气来，手也止不住有些颤抖。可原程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就好像多年的痛苦，都想在这一瞬间，倾吐个干净。
尤其是，当他提起地下室的时候，初然浑身发冷，眼前的人却面无表情，嘴皮一动一动，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丝毫感情而言。
她想出声阻止，嘴还没张，原程就已经继续了。
“我知道，你一直有偷偷来看我，我征求过他，想出去找你们，但那时候，他几乎魔怔了，我的央求没有任何用，他用模型飞机给我作伴，说那东西比女生好玩。可笑吧，用一个模型跟人比。”
“有一次，我妈妈趁他不在家开了地下室的门放我出去，我去找你们，被他撞见了，他不由分说的就把我拎回了家。那晚我跟妈妈被他锁在了湿冷的地下室，第二日，他问我有没有反省，我怕他，所以跟他约定，以后会好好听他的话。”
小时候的记忆就像开闸放出的洪水一般，说起来没完没了，永远没有尽头。
原程从他们相识说到分开，再说到后来那个男人出事。全程，他最多的表情就是冷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童年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导致他说起来，像是这两个词与他毫不相干。
“原程。”初然试探着叫了他一声，企图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原程没反应，初然探出手，盖上了他的手背，又叫，“原程？”在他满目漠然的看过来时，初然心口生疼，“你没事吧？”
重重地吐了口气，原程深呼吸，“没事。”
他确实没事了。
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好好装在心里的事，却抑制不住的往外蹦，但又不知往哪里蹦。
直到，初然醒了。
人总是这样，狼狈不堪的一面总是不愿意拿出来给别人看的，因为不敢，因为不信任。
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可以依靠，可以信赖，以及，当她看到你的不堪时，不会离开。
初然之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忽然间，原程有些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泛酸的眼睛道，“我困了。”
又一次被他毫无预兆的转折给懵住了。不过，这次她反应的很快。
急忙起身，她摆摆手，“快去睡吧，我也该回去了。”说完，有些手忙脚乱的摆好椅子就要出去。
还未走一步，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能不能别走？”
“我害怕。”
被拉住的那一瞬，初然神经紧绷，她木纳的偏头看着仰头冲她眨了一下眼的原程。
他眼底湿漉漉的，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就连他说的那两句话，也多是委屈。
初然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可在对上原程那双眸子时，终究是没有离开。
.
隔天，初然醒的时候原程还在睡着。她没有打扰他，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唐媛早就醒了，这会正在收拾东西，看到一夜未归的人，此时吊着黑眼圈回来后，甩下手里的衣服，一脸严肃的叉着腰，教训她，“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就算是再喜欢也不能夜不归宿！还有，你现在还没有成年呢！”
打完哈欠的初然眼泪花转圈，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走的时候叫我。”
还想再说她几句顺带八卦一下昨晚她跟原程干什么了，唐媛单膝跪床戳了戳床上面朝下躺着的人，此人秒睡且睡的如同死猪，她只能放弃。
今天下午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几人收拾了行李，中午就出发了。
经由昨晚的事，初然跟原程之间有一丝难言的尴尬却又莫名的多了一点亲近。
总而言之，两人现在还有点别扭。
这种别扭落在其他三人的眼里，就是大写的不正常了。
唐媛吸着奶茶，“你们说，他们俩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一个坐在船这头一个坐在船那头的两人，刘旭一拍大腿，“该不是原程上全磊了吧！想不到啊，他这么牛批！”
他话刚说完，就吃了顾见一掌，“别他妈瞎说，原程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再喜欢，他俩还没成年呢！”
唐媛：“那他们昨晚到底做什么了？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顾见摸摸下巴。昨天是陆侃的忌日，原程八成是没睡着，那丫头应该是陪着他尬聊了一晚上吧。操，昨天他怎么倒头就睡了！
这边还在有一出没一出的聊着，初然吸完奶茶，掏出手机打算跟梁软聊聊天。
才刚切进微信画面，原程的信息一跃而上。
原程：昨晚谢谢你。
看了几眼自己被某人抱着睡了一晚上的手，初然耳根一红，打了“不客气”三个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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