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赫不会有那么高的效率。但是他也没有这么多事。
他这两天睡的宾馆。一个月前他在那家宾馆里结清了帐，顺手又添了万把块钱进去。后来也没怎么住，一直搁在那儿，钱还剩了不少。刚好这下用上了，一点儿没浪费。
就算是剩了不少也不够他再住几天了。
没有收入来源，真是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林赫也是心真大。
眼看着自己就要流落街头了，林赫也一点不着急。
也不是他有什么应急的办法，林赫现在依旧两眼一抹黑。更不是他相信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成语他从小到大都没用过，因为一般都是他车还没上牌呢，就有人把路铺到他的脚底下了，估计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林赫都不太记得清楚了。而且他也没指望林美美，他姐已经够忙了，自己还不知道顾得怎么样，哪儿有时间来管他，更何况林赫还不止一次地告诉他姐，自己可以为她分担，现在这还一点没开始赚钱帮他姐兑现诺言呢，就要转头要钱，多没面子。林美美把没把他那句话当真是一回事儿，林赫自己打自己脸又是一回事儿。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林赫从小到大没体会过没钱是什么感觉，对这个一点概念都没有。他从来没有过因为没钱吃饭所以饿着了，也没有过没钱买衣服所以冻着了。他甚至不知道没钱了这些事情就干不了了。
于是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小公子揣着兜里仅剩的一百块钱，来到了“猫饼”。
与往常一般，点了杯雪碧坐在角落里，一边喝一边找沈旷。
这种感觉说不上，就像是习惯一样。
有没有真那么喜欢喝雪碧，林赫还真不知道。
但是就像是天天吃米饭一样，没有人会去考虑自己是不是真正地喜欢米饭，反正都是要吃的。
经历了大起大落，林赫多多少少对一些事情看开了一点。
他不会再因为给他的雪碧杯壁上没有插柠檬而感到委屈，也不再会因为来店里没有看见沈旷，就失落一整天。
但失落还是会失落的。林赫视线转悠了一圈，没有看见男神大人，有些苦涩地扬了下嘴角。
这家店沈旷已经给宋越年了。自己偶尔过来帮帮忙，算是爱好。
反正来不来他的钱都不会多也不会少，这可以充分证明他对“猫饼”酒吧感情的纯洁性。
沈旷今天是在店里的。只是林赫没有发现。
倒也不是林赫今天的男神雷达失效了，沈旷确实站在一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沈旷站在后门口，这个地方林赫那个位置刚好看不到。
西装革履的阿洲搂着穿服务生工作服的骁骁站在门外面，沈旷再一次许诺“猫饼”的人会帮着照拂着点不会再让骁骁平白无故受欺负，让阿洲放心地回去折腾他们自己家的人，不要再来折腾无辜的店小二了。
这才许诺完，沈旷就想着，这店已经不归我管了，我说什么现在也没什么用，既然如此，那就说点你爱听的，谁知道你家骁骁在店里受不受人欺负啊，你们那儿连的监控摄像头我也看不到啊，现在这两家全归宋二爷一个人了啊，你再怎么用眼神恐吓我，我也只能在心里支持骁骁不被人欺负啊。
想归想，沈旷还是面带和煦温暖的微笑，向他们俩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自己一定会放在心上。
阿洲拍拍骁骁的肩膀：“知道没？再被欺负了就来找这个人，他不会不帮你的。”
沈旷面对这种情况也挺无奈的，但是也不能一口回绝。宋越年家的员工现在都这么能搞事情啊。
而且这一对儿他也挺看好的，人也不错，偶尔还来“猫饼”捧捧场子——虽然现在店都是宋二爷的，但是沈旷还是希望“猫饼”的生意更好一点，有感情基础的就是不一样。
沈旷这才打发了这两个人，打算到柜台拿两瓶酒练练手，这还一步没走才抬头呢，就看见一个傻不拉几的卷毛小子在兴致缺缺地喝雪碧。
可不就是林赫么。
好久没看见他，沈旷都快把他这茬儿给忘了，这不，放松警惕了。
虽然沈旷不反感他，相反还觉得这人有意思很可爱，但是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和他过度接触——打招呼也算过度接触，就怕林赫太积极太激动扑上来。刚应付完那两个难缠的，现在真没那精力再和自己的小迷弟客套周旋，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疏离，这太难了。
这些天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林赫和林美美的情况，很心疼他，也想帮他一把。就算不好从林赫那边入手，也可以私下里和林美美谈谈。但一边是林家姐弟一边是宋二爷，他还真不好做出决定。他也知道宋二爷对林赫真的有点想法，宋二爷不会把林赫弄得家破人亡之后就不管了的，宋越年不会真伤害他。
鉴于此，作壁上观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显得自己冷漠无情无义，但是总比得罪人强。好在林美美是个心思通透的，出事儿以来根本就没联系过他，这让沈旷松了一大口气。
沈旷看着这小孩儿一口一口喝雪碧，喝了半天也没见杯子里东西少了多少，他怀疑林赫是不是把雪碧从吸管里吸上来再吹下去。
不管怎么说，林赫既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地盘儿，尽管是曾经的地盘，沈旷就不能不管。
就算不能出面儿管，也得做点什么。
他吩咐一个服务生去故意撞林赫一下，把他雪碧弄倒然后换一杯新的。
然后摸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宋越年，你家宝宝在我这儿喝雪碧呢。你管是不管？哦，管的啊，那你赶紧过来，再晚了我可能就被发现了。来了就把人带走啊，千万别逗留。”
第16章 第十六章
宋越年才从林美美那边出来没多久，就接到了沈旷打来的电话。
应了几句之后直接把电话挂了。沈旷在涉及某些问题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啰嗦。这么多年下来，宋二爷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体会。
这里离“猫饼”挺近的，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
宋二爷也不耽搁，油门一脚到底。
不知道有没有人骂他。
宋越年才到“猫饼”门口，还没停好车，就又接到了沈旷的电话。
宋越年正解安全带呢，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来电人姓名，按了“拒接”。
那边沈旷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个，这下宋越年干脆假装没听见。
一分钟之后，宋二爷下了车。拿出手机，看到沈旷给他发的短信。大致内容就是催他快来，林赫马上就要走了。
林赫大概还能在那家宾馆再住一晚上。不过今晚一过，就不知道他会到哪里流落街头了。这样的话不如让宋越年直接把人带走。
当然，流落街头的林赫沈旷当然找不到，但是宋越年不一定。沈旷也知道这点。
所以他这么着急的原因还有一个。林赫一站起来就能看见他了。
虽然愿意帮林赫，但是沈旷一点都不想和林赫正面打招呼。
宋越年一进门就看见林赫理了理外套，打算套上回去了。
于是他走上前，站在林赫可以看见的位置。
林赫看了来人两眼。
这不是送我套房子的宋二爷么？
真是不巧。
现在没地方住。
但是林赫又不想住进去。
假如住进去的话，岂不是应了当初他自己说的那句话：“宋二爷这是打算包，养我？”
宋越年当然看不出来林赫眼神不对劲儿。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应该干点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比如说，邀请可爱的林赫小朋友去他该去的地方。
宋越年是个不懂什么叫委婉，什么叫含蓄的人。
他抓了林赫的手脖子，说：“走吧。”
不知道是因为宋越年用的力气太大，还是林赫其实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这么一拽，林赫踉跄了几步竟然也跟他走了。
林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逆来顺受得像个被恶霸强抢的民女。
或许事因为自己闲着横竖没地方去，或许是因为林赫想自暴自弃——包/养就包/养吧，现在都这样了，做也做过了，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和宋越年待在一起的感觉还不错，想要温习一下。
不管怎么说，林赫跟着他上了车。
林赫坐在后座上，发现宋二爷车上多了个抱枕。
林赫曾经和宋越年抱怨过，车上不放抱枕简直是灭绝人性的行为。
这个抱枕和自己原来放在沙发上那个长得一摸一样。
都印着一只穿红色短袖不穿下装笑得又傻又憨的黄熊。
不过后来从把房子卖了家里搬出去的时候，嫌它又占地方又不值钱，就没带走。
事实上林赫根本就没带多少东西，几套换洗衣服，一台电脑，各种证件，以及仅存的一点现金。
“你这个维尼熊抱枕，和我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是吗？”
“是啊，不过后来没带出来，连房子一起卖掉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估计是被扔掉了。”
“这就是你原来那个。”
“。。。。。。”
林赫此时此刻不知道自己应该发表什么感想。
宋二爷真是神通广大。还是，宋二爷真是爱好独特，竟然喜欢翻垃圾桶收集人家扔掉的抱枕。
算了，林赫私自决定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了。
于是车厢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里离他们想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套宋越年送给林赫，而林赫基本没去住过的房子，有一定的距离。天已经有点黑了，而他们俩还在路上。
这次车开得异常平稳，偶尔擦过一两辆车，偶尔也被一两辆车超过。
明明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却不与对方说话，因而显得有些尴尬。
宋越年莫名感觉没有声音的车厢让他很不舒服，空气压抑而粘稠。他一伸手打开音乐。
是《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一部电影的配乐。不过不是原声带，是作曲者后来演奏的钢琴版本。
林赫看过这部电影。他不知道宋越年有没有看过，也不知道他是特地放的这一首，还是恰巧打开就是这一首。
钢琴版本的没有原声带版本的那样凄美而震撼，但是很冷，越激烈越绝望。
这首曲子挺能让人想起些什么的。
林赫说不出那种感觉，有人说，这叫急急徐徐，念念离离。
林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生不紧不慢地走到现在，现在会这么难过。
父母对自己和林美美一直都很好，尽管他们也有争吵，但基本上也能勉勉强强称作幸福美满。他们也挺想得开，自己不愿干什么就不干吧，林美美有意向就交给她吧。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赫不知道他爸妈也就剩对他们姐弟俩想得开了，其实对钱一点都想不开，愿意去做那违法的事情。所以在他心里，林父林母永远是那个劝他念商科无果，满怀着无奈把他送进大学，分别时，转身抹泪的那两个背影。
自己喜欢沈旷那么多年，不知道时不时想起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习惯。知道不会有结果，但是一想到他脸上的浅笑，就忍不住心头一软。佛曰八苦，其中之一便是求不得。求不得也不能完全算是坏事吧。林赫想，自己以后或许会接受其他人，也有可能爱上其他人，但是沈旷在他心里应该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心下一片苦涩与迷惘。
林赫一手抱着抱枕，一手伸长了想要把音乐关了——这样引人伤感的曲子，只会让自己越听越不坚强。现在自己还没有资格矫情。
宋越年也不拦他，任他动作。
谁知林赫按错了，音响里传来几句极有震撼力以及画面感的男声：“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这么多......”
林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脑子里全是“吃俺老孙一棒”。
宋越年也是。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伸手关了音响。
不待林赫细细思考为什么宋二爷的歌单里什么歌都有，宋越年从副驾驶位置上拿了一本书扔给他。
林赫接着车窗外微弱的路灯灯光看了一眼花里胡哨的封面上的书名——《好太太爱做菜》。
“这几天你可以开始学习了。”
林赫抬头，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
从小到大他就没进过厨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去看看。上次他无意中和宋二爷提了厨房这件事儿，也就那么一提，后来就看见莫名其妙属于自己的那套房里隔出来一间厨房。
当时还想和宋越年说这厨房放在这里就是闹着玩儿的，根本就没有人会使用好么，结果现在给他来这么一出。
真是，好笑。
说起下厨房这件事，林赫身为一个gay ，在这件事情上面异常想不开，甚至有一点直男癌倾向。
他认为会做饭的，都是女人。
当然，餐厅里的厨师除外，但那时人家的职业，无论怎么说，都不可以侮辱别人的职业。林赫这点礼数还是知道的。
可他还是觉得，在家中厨房里烧饭给别人吃的，只有女人。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
林家原来烧饭的，全是外面请的阿姨厨娘，手艺不错，还会收拾打扫。偶尔林母会学了个什么羹汤，也会尝试着在家里弄给他们尝，林父就不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就算是家里实在没人了，就剩林赫和林美美两个人，那么要不下馆子，不想下馆子的话就泡面，泡面也是林美美去厨房弄。
其实那是因为林赫当时还小，林美美怕他用热水把自己烫伤了她没法儿招呼。
所以根据林赫的猜想以及不完全推理，又考虑到林赫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的人生经历，再加上他还有点国学底蕴听说过“君子远庖厨”这句经典名言，他认为做饭完全是一件女人才会干的事情，自己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能也不应该进入厨房。
因此，林赫接到那本书，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宋二爷这是把他当姑娘看待了，宋二爷是在嘲笑自己娘。
继而不需要任何缓冲时间地进入了愤怒的情绪。
说起来，这还是林赫第一次亲身体会“非常愤怒”这种情绪。大抵是因为刚刚情绪转化太快，脑子还没时间反应，就直接跳入了它认为最合适的状态。
林赫把书甩到一边，气哼哼地盯着宋二爷的后脑勺儿。
宋二爷听见后面“嘭”的一声，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
由于天太黑了，所以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林赫坐得端端正正往自己这个方向看。那小模样儿还挺讨喜。
林赫瞪视了一会儿之后，可能也明白了自己这么做是很蠢的。但是愤怒值的顶峰过去了，他也不好再贸然开口。和他亲爱的姐姐林美美斗嘴这么多年下来了，多少也已经积攒了一些经验，林赫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找事情借题发挥。
“宋二爷。”
“嗯？”宋越年听他开口，心里还有些高兴，正等着他和自己谈谈他打算怎么认真学习厨艺如何好好伺候自己。
“刚刚在‘猫饼’，沈旷在后门口那会儿，是在和你打电话吧？”
宋越年听他说这个，和自己预想之中的不太一样。虽然狐疑，但还是实话实说：“应该是这样的。”
“他和你说什么了？”这句话脱口而出，林赫不免有些懊恼。本以为宋越年不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他这么一说只是为了打破平静，好把话题往刚刚那个方向引。可他想知道关于沈旷的任何事情，所以想都没想就问了。
话才说出口，林赫就想到了，在情人（？？？或许不算？？？）面前这样关心自己暗恋的对象，对方会不会感到不高兴。谁都说不清楚宋二爷各种奇怪的点。一旦这句话这就能引爆他了呢？
可怕，林赫想挽回点什么。
但是又一想，不对啊，自己这时候应该还在生气呢，挽回什么挽回，随他怎么想。
宋越年听了这个倒也没往那个方向想。换句话说，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林赫曾经暗恋沈旷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就是“曾经”，那都已经过去了，谁还没有个年少傻逼的时候呢，林赫现在不还是即将要和自己在一起了（宋二爷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十分笃定），没必要计较那些。
不过令他比较不舒服的是，林赫在打听他的隐私。
宋越年有些反感这个，倘若要不是对方是林赫，他可能已经打开车门请这个人下去了。
所以宋越年皱了皱眉，没回答。
林赫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被自己猜中了，宋二爷这时候正因为自己关心沈旷而不高兴呢。
想想算了，反正半个小时过后两个人还是要在床上搂在一起的，这个时候计较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林赫也拉不下那个面子恬着脸和宋二爷解释赔礼。
于是他换了一种傲娇而委婉的说法：“算了，我不怪你了。”
没想到这句话却引来宋越年十分激烈的反应，导致整个车身都剧烈地抖动了。
林赫坐不稳，险些抱着维尼熊一起滚到地上。正一脸不爽地抬头等宋二爷解释刚刚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看见宋二爷一张凶狠狰狞的脸：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第17章 第十七章
林赫被宋二爷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大跳。
回想自己刚刚说的几句话，觉得其中没有任何一句会引起宋越年的不正常。当然宋越年这人时时刻刻不正常，所以这个正不正常还真是难以界定。
林赫看着他没有出声。
心里却在暗搓搓想着，沈旷和宋越年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他们俩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事儿应该还和自己有关系。可恶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自己。
这么一想，林赫觉得林美美也知道。
林美美在他眼里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吃了一次那么大的亏，足够让她精明十来年。什么事儿能瞒得了她啊。只要她有兴趣知道的，能像德国牧羊犬一样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个几十里下去。何况这事儿还和自己有关系。林赫自认为和他姐感情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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