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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自打伊瑞尼斯抱着以诺出来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并且自己表现的比这个始作俑者的挚友还要尴尬。伊瑞尼斯在经过菲尔的时候用眼角非常轻蔑的撇了一眼,然后菲尔手里拉着的孩子就“爸爸爸爸”的往上扑。这当然不是在叫伊瑞尼斯,他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王都寸步不离,压根儿没可能有这么大个孩子。那便是以诺的了,科林又回想了一下菲尔的话,顿时觉得事情似乎有点糟糕。

  “所以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一点吧。”科林说道。

  伊瑞尼斯说:“那个孩子是以诺的。我昨天非常意外的遇见了那个孩子,他带我回了家之后我才碰到了以诺,中间的过程并不是很愉快。我清楚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所以提前封锁了全镇进行排查。”

  “等等。”科林打断了伊瑞尼斯,“就在一个小镇的范围里,你都没能感觉到以诺的存在么?”

  “准确的说……”伊瑞尼斯沮丧的垂下了头,“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我才意识到。”

  科林眉头一皱:“你们不是绑定过么?这不可能的。”

  伊瑞尼斯说:“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标记浅的几乎快要消失了,我猜也许是他用某种方式让新的标记取代了原来的呢?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最后几个字伊瑞尼斯的是用后槽牙咬着说出来的。

  科林心中百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来回变换,终于调整到一个不至于尴尬的程度,非常谨慎的问伊瑞尼斯:“那你打算怎么办?”他知道伊瑞尼斯的脾气,虽然平时少言寡语,但惹到他头上实在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儿了,这个一贯冷漠的男人心胸可真的不怎么开阔,尤其关系到以诺。他开始担心伊瑞尼斯会不会动了什么赶尽杀绝的念头。

  “我要带以诺回王都,最好明天就出发。”伊瑞尼斯闭上双目,深深吸了口气,“这里的事情我不想过多追究,免得节外生枝。”

  “我想……”科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没问过以诺为什么忽然要离开你么?说移情别恋我自己都有点不太信,我去你家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真是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剥,他走的太突然了,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伊瑞尼斯苦笑道,“可能他长大了,对我这种顽固的老头子已经厌烦了吧。我也确实被工会的事情分去了太多的精力,没什么时间照看他。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维系的,是我的错。”

  “你干嘛把自己说的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科林说,“可是你确定你把他带回去不会再出什么别的事情?他可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哨兵,你除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他身边,否则关不住他的。”他说着说着靠近了伊瑞尼斯,压低声音,“而且他还有个孩子,强行分开的话会不会……”

  “女人会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任何极端的事情是因为那是她们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同样这也是她们最伟大的地方,可男人不会。”伊瑞尼斯的表情开始降温,“我把孩子留给那个向导已经非常仁慈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让以诺忘记这一切。”

  科林打了个冷颤,不知道后面要怎么接,他只能茫然的竖起一个拇指,并对这个肆意挥霍任性的向导表示非常佩服,更多的还是无奈。

  伊瑞尼斯懒得和科林说太多,他让科林强行更改了停留计划并通知巡视团明天动身回王都。接下来的时间他拒绝与任何人沟通,独自在房间里陪着以诺。

  在精神安抚的作用下以诺一直没有醒过来,睡的很沉。伊瑞尼斯亲手为他清理身体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房间在高层,落地窗外面就是美丽的海岸线,海风把轻薄的白色纱帘一一吹起,温柔的与这情景难舍难离。

  伊瑞尼斯附身压在以诺身上,他的动作很轻,不至于弄醒对方。他的嘴唇贴着以诺的脖颈,另外一只手环了过去,指腹轻柔的抚摸着以诺脖子后方的那个标记。伊瑞尼斯张开嘴,牙齿碰到了以诺的皮肤,他只要再稍微用力一点就可以咬破对方的腺体,但是他最终没那么做。

  他总是自恃强大,却在以诺面前连一句正面的质问都不敢发出。如果那个答案不是他希望的结果,那么他宁愿连听都不要听到。

  伊瑞尼斯没去吃午饭也没吃晚饭,就躺在床上陪着以诺,用安静来填补过去五年空白的时光。他的举动叫科林的担忧走到了极端,五年前因为以诺的失踪伊瑞尼斯曾经暴走过一次,那次可把他们连累不轻。他担心伊瑞尼斯因为现在以诺的事情再一次受到什么刺激导致失控,那时候政府对于伊瑞尼斯的处理恐怕就不只是关禁闭那么简单了。

  也许对身边的人而言,伊瑞尼斯强大冷漠但是确实是个坚实依靠,但对于政府而言,伊瑞尼斯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渴望又充满忌惮,所以他们对伊瑞尼斯做出了种种约束要求,在尽可能利用他能力的同时不叫他做出任何危险动作。

  科林觉得自己可能是整个镇子上最心烦的人了,他从伊瑞尼斯那里出来之后直奔了看押菲尔和那个小孩的看守所。这里哨兵重重,不过菲尔看上去足够镇定,他身边的孩子已经被他哄着睡着了。

  “您好,将军阁下。”菲尔隔着铁栏看到了科林,并且礼貌的打招呼。他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非常正常的举动,但科林却不那么觉得。菲尔太过礼貌了,不像是一个山野村夫。

  “你可以走了。”科林差人打开了铁门,“不过我觉得你这两天最好呆在家里不要出来。”

  “谢谢。”菲尔谨慎到惜字如金。他不会傻乎乎的去问科林以诺在哪儿以诺怎么样了如果不放了以诺他就不会走。当务之急他应该先确认小莱的安全再去相别的。菲尔把熟睡的小莱抱进了怀里稳步向前,刚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却被科林叫住了。

  “我觉得你的孩子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你啊向导先生。”科林开玩笑一样地说,“他是更像以诺么?”

  “呃……”菲尔给出了一个相当模糊的回答,“算是吧。”他心里却腹诽吐槽,为什么感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向导?

  “伊瑞尼斯明天就会带着以诺离开了。”科林说,“希望你以后能够独自的好好生活。”

  “我会的。”

  科林没有太过为难他,菲尔带着小莱回了家。这是个大麻烦,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么一意孤行的削弱了自己的向导能力,伊瑞尼斯明天就要把以诺带走,菲尔觉得这个号称史上最强的向导其实蠢的可以,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出来,真的应该让他最好一辈子都别知道自己是小莱的亲爹。不过他转念又想,那岂不是意味着小莱要不光不认识这个传说中的父亲,连以诺这个爹也要失去了?

  菲尔在自己家里踱步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送佛送上西,他喜欢小莱,实在不忍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抛弃。

  天蒙蒙亮的时候,车队就在政府大楼前集合完毕了。

  伊瑞尼斯亲自抱着以诺上的车。以诺醒了,只是身体无力的靠在伊瑞尼斯的怀里。伊瑞尼斯知道以诺的战斗力,所以只给他留了一点点仅供活动的力量,剩下的全被封住了。以诺脾气倔强的很,他不理会伊瑞尼斯,懒得跟他说一句话。

  因为伊瑞尼斯我行我素的风格,只能由科林来最后与镇长告别。他的朋友给人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他考虑回去是不是要申请一笔财政拨款当做弥补。

  车队缓缓驶出广场,镇长才擦了擦汗,送走两位大人物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们要回家了。”伊瑞尼斯温柔的对以诺说,“其实我这两年一直在外面也没回去过,我叫人重新把房间布置了一下,跟原来一模一样。”

  以诺不为所动,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的靠在伊瑞尼斯的怀里。他身上穿着军装,肩章上是他之前的军衔级别,哨兵的好身材被挺拔的制服勾勒的淋漓尽致,只是面色不那么好罢了。

  “在想什么?”伊瑞尼斯问道。

  可能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能量会让你想什么来什么,快速行驶的车子忽然变化了行驶方向,然后一个急刹车让里面的人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有一个明显的撞击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女人们的尖叫。

  “发生了什么?”伊瑞尼斯询问下车查看的哨兵,他们对于突袭训练有素,但是伊瑞尼斯的直觉告诉他似乎不是什么袭击。

  菲尔惊慌失措的穿越人群跑了出来,他本来试图用精神力给对方制造障碍趁机救出以诺,可他没想到小莱会跑出来并且不管不顾的去拦车。

  孩子倒在血泊之中,伊瑞尼斯刚一下车就看到了这一幕,他不想让以诺看到所以很快的关上了门,但是以诺从那一刻的心惊肉跳中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叫他爬了出来,在看到昏迷的小莱时,以诺瞬间就疯了。

  他突破了伊瑞尼斯对自己的封印狂奔而去,却不知道该用哪只手触碰自己的孩子。

  “快叫随行的医疗队,快!”科林大概是他们之中唯一冷静的人,医疗小队马上赶到,但是没人能掰开以诺的手。科林没办法,直接给了以诺一巴掌怒道:“你要亲手杀了他么!”他的手劲儿不小,以诺被他打的嘴角都裂开了,这才失了魂儿一样的卸去了所有的力气。科林赶忙叫人把小莱抬上担架,剩下的一地烂摊子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收拾。

  “对不起,是我没有看住他……”菲尔悔恨万分的对以诺忏悔,“对不起……”

  以诺就像没听见一样,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

  医院里的长廊里很安静,与弥漫着的紧张气氛形成了反比。

  科林下意识的松了松自己的衣领,觉得可能再过一秒这跟绷紧的弦就要断掉了。

  此时的以诺非常镇定的坐在椅子上,能够正常角落并且说话非常有逻辑。只是他镇定的过头了,这让同为哨兵的科林觉得兴许麻烦更大。因为以诺看着伊瑞尼斯的目光,像是随时会冲上去咬破对方喉咙致死一样。

  同样身处在故事外的菲尔也不好受。

  手术室的大门“砰”的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科林长呼了一口气,率先问道:“情况怎么样?”

  “病人大出血。”医生说,“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情况比较严重。”

  “那就赶紧输血啊!”科林说道。菲尔觉得他鲁莽,说道:“你让医生把话说完啊。”

  这种情景医生已经见怪不怪了,继续说:“病人的血型是RH阴性,镇上医院的血库里没有,请问他的家人有可以适配的么?”

  这句话一出现,在场除科林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自言自语道:“不……不会的……”

  “怎么办啊以诺!”菲尔更是着急,低声对以诺说,“你没提过小莱是熊猫血啊,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伊瑞尼斯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目光直视以诺,表情近乎扭曲的样子似乎是在质问以诺。

  “喂,不是吧……”科林想到了什么,觉得事态弄人,磕磕巴巴的往外蹦字,“你们……”他觉得满盆狗血好像不要钱一样往自己脸上泼,把语言能力全都堵住了一样。

  以诺脱力一样的跪在了伊瑞尼斯面前,抓着他崩溃地说:“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求你了。只要他能活着,我跟你回王都……我哪儿都不去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

  医生见惯了生死,可没见过一个身穿军装的哨兵如此失态的跪着求别人的样子,这叫他有些惊愕,但还是马上说道:“请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伊瑞尼斯的眉头渐渐推向了一起,哑然问道:“你的孩子?”

  “别管什么你的我的他的了!”科林推着伊瑞尼斯往手术室走,并且及时干扰了这个向导不稳定的精神波动,“赶紧吧!回头等你在战场上嗝屁了让这个小孩儿给你当移动血库!”行动力超强的哨兵终止了这场闹剧,走廊上就剩下了以诺和菲尔两个人。以诺还跪在原地,他始终没有哭过,但是却像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在抖。菲尔蹲在他身边,安慰地说:“起来吧,没事了。”他脑子聪明,当然能从刚才的事情中屡清楚前因后果,果然谁的种就是谁的,血缘关系真的比什么都难隔断。

  “我是不是做错了?”以诺脸色苍白的看着菲尔,“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

  “嗯……”菲尔拉长了思考的时间,最终只能说,“造化弄人。”

  科林走出来的时候觉得像是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仗,他揉了揉眉心,对以诺说:“我觉得我应该替我的朋友跟你谈谈。”

  “有什么可说的?”以诺面无表情地说,“说什么都晚了。”

  “不尽然吧。”科林笑了笑,指着手术室说,“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他指的是小莱与伊瑞尼斯。

第6章

  以诺反应了一下才说:“没什么可解释的。”

  “他不想说。”菲尔替自己的好友解围,提高声音说,“你就不要再问他了。”

  科林不喜欢一个小向导对着自己指手画脚,拎着菲尔的衣领把他提溜到了一边儿,说道:“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骗子先生。”

  “你说谁是骗子!”

  “还有别人么?”科林说,“要不是你中间横插一脚,事情远远不必发展到今天这么复杂和令人头疼。”

  “你们俩别吵了。”以诺烦躁的制止了这两个人的争端。菲尔闭上了嘴,被一个哨兵拎起来这样的事情让他非常窘迫,急于想挣脱。

  “你要谈什么?”以诺对科林说,“这里也不方便说话,你找地方吧。”

  医院里哪儿有聊闲天的私密场所?只不过两位大人物出了这样事儿,消息一秒传到了镇长那里,他就知道早上突突跳的右眼预示着事情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就出事儿了。伊瑞尼斯前脚刚进去,手术室附近就里里外外戒严了。好在小镇人不多,医院里的场地也没有那么紧张,科林还是能以特权身份找到一个空闲的休息室。

  他把窗户一关,隔绝了外面的风声,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时刻准备着接下来的谈话。

  “你想说什么?”以诺对科林的态度不算太客气,径自坐在沙发上一条长腿搭在另外一贴腿上,手肘撑着倾斜的上半身靠在沙发扶手上,样子有点疲惫。

  科林看着这个对他非常不尊重的哨兵有些无奈,这个人还真不愧是伊瑞尼斯亲手带大的,连不经意间的坐姿都跟伊瑞尼斯有几成的相似。他歪了一下头,单刀直入地问:“当初为什么离开王都?”

  以诺摇了摇头,说:“没理由。”

  科林说:“我觉得你似乎一点都不想交流一下,那又何必跟我来呢?怕我为难你的朋友?小莱的假爸爸?啊说起来,小莱是伊瑞尼斯的种吧,是你的生的吧?”科林不知道这个事儿要怎么措辞才好,虽然他觉得十有八九没的跑,可是对于“哨兵肯生孩子”这种事情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倒不是没有规定不能,但哨兵是一生都不会停止战斗的的战士,肚子里揣个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他都有点佩服以诺了。

  “对,是伊瑞尼斯的。”以诺知道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住,不如交代清楚,“只是我当时不知道会这么巧……”他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像是有无限的苦楚,“真的太可笑了,我决定要跟伊瑞尼斯再无瓜葛,可是反倒更斩不清了。我想,逃到这么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他可不是什么大闲人,有时间关心一个了无阴虚的哨兵。”

  科林说:“我觉得他更应该感谢法律规定每一个注册在案的哨兵和向导不得私自出境,否则他可真是要在茫茫星际之中去找你了。”

  “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科林问道,“你对他了解多少?或者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义无反顾的逃开。在我这种外人看来,他可是爱你爱的要死呢。”

  以诺莞尔:“是么?也许只是你自己觉得吧。我不知道正常的经过绑定之后哨兵与向导要怎么相处,我知知道我们到目前为止的绑定关系都是非法的。我永远都不可以跟他光明正大的协作,他甚至会用自己的能力遮盖绑定标记。这样畸形的关系在他心里到底是有多么丑陋呢?我为什么即便有自己的向导还要被安排跟别的向导在一起?他做这样的决定时都不会有丝毫的不忍心么?都说是爱是自私的,我不希望看到他和任何别的哨兵在一起,他只能有我。但是我可能还是太傻了,伊瑞尼斯就是能够非常平静的接受这一切的发生。可能我心里爱的只是一个崇高的影子吧,事实却背道而驰。”

  “你没有试图跟他沟通过么?”

  “你觉得伊瑞尼斯会讲道理么?”以诺反问,“他从来就不会为他的行为作出过多的解释,即使到了现在也不会。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他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你没有看到么?”

  关于这种本该是极其私密的事情以诺也很平淡的讲了出来。科林当然知道事情的经过,他还在现场呢,看着伊瑞尼斯小心翼翼的抱着以诺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且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有点汗颜伊瑞尼斯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对于以诺的质问,他是没什么立场回答的。

  “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他高高在上习惯了,他想怎样就怎样,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对对方而言是多么大的折磨。”以诺的话语更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有些恍惚,“爱他这样的人太痛苦了,我会死的。”

  他们之间的绑定发生的很突然。哨兵与向导在有了肉体结合之后会产生一定的精神共感,效果来的没有绑定那么强烈,但也确实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哨兵会不由自主的用眼睛追随自己的向导,他们有奇怪的占有欲,视其他接近自己向导的人为死敌。以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备受这样烦恼的困扰,他觉得自己像是害了病一样,想把伊瑞尼斯关起来哪儿都不许去。

  伊瑞尼斯还是一切如常,他身边总会有三五个哨兵,有时候会更多,因为伊瑞尼斯在军队里的地位导致他可以随意安排哨兵与向导之间的搭配。叫以诺更头疼的是那个时不时会来家里的科林,他年纪同伊瑞尼斯差不多大,是伊瑞尼斯的青梅竹马。以诺曾在那个夜晚偷听到过科林与伊瑞尼斯的谈话,隐隐提到了两个人之间绑定的事情,他非常焦虑急切的向伊瑞尼斯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可这仍旧是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隐患。

  一个黑暗哨兵,一个神圣向导,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了。

  以诺的忍耐终于在一次科林在家里做客吃完晚饭离开之后爆发了,一个愤怒的哨兵可不是什么好处理的对象。他与伊瑞尼斯吵了起来,甚至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对伊瑞尼斯龇牙咧嘴的低吼。伊瑞尼斯似乎也生气了,他打了以诺一巴掌。

  温度急速冷却,炮仗一样的开场就这样哑火结束了。

  两人冷战了一段时间就到了以诺的生日。伊瑞尼斯才不知道以诺的生日是哪天,以诺自己也不清楚,于是伊瑞尼斯就以见到以诺的那天当做了他的生日。伊瑞尼斯不擅长厨房里的事情,但是生日的时候颇为好心情的为以诺做了一个蛋糕。样子不怎么好看,只是他尽力了。事后再想起来,以诺也有点觉得自己当时心软的样子很可笑,被伊瑞尼斯感动的痛哭流涕。也许爱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情感,而是叫人变得不要脸的作祟因子。

  之前的种种不快就此翻过,他们过了一段近乎甜蜜的时光。伊瑞尼斯没想过在生日这天绑定以诺的,但是以诺在床上忽然反客为主,张开了锋利的獠牙咬破了他的腺体。其实如果他态度强硬一点的话,没有一个哨兵可以强迫向导绑定。只是他当时不知道怎么了,竟也由着以诺去了,心里甚至升腾出一些自暴自弃的情绪。

  只是在那之后,他就刻意在疏远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以诺陷入了热恋,但是不是傻子,很快看出了伊瑞尼斯对他的微妙改变——不是变好,而是变得更差了。

  两个人不常碰面,交流几乎为零,以诺总是被迫与别的向导协作,而伊瑞尼斯身边是从不缺少哨兵的。两个有最为亲密关系的人却过着最为疏远的生活。

  当爱失去了名为占有的私欲时,似乎也就不能再称之为爱了。

  以诺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伊瑞尼斯,但他确定,伊瑞尼斯不爱自己。以前不爱,现在也不爱。

  这种明确的想法的出现,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需要什么激烈的矛盾,不需要什么突发的事件,只需要一瞬间的顿悟。

  不爱就是不爱,他怎么努力都没用的。

  “可是他不能没有你。”科林说,“你走了之后他因为失去你暴走了一次而被禁闭了两年,即使重获自由他也被各方监视着,以他的身份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屈辱的。”

  “所以你要指责都是因为我么?”以诺嗤笑,“我觉得你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大概是一类人吧,出了问题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过没关系,把错全都归结到我身上都可以,只要小莱没事,我不在乎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科林意识到自己的发言被以诺误会了,只是他不想无休止的解释,便说,“伊瑞尼斯私下里跟我说过,他有时会很担忧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导致沟通障碍,我觉得他虽然拥有近神的能力,但也真的是个蠢货。他从来没有跟你讲过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么?”

  “没有。”以诺说,“不过现在你也不必讲了,不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事实已经是这个事实了,这是不可逆的,所以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这五年就可以当做白过了么?”他摇头说,“没意义的。”

  “不,我还是要讲,好歹要让他有个公平的机会吧。”科林觉得以诺的脑回路真的非常奇怪,对于他即将要说的事情可以丝毫不感兴趣,这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八卦的长舌妇。“伊瑞尼斯之所以不肯跟你合法注册,不肯公布你们的关系,甚至做出许多伤害过你的行为,是因为他被政府禁止与任何哨兵绑定。”

  以诺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平静的叫科林怀疑自己说出来的这个秘密似乎并不值得惊讶。良久,以诺才说:“哦,我现在知道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科林惊奇地问道,“他……他……”

  “没有。”以诺摇摇头,低声说,“我不是早就说过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很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件事,但是我没有别的感想,就这样。”

  科林解释说:“他因为能力过强,所以既被政府重用,也同时被忌惮。你知道的,哨兵与向导绑定之后对双方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而伊瑞尼斯的力量不应该被一个人占有,所以政府才会做这样的决定。他不可以跟任何哨兵绑定,被私有……他可是政府的公共财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脑抽跟你绑定了,但我知道如果这件事被知道了,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看,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吧,都喜欢混淆逻辑。”以诺忽然无奈的笑了,“为什么说的好像多亏了他保护我一样?他甚至都不尊重一下我自己的意愿呢。”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们想的那么不堪!”

  以诺偏过了头去,说道:“我怎么想你们这不重要,反正……就这样吧。伊瑞尼斯肯救小莱,我就跟他回去,回到王都,回到那个富丽堂皇的像是宫殿一样的地方,再也不离开了。”

  “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以诺没有再说话了,只是还偏着头看窗外。科林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双眼极其空洞。哨兵是生命力的象征,但是科林在以诺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生气,连绝望这种负面情绪也没有,很平静,平静的像是个死人。

  他似乎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就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如他所说,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计较是谁欠了谁呢?执念那么深,搞得好像他多在乎一样。

  消失的时光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伤害也永远不会被任何道歉与苦衷所磨平。

  它可能会变的很浅很浅,但是只要一提起,即便记忆再模糊,疼痛的感觉都不会被忘记。

  这世界上最撕心裂肺自残的一句话就是“我原谅你”。

  像是满嘴的玻璃渣绞出血来,最后微笑的咽进了肚子一样。

第7章

  他们之间的平静很快被一丝微不可查的晃动打破。

  起初是科林先感受到的,桌子上的茶杯已经开始上下震颤发出瓷器的响动,以诺紧张的站了起来,科林说:“出事了。”

  “小莱……”以诺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关于自己的孩子,他感受到了强大的精神压力,是来自以伊瑞尼斯的——这一点他再熟悉不过。他跌跌撞撞的跑去了手术室,那股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只能用手扶着墙壁。科林不会被向导影响,他扶着以诺说:“你冷静一点!”

  “他会伤害小莱,他会的……”现在的状况让犹如惊弓之鸟的以诺不肯放松。

  “他不会!”科林抬高音量,“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两人推推嚷嚷的来到了手术室门口,只见伊瑞尼斯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身姿笔直一动不动。而他的面前正逐渐的分离出了另外一个自己,像是幻影一样慢慢的穿透手术室的门。那是他的精神体,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伊瑞尼斯根本用不着动用。

  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大多以生物为主,精神体的能力和外形往往也代表了他们自己本身的能力。而伊瑞尼斯的精神体就是精神本身,无影无形。除了以诺,鲜少有人真正见到过。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的虚虚实实如梦似幻,有无形的能量波以伊瑞尼斯为中心向外散去,以诺被他折磨的冒出了冷汗,头疼的快要爆炸,最终一咬牙扑向了伊瑞尼斯。

  “住手!”他大叫。

  以诺打断了伊瑞尼斯,伊瑞尼斯像是个大梦方醒的人,力量从他的体内瞬间抽离的痛苦叫他的脸色发白,他看了以诺一眼,还是保持着站定的姿势,而他们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不过多时,医生急匆匆的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对伊瑞尼斯说:“感谢指挥官大人的帮助,我们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觉醒,并且反应如此激烈。”

  伊瑞尼斯面无表情,他先是看了以诺一眼,然后看向医生,说道:“现在没事了吧?”

  “嗯。”医生点头,“伤情稳定住了,只是觉醒会让他暂时陷入高烧,最好送去专门的机构会好一些。”

  “我知道了。”伊瑞尼斯微微颔首向医生表示致谢,“辛苦了。”

  对于这个消息,前后赶到的以诺和科林都非常震惊。科林震惊于一个几岁的孩子觉醒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以诺……他更希望小莱这辈子都是个不会觉醒的普通人。

  “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伊瑞尼斯对以诺说,“后天我们就回王都,小莱在这里不安全。”

  刚刚恢复正常意识的以诺轻声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他么?”

  “现在最好不要。”伊瑞尼斯说,“他觉醒成了向导,目前情况很不稳定,对你会有影响。”

  以诺不知道一个小孩子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量,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伊瑞尼斯的孩子,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血缘关系终究会打破一切壁垒把他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他竟然还天真的试图隐瞒,到头来反倒像是个笑话一样。

  他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如果没有接受正规良好的训练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所以在小莱这件事上,似乎除了回王都就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也许有,但是以诺现在心烦意乱也无暇分心思考。只能颓废的点了点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病房外面。

  科林加在这两个人中间十分难受,借故别的事情赶紧离开了。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以诺问道。

  伊瑞尼斯回答:“我需要说什么么?”

  “也对。”以诺低下了头,“你只需要发号施令就可以了。”

  “以诺。”伊瑞尼斯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

  “算了吧。”以诺打断了他,无精打采地说,“我不在跟你在这里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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