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如今五个月，较前几个月又长开了，果真是粉粉嫩嫩的一个团子。
起初看起来十分像岳珊，现在看起来，却更像他。
尤其是抿着的小嘴儿，又薄又粉，偶尔动一动，神态里全是照镜子的熟悉感。
如果拿出他小时的照片作为比对，就会发现千金跟他小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他忍不住的把她从小床上抱起来。
小家伙喝母乳，较一般孩子长的飞快，短短五个月胖了有十斤，抱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了质感。
不像一开始，轻飘飘的，还很脆弱，让他连下手都不敢下手。
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响动，白梓航回过头去，见到高秀丽站在门口。
对他微微笑着，“梓航啊，我见房间的灯亮着就猜是你还没睡。”
“妈。”白梓航轻声叫了人，完全是鉴于她这段时间的表现，他看在眼里，被她的真心所打动。
高秀丽还是有点受宠若惊似的，反应局促的嘱咐他早点睡，紧跟着要走。
白梓航叫住她。
把千金放下，被子盖好，来到她跟前示意去外面。
高秀丽点走跟在他身后，来到客厅，白梓航在沙发前给她让座。
高秀丽赶紧坐下去，知道他有话告诉自己，主动问道：“梓航，有什么事吗？”
梓航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垂下眸子。
笑着开口：“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要跟您聊一会儿，关于珊珊，我猜您应该想要听她小时候。”
高秀丽连连点头，“我当然想。”
这么多年，错过女儿的成长，是她最大的内疚！
她一直以为她在岳家生活的很好，直到……
她偶然间看到一张八卦报纸，她一眼认出来，照片里的女孩子，就是她的女儿。
她纳闷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惹上白家这样的人物，没想到……她向曾经的故友打听才得知。
自己的女儿，竟然在九岁，就被岳谦那个王八蛋送给了别人，为的就是他的什么破前途！
她气，简直气的要死！
她在电话里狠狠的对岳谦咒骂，哭哑了嗓子，得知岳珊上学的学校，她偷偷的跑去看她。
等了几天，也没看到女儿的影子。
最后还是她在一家网吧的门口对她遥遥一瞥。
岳珊叼着棒棒糖和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从网吧出来，一瞬间，她便泪水湿了眼。
那是她的女儿，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无论是模样还是表情，都像极了……哪怕还有一个小明星，和她长得十分相似……
她想要上前和她相认，可是她们拦了辆出租车，等她再去追赶，为时已晚。
没办法，她又让蒋乐在圈里打听白家的事，当她知道岳珊在白家过的还好，她才稍微安心。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蒋乐就那样打起了她女儿的主意，当时她也不知道是傻还是鬼迷心窍，怎么就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让他那么利用他们母女！
可世事又总是无常，她也不是后悔，如果没有蒋乐，她也不会有了显铮。
显铮真的是和岳珊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弥补了当年她失去女儿的缺憾，唯独对这个孩子，她不会后悔。
发觉自己的思绪飘远，高秀丽强行收回。
白梓航问她她想知道哪一段，见她没反应，又问了一遍。
高秀丽神态了然，问的却是：“她在岳家的那几年，你知道吗？她过的怎么样？”
通过这些日子白家人对岳珊的态度，让她并不担忧这些年，她更担心的，是岳珊在那个家里……岳谦后来娶的女人，也不是个省事的。
而且听说，就是那个女人怀揣着歹意把女儿送给别人，她不懂同样是母亲，怎么那个女人的就那么狠毒？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把女儿从岳家带走！
白梓航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高秀丽这么问不出乎他的意料，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高秀丽对自己家人的信任，表示欣慰……和一点内疚。
若论岳珊在岳家的那几年，自己的父母不清楚，但是他，却清清楚楚。
岳珊刚来白家的时候经常会做噩梦，在梦中哭醒。
梁婉婷几次三番的犹豫不定，内疚的询问白起是不是不应该把这孩子留下。
岳珊才那么一点儿，怎么能脱离自己的父母呢？
那也太可怜了。
他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就自私的枉顾别人家的孩子。
那样太不道德！
可是他不同意，妹妹是他的，谁也别想把她送走。
他锁上她卧室的门，将父母留在门外，他在屋里抱着妹妹，轻声安抚。
“妹妹别怕，别怕，有哥哥，谁也不能欺负你！”
“……”
“哥哥发誓，以后都会保护你！”
“……”
“哥哥再也不会把你弄丢，对不起，对不起……”
“……”
岳珊本来对他毫无戒备，加上夜晚困倦，在他的安抚下很快就能睡去。
就这样持续几天，他都陪在她房里。
渐渐的，两个人越发的熟悉，岳珊也将她当成亲哥哥一样喜爱，不再想家。
噩梦，渐渐少了，但是并不代表没有。
梦话听得多了，断断续续，总能让他理出头绪，他才知道，原来——妹妹竟然在那个家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以他发誓，以后更要对她好！
他甚至把她当成宝贝似的护着，就连王美柔和岳谦来了，他也是把她护在身后，减少与他们的接触。
直到时间慢慢过去，他们长大，岳珊不再做那些噩梦。
回忆戛然而止，也许时间太久，让他体味不到了那种心疼的感觉，但对于王美柔所做的事。
他和岳珊的想法一样，或者说，岳珊的想法就是自己给她灌输的。
——坏人，不会因为她不够坏就该得到原谅。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要深深记住，等你足够强大，全部给他们还回去。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他从回忆中走出，高秀丽还在严阵以待，等着接下来的回答。
白梓航黑眸看她一眼，即便她眼中的紧张不作假，他也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刻意去隐瞒她。
她是岳珊的母亲，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
无论她伤心还是痛苦，他身为她的姑爷，到底不会顾及太多。
他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所有人对他的女人好！
包括曾经对她亏欠的母亲，更应该偿还她欠下的一切。
“那几年……她并不好。”
果然，听见他口中所出这样一句，高秀丽立马红了眼，着急的问：“如何不好？”
白梓航垂下眸，将能说的，都说出来，让她感受到！
“她刚来的时候，很瘦，也很小，根本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我们家的人还以为，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心智竟然很成熟……”当然成熟，也不是真正的成熟，只是与八九岁的孩子相当而已。白梓航继续说：“她胆子很小，无论到哪里都不会乱动东西，也不活泼，做事情小心翼翼，起初我们都以为她是家教好，实际上，她是老早就习惯了凡事看人脸色。”
高秀丽听到这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个九岁的孩子就会看大人脸色，可见她所生活的环境，没法让她无忧无虑！
夜深起来，高秀丽只好捂住嘴，怕自己的哭声惊扰到熟睡的人们。
白梓航看她一眼，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支中南海，打火机“啪”的一声响起，火苗蹿跃，很快将烟草点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待吐出，周身蔓延的，都是淡淡的烟草味儿。
而他却把自己笼罩在烟雾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让他有勇气继续回忆。
“幸好她遇到的是我，换言之是我们家，我父母虽然在我的事上自私了些，可是该对她付出的疼爱并不少，甚至远远超越了她在岳家，您应该能感受到。”
高秀丽连连点头。
“是啊，我能感受到亲家们对珊珊的在意，尤其你母亲，是真的把珊珊当成女儿来疼的。珊珊也把她当成像亲生的母亲，关系好的让我这个亲妈都羡慕。”
这让她想起了一句话。
生不如养。
白梓航也点头，随后却道：“当时，我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想必原因您也清楚，因为我曾经有一个妹妹，但是在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我没有把她照顾好，被人贩子给拐跑……从那之后，我们一家人过的日子简直无法回忆，而我就是因为那件事，有了心理阴影，阴差阳错，她的存在，成了我病情的一个引子，而契机就是……她那一身伤，是用皮带抽的。我询问过她，她起初因为害怕一直隐瞒我，直到她大了一点，她告诉我，那是她不想来我们家，被她的后妈用皮带和巴掌不停的王她身上打，恐吓，要挟，不给她饭吃……”
说到这里，白梓航的拳头募得攥紧，他那时候差点冲动的去杀了王美柔！
是岳珊，哭着将他拦住，抱着他的腿说：“她不值得让我失去哥哥，我不要哥哥去报复，我不要哥哥被警察抓走。”
那年，她十一岁。
他，已经十八岁，到了要负刑事责任的年纪。
第68章 没人能把他俩分开
高秀丽久久无语，开口的时候是一声狠狠的咒骂。
“这个贱女人，这么作践我的女儿，她一定不得好死！”
白梓航见她情绪激动，给她递了一张纸，同时将燃尽的烟头在烟缸里按灭，随即，又抽出一支。
点燃后他深吸一口，扭头问：“还要不要继续？”
“说，当年的事我要全部都知道。”高秀丽恨的咬牙切齿，如果王美柔现在在她眼前，她一定恨不得掐死对方。
白梓航将身体靠向靠背，默眸眯了眯。
“有时候我也在怕，如果当初她遇到的不是我……会怎样，不过幸好没有发生我预设的如果，对她感情的转变，是因为我的渐渐清醒，一直到我清楚的知道她不是我妹妹，并且接受了妹妹已经不在的事实。按理，我们家应该让她回家去，可我还是舍不得，认为她从此以后只能属于我，并自我催眠，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白梓航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
高秀丽见他突然没动静，擦了把眼泪，抬头和他的漆黑到没有光的眸子对上。
觉得他有些不一样。
她在等待着他的继续……
白梓航直视着她开口，面无表情的像是一个机器在讲述：“哪怕她仅仅只有十二三岁，我也想把她占为己有。”
“你说什么？”高秀丽吓了一跳！曾经她真的如此想过，可是后来她看白梓航对女儿那么好，还以为是自己误解……
她必须闭紧了牙关，才让“禽兽”那两个字没有迸出自己嘴里。
等她的神经再次放松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嘴里竟然满是苦涩，除了这些，还有血腥味。
她看见白梓航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轻哼了一声。
“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没有机会，十三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我把她关进柜子里，整整五天，滴水未进，她差点活活饿死，也是在那个时候家人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而我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待在她身边，只会控制不住去伤害她，所以我选择出国……治病。”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高秀丽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捂住耳朵不想去听。
五天，她那么可爱的女儿，竟然被关进柜子里整整五天，她当母亲的听到这些，心都已经碎了。
天哪，她不敢想象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她的女儿究竟吃了多少苦。
怪不得，从一开始她对自己那么冷漠无情，现在她的女儿原谅了她，可是她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她现在谁也不怪，只恨透了自己的懦弱！
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好好的陪着女儿成长，没有给她一个庇护所。
就连她一直以为待她很好的白家，宠她到极点的丈夫，都曾经……
跟岳谦结婚她后悔，和蒋乐在一起她后悔。
可这些都不敌，她抛下女儿的悔！
“都是我的错，是我，我不配做她的妈妈，我该死！”高秀丽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
白梓航冷漠的看着她有一会儿，见她未曾收敛，才出声阻止。
“我的本意并不是要你自责，而是希望你知道她受过这么多苦，以后……不要再让她难过。我们亏欠她太多，所以更应该好好去弥补，让她以后的生活只有幸福和快乐。”
高秀丽还在哭，看样子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可是白梓航也不后悔将这些事都告诉她，他老早就这么打算，今天，刚好是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他知道高秀丽需要一个时间冷静，所以他上楼之前，特意对她叮嘱：“现在我们的生活都很快乐，伤疤好了就让它成为过去，刻意的提起，只会让人想起伤痛，不会带来什么，何况……现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如果您什么都改变不了，就请您维持下去，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晚安，妈。”
高秀丽一直在哭，并且迟迟没有回应。
白梓航叹息一声，抬脚上楼。
回到卧室，幽暗的灯光下岳珊浅浅的睡着，察觉到床边有动静，模模糊糊的睁开眼。
“你才回来啊？”她自顾将自己塞到他怀里。
白梓航刚刚回忆起过往，现在对她特别的心疼和珍视，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
他虔诚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对她说了声：“睡吧。”
岳珊立马安心的睡下去，规律的呼吸从她鼻腔里溢出来，带着她独有的香气。
白梓航的下巴在她额头上抿了抿，她立马发出猫一样的嘤咛。
听她嘟囔：“别闹，痒死了……”
白梓航立即安抚：“嗯，不闹了，睡吧。”
*
高秀丽一钻进死胡同，没人劝解便一直哭一直哭。
同时她又怕被人发现，只能将声音减小，再减小。
但是她忘了老年人觉浅，白老爷子是被她哭声惊起来的，嘴里念叨着：“什么玩意一直叫唤，不会是家里闹鬼了吧？”
他想起来前天跟邻居聊天的时候说到人老了的事——
就是有些人啊一到了岁数，寿命将尽，眼睛里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所以年轻人听到老人莫名其妙的告诫，必须要听。
白老爷子吓坏了，心里想着不会是自己要死了，翻来覆去，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直到他越听越不对劲儿。
“咋这声儿这么熟悉？”老爷子说着起身穿衣，开了门，哭声越来越清楚。
别看老爷子岁数大，可这耳朵和眼睛都好使。
他一下就分辨出了沙发上坐着的是高秀丽！
捏了吧虚汗，颤颤巍巍的拄着手杖挪过去，说道：“哎呀我说亲家母，你这是哭啥那？大半夜的，吓死人了，我还以为闹鬼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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